第1005章 败露
张太医一听王爷开门见山地说起年侧福晋月信的问题,心虚不已,几乎来不及多想,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回王爷。微臣实话实说,上次您告诉微臣,侧福晋月信不止,一连七八天都不见好,可是依微臣当时诊治的结果,却不似您说的那样……”
“噢?那是什么样?”
一听到张太医的这个“实话实说”,他的这颗心顿时跌落到了谷底,果然问题出在冰凝的身上!是她在说谎!
“回王爷,微臣认为,侧福晋的月信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再好不过了,所以您说侧福晋身染微恙,微臣自是不敢妄自下药,只得是先开了那个调理养生的方子,希望不会伤了侧福晋的身子。”
一切真相大白!张太医的供述与他的猜测一模一样!她为什么要欺骗他?他能够接受她与他针锋相对、桀骜不驯、乖张无礼,但是他不能接受她的欺骗,她的谎言!
谎言只属于卑鄙无耻的小人,绝对不应该属于她所一贯自我标榜的那种有骨气、有气节、有情操的志向高洁之人。
问明了情况,他立即就让张太医退了下去。能够没有遭到任何斥责与惩处就全身而退,张太医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他之所以没有理会张太医,完全是因为一门心思都在冰凝的身上,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思考一下,她为什么要用月信来欺骗他?
整日沉浸在与她的耳鬓厮磨、甜言蜜语之中,却突然横遭如此令他备感耻辱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心平气和?于是急于知道事情真相的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前面追溯、回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竟然经历了她的三次月信,这么高发的月信频率,真是他有生以来闻所未闻的奇闻怪谈。
第三次就发生在今天,自是不必多说;第二次是他们在玩接词游戏的时候,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而第一次知道她来了月信,他更是记忆犹新,因为她以为有了月信,他就不会去她的院子了,因此他才会向她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深情告白。
回忆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她在用月信躲避侍寝,躲避他的求欢!此前他曾经要她发誓,不再对他说“不要”,可是她又实在是不想与他行夫妻之礼,于是她才会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料到,他并没有因为她有了月信而置她于不管不顾,相反他不但没有抛弃她,更没有去找什么别的女人做替代品,而是发自肺腑地深刻剖析了自己的灵魂深处,向她信誓旦旦地表明,他不是一个只顾贪图她美色的无耻之徒,他是真心真意地爱她这个人。即使她有月信,他也会每天每夜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时的她之所以会那么情绪失控地痛哭失声,她不是被他的深情告白而深深地感动,而是因为她心中有愧!愧对他的一片真心,愧对他的这份深情!
第1006章 分析
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先开始是明目张胆地反抗,眼见不能奏效,继而采取了暗渡陈仓之法,只是机关算尽,真真假假的月信混在一起,令她难以自圆其说,从而事情惨遭败露。
当初发生了她在三天之内两次拒绝他的求欢之举,他已经深感她的胆大包大了,现在竟然发展到假借月信之名来欺骗他的程度,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是怎么样的奇耻大辱?
而这么多真真假假的月信,哪一个是真,又有哪一个是假?
第一次肯定不是真,不仅仅是因为她由于心中有愧而失声痛哭,而且因为他敢断定,第二次才是真正的月信,毕竟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她小腹的下面,经过了他的亲自证实。由于当时是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之下,只是因为他们都双双跌落在了地毯上,才临时起意,她不可能先知先觉地提前做好有月信的准备来欺骗他。
而今天,这个第三次的月信一定不是真的!因为她先是千方百计地寻找躲避的借口,什么昨天晚上他们才刚刚行过夫妻之礼,什么现在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这些理由和借口都被他一一否定之后,无计可施的她于是又如法炮制地拿出了月信这个借口。因为前些日子他逼着她喝药“治病”,凭她这么聪明的大脑,立即就想到了用“生病”这个法子来蒙混过关。
如果她没有喝药这件事情没有被他识破,此时的他一定认为冰凝这是患了血崩之症,前一次的汤药过于温和所以才会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于是他一定会心急如焚担忧她的病情,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将妇科圣手刘太医寻来为她诊治,一定会担惊受怕地陪伴她从今往后的养病日子。
可是她呢?当这一次的计谋再度得逞之后,她当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个法子来欺骗他,并成为从今往后逃避他求欢之举的屡试不爽的法宝。
而那个刘太医,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会像张太医那样,面对他的陈述“病情”与她的真实脉像完全南辕北辙的情况,不敢掺和进来王府里的这趟浑水,又会给他开出一个温和养生的药方子,以求得明哲保身。
幸好,幸好,他提早一步识破了她没喝药的事情,否则如果发现她没有喝药的事情是发生在今天以后的某一天,他当然不会怀疑她用月信欺骗他,更不会想到向张太医去求证什么。
他之所以断定第一次和今天这个第三次,全都是幌子,都是谎言,也是基于他没有得到亲自证实的原因。第一次是她初试牛刀,他不但毫不犹豫地完全相信了她,而且还一门心思地向她真情告白,根本就没有想到还需要去证实什么。而今天这一次,当她再一次妄图用生病做借口谎报月信的时候,由于他满脑子被这一系列蹊跷的事情引发的一个又一个的疑虑所占据,光顾着心生疑团,根本也没有去证实什么。
第1007章 蹊跷
望着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自己,又默默地走出了房门,冰凝有点儿发懵,由于事发突然,令她完全忘记了去送他的事情。从他那凝重的表情之中她就知道出了问题,但是她拿不准是因为什么问题而令他这么不高兴?
是因为她没有喝药吗?不应该的。因为在她承认没有喝药的事情之后,他并没有气恼,还在继续跟她有说有笑,还在继续跟她亲亲热热。
是因为她来了月信?不应该的。因为他无数地向她表白过,而且实际行动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他与她朝夕相处并不是一定要和她行夫妻之礼,因此她有没有月信,根本就不是让他不高兴的理由。
既然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冰凝只能是赶快解决当务之急,解决这个刚刚到来的蹊跷的月信。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确实是来了月信,而且将整条亵裤都弄脏了,于是忙不迭将月影唤了进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冰凝一直不停地思考这个奇怪的月信。以前她的月信一直都是极有规律,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怎么这张太医一来开药方子,就有了问题?虽然自己一口药都没有喝,怎么反倒是惹出病症来了?
从下午到晚上,所有的事情,冰凝一直都没有想出来一个所以然来,无论是他为什么不高兴,还是她为什么得了这个蹊跷的病症,全都似一个个的迷团一般,困扰着她,理不出一丁点儿的头绪。
快要二更天了,他的那些公文还在外间屋的桌子上胡乱地放着,可是他在哪里呢?就算是跟她生气,也不至于不管这些公文了吧。
对于这些公文,冰凝打算就这么一直放着不去管它们。一来她是为了避嫌,替他收拾的结果,万一他又一口咬定她借机会偷看他的公文呢?本来他现在就是气不顺的时候,她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更惹他不痛快。二来有公文在,不信他不回来,只要他回来,她就要好好问问他,因为什么而生了这么大气,就算是治她的死罪,她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突然间,冰凝想到一个连她自己都做贼心虚的问题:难道说是因为上一次谎报月信的事情败露,被他知晓?对于这个猜测她实在是不能肯定。毕竟下午的时候,他是当着她的面,突然地就变了脸,生了气。可是引发他生气的导火索分明就是她在说出刚刚来了月信之后,怎么可能牵扯到第一次的谎报月信呢?
更何况那都是已经过去二十来天的事情了,怎么会拖到今天才突然败露出来?还是说由于她今天来了这个蹊跷的月信,才令他开始怀疑起来第一次的谎报?
假如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冰凝没有任何犹豫,决定实话实说,因为她知道,只有实话实说、真诚相待,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她已经欺骗了他一次,不能再欺骗他第二次,第三次。
第1008章 实说
虽然决定了实话实说,而且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可是怎么实话实说呢?这个问题很是让冰凝犯愁。
冰凝现在考虑的不是如何给自己开脱罪责的问题,而是如何让知道了真相的他,不会过于伤心、难过、痛苦的问题。
就说是为了将他还给其它的姐姐们,做到雨露均沾,所以她才谎报的月信?他还不得被她气死?她这么宽宏大度地将他转让给其它女人,这分明就是根本不拿他的真心真意当回事儿吗?这不是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你就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我可是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你爱跟谁好都行,我才不会吃醋,更不会争宠,我从来都不在乎你吗?
如果以前这么说还能算作是一个理由,可是他那天已经向她语重心长地说出的那番发自肺腑的内心表白,她现在再拿这个做理由,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有多么的伤心,多么的愤怒。
就说是为了让他尽一个阿玛的责任,不要荒废了小阿哥们的课业,才不让他天天过来?这种事情是她作为一个侧福晋应该管的吗?这不是逾越是什么?他是这府里的爷,不管是小阿哥们的课业,还是他要留宿哪个院子,全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情。就算是嫡福晋雅思琦也只敢拐弯抹角地含蓄表达,她一个侧室竟然敢管起他的事情来了,这么不守本分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作为理由?
而且事实证明,他并没有不管不顾小阿哥们。如果这样回答他,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她百般抵赖找出的借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而且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还在执迷不悟地欺骗他。
无论哪一个理由,虽然全都是最为真实的理由,却全都是行不通的理由,因为这些全都是令他伤心、难过、愤怒的理由。即使现在没有对他说出口,她也能够完全预料得到,一定会是将他伤得很深,很深。
直到现在,冰凝才深刻地认识到,谎言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场,最后还是要落得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下场。此时此刻,她是那么地痛恨自己,九年前嫁到王府的时候才是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都能知道王府的水深不可测,万不可趟了浑水,惹了事端,明哲保身最重要。可是现在自己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年岁越大越糊涂起来了,竟然会不知死活地管起闲事儿来了!这一次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说真是因为得了几天的专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自己闯下的祸,必须由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因此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令他不高兴,冰凝都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等到他回来!因为她要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哪怕是一夜不睡觉,也要等他回来,如果今天晚上等不回来,明天她还会继续等。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撇下,她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第1009章 等待
夜已深沉,人面憔悴,可是冰凝依旧固执地守着一盏烛火,无论月影劝了她多少次都没有睡下。他不是一直都在告诉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对她不离不弃吗?
冰凝的苦心没有白费,三更天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怡然居。院门虚掩,奴仆恭候,她分明是在等着他!当他在小柱子的恭候之下进到院子,绕过影壁,立即就看到了远方的那座“灯塔”。这座令他无数次温暖、无数次感动的“灯塔”,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调料瓶,令他心烦意乱,五味杂陈。
她在等他,而他在朗吟阁,何尝不也是在等她?等待她主动前去承认错误,等待她主动向他解释说明。虽然知道她“诡计多端”,虽然他的伤心无以复加,但是他并没有将她一棍子打死,还给她留了一条生路,他愿意听她解释说明,只要她能自圆其说,能让他信服,他就一定能够原谅她。
他在朗吟阁苦苦地一直等到了三更天,都没有等来她的悔过和解释。即使这样,他仍是不愿意强加给她任何罪名,既然她不去主动坦白,那么他就亲自过来,放低姿态,上赶着来亲耳听她的解释。既然爱她,信任她,他已经不在乎是谁先向谁妥协的形式问题,他只要实质的结果。
当他进到房里来,冰凝的心中一阵感动:终于将他等了回来!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能开口,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于是冰凝赶快向他请了安,又亲自奉上热茶,而他则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忙前忙后。
当他坐在这熟悉的椅子之上,他又有些迷惑了。她真的是妄图用月信来逃避侍寝吗?她真的是对他只有曲意承欢,没有真心真情吗?
可是她为他“做”的美轮美奂,堪称艺术品的晚膳,她为他缝补的工程浩大、巧夺天工的中衣,因为他假意去了韵音那里而痛哭失声,因为身染惜月的脂粉而诬蔑他是采花大盗,还有她那深情的目光、甜美的笑容,他怎么从来都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虚情假意呢?
备受难题困扰的他终于开口朝她说道:
“你先别忙了,过来这边,爷有事情要跟你说。”
见他终于开口发话,这确实是一个好兆头,于是冰凝赶快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走到他的面前站好。望着这个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现如今又令他备感扑朔迷离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万事开头难,他很是艰难地起了一个开头:
“那个,还是你先说说吧,这些日子,你做过什么对不住爷的事情吗?”
听他如此发问,冰凝心中不由得一沉,不知道他都知道了些什么,又想要听她说些什么。她确实不是清白之人,她确实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冰凝拿不准他是否指的就是谎报月信,但是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做过任何其它对不起他的事情。
冰凝还有一个顾虑在于,万一他指的不是这件事情,她自己却主动招认,从而惹得他伤心难过,该是多么的得不偿失?
第1010章 坦白
王爷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此时的冰凝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可走。既然他已经问的这么直接明了,既然确实是她自己做错了,因此不管他是不是因为谎报月信而心生恼怒,冰凝都决定向他坦白,即使伤了他的心,她也要坦白。
如果不是因为月信的事情,她也不会后悔这个坦白,因为她已经向他撒过一次谎,而且是追悔莫及,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支撑,而她不想再第二次、第三次地去欺骗他,伤害他。
拿定了主意之后,由于确实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因此冰凝在开口之前,赶快先行跪了下来,才真心诚意地开口回复道:
“回爷,妾身确实是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
一见冰凝还没有开口就先跪下了,他的心中格登一下子。这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兆头,依她的性子,能够让她主动认清错误严重性的时候确实是太少了。而现在还没有开口就率先表明了认错的姿态,难道说事情真的与他预料得一模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他想看到她斗志昂扬的样子,至少说明她认为是他错怪了她。可是这个主动跪下,主动认错的冰凝,仿佛是在他的心头狠狠地割了一刀。他强忍着剧痛,不露声色、强作镇定地说道:
“噢?是什么?”
“妾身谎报月信。”
啪!一声脆响随着冰凝的话音还不曾落下就紧接着立即响起来。一听到冰凝果然是谎报月信,他强忍了一晚的怒火终于一发不可控制地爆发出来,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将茶盏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子,茶盖也咣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谎报月信”这四个字,成为冰凝在他的心头狠狠地割下的第二刀,忍不住剧痛的他瞬间就冲动起来,桌子、茶盏,统统都遭了秧。
随即,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他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不是说好了,来听她的解释说明吗?她这不是才刚刚说了一句话吗?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地发作了起来?
终于,他用了一柱香的时间,用了巨大的意志力才算是强行忍住心中的剧痛,将滚滚燃烧的怒火勉强压了下来,然后再度开口说道:
“你这一个月,前前后后都有三次月信了,全是谎报的?”
“回爷,只有第一次,后面的两次并没有谎报。”
这个回答真是让他彻骨的寒心,他给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反省,可是,这就是她反省的结果?避重就轻,承认一次,隐瞒一次?直到现在,他仍是不想冤枉了她,他要给她机会,让她自己证明,到底是她在说谎,还是他冤枉了她!
“好,这可是你说的,只有第一次是谎报,后面两次都没有谎报。既然前两次已经过去了,即使追查也没有真凭实据,爷也不想冤枉你。这第三次,可是你下午刚刚跟爷说的,既然你说没有谎报,那你就自己拿出证据来吧!”
第1011章 证明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他不但不相信她,还要她拿出证据来亲自证明自身的清白!他有理由不相信她,因为她撒过谎,有前科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可是要她拿出证据,她能拿出什么证据?脱光了衣服给他看吗?
虽然他无数次地见过她没穿衣裳的样子,但是那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现在却是要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去解下衣裳的扣子。
为什么,每一次她受了冤枉,都要拿出证明来给他看?当初她怀悠思格格的时候,他竟然矢口否认那是酒后乱性之举,直到后来小格格的降生,冰凝才算是用事实“证明”了她的清白。当她借了淑清的琵琶却弹琴失手的时候,他竟然要她当着他和淑清的面,用亲自弹曲来“证明”她的清白。那时的她,对于弹琴失手惊了圣驾的事情,当然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任何形式、任何程度的处罚,但是她绝对不能认同他们两个人对于她不会弹琴、哗众取宠的指控,绝不能认同那一对“恩爱夫妻”合起伙来惩处她这个小老婆的行为。
现在,历史似乎再一次重演!她甘愿为了曾经的谎报月信接受他任何形式、任何程度的处罚,但是,她绝不能认同他对于她今天仍在谎报月信的指控。可是这个绝不认同,居然还要她用事实来“证明”!上一次,她宁可不治手伤,宁可将来让手废掉了,也不会在他们的面前用弹琴来证明什么;而这一次,她宁可背负欺君之罪,也决不会主动脱了衣裳,给他证明什么!
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她是心怀愧疚、甘心受罚,而现在,她却是心怀愤怒,决不认同,死不甘心!为什么,她总是要用各种各样屈辱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初那个亲自弹琴的屈辱她都不能接受,现在面对这个脱掉衣服“验明正身”的屈辱,冰凝连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既听不到冰凝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解释,也不见她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去向他证明,他什么也不用再问,一切全都清清楚楚、真相大白!她这是拿不出来任何能够证明她谎言的证据,也说不出来任何能够令他信服的解释,而她这样做的理由,除了逃避侍寝以外,他想不出来第二个原因。
他刚刚所谓的要她“证明”清白,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两个人话赶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说过之后,他也没有仔细想想,到底需要她用什么方式来“证明”。现在仍在气头上的他,其实,只需要冰凝向他发出强有力的反驳,向他做出最急切的辩解,他全都能接受。
可是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得到,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冷漠对抗。果然,果然,他猜得一点儿错也没有,怪不得当他在她第一次谎报月信之后,面对他所说的那番发自内心、感人肺腑的话语,她竟然那么失态地放声痛哭,果真就是因为她愧对他的一片真心与深情!
第1012章 镜花
在冰凝第一次谎报月信的时候,即使是面对他如此深情的内心告白,即使是极度失态地放声痛哭,她都没有向他承认错误,而且还是一错再错,一次一次地欺骗他的感情,一次一次地玩弄他于股掌之间,一想到自己的真心错付,他当即就是悲从心来。
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小心翼翼、诚慌诚恐,不惜舍下自己这张老脸,放下王爷的身段,用一颗真心去感动、捂化她那颗冰心。直至四十多天前的那个雨夜,那是比他一生中任何一个洞房花烛夜都令他永生难忘的温馨雨夜,自以为用他的一颗真心,终于赢得她的一颗冰心,谁知道到头来,仍然是镜中月,水中花。
为什么,他能够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耐心地与她谈情说爱?虽然在这三年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不管是延医手伤,还是空城计,或是那个香山摊牌,每一次她都是彻底地将他激怒,而实际上哪一次他都没有真正地愤怒,甚至事发之后,还无数次地暗暗为她开脱罪责,最终又全都是他在向她主动妥协。
如果他想对她用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面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骨瘦如柴的女人,对付她简直就不需要使用“对付”这两个字,只用一只手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她是他的侧福晋,侍寝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义务。可是他哪一次都没有对她强,而是耐心地足足地等待了她三年的时间。他是一个急性子、暴脾气,如果不是真就这个样子走过了这三年时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耐心陪着她,你追我藏、兜兜转转。
即使是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雨夜之后,他仍是耐心地陪伴了她十三天的时间,一步一步与她走上正轨。他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想要得到她的真心吗?不就是想要得到“两情相悦”这么一点点的需求吗?可是现在看来,这岂止是一点点的需求,这简直就是比登天还要难的奢望!
不管是此前的整整三年,还是刚刚度过的这四十来天,他付出了所有的耐心,满腔的真心,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他得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两情相悦,仍然还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的曲意承欢。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除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漠目光、倔强表情,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悔改之意。他的心不停地下沉,下沉……
虽然刚刚他脱口而出的那个要她自己证明清白的命令只是他不经大脑的一句冲动之语,虽然他根本也没有想好,需要她用一个什么法子去证明,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僵在了这里,他不可能再收回那番命令。既然事情僵在了这里,他需要一下台阶,他只需要看到她的诚意就足够了,哪怕她只是装装样子,走走过场,哪怕她只是摆个姿态都可以,他并不是真的需要她脱得一丝不挂地来证明什么。
第1013章 痛心
同样的场景,如果是换作以前,就凭她这么一个伶牙俐齿,誓要与他分个高低、争个曲直之人,一定会早早地就想出一大堆的稀奇古怪的花样来对付他。他不是要她自己证明清白吗?好,她有的是法子来证明!
要么她会假意去解什么扣子,稀里哗啦地胡乱折腾一番,弄不好又要扯破几件她自己的衣裳,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心疼不已,生怕大冷天地冻坏了她的身子,不但赶快上前阻止,反而还会再给她捂上一层又一层的厚厚衣裳,甚至是将整条锦被都搬来。
要么她会理会气壮地将他一军:妾身只会服侍您,不会服侍自己,妾身从来都是月影服侍的,那现在怎么办,叫月影进来替妾身脱衣裳?他哪里会喊月影进来,当然是由他自己主动地承担起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脱衣裳的初衷是什么,最后又变成了贪恋她美色的无耻好色之徒。
可是事实的情况呢?什么都没!此刻跪在他面前的冰凝,既没有与他嬉笑怒骂,也没有使出什么古怪花招,更没有任何玩笑捉弄之举,就这样,以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方式,沉默地、冷漠地与他对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装个样子不敢?哪怕连句话都不敢说?她心虚了,害怕了,她竟然真的是还在欺骗他!
他给了她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认真思考如何向他坦白,就是希望她能充分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他不是苛刻的人,哪个女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犯些错误,更何况他对她还有那么深的感情。如果她能够认真地对待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她就不应该一错再错,不停地欺骗他。如果她真的对他心存爱恋,她就应该认识到,她不止是欺骗他这么简单的一个错误,她这是在伤害他的感情。
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冰凝,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悲愤,还是伤心,还是什么。早就知道她有足够的聪明,有极高的智慧,可是她的这些聪明和智慧竟然全都是为了对付她这个夫君的身上!
特别是在他们经历了四十多天的幸福生活之后,她还用以前的那一套来对付他;特别是在他给了她那么多的原谅借口,甚至主动放弃了谁先向谁妥协这个形式问题之后,她仍然不知道迷途知返,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这些才是让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冰凝这一晚的表现让他彻底地寒了心。如果说那个跪下主动认错和“谎报月信”四个字,是向他的心头狠狠割下的两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么这大半个时辰里的沉默以对、冷漠反抗则成为冰凝在他心头割下的第三个,也是最深、最痛的一道伤口,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终也是无法忍得下这般刻骨伤痛。
被冰凝伤透了心的他缓缓地开了口:
“不敢证明?好,爷不会逼迫你,爷从来不会逼迫一个女人。”
说完,他径自起身,出了屋子,朝院外走去。
第1014章 冷静
月影本来一直在屋外候着,正等着主子发话让她进去负责洗漱呢,谁想到竟然猛然见到他出了房门,心中万分诧异:这深更半夜的光景,爷不说赶快收拾洗漱歇息,还要出门去哪里呢?更让月影诧异的是居然没有见到冰凝出门恭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犹豫半天,她还是赶快追上了他的步伐:
“爷,您这是要走了吗?小姐今天连晚膳都没有用,奴婢不知道您是不是因为小姐没有用晚膳而生气了呢?”
月影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大门口,仍是没有得到他的半个字。
由于他们这一次采取了极为和平的手段解决争端,除了他最开始因为没有沉住气而拍在桌子上的那一掌之外,根本就没有闹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因此直到见到王爷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月影都不清楚两个主子这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闹起了别扭。
王爷走后没多久,秦顺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启禀侧福晋,爷吩咐奴才来收拾爷的公文。”
“进来吧。”
秦顺儿应声进了屋子,却是不见侧福晋的身影,知道她是在里间屋,于是手脚麻利地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又朝里间屋恭敬地说道:
“启禀侧福晋,奴才全收拾完了。”
“好,你退下去吧。”
待秦顺儿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冰凝才从里间屋出来,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桌,她不知道是该后悔刚才的沉默,还是该庆幸自己坚持了原则。
今天是他们蜜月期的第四十二天,也是他们自蜜月期以来,第一个因为闹别扭而分居的第一天,不管是在朗吟阁的王爷,还是在怡然居的冰凝,全都度过了这个彻夜难眠的第四十二天。
第四十三天,他接到了第二天要出京办差的任务。
第四十四天,他启程前往河间。
第七十一天,他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王府。按照惯例,雅思琦率众女眷在王府大门里侧的内厅恭候他的回府。
虽然当时他是生着气走的,但是这一路全都被冰凝搅得心神不宁。
先开始他当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受伤,气得连饭都吃不下,毕竟她欺骗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躲避侍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别的女人遇到月信来临的时候,全都是千悔万悔的样子。她倒好,没有月信还敢谎报月信,她可真是他的克星!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蜜月期之前他还能原谅她,而他们经过四十二天的幸福生活之后她竟然还敢这样,她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
后来,随着分别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增加,而他的委屈与怒火却在一点一点地被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所消磨、所替代。她的一颦一笑,一念一嗔,包括她的泪水都是那么的可爱,再到后来,甚至连冰凝的沉默以对在他的眼中都变得不再那么可恶可厌,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些全都是她最为真实的感情流露,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曲意承欢的样子。
第1015章 开脱
随着回京时间的日益临近,被浓浓的思念之情紧紧包围的他,脑海中想到的,已经完完全全地全都是冰凝的种种好处,然后就开始主动地为她的种种错误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开脱的借口。
那个谎报月信嘛,还不是因为她不想与他行夫妻之礼,而他又非要她保证从今以后不许对他说“不要”,迫不得已才谎报,而他只顾及到自己的面子,没有认真考虑她的感受;至于一错再错呢?那还不是因为他非要逼迫她拿出证明给他,而她抹不开面子去脱衣服什么的。
以前他们两人也是一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好好坏坏,但是每一次,都是没有结果,不了了之。
譬如那次冰凝弹琴失手事件,虽然中间有悠思格格为他们搭建了那个“燕子诗”的桥梁,但是最终两个人谁也没有让步,并且随着悠思的早殇,两个人再次分道扬镳。
譬如那次冰凝将奴才们悉数打发了个一干二净,给他唱了一出空城计,没有了悠思这个古怪精灵的小丫头,他们直接就陷入了冷战的僵局,互不退缩。最后又因为西北战事的打响,他竟然做出了主动放手的决定。
譬如香山那一次,她病了四个月他都是狠下心肠没有去看她一眼,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当初自己怎么会是这么狠心的人。
可是现在,当他们再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冲突的时候,虽然他被伤得极没有尊严,甚至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但是,他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主动为她开脱罪责,这个结果,真是令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他不是最讲原则的人吗?他不是最奖罚分明的人吗?他不是眼睛揉不得一点砂子的人吗?怎么一到了冰凝这里,不但没有了原则,没有了规矩,竟然还主动为她开脱罪责?
在心爱的女人和原则规矩之间苦苦挣扎,成为了他办差后半程的主旋律,搅得他心烦意乱。
带着如此矛盾、纠结的心理,他归心似箭地回到了京城,却又是心情忐忑地回到了王府。马上就要见到她了,他该怎么办?是主动对她不理不睬,还是看她的表现再决定自己的态度?
王府里已经提前得到了他今日回京的消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严阵以待,雅思琦率众女眷在府邸门口内厅恭迎他的归来。虽然他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众人,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的目光只是在寻找那个淡紫色衣衫。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被别人发现他的心理而将目光移动得太快,还是因为她今天根本就没有穿淡紫色的衣衫,他好像并没有搜寻到他想要的那个目标。
回到了书院,因为刚刚的搜寻无果而令他有些心烦气燥起来,想去怡然居找她,又是因为当初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他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脸来。更何况是她有错在先,她既没有好好承认错误,又没有接受任何处罚,现在还要他主动上赶着去怡然居找她,这不是要反了天了吗?
第1016章 让步
迫切地想要见到冰凝,又舍不下自己这张老脸,“老奸巨滑”的他终于给自己寻到了一个下台阶的极佳法子:
“秦顺儿,你让小陆子把月信簿拿过来。”
他的如意算盘是,借口陆全盛呈上来的月信记录,见到她能够知错就改,很是欣慰,以此为契机,来到怡然居,对她知错就改的行为进行赞赏,并表示以前所有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竟然会打错了!当他看到陆公公交上来的月信记录,当场惊得目瞪口呆。他不在的这一个月时间里,竟然又有三条月信记录赫然在目,而且是乱七八糟,毫无任何规律可言!
面对这个始料未及的结果,这一回他可真是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尊严不尊严,抬脚就直接奔了怡然居。
如果他走之前的一个月内有三条月信记录,那是她虚虚实实谎报的结果,是她为了躲避侍寝而想出来的阴谋诡计,那么他不在的这一个月之内,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谎报、伪造月信。他整个人都不在府里,她根本就没有了侍寝机会,她还需要躲避什么,还需要谎报、伪造什么?
更何况一个月之内又是三条记录,她这不是病了还能是什么?而且病得这么严重!有没有看太医,用的什么方子,现在如何了,好些没有?他急得连秦顺儿都没有顾得喊,连披风都没有顾得穿,直接冲出了朗吟阁。
初冬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身上,可是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唯有无尽的懊悔,无尽的自责。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是病了呢?唉,都怪她整天不喝药,还欺骗他已经喝了,要不是因为喝药的那个事情,他怎么也不可能一口认定了她谎报月信。
由于事先没有传口信,他的突然到来,将一院子奴才搅得人仰马翻,待他急匆匆地进了屋才发现,冰凝正躺在里间屋的床上,怪不得刚才进府的时候没有找到她!因为她已经病重得起不了身。
一听到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冰凝就知道是他来了。今天是他回府的日子,月影早好几天就跟她说了起来。这一次他又是不辞而别,他走了已经五天之后,她才知道他已经出京办差去了。
当得知他今天回府的消息之后,冰凝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她自己是不想主动去找他了,谎报月信的事情她已经向他认过错,她还能怎么样?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他想怎么处罚那是他的事情,而她去找他,分明是在乞求他的回心转意,可是爱情是两情相悦,根本就不是乞求施舍。
如果他原谅她,她再也不会欺骗他,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存心故意的,她保证,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再欺骗他,跟他好好过日子。如果他不原谅她,当然她也一样再也不会欺骗他,但是他们从此以后,即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不会向他乞求什么回心转意。
这是她自己犯下的错,她必须承担应有的后果,即使是付出爱的代价。
第1017章 怄气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他刚刚回到府里就来到了她这里。他来做什么?来实施那些因为走得匆忙而没有来得及实施的家法处置吗?还是再来跟她索要什么证据?可是还不容她多想什么,他就已经出现到了她的面前。
“给爷请安。”
躺在病榻上的她只能是口头请安而已。
虽然刚刚从朗吟阁过来的这一路上他在不停地后悔、自责,可是真的见到冰凝之后,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急地将她拥入怀中,而是选择了远远地坐在床榻对面的暖炕上。毕竟她确实曾经谎报过月信,又确实曾经欺骗他喝汤药,他才是那个分外委屈的受害者,可是现在主动让步的那个人竟然还是他!因此即使知道错怪了冰凝,他仍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于是闷声闷气、明知故问地开口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不知道他此次前来找她做什么,又因为他的不辞而别以及备受病痛的困扰,冰凝的心中也是分外地委屈,因此半靠在床头的她,面对他的询问,只是低垂下眼帘,别别扭扭、惜字如金地回了三个字。
冰凝还在跟他怄气!从这三个字的回复中他当然立即就听出来了。他都主动来找她了,主动做出了让步,她竟然连顺水推舟都懒得做,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犟、这么拧!于是他没好气儿地说道:
“既然没什么,那干吗还躺在床上?连爷回来了都不去迎接?你打算要干什么?存心跟爷做对?”
他一边说着气话,一边抬眼朝她望去,打算看看她的表情。其实不用看他也想像得出来,她一定是还在给他摞脸子。谁想到,虽然不出意料,她果然是在给他摞脸子,可是,她那曾经粉粉嫩嫩的一张俏脸,此时却是苍白得就像一张纸,往日那双水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竟是黯然无光,更衬得她整个人都是憔悴不堪。
见到如此难看的病容,他当即就从暖炕上站了起来,直奔到她的床前,急急地问道:
“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急死爷吗?”
“就是有些累了,就是躺下歇一会儿。”
“那,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月信记录是怎么回事儿。”
“如实上报罢了。”
冰凝因为心里还别扭着劲儿,即使他坐到了她的面前,可是所有的回话依然全都是冷冷的,明显带有赌气的成分。他也顾不得跟她计较,急急地追问道:
“张太医开的方子在哪儿呢?赶快拿来让爷看看!”
“没有请张太医。”
“那请的是哪位太医?”
“没有请太医。”
“什么?你!”
他被冰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生了这么严重的病,竟然连太医都不请,她这是要干什么!就算是跟他怄气,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吧!强压了半天的怒火,他才再度开口道:
“你怎么就这么拧!这么犟!你,你让爷说你什么好!上回你不医手伤,宁可让手废掉了,这回,这回你竟然不请太医,你这是想要把小命都搭上吗?你!你真真是要气死爷了!”
第1018章 舍命
面对这个气性比他还大的冰凝,他可真的是要被她气死了!上一次的不医手伤也就罢了,不过就是红肿溃烂,医好之后留下些难看的疤痕而已。而这个月信不止的病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绝对是要命的病!月信乱成那个样子,还不求医诊治,她这是要失血而亡吗?
在香山的时候,她为了明志而舍命,还算是舍生取义、志向高洁、有情可原。但是这一次,竟然仅仅是为了跟他赌气,就敢连命都不要了,这才多大点儿的事情啊!他可真是从没有见过性子这么刚烈的女人!简直就是宁死不屈!
“月影!”
月影因为回避正在屋外候着,一听到王爷的这声怒吼,吓得忙不迭地进到屋里来:
“回爷,奴婢在。”
“你赶快去跟苏培盛传爷的吩咐,去太医院请顾太医,顾太医出诊的话,就是等也要把他等来!如果顾太医回了府,就去他府里请!”
妇科圣手刘太医最近一直在御前伴驾,而现在御驾正在南苑,因此他只能是退而求其次,请妇科第二高手顾太医。
月影一听王爷吩咐请太医,激动得立即给他跪了下来,一边磕着响头,一边千恩万谢道:
“多谢爷,多谢爷。”
月影一直因为冰凝生病之后不肯请太医的事情而急得不知所措,整天不是苦苦恳求就是耐心规劝,甚至都给冰凝跪下了,可是她把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仍是没有得到冰凝的点头同意。因此现在当她听到王爷的这道吩咐,简直就是把他视为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又是磕头,又是言谢,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则是心急如焚地着急请太医,眼见着月影还不赶快动身,只顾着磕头,于是没好气儿地说道:
“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家主子不懂事,你这个奴才简直就是更不懂事!还不赶快去传爷的吩咐,还在这儿耽搁时辰做什么!”
月影虽然被他训斥一顿,但心中却是格外的欢喜,于是赶快起身退下去请太医,他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回到里间屋之后,看着病容憔悴的冰凝,真是气不得恼不得,半响才开口说道:
“你倒是跟爷说说,你跟爷有多大的仇?非要作践自己的身子?爷这是才出门一个月,这要是出去个一年半载的,你就真不要命了?”
“您不是要妾身证明吗?”
“你!你怎么还这么嘴犟!你怎么就不明白爷的心!如果连人都没有了,爷还要你那个什么证明有什么用!爷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其它的什么东西,你知道不知道?如果爷回来看不到你,你非要让爷后悔一辈子吗?”
才一句话说到这里,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虽然嗓门高了许多,仿佛是带着一腔怒火,但是内心中却真是万分庆幸,幸亏才出门一个来月的时间,如果再晚些回来,他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怕不已,就像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似的,因此那一句“你非要让爷后悔一辈子吗”虽然是怒吼而出,却明显带有一丝颤音。
第1019章 和好
冰凝刚刚那个脱口而出的“您不是要妾身证明吗”,充分显示了她仍然还是在跟他赌气。可是当她听到他那句带着些许颤音的“你非让爷后悔一辈子”的质问,她的心立即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继而闭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念在她一身重病的情况下,他终于忍住了没有继续发作,而是停了半响,待心情平复下来,缓和了口气,才又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唉,爷知道你什么都好,会读书,会写字儿,既聪明伶俐,又与世无争,你所有的这些好,爷都喜欢。可是,你这个又倔又犟的性子,爷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喜欢。你的那些好,确实与别的女人不一样,所以爷才这么喜欢你,可是你这个又犟又倔的性子,确实也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可是,这个不一样,爷真的是怕了它们。
这一次,幸亏爷回来得早,这要是晚回来些日子,你的身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这是要让爷后悔一辈子吗?”
当他再一次说出“你是这是要让爷后悔一辈子”的这番话,令冰凝格外惭愧也格外动容。她若出了什么事,他会后悔一辈子,而她,当然更是后悔万分。两个人以前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分分合合,那是因为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地生活在一起,只有恋爱的感觉,没有夫妻的感情。而他们朝夕相处的那四十二天的“蜜月”生活,和谐默契,温馨甜蜜,除了“一生一代一双人”的遗憾以外,他对她的温柔、体贴、关心、爱护,她真的挑不出来他的任何错处来。
没有经历不知道,只有亲生经历了,她才深深地体会到,如果真的有一天,因为她的任性而使他们永生别离,她又怎么可能原谅自己,她又怎么可能不是同样的后悔一生?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一生可供她任性地挥霍,她只有短暂的弥留时光与他道别,留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此情只待成追忆。
想着,想着,悔恨的泪水不由自主缓缓流淌在她的脸上,又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锦被上。他虽然气恼她不爱惜身子,可是那一脸的泪水,分明是在向他认错道歉,特别是在现在又在病中,他哪里还有什么气,除了疼惜就是爱怜,于是赶快拾起她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擦去那满脸的泪水。他再也不敢用自己的手去帮她擦试,生怕又弄痛了她。
可是他怎么擦也擦不完,那泪水就像是决堤的河流,最后连帕子都湿透得能够攥出水来,他只好放弃了这番徒劳无益的努力,改用那个最为有效、屡试不爽的法子,吻上她的双眼。
果然,没一会儿,那双眼睛再也不会汩汩地往外流泪了,心情大好的他又恢复了本性,跟她开起玩笑来:
“怪不得它们不停地流泪呢,原来是想要爷去吻它们。以后如果想要,就直接跟爷开口说,何苦害得眼睛痛?”
“不是的,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