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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6章 苦等仪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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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皇上几乎彻夜未眠。前半夜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将冰凝的谥号确定下来,后半夜就在各种各样的焦虑与忧思中度过。他多么希望怡亲王和庄亲王能够提前完成任务,夜半时分就将皇贵妃丧仪大典交到他的手上,令冰凝即刻就享受到她应有的衰荣;他又是多么地担心资质不甚出众的惜月办不好差事,害惨了冰凝。可是现在他实在是苦无良将,淑清、韵音、春枝、云芳,她们还不如惜月呢。至少惜月脑筋比她们灵活一些,至少惜月还有元寿阿哥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皇上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其实这个差事与其说是交到了惜月手中,不如说是交到了元寿阿哥的手里。虽然他最中意的储君是六十阿哥,但是现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储君却是元寿阿哥,就算将来继位的是六十阿哥,他当然希望元寿阿哥能够像怡亲王与他肝胆相照、荣辱与共那样,尽心竭力辅佐六十阿哥。因此不管是从现任储君的角度还是从未来一代贤王的角度,皇上都是极为期望元寿阿哥能够经过这次丧仪的巨大考验,得到更大的历练。

    终于窗外敲起了五更天的更鼓声,皇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高无庸的请安声。

    “奴才给您请安了。”

    高无庸是被皇上特意派去礼部,名义上是伺候两位亲王,实际上是监督两位爷的进度,因此他见到高无庸自然是欣喜万分,可是……

    “怎么就你一个人?两位爷呢?”

    高无庸出发的时候就知道,见了皇上一定会是这个结果,谁让他是当奴才的呢。

    “回万岁爷,两位爷整整一夜都没睡,通宵达旦地忙了一晚上,现在还在忙着呢,担心您着急,就派奴才先过来给您回个话……”

    “什么?这个时辰还没有办完差事?简直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预料之中的龙颜大怒发生了,高无庸一个字都不敢吭,因此他早早回来的使命就是充当皇上的出气筒、充当两位爷的替罪羊,否则的话,皇上久等没有消息,恐怕那两位爷就更是要罪加一等了。有了他这个出筒和替罪羊打前战,一则免得皇上等得心焦,二则也能让皇上将怒火发泄一番,顺顺气。

    事已至此,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只能是将全部的怒火通通都发泄在了高无庸的身上,虽然他也知道于事无补,虽然他也知道高公公是个无辜的替罪羊,可是一遇到关系冰凝的问题他永远都会控制不住情绪。

    该骂的也骂了该罚的也罚了,皇上胸中的这口气根本就没有发泄完全,于是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椅子上,早膳也不用,小吴子看着心疼,于是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结果直接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若敢再聒噪一个字,朕就……”

    恰在这时,怡亲王和庄亲王总算是出现了。不仅是高无庸、小吴子,就连皇上都视二位爷如大救星似的,眼中充满了希望与企盼,甚至即刻起身,亲自来到门口处相迎,弄得两位爷诚惶诚恐。

    “臣弟给您请安了。”

    “快快起来,朕早就说过,兄弟之间不要拘这些虚礼。朕先问你们,典章制定好了没有?”

    皇上问完这句话后,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虚得厉害,毕竟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工作量之大他是最为清楚不过,因此他才会这般心虚。不过心虚得最厉害的当然还要数怡亲王和庄亲王二人,眼看着他们的皇嫂被无限期地禁了足,由资质平庸的熹妃代行六宫之事,两位亲王岂有不知自己的脑袋上顶了多大的一片雷?

    怡亲王因为是兄长,又是由皇上亲自吩咐的差事,自然是要责无旁贷地率先开口。

    “回皇兄,都制定好了,臣弟与老十六从头到尾亲自负责,不敢有半点怠慢……”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拿与朕来看看!”

    皇上没有料到十三阿哥会回答得这么痛快,因此一听这话当即是喜出望外,激动异常,直接亲自从怡亲王的贴身奴才处取了过来,甚至都等不及假十三阿之手呈上来。

    果然,怡亲王办差事是最让他放心的,一页一页地翻开来,每一项礼制都能够寻得不到典章出处,同时又极尽奢侈,完完全全符合皇上想要厚葬冰凝的初衷,看得他是连连点头,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呈上皇贵妃丧仪大典的时候,怡亲王和庄亲王二人紧张得要命,两双手攥得紧紧的,几乎要攥出水来,现在见到皇上露出赞许的目光,两个人登时如释重负,那两颗心也随即放松了许多,只待皇上再有什么格外的吩咐,顶多也就是小修小补,不会大动干戈。两位爷因为从一开始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因此这个时候对他们而言就算是大功告成,可以好好的歇口气,吃口饭了。

    结果就在他们想着一会儿可以去哪里歇歇脚松松筋骨,再美美地睡上一大觉的时候,突然间就见皇上的眉头又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就像他们还没有到来之前,高无庸见到的那般,然后还不待他们再有功夫回想到底哪里有可能出了岔子的时候,就见皇上将这部还没有干透,各页之相相互洇湿了的《皇贵妃丧仪大典》直接甩到了怡亲王的身上,同时一阵雷鸣般的怒喝立即充斥了他隔膜之中。

    “这就是你们点灯熬油一晚上完成的差事?老十三,朕待你可是不薄啊,你就用这个来回报于朕?”皇上本来还是想再多骂几句的,奈何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致于那些痛骂之辞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想说都说不出来。

    十三阿哥万没有料到皇上的怒火是对他直接发出来的,不过因为他是从皇上这里亲自领了差事去办之人,因此皇上朝他发火也倒是情有可原,只是他一直到现在都平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惹得皇上如此龙颜大怒。

第3477章 敬告祖先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显然现在不是无过问题,而是闯了大祸,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向小心翼翼的十三阿哥早已经是吓得面如土色,当即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十六阿哥见状,自然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皇上的火气没有撒到他的头上,但他是礼部总管,绝对难逃干系,于是也紧跟着十三阿哥一并跪了下来。

    怡亲王此刻脑子已经乱得没有半点头绪,尽管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先把罪过认下来,以免更加激怒皇上。

    “回皇兄,臣弟办差不利,罪该万死,所有一切罪过,臣弟都直认不讳,只是恳请您千万息怒,因为臣弟而伤了龙体,臣弟更是惭愧万分……”

    听着十三阿哥这番啰里啰嗦的话,皇上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当即更是火冒三丈。

    “老十三,朕问你,当初朕是如何对待你的母妃的?现在你又是如何对待你年皇嫂的?”

    “啊?”

    十三阿哥这才明白,原来皇上是震怒于他的区别对待。他的生母是敬敏皇贵妃,与冰凝同是皇贵妃,待遇自然是应该一致,而且他从一开始也没有过任何想要区别对待的念头,现在被皇上严重质疑,他除了觉得冤枉还是觉得冤枉。

    “回皇兄,臣弟冤枉,臣弟冤枉。臣弟对您,还有对年皇嫂,一直都是恭敬万分,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些典章也臣弟整整一夜逐一翻阅了前朝的典章,全都有出处,也全部都是取了最高等级,就是生怕怠慢了年皇嫂。若是真有怠慢年皇嫂之处,一定是臣弟不小心之举,绝对不是存心故意,还望皇兄能够明察。”

    十三阿哥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无非就是自我申冤辩解,可是他说来说去没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也就是说,他这番申冤辩解与皇上动怒的原因根本就对不上号,皇上自然更是肺都要气炸了。

    “好你个老十三,想当初,朕才一继位,就为你的母妃连升两级,追封为皇贵妃,还特意遣使祗告太庙和奉先殿。再看看你拟定的这个皇贵妃丧仪大典,竟然没有告太庙和奉先殿,你,你,你是何居心!?”

    原来如此!皇上动怒的原因竟在这里,十三阿哥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即又是觉得冤枉又是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告太庙和奉先殿之事之所以能够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甚至不惜坏了兄弟情份,具体原委还得从何为太庙,以及何为奉先殿说起。

    太庙坐落于紫禁城正前方东侧,是明清两代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庙,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占地二百余亩,是根据中国古代“敬天法祖”的传统礼制建造的,大殿两侧各有配殿十五间,东配殿供奉着历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供奉异姓功臣神位。大殿之后是中殿和后殿,其中中殿称寝殿,陈设神椅、香案、床榻、褥枕等物,牌位立于褥上,象征祖宗起居安寝;后殿称祧殿(或祧庙),用于供奉清朝立国前被追封的帝后神牌,以及存放祭祀用品。此三大殿之外,还有神厨、神库、宰牲亭、治牲房等建筑。

    由此可见,太庙是皇帝举行祭祖典礼的地方,对于帝王的祭祀自不必说,单说皇后的祭祀,明代仅供原配,清代兼祀继配。

    奉先殿位于北京紫禁城内廷东侧,亦为明清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始建于明初,清沿明制。奉先殿由前殿(享殿)和后殿(寝殿)组成,其中前殿用于陈设先帝先后的神牌、香案、祭品等,后殿为每对帝后各隔小室,内设帝后神龛、宝床及生前用品。

    依据清制,凡遇朔望、万寿圣节、元旦及国家大庆等,大祭于前殿,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于后殿上香行礼;凡上徽号、册立、册封、御经筵、耕耤、谒陵、巡狩、回銮及诸庆典,均祗告于后殿。

    太庙是供奉社稷祖先的最高级别的场所。包括的范围更广,意义更大,包括为本朝立有功劳的功臣。奉先殿只是供奉本朝的先皇及先后,与本朝皇室关系更加密切,因而建于紫禁城内,便于日常祭祀,因此奉先殿也有小太庙的别称,皇帝每预升殿受大朝必先拜谒奉先殿,且在此举行的祭祀和拜谒等活动,百官皆不得预列。或者换成更通俗一些的话来说,太庙是皇室的公开祭祀活动,奉先殿则是皇室的私人祭祀活动。

    从本质上来讲,太庙与奉先殿因为是皇家的祭祖场所,名称上变得神秘起来,其实从主要功能上来讲,民间的祠堂无异,都承担着祭拜祖先或是先贤的功能,只不过民间祠堂还承担着办理婚、丧、寿、喜等事务,以及商议族内重要事务的功能,也常在祠堂进行。

    知道了太庙与奉先殿是做什么的地方之后,就不难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在意是否告太庙和奉先殿的原因了。

    这个“告”字的意思就是指“告诉祖先,敦肃皇贵妃薨逝的消息”。按照礼制,唯有皇后和皇太后大丧的时候,才需要告太庙和奉先殿,以突显她们后宫这首的最为尊崇的地位。皇上自登基之后,自行打破这一祖制,晋封敬敏皇贵妃的时候,也告了太庙和奉先殿,因此敬敏皇贵妃可以说是告太庙与奉先殿的第一个皇贵妃。

    众所周知,皇上如此厚待敬敏皇贵妃完全是因为十三阿哥的缘故,才不惜屡屡突破祖制。不过如果为了给皇上的这个破例之举找一些借口也还算是可以勉强拼凑一些,因为敬敏皇贵妃之位不是先皇直接册封的,而是由嗣皇帝追封的,因此这个追封完全是皇上自己的意愿,不是先皇之意,因此皇上认为需要特别安排这个告太庙和奉先殿的程序,当算作是借此机会敬告了先皇。正所谓“鬼神在蔫,人可欺而天不可欺也”。

第3478章 同等待遇

    其实皇上作为嗣皇帝追封先皇妃嫔以更高的位置是遵循传统之举,为何他如此在意要求告太庙和奉先殿之事呢?那是因为他不仅仅只是晋封敏妃为敬敏皇贵妃,而是还有进一步的举动,就是要将敬敏皇贵妃袝葬先皇的景陵。这个决定也是完完全全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不是先皇的遗愿,皇上又是非常相信“在天之灵”的人,没有先皇的遗愿他就将敬敏皇贵妃“硬塞进”先皇的地宫之中,确实是一个极度的冒犯之举。因此皇上执意要行这个告太庙和奉先殿之礼,一方面是求得先皇的首肯,另一方面也是给予了敬敏皇贵妃极大的哀荣,享受了皇后大丧的境遇。

    然而具体到冰凝的情况,确实是与敬敏皇贵妃有很大的不同。毕竟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皇贵妃,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因此不存在需要告诉祖先获得首肯的特别缘由。这是其一,其二前面也讲过,在明朝,太庙仅供奉原配皇后,到了清代才开始供奉继配皇后。皇贵妃再是有一个“皇”字,终究也只是妃不是后,因此妃子薨逝达不到敬告祖先的程度。

    要说怡亲王冤枉也确实是有些冤枉。他知道皇上是个极为讲究礼制之人,因此昨天彻夜未眠就是为了制定出来一个有理有据的符合皇家风范的皇贵妃丧仪。所谓成了萧何败也萧何,他就是因为太过小心谨慎,太过循规蹈矩,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没能更多地花心思去分析皇上的心理,才会拿出这么一个太过拘泥于礼制的皇贵妃丧仪,全然忘记了皇上是一个多么具有改革精神的帝王,也忽略了皇上是多么的在意冰凝,或者说他太过低估了冰凝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此刻,当皇上怒目而视,质问他为何以怨报德,是何居心的时候,竟是理屈词穷,半晌都答不出来半个字。幸好十六阿哥的脑筋及时转了弯过来,眼见着他十三哥被皇上骂得抬不起头来,于是赶快乍着胆子偏帮了一句。

    “回皇兄,十三哥他忙了一整夜,累得晕头转向,可能是出门的时候拿错了文稿,臣弟记得昨夜和十三阿哥专门说过这个事情,十三阿哥还说要特别加注一下,免得忘记了,可能说完之后忙别的内容,就真的忘记加上这个注释了。”

    庄亲王之所以要说这番假话,一方面有出手相助十三阿哥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有给两位兄长下个台阶的意思。皇上与十三阿哥自幼亲厚,若是因为这件事情闹翻了脸,十六阿哥自然是觉得太过痛惜,然而皇上又是那么要脸面之人,没有一个台阶,他就算是不想治怡亲王的罪,又如何能将前面那番斥责、痛骂收得回口呢?

    皇上那么睿智之人,十六阿哥这番张口就来的假话他是立即就听出来了破绽,不过对于十六阿哥的良苦用心,他也是第一时间就领会到了。不要说庄亲王不想他们兄弟二人因为冰凝反目成仇,就是皇上自己也是一样的心理,只是他刚才太过急火攻心,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而对怡亲王责骂出口,现在他也很是后悔不已,正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的时候,庄亲王立即就送了这个台阶过来,皇上自然是心存感激。

    “这么说来,是朕错怪于你们了?”

    眼见着自己的心意皇上领受了,庄亲王自然是万分感激,于是赶快诚惶诚恐道:“回皇兄,十三哥忘记加注也是有错在先,您也不算是错怪十三哥呢。”

    十三阿哥从来都是行得端做得正,绝对不会搞偷鸡摸狗之事的侠义之人,眼见着十六阿哥为了保他一命而不顾自己安危,居然编排出来如此的弥天大谎,眼明心亮的皇上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不想庄亲王因为自己落得被治罪的下场,十三阿哥当然也是急了,猛地一较劲儿就摆脱了十六阿哥的捂嘴钳制。

    “回皇兄,臣弟罪该万死……”

    十六阿哥见怡亲王一副急欲认罪的样子,生怕他做出傻事来,于是赶快上前膝行一步,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十三哥,皇兄已经知道您有错在先了,与在解释那些前因后果,还不如赶快回去把文稿誊清,尽快将功补过……”

    庄亲王所做所为其实与皇上是不谋而合,见十三阿哥急欲认罪,虽然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认罪,然而皇上也是不想兄弟二人从此心生嫌隙,于是不得不故意板起面孔来。

    “老十三,多说无益,你还有闲功夫在朕面前耽搁?还不如老十六懂事明理呢!赶快退下去,速速誊清了文稿再给朕递上来,朕就免你的大罪了。老十六,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速速与你十三哥一并退下,尽快办了差事回来?”

    “是,是,是,回皇兄,臣弟这就退下去,这就退下去。”

    若论武功,十六阿哥是比不过十三阿哥的,因而此前才会让十三阿哥如此轻易地脱离他的掌控,正万分担忧前功尽弃之际,没有料到皇上竟然故意放水,甚至暗暗发了大赦令,十六阿哥自然是激动万分,因此不由分说,也顾不得长幼尊卑,赶快拖着怡亲王的胳膊就往门口处拽。十三阿哥从来都是敢做敢当之人,怎愿如此苟且偷生?更是有将十六阿哥拖下水的危险,因此他自然是拼命挣扎,企图摆脱十六阿哥的钳制。皇上见状,知道十六阿哥一个人是绝对制不住怡亲王的,也知道十三阿哥不想苟且偷生,因而不得不抢先一步发了话。

    “高无庸,你还忤在这里做甚?还不赶快过来伺候怡亲王?苏培盛,你再多派几个奴才一并过去,不将十三爷给伺候好了,朕定是要找你算账!”

    几个奴才自然是心领神会,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有了奴才们的“鼎力相助”,十六阿哥完全是如虎添翼,不多时众人就消失在了皇上面前,只留下十三阿哥“皇兄,臣弟有罪,臣弟有罪”的声音渐行渐远。

第3479章 靡费之丧

    皇上不仅是勤奋之人,亦是勤俭之人,从他登基之日起即刻下诏罢除了先皇的鹰犬之贡,宫中的畜养珍禽全部放出,一个不留,因为他从不参与兴师动众的巡幸和围猎活动,这些鹰犬自然是没有了市场。

    皇上的节俭从他流传后世的朱批当中就可见一斑:“传旨:‘灯帏之上加以彩锈为饰者,朕心深为不悦……外间所进香囊宫扇中,有装饰华丽、雕刻精工者,此开风俗奢侈之端,朕所深恶而不取也。’”对于用彩绣装饰灯笼,皇上深感不悦,对于那些装饰华丽和精雕细工的进贡香囊宫扇,皇上认为是奢靡之风的开端,深为厌恶,这种贡品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对于皇上的节俭之举,他身边的臣子更是深有感触。张廷玉曾写道:“世宗宪皇帝时,廷玉日值内廷。上进膳,常命侍食,见上于饭颗、饭屑,未尝废置纤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雍正皇帝在世的时候,我在内廷值守,经常服侍皇上进膳,眼见皇上对于那些落在桌子上的饭粒、碎屑都不曾浪费丝毫。

    由此可见,皇上一惯持有节俭之风,对人对己都是非常的严格。这些十三阿哥当然是同样感同深受,然而经历了这场皇贵妃薨逝未告太庙、奉先殿的风波之后,他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原本因为担心丧仪太过奢华而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现在他终于明白,皇上万事都是有特例的,那就是在冰凝的问题上,一定不能按照惯性思维来揣度皇上的心思。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怡亲王总算是开了窍,被庄亲王强拉着回了礼部之后,不仅按照皇上的意愿增加了“告太庙和奉先殿”部分,甚至开始举一反三,逐一将所有的丧仪规制又全部重新审视了一遍,每一项规制都尽了他最大的胆量,做到了最极致的靡费程度。

    当两位亲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第二次将文稿呈送到皇上面前的时候,终于在皇上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意的目光,两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平稳一些。

    面对这个终于符合自己心意的皇贵妃丧仪大典,皇上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满意禁不住又有些感慨难过起来。当初他执意要将敬敏皇贵妃晋封皇贵妃之事告太庙和奉先殿,本意只是想获得他皇阿玛的首肯,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三年,竟是在冰凝的丧仪问题上发挥了如此重要的示范作用。

    他一直都以为冰凝的未来早已经注定,那就是以继后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不是原配,但终究他会满足她人生唯一的愿望,成为他的正室嫡妻。所以他才会万万想不到,三年之前的敬畏之举会在三年之后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若是没有敬敏皇贵妃的开先河之例,现在他又如何说服得了那些拘泥于俗礼旧制中的顽固臣子呢?

    皇上应该万分庆幸自己三年前在敬敏皇贵妃的问题上力排非议首开先例,才能够在今天冰凝的问题上获得进一步的突破,只是这个庆幸让他又一次地倍感心酸,又一次为冰凝在桃李之年生命倏然凋谢而痛惜不止。

    望着皇上的神情从非常满意一下子又变得落落寡欢,怡亲王和庄亲王那两颗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在瞬间就提了起来,于是皇上的思绪飘乎了有多久,两位亲王就提心吊胆了有多久,直到外间屋一个奴才不小心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见两个弟弟惊若寒蝉一般,皇上这才回过神儿来,朝他们摆了摆手。

    “你们先退下去吧,辛苦了一天一夜,赶快回去歇息会儿吧……”

    “回皇兄,臣弟不累,臣弟还有……”

    “退下去吧,朕想你们年皇嫂了,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呆一会儿。”

    见皇上神情落寞地说明了缘由,两位爷又是替皇上着急又是爱莫能助,无奈之下只得是遵旨退下。

    见两个弟弟退下去了,皇上又将苏培盛唤了进来。

    “这是皇贵妃丧仪大典,你给钮祜禄主子送过去,这段时间,你要倾力辅佐钮祜禄主子,她是头一回办这么重大的差事。另外你再传朕的吩咐给四阿哥,这些日子所有的差事都不用再办了,只专心一意襄助熹妃娘娘即是。”

    苏培盛应声退下去办差事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皇上一个人。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瓦蓝瓦蓝,日头分外耀眼。因为皇贵妃丧仪之事,他身为夫君,缀朝五日。自从登基以来,哪怕是罢笔的大年初一或是他的生辰,他都没有真正地放下过公务,现在不仅仅是丧仪典制允许他缀朝不理政务,就是他自己从内心当中,也是真真地厌倦了这些公文。

    若是冰凝还活着,如此难得的寒冬暖日,他一定会和她一起,或是独钓寒江,或是踏雪寻梅,或是品茗对诗,或是绿蚁红炉……他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却是此情只待成追忆。

    这边皇上陷入了无尽的哀思之中难以自拔,那边苏培盛也是片刻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惜月的面前,正好元寿阿哥也在。其实元寿阿哥哪里是恰好就在,而是特意没敢走开。自从知道他的额娘被皇上授以如此重任,元寿阿哥就知道,下一步他的皇阿玛定是会要他全力辅佐,一方面惜月大字不识一个,另一方面历练欠缺能力有限,因此即便是皇上没有吩咐,他也想要尽自己的全力,确保他的额娘在如此重大的后宫事务上不出半点纰漏。

    元寿阿哥这些年因为有足够的历练,因而分析判断的能力当然也是日益提升,果然苏培盛传来的吩咐与他的预期不差分毫,听完之后,惜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了苏培盛和元寿阿哥两人的全力相助,天资不够聪颖已经不再是她的致命软肋,惜月第一次的统摄六宫完美开场,拉开了这场极其隆重的皇家丧仪大典的帷幕。

第3480章 旷世之爱

    纵观冰凝的丧仪大典,无时不处体现着极高的规格和极度的奢侈,仅列举一二即可见一斑。

    “敦肃皇贵妃年氏薨,辍朝五日。特简王公大臣典丧仪,遣近支王公七,内务府总管一,散秩大臣二,侍卫九十,内府三旗佐领,官民男女咸成服。大祭日除,薙发。日三设奠,内外齐集,百日后至未葬前,日中一设奠,朔望仍三奠,命内管领妻祭酒三爵。奉移日,礼部长官祭轝。金棺启行,王公百官从。礼部长官祭所过门、桥。初祭陈楮币十八万,帛九千,画缎千,馔筵三十五,羊、酒各二十一。大祭同。”《清史稿》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王公大臣典丧仪,遣近支王公七人,内务府总管一人,散秩大臣二人,侍卫九十人,内府三旗佐领,官民男女全部着重丧礼服。大祭日不得剃发。每天设三次祭奠,内宫外廷皆要齐集。百日后至未正式下葬之前,每天日中的时候设一次祭奠,每个月逢初一和十五这天,仍是要做到每日三次祭奠,同时内管领的妻子还要祭酒三杯。在梓宫移出圆明园之日,礼部长官祭轝,金棺启行,王候公爵以及百官跟随在后。礼部长官在所有经过的门和桥之处要举行祭拜仪式。初祭时用去了各种金银币十八万,绢帛九千匹,画缎千匹,馔筵三十五度,羊、酒各二十一。大祭日的祭拜规制与上相同。

    这些都是写在典仪之中的耗费,实际上治丧所用的金帛牛羊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仅仅是截至到初祭五日,只金银锭一项,就使用了九万七千五百个!

    如果换作其它朝其它代,或许这样的祭奠规模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是放在雍正王朝,这些丧仪规制可以说是靡费到了极致。毕竟整个国家的库银才刚刚充实,毕竟这一朝的帝王节俭到了连掉在桌子上的饭粒都不肯浪费掉……

    此外,不仅用度靡费,礼制上也是规格极高,除了皇上因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在五天的缀朝期间完完全全不理政务不办公事之外,亲王以下宗室以上人员在这五日之内不得跳神、不得还愿,同时还都要穿着素服。王、公、伯、侯、大学士、精奇尼哈番及四品以上官员全都要前往圆明园安奉吊唁皇贵妃,在前去安奉之时还要摘掉帽子上的红缨。按照礼制,女眷们也是需要齐聚安奉皇贵妃,然而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皇上知道冰凝天生一颗仁慈之心,若是地下有知,恐怕也是不愿连累女眷忍冻受寒,故思忖再三,终是以天气酷寒为由下诏免除了公主、福金、格格及大臣之妻的齐集安奉之礼。

    种种礼制无一不是给予皇贵妃的极尽哀荣,同时也无一不体现了皇上对冰凝无尽的愧疚与补偿之意。然而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样,举国致哀总是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如此这般下去。皇上的五日缀朝期眨眼就到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似的,隆重的初祭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公正地来讲,皇上不理公务不只是这五天,而是从冰凝病重之日开始,他就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冰凝的身上,特别是冬至大祭回来之后,几乎是处于停止办公状态,前前后后有六、七天的样子,在这六七天里,他只是在十九日甲午发出“关于各省缉盗”和“蠲免江南四县赋税”这两道上谕”,除此之外,没有处理过任何政务《起居注》不见任何与皇帝处理政务相关的记载。加上冰凝薨逝后的五日初祭,皇上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多天的时间不理朝政了。

    皇上是一个勤奋到宵衣旰食程度之人,是一个视江山社稷为人生唯一理想之人,接连十多天的不理朝政,作为一个极为自律之人,这是连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像过的事情,然而他却真的这样做了,政务荒芜了十多天,若是放在从前,他会自认自己是有罪之人,是不可宽恕与原谅之人,会自己主动前往奉先殿,请求祖先的原谅。而现在,尽管他仍是前往了奉先殿,列举了自己的过错,也请求了祖先的原谅,但是在最后,也为他自己辩解了一句。

    “敦肃皇贵妃之于朕,如同敏惠恭和元妃之于皇翁库曾,如同孝献皇后之于皇玛法,朕不敢妄自攀附,只是想请列祖列宗能够原谅朕这些日子的怠政昏庸。”

    敏惠恭和元妃闺名为海兰珠,孝献皇后俗称董鄂妃,都是深得她们夫君恩宠的女子,也都是天妒红颜,桃李年华香消玉陨的女子,皇上将冰凝对自己的重要性与这两位传奇女子相提并论,不只是为自己这些日子的怠政昏庸找借口,也是从心底里认定冰凝是他的唯一,与海兰珠与董鄂妃在两位先祖心中的地位别无二致。

    尽管皇上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只是天生的性格中,他的理智点据了更多的主导因素,更加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与重任。因而与曾祖父和祖父相比,他不可能像皇太极那样,得到海兰珠病重的消息后,即刻从松山锦州战场返回盛京,只留诸将固守,也不可能像顺治皇帝那样,随着董鄂妃的香消玉陨而相思病重、舍了红尘。

    缀朝五日之后重新回到朝堂上的皇上,不是说他对冰凝的爱不及皇太极对海兰珠的爱,不及顺治皇帝对董鄂的爱,而是他天性更为理智罢了。而重拾政务的皇上除了处理日常公务之外,一个悬而未决也是非常重要的事项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那就是尽快将年二公子赐死,将年选势力斩尽杀绝。

    皇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年二公子痛下杀手,唯一的原因就是顾忌冰凝,从一开始的不想他们的误会进一步加深,到后来的不想令冰凝的病情进一步加重,现如今冰凝的香消玉陨可以说是令他终于有能力得以摆脱心理上的桎梏。

第3481章 重翻旧账

    皇上想要除掉年二公子的决心自一年之前就已经下定了,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可是说完完全全都是因为冰凝,特别是在后期,随着冰凝的重病,早已经打入天牢之中的年二公子迟迟没有被下令赐死,全都是因为他有一块免死金牌,现在随着冰凝的过世,唯一牵制皇上心思的力量消失了,年二公子的寿日自然也是到了终点。

    即便是冰凝已经过世,皇上在做出赐死年二公子的决定时,心情依然是万分沉重。他不想日后在九泉之下见到冰凝无颜以对,更不想听到她的埋怨和伤心的哭泣,因此一直又拖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直到实在是不能再拖,再拖就要到雍正四年了,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天晚上,在例行的批阅公文之前,皇上命高无庸一人陪侍身侧,主仆二人悄然离开了九州清宴,一路急行,不多时,就到了风寄燕然。此时的风寄燕然与半个月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夜幕中灯火通明、经声朗朗。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确实都是他想要的样子,极尽哀荣,可是这一切,又都不是他想要的样子,他只想要他的仙子,重新活过来,陪伴在他的身边。

    站在冰凝灵位前,皇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为即将结束她二哥的性命请求她的原谅,还是慷慨陈词年二公子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结果,不是他不仁,而是她二哥无义?冰凝即使是香消玉陨,可是皇上在决定年二公子生死的关头,仍是这般举步维艰,若是冰凝一直活在世上,他又该是如何的难以抉择?

    想到这里,皇上的脑海突然间闪现出来一个念头,随着这个念头的闪现,他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冷战,继而止不住地后背发凉。从来不知道害怕的他在这个瞬间居然产生了害怕的念头,当即神色慌张起来。

    “月影,月影,快把月影给朕叫来!”

    高无庸万没有想到皇上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情绪失控起来,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一下子也是慌了神儿,于是顾不得传话,直接自己就找起人来,毕竟在这里坐镇多时,当了大半个月的差,对于风寄燕然的一切都是烂熟于心。

    月影自从冰凝过世之后,每日除了忙于她家小姐的大祭小祭等诸多事宜,就是悲伤难过、痛不欲生,半个月下来,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即便如此,此刻刚刚忙完的她仍是躲在自己为冰凝私设的祭拜桌前,伤心落泪,不想突然间闯进了高公公来。

    “啊?高公公,是您吗?”

    月影因为眼睛快要哭瞎了,所以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也是不敢立即确认。高无庸好容易找到月影,当即是如释重负。

    “哎呀,月影姑娘,终于找到你了,万岁爷驾到了,正在娘娘那边,唤你过去呢。”

    “啊?您说是万岁爷来了吗?”

    “正是,正是,你赶快着……”

    不待高无庸说完,月影即刻起身,随着高无庸一道跌跌撞撞地朝灵堂奔去。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了。”

    皇上正急得团团转之际,此刻终于见到月影到来,一脸焦急同样也是一脸紧张地望向急匆匆赶过来的月影,当即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月影,朕问你,你要一个字不差地回复于朕,如若不然,朕定是不会轻饶于你!”

    月影也算得上是皇上的半个奴才了,对他的脾气禀性自然是了如指掌,此刻见他这般严厉,知道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向她求证,因此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是一脸坚定的模样。

    “回万岁爷,奴婢一定会如实相禀,不会说错一个字。”

    月影是他信得过之人,此刻又见她神色凛然,一脸正气,自然是放心许多下来。

    “那朕问你,朕记得你家主子当初生病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的凶险,张太医与刘太医二人多次前来诊治,也是次次回复朕时都说‘娘娘没有大碍’。即便如此,朕仍是放心不下你家主子,那日清早朕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结果还不待朕进了屋里,就听到你家主子正在与翠珠说话,说的话全都是将你托付给翠珠之事……”

    “啊?”

    皇上说到这里,月影禁不住大惊失色,见到月影神色大变,皇上知道自己一定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当然更是要乘胜追击,于是不管月影慌张到了何等程度,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厉声追问。

    “你慌什么?难不成你们主仆三人勾结一起,想要图谋不轨吗?”

    “不是啊,不是啊,万岁爷,真的不是啊!奴婢家小姐对您从来都是忠贞不二,从来没有过任何别的心思,翠珠也是您打发过来伺候小姐的,不是小姐亲自要了她过来……”

    “你说这些都没有半点用处,朕只知道,翠珠是十四爷的女人,而你家主子竟然将你这个大丫头托付给了十四爷的女人,个中缘由,还需要朕再多说什么吗?”

    月影万万没有想到,冰凝将她托付给翠珠的事情竟然被隔墙有耳的皇上听到了,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说的不错,仅从这些情况来看,谁都会认为冰凝暗中与十四府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再加上此前游船落水已经引发的行刺嫌疑,这一下子,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可怎么办?她家小姐好不容易洗清了冤屈,重新赢得了皇上的荣宠,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享到了她身为皇贵妃应有的殊荣,现在突然间冒出来这个事情,难道说,她家小姐又要重蹈厄运吗?从前她家小姐活着的时候还能有自我辩解的机会,现在她家小姐开不了口,她自己又是个笨嘴拙腮之人,岂不是她家小姐永生永世都要背负上罪臣毒妇的罪名?

    月影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原本她就不擅言辞,再加上她家小姐确有重大嫌疑,难脱干系,令她一时恨不能一头撞了墙,用以死谢罪的法子一了百了,免得无法回答皇上的这个问题。

第3482章 相信十四

    月影为何会急得恨不能撞了南墙,连命都不想要了呢?因为皇上并没有冤枉冰凝,当初她确实是将月影的下半辈子托付给了翠珠。而月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然也是惊诧万分,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家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

    “小姐,小姐,您……,您这是说什么呀!奴婢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奴婢就想服侍您一辈子,奴婢哪儿都不去,更不要说忘恩负义的翠珠了,奴婢将来就是讨饭,都不会讨到她的门口去!”

    “月影,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奴才?还听不听我的话?”

    冰凝见月影如此态度坚决,而她又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劝说她,急于将月影的下半辈子安排妥当,冰凝不得不板起面孔,沉下脸子,只求用自己主子的身份逼迫月影就范,然而从来都是极为有效的这一招,今天竟然不好使了。

    “小姐,奴婢正因为是您的奴才,所以才不会跟那些忘恩负义之人同流合污!”

    月影虽然不甚聪慧,也不擅长言辞,但是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从来都不糊涂,认定的死理,哪怕是一条道走到黑,也绝对不会半路改弦易辙。面对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月影突然间变得这么有主意,冰凝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才好还是应该生气才好。眼见着来硬的不行,冰凝无奈只得是又来换软的。

    “月影,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意,你却是不知道。”

    “您的心意是……?”

    “我知道,你很…不喜欢翠珠,跟你说句交心底的实话,我也不喜欢她,非但不喜欢她,我还一直都在提防着她,毕竟十四爷跟万岁爷一直都是死对头,翠珠又主动向娘娘请求来我这里当差,你说,我能不防着她吗?”

    “对呀,对呀,小姐,您防着她就对了!像她这种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儿呢,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啊!”

    “我一直也是这样防着她的,可是有好几次我暗地里观察她的时候,发现,她确实是没有存什么私心恶意……”

    “小姐啊,您可千万要睁大眼睛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

    “这个……,这个,奴婢当然相信,可是……”

    “她为六十阿哥做衣裳被褥,真真的是一心一意,没有半点敷衍应对,她给我当差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既没有半点功利之心也无半点鬼祟之态。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觉得愧疚的事情,就是没有给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婆家,你跟我时间最久,得到的却是最少,不像含烟、吟雪她们,哪一个都没有你跟我的功夫多,却是哪一个都过上幸福美满的小日子,你说……”

    “小姐,您不要说了,奴婢不想要什么婆家,也不想跟什么男人过小日子……”

    “好,好,就算你不要婆家,不嫁男人,下半辈子你准备怎么过活呢?”

    “奴才就伺候您呀!”

    “傻丫头,我知道你想伺候我,可是我不知道老天爷让不让你伺候我呢……”

    “小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听得懂听不懂都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一个事情就好。我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主子,你们这些丫头公公们也跟着我一起受委屈,将来怎么一个情形,我也说不大清楚,但是二爷这条命保不住是肯定的,我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我的命也保不住的话,我必须要把你们都安排妥当才好……”

    “不是啊,不是啊,您这么金贵的主子,您一定长命百岁的……”

    眼见着和月影怎么都说不通,冰凝也是急了,无奈之下只得又换上一副严厉的神情。

    “月影,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许再说了!”

    被冰凝严肃的模样吓坏了,月影登时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神木木讷讷地望向她家小姐。见月影终于不再出声,冰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满怀愧疚地重新开了口。

    “翠珠再是害了大小姐,可她一则到底还是年家出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会念一些旧情,二则,想必你也听说了,十四爷有意娶她做继福晋,十四爷这个人我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凭我的感觉,他不是一个坏人。

    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你还记得牡丹台的那个事情吗?当时没有旁人,如果他真的是存心想要加害于我,那我就真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是给我一百张口,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十四爷非但没有对我落井下石,而且当时真真的是我崴了脚,不是他故意使的绊。

    这些,我从来没敢跟万岁爷说过,我知道万岁爷是个疑心很重之人,如若我替十四爷辩解半个字,恐怕结果就是越描越黑,所以,我宁可让万岁爷怀疑我自己有什么不轨之举,也不敢替十四爷解释一星半点。月影,这些话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若不是今天走投无路了,我哪里会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呢?

    现在我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已经是个行刺未遂的罪人,而万岁爷之所以还能留我一条命苟延残喘,不过是不想坐实了皇家丑闻,让全天下人耻笑他罢了。待风声过后,早早晚晚会寻了别的借口……所以,我命不长矣,不把你妥妥地安置好了,我怎么可能安安生生地走呢……”

    “小……”

    月影刚想脱口而出一句“小姐啊”,却是不被冰凝即刻用手覆上了她的唇。

    “月影,我说过,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说半个字。总而言之,我不会害你,相信我,把你托付给翠珠,才是万全之策,不管万岁爷同不同意将她婚配给十四爷,将来会不会是个得势的主子,你们二人从小到大的情份不会丢,十四爷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不会任由你们二人成了落魄户,至少还是能护得你们一个周全。”

第3483章 月影撒谎

    月影被冰凝捂住口鼻说不出一个字,因而将她对冰凝这番话所产生的所有震惊与惊恐都表现在了她的这双眼睛里。月影万万想不到,她家小姐那么聪明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会放着皇上最为亲厚最为心腹的十三阿哥不相信,反而去相信皇上的死对头,十四阿哥?!

    终于冰凝随着把全部的话都说完,继而也松开了覆在月影唇上的纤纤玉手,月影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您根本都不了解十四爷,只是您凭感觉就相信,而且还是现在这个当口上,奴婢越想越是觉得害怕呢。本来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您一向不是都都教过奴婢,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岂不更是要被泼上不知道多少脏水啊!”

    月影真真的是要被冰凝弄糊涂了,从前都是她家小姐教她怎么为人处事,现在怎么变成了她反过来要教会冰凝如何在这复杂的宫廷生活中保住身家了呢?

    与月影急火攻心相比,冰凝反倒是平静如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而且自此之后,任凭月影苦口婆心说出大天去,她都一概不理,把月影急得恨不能撞了南墙去也要让冰凝立即收回那番话。

    现在,面对皇上翻出的旧账,月影这一次不仅仅只是想撞南墙,而是想一死了之,她万没有料到,她家小姐“临终托孤”的那些话都一字不只地落入了皇上的耳中,那是不是冰凝那些只信十四阿哥不信皇上和十三阿哥的那些话也入了皇上的耳朵里呢?

    想到这里,月影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凉,只觉得她家小姐即刻就要大事不妙,不要说皇贵妃的名分,恐怕就是连妃子的名分都要不保,天生脑筋就不够灵活笨嘴拙腮,偏偏面对的是最优秀猎捕高手,哪里讨得来半点回旋的空间?

    月影的惊慌失措当然不可能逃得过皇上的火眼金睛,而且他本来就是发现了一些问题的端倪,现在又见月影如此惊恐万状,更是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自然更是不肯轻易放过,穷追猛打。

    “月影,朕问你话呢,你怎么变成哑巴了?你到底藏着什么不让朕知晓的秘密?”

    “啊?回万岁爷,回万岁爷,奴婢什么秘密也没有藏,没有藏啊!”

    月影确实是被皇上逼得走投无路,为了不让冰凝好不容易才享受到的哀荣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葬送到自己的手里,几近崩溃之下,月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就像比武场上的选手被对方打得昏头转向,为了保命而胡乱出拳,完完全全不顾套路章法一样。

    “回万岁爷,回万岁爷,小姐和奴婢没有跟十四爷勾结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小姐只是……,只是觉得翠珠不是个牢靠人,整日在小姐身边当差恐对六十阿哥有不轨图谋,所以……,所以……,所以,小姐要奴婢仔细盯着点儿翠珠,千万不要让这个奴才害了小姐,所以……让奴才要和翠珠私下交好,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小姐那么聪明的人,当然是担心翠珠不相信,所以就要奴婢和翠珠做好姐妹,不让她起疑心,就是这么回事儿……”

    月影不是聪明的丫头,谎话说起来也是词不达意、漏洞百出,因此她自己认为是天衣无缝的好法子,在皇上眼里看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除了好笑之外没有半点可信之处。不过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不打算打草惊蛇,而是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从而挖掘出更深的内幕,更多的他想要的东西。

    “噢?真的是果真是如此?娘娘为了稳住翠珠才让你故意与她做好姐妹?”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英明的万岁爷,真的是这样的!”

    “所以为了稳住翠珠,才将你托付与她?”

    “是的,是的,最最英明的万岁爷,就是这个样子!”

    “这样说来,你和翠珠做了好姐妹了?”

    “是的,是的,翠珠一直都是相信奴婢的。”

    “既然这样,而且娘娘也一直在怀疑翠珠,那你看到翠珠有什么图谋不轨之举没有?”

    “这个……”

    皇上突然间话锋一转问到了这个问题,月影当即是猝不及防打起了磕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翠珠,翠珠,虽然从前她恨这个丫头恨得牙根痒痒,可是现在她对翠珠的感情不再似从前那般恨得纯粹,而是变得复杂起来,爱实在是爱不起来,可是恨也实在是恨不起来,不是因为冰凝将她的终身托付给了翠珠,而是……

    想到这里,月影的思绪又重新飘到二十多天之前的些日子,皇上下令禁了冰凝的足,还加派了大内待卫,并且由她们四个丫头两班轮流值守在冰凝的身边。月影为了监视翠珠,生怕她有不轨之举,特意决定由自己和她一个班,湛露与凝霜一个班。也正是因为这些日子,翠珠的一举一动她都暗暗注意,紧紧盯住,可是令她极为失望的是,每日每夜的朝夕相处,月影竟是没有找到翠珠一星半点的把柄!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她不是个聪慧之人,可翠珠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也是个笨丫头,她月影比不过无双,比不过红莲,怎么可能还比不过翠珠呢?既然她和翠珠二人都是半斤八两,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翠珠怀中的鬼胎呢?

    那天冰凝将她的下半辈子都托付翠珠之事向月影和盘托出之后,月影对冰凝一直都是奉若神明一般,这一次虽然对她家小姐的决定举双手反对,然而在对冰凝言听计从的惯性思维之下,她对翠珠的看法也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因而也就更加密切注意翠珠的一举一动,结果老天爷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就在她极度渴望想要揭开翠珠隐藏在面纱后面的真实面目的时候,一个天然巧合的契机就这样横空出现了。

第3484章 翠珠下咒

    当天傍晚正是两个轮值班次交接的时候,办完交接之后,她本是应该步步不离翠珠左右,以防那个奴才做出对她家小姐的不轨企图,然而那个时候,皇上因为对冰凝病重之事大动干戈,不但招集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而且还将高无庸派到风寄燕然坐镇贵妃娘娘的医治事宜,而高无庸又因为人生地不熟,自然是万事都是依靠月影跑前跑后,此刻就正好是被高公公叫住去跑一趟差事,翠珠就这样脱离了她的视线,对此月影好生恼火,又因为是高无庸吩咐的差事不敢不应承下来,无奈之下只得是赶快速速办了差事。

    这个差事是去茶房催药,平时月影都是走大路,然而今天为了尽快完成差事以便盯住翠珠不要暗地里捣鬼,她特意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能节省出很多时间,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条小路居然有人!不但有人,而且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呢?对啊,那不是翠珠吗?她刚刚和翠珠分开,翠珠今天穿的是一件烟灰色的宫服,月影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她与翠珠几乎是十二个时辰分秒不离,翠珠的身形可以说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因此即便是一闪而逝,月影也是当即就能断定眼前的那个个定是翠珠无疑。

    想到这里,月影当即是大惊失色,她想要立即就知道翠珠在暗地里做什么勾当,不过她再是心急,也还是知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的道理,因而她立即放轻了脚步,然后悄悄地躲在一片竹子后面,她要看清楚翠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浓密的竹叶之后,映入月影眼帘的那个人果然就是翠珠!只见翠珠正弓着个身子弯着一个腰,从一堆破败的枯枝烂中扒拉着什么东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直千方百计想要抓到翠珠欲行不轨的确凿铁证,却一直都没有能够如愿以偿,这一回可真真地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一时间月影这颗心激动得差点儿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于是更回使劲地睁大眼睛,更加使劲地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一丝半毫,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令月影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翠珠从那堆枯枝败叶中扒拉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个小桌子,继而又见她扒拉出来一只观音菩萨小像,还有一只小香炉,她这是……看到这里,月影不用猜都知道,翠珠定是打算向观音菩萨祷告许愿呐!

    祷告许愿?哼,翠珠祷告许愿的事情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保不齐就是给她家小姐下魔咒,下不然的话干嘛不能大大方方的?反而是特意背着众人,鬼鬼祟祟的?

    想到这里,月影又急又恨,恼恨自己为何没有分身之术。因为下魔咒可是非常不容易抓到证据的,不像跳神镇魔扎小人,那些都能有鬼符或是小人作为确凿铁证,而这个下魔咒却是口空无凭,不管她现在听到翠珠说多么难听、多么恶毒的魔咒,将来学给别人听的时候,翠珠肯定是要矢口否认,她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个时候月影是多么希望老天爷有眼,让她遇到一个人,和她一起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翠珠对她家小姐下魔咒,那样的话,就算是翠珠死不承认,她没有物证也还能有个人证呢!

    可是月影自己也知道,这个希望简直就是痴人作梦的幻想。因为这条路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走,一是由于这条路太偏僻,二是这条路中间有一口井,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的,说十几年前,有个奴才从这里投了井,每到夜间都会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好似阴魂不散一般。因此尽管这是一条近路,却是没有一个奴才愿意从这里走,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丫头还是公公,都远远地绕开这里。

    月影从前当然也是不敢走,可是今天实在是办差心切,想着天还没有黑下来,速去速回,走一趟不碍事的,却是万没有想到会遇到翠珠。想必翠珠也是因为知道一条路平时没有一个奴才敢走,所以才会选了这里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月影急得一头大汗,既然等不到有人经过,她即刻就去找人过来呢?也不妥!万一她找人的功夫,翠珠早已经下完了魔咒,人走楼空,不但没有抓到翠珠的把柄,还弄了一个打草惊蛇,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三权衡之下,月影决定还是决定暂且不去寻找援兵,先看看翠珠到底如何做恶,想必她今天也不头一回给她家小姐下魔咒,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小桌,香炉,观音菩萨一应供全?定是不知道给冰凝下了多少次的魔咒了。这一回先探清楚了这个奴才的虚实,待下次自己有了充足的准备,提前寻好援兵,再给翠珠来个人赃俱获!

    想到这里,月影总算是稍稍安了些心下来,开始专心致志、不错眼珠地紧盯翠珠的一举一动。只见翠珠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物件枯枝败叶中扒拉出来,小桌摆平,观音菩萨立好,香炉奉上,又从袖笼里拿出一支香烛,取了火折子点燃。许是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翠珠做这些的时候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甚至一点儿都不担心点燃的香火会暴露自己的问题。

    待一切做好,只见翠珠双膝跪在供桌面前,开始了口中的念念前词。而这个念念前词更是让月影万万意想不到。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您听得到翠珠的祈求吗?翠珠恳求您,恳求您发发慈悲,救救贵妃娘娘吧,贵妃娘娘病重多日,太医也是没有办法,可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您一定有法子,一定会救贵妃娘娘的,翠珠就是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求求菩萨,看在翠珠这些日子风雨不缀诚心诚意的薄面上,发发慈悲,救救娘娘吧。”

第3485章 露出马脚

    月影原本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抓到翠珠给她家小姐下魔咒的把柄,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丫头竟是替她家小姐祈求菩萨保佑的!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按理说见到翠珠没有做对冰凝不利之举,月影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月影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因为翠珠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既然是祈求菩萨保佑贵妃娘娘福寿安康,她应该大张旗鼓,邀买人心,唯恐别人不知道才是,特别是在人人都怀疑她居心叵测、心怀鬼胎的情况下,就更应该做足了表面功夫,不但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更应该让冰凝知道。

    而她呢?不但偷偷祈求菩萨的保佑,还跑到这个谁都不敢来的瘆人地方,唯恐被人知道了有大祸临头似的。难不成她是故意在月影面前演一出戏,骗得月影的相信?

    应该也不是,月影今天之所以走这条路,是因为高无庸临时交办的差事,高无庸是皇上的贴身奴才,绝对不可能与翠珠同流合污、坑壑一气,因此不存在高无庸与翠珠暗中勾结,故意支使月影的可能。而走这条路,是月影自己决定的,没有任何第二个人知道,因此也不存在哪个人在翠珠面前走漏了消息被翠珠利用的问题。

    再者说了,月影不敢与无双、红莲那些人精奴才相比,但是与翠珠相比,她还是有足够的自信,两个人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里去,她又怎么可能落入翠珠的圈套,遭了翠珠的暗算呢?

    翠珠是清白无辜的?从她如此鬼鬼祟祟行事来看显然不是;翠珠是故意在月影面前演的一出苦情戏?从她事先确实是丝毫不知道月影的行踪来看显然也不是!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月影都快要急得哭出来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没能寻出半点珠丝马迹出来,分不清翠珠是敌是友,认不清她的真面目,月影整天生活在疑神疑鬼的气氛之中,真不知道该如何一天十二个时辰与翠珠朝夕相处之中,她简直就是要崩溃了!

    就在月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翠珠将香炉中的残灰倒在一旁的地上,又从袖笼中新拿出一支香,用火折子点燃了,插在香炉之中,复又重新跪在香案前,双手合十,又一次念念有词起来。

    “大慈大悲的菩……萨,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英明神武的十四爷……”

    啊?!翠珠终于露出马脚来了!一听天“十四爷”三个字,月影的一颗心当即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翠珠是十四阿哥亲自选定的继福晋,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翠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指不定他们狼狈为奸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月影越想越气,整个身子都被气得发抖起来,若不是为了让翠珠把戏演够演足,看到她的本来面目,月影怕是恨不能要立即跳出来,将她的嘴撕烂不可。好不容易才强忍下心头的气恨,月影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地辨听起来,一是距离还是有些远,听得不够真切,二是翠珠的嗓音又比刚才低了许多,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再是避人的地方她也是做贼心虚。

    “求菩萨保佑,十四爷的心里太苦了,苦了一辈子了……翠珠万万恳求您,万万成全十四爷,爷的心里就这么点儿念想了,若是,若是……十四爷可就真真的是下半辈子不知道该怎么活才好。翠珠无得无才,入不了爷的眼,除了伺候好爷之外,半点能耐也没有,既讨不得爷的欢心,也不能让爷高兴,可是翠珠没有半个字的怨气,也没有半丁点儿的后悔,为了能让爷舒舒心心地过些日子,翠珠唯有恳求大慈大悲的菩萨,求您保佑贵妃娘娘福体安康……”

    什么?!月影以为自己听错了,翠珠不是在恳求菩萨保佑她们家十四爷吗?怎么突然间又要菩萨保佑贵妃娘娘了?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呀,那就是翠珠说错了?月影的一颗心好不容易才稍稍平静下来,结果被翠珠这句“求菩萨保佑贵妃娘娘福体安康”当即吓得是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同时暗自庆幸,幸亏是被她月影听到,若是被别的人听到,恐怕又是要惹出一场大风波来。

    然而月影的心惊肉跳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接下来翠珠开口的那些话差点儿让她失控得尖叫出来。

    “只有贵妃娘娘才治得了十四爷的心病,若是贵妃娘娘不在了,将来十四爷可是该怎么挨那些苦日子啊!求菩萨您开开恩……”

    翠珠接下来的那些祷告月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里充斥的全都是“只有贵妃娘娘才治得了十四爷的心病”这句话,若不是她最相信、最信任冰凝,若不是前两天冰凝对她直言相告“十四爷这个人我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凭我的感觉,他不是一个坏人”,换作任何一个人听到翠珠的这番话,第一个反应自然都是“捉奸成双”。

    月影完完全全地被翠珠给弄糊涂了,十四爷生病了就去找郎中治病呀,她家小姐又不是什么郎中,怎么可能治得了十四爷的病呢?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突然间就扯上干系了?

    要说月影笨头笨脑也不完全正确,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一下子聪明起来:我就一直说翠珠这丫头没安着好心,果然如此!她这是跟十四爷狼狈为奸,要置小姐于死地啊!突然间明白过来的月影当即是怒不可遏,前面她一直隐忍,不过是想要让翠珠尽情地表演,以便让她把真实面目露出来,现在她的真实嘴脸已经暴露无疑,月影哪里还能继续忍得下去?当即是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密竹林,张开双臂,挥舞着拳头就朝翠珠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好你个翠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毁了大小姐,现在又想来毁二小姐,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咒你不得好死!”

第3486章 同归于尽

    翠珠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烧香拜佛、磕头许愿了,从来都是顺顺利利的。当然了,第一次的时候她确实是提心吊胆,心惊胆战,生怕被人现了,然而这个地方也确实是因为流传着凶险,因而她次次都没有遇到过麻烦,渐渐地也就没有了半点害怕,到现在已经是驾轻就熟、心态坦然。

    真是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翠珠因为前面顺利惯了,自然是麻痹大意放松了警惕,因此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竟然被月影给盯了梢。现在眼见着犹如横空出世的月影突然间窜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朝她劈着盖脸就是一通拳脚相加,当即是完完全全地懵掉了,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更不要说还手反击了,除了一边护着头一边拼命地向后躲闪,竟是对月影毫无半点法子。

    论个头,月影与翠珠不相上下,论胖瘦,两个丫头也是半斤八两,因此毫无防备的翠珠自然是落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又是遇到急红了眼的月影,她哪里还有半点还手之力?可是总这样挨打也不是办法,先不说皮肉之苦,就冲闹出来的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要将旁人引到这里来,现在风寄燕然不但有高无庸不分昼夜地镇守,更有苏大总管格外的关注,这要是闹大了,可是没办法收场了。

    想到这里,身处下风的翠珠不得不抬起腿来直直地朝月影踹去,月影一直都是用双手作战,从来没有想到过去使“脚下功夫”,此刻遭到翠珠的暗算自然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翠珠见状,立即一个“恶虎扑食”,一个翻身就压在月影的身上,同时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死死地捂住了月影的口鼻。

    两个丫头在体力上谁也占不了上风,因此一番厮打之后,全都是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嗓子眼儿就像冒火一样的难受,一个个除了喘着粗气之外,任谁都是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相比较而言,翠珠因为身份低微,又是十四府的奴才,更是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月影不但“根正苗红”,还是风寄燕然的二管家,因此从心理上来讲,她自然是要比月影更加提心吊胆,因而不得不强打精神,凭借着对十四阿哥的无比忠诚之心,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死死按住月影的口鼻,同时将整个身子狠狠地压在月影的身上,这才算稍稍踏实一点。

    然而月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以这种极为难堪的姿势被翠珠制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脸面上当然是过不去,于是用她那几乎微不足道的力气不停地挣扎着。月影的拼命挣扎毫无疑问同时也是在消耗翠珠的能量,对此翠珠格外恼怒,眼看着自己快要按不住月影了,当即是急得快要冒出火来。

    “月影,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可是你若是连累了娘娘,我就不会对你有半点客气了!”

    翠珠不开口还好,她这一开口,当即是要将月影气炸了肺!到底是谁在连累娘娘?分明是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翠珠,怎么会是我月影?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黑白颠倒!

    然而就算是月影真的把肺给气炸了也是没有半点法子,因为她的嘴被翠珠死死地捂住,根本说不出来半个字,令她格外地气恼,一双眼睛恨不能要喷出火焰来,将翠珠吞噬了才好。

    见月影仍是不服不岔,不停地挣扎,令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说话,翠珠也是恼了,不得不放出狠话来。

    “月影,你这是想鱼死网破还是想同归于尽?如果你想鱼死网破,我可以奉陪到底,如果你想同归于尽,我也是贪生怕死之人,那我就万全了你,咱们双双吞了这毒药,一了百了!”

    什么鱼死网破,什么同归于尽,统统都是翠珠的鬼话,这歹毒的丫头是想杀她月影灭口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生命受到威胁,月影更是挣扎得厉害。两个丫头本就是谁也占不了绝对的上风,翠珠也只是凭着一口气在苦苦强撑,而月影又是拼了命地挣扎,眼着着就要逃脱出她的控制,翠珠当然也是急红了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就真的同归于尽了!

    于是就好像是施了个魔法似的,月影稀里糊涂连看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突然间就见翠珠的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多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小药瓶,还不待她再反应过来,就听翠珠恶狠狠地开了口。

    “月影,不是我想这样做,是你逼的我!咱们姐妹一场,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到底都是年家出来的丫头,都是一家人,我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是我亲手结束了你的性命。我根本就不想这样,你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为何要逼迫我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说,你说!”

    翠珠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流眼泪,哭得是天昏地暗,到最后,就连死死地捂着月影口鼻的那只手也渐渐地没有了力气。月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翠珠跟她来横的硬的,她才不会怕什么,但现在翠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是她最见不得的场面,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

    “翠珠,有话好好说呗,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了,谁逼你什么了?不一直都是你在逼我吗?动不动就要喂我毒药,还要跟我同归,不是你还是谁?”

    “对对对,是我逼的你,是我逼的你,我早早晚晚是死路一条,不该拉上你来当垫背的,我自己去死,自己去死……”

    一边絮絮叨叨地口中念念有词,翠珠一边就用松开月影的那只手去拧小药瓶的盖子。见翠珠真刀真枪地打算服毒自尽,可是将月影给吓坏了,全然忘记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血海深仇,赶快伸出手来,死死地按住她的胳膊,同时不停地朝她大喊:“你闹什么闹!你不想活了,就去别的地方祸害,别脏了娘娘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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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7章 索要报恩

    翠珠的欲死之心看来并不是装样子,因为月影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没有能够将她制止住,那瓶盖子还是被翠珠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打开了,月影见状登时更是急了。月影一直对翠珠的忘恩负义心生愤慨,先是害了大小姐婉然孤苦一人客死他乡,现在又充当十四阿哥的细作卧底风寄燕然往二小姐冰凝身上泼脏水,早早晚晚是要害死贵妃娘娘,自然是将她视作仇敌一般。

    然而就像刚才翠珠所说的那样,她们二人各为其主,又不是什么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但到底她们都是自幼受年家恩惠,都是一家人。因此她再是气恨翠珠,不要说让她亲手结束翠珠的生命也是下不去手,就是让她亲眼看着翠珠自己结束生命也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因而眼刻眼见着翠珠不是虚张声势装样子,而是真的想要吞毒自尽,哪里还能看得下去?

    于是这一回又轮到了月影来了一个恶虎扑食,一下子就将毫无准备一心想死的翠珠给扑倒在了地上,那小药瓶也被甩得远远的,虽然不知道那些毒液有没有全部倒空,但至少不在翠珠触手可及的地方,也算是相对安全了。

    见药瓶被甩得远远的,翠珠也是急了。

    “你不想死我不逼你死,我想死,你干嘛要拦着我?”

    月影虽然本意是想要救翠珠一命,但是因为心里头对她怀有浓浓的恨意,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格外的刺耳不中听。

    “我刚才不是说清楚了吗?想死去别的园子祸害去,最好回你们十四府,祸害你们家爷去,别脏了二小姐的园子,害死二小姐就成!”

    说完,月影还是不解气,又加了一句:“再有,刚才那些话,你最好不要再说第二遍,若是再说第二遍,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哪,哪些话?”

    翠珠被月影给说懵了,禁不住喃喃地问了一句。

    “就是,就是……”月影实在是说不出口,那么脏的水往她家小姐身上泼,真真的是翠珠死有余辜,刚才她就不应该发了善心去救她!

    然而月影不说清楚,翠珠仍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以后她还要继续胡言乱说可怎么办?无奈之下,她只得是硬着头皮又开了口:“……,就是你们家爷生病找二小姐看病的那句。”

    月影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更是将翠珠给弄糊涂了。

    “这个就是事实,当初十四爷救了二小姐一命,现在二小姐救十四爷一命,怎么不可以?若是没有十四爷,二小姐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知道,你……”

    “翠珠,你给我住口中!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说二小姐,不许往二小姐身上泼脏水,你若是再不长记性,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月影,你到底讲不讲理?整天说我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看你才是!当初二小姐落难了,十四爷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挺身相救,现在二小姐没了危险了,就把十四爷的恩情不但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对我们家爷落井下石,老爷和老夫人不是一直都在教育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二小姐就是这么一个涌泉相报的?”

    月影真真地是被翠珠给说糊涂了,她家小姐身为贵妃娘娘,有万岁爷的千般恩宠在身,还用得着一个落魄的小小郡王出手相救?那可真是天下奇闻呢!

    “翠珠,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二小姐可是贵妃娘娘,你家爷不过就是万岁爷的手下败将,一个落魄户,居然还大颜不惭、恬不知耻地说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你到底是何居心?怕不是你跟十四爷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想要害死二小姐,加害万岁爷,这才是你的真心本意吧!”

    “月影,不许你血口喷人!当初不是二小姐被困在永和宫,还是谁?若不是十四爷在皇太后娘娘面前,假借诬告二小姐是狐狸精投胎转世,二小姐能轻而易举、毫发无损地回了万岁爷身边吗?我有什么居心?我想要害二姐姐?我要害二姐姐,我就应该在菩萨面前诅咒二小姐早早咽了气,而不是请菩萨保佑二小姐长命百岁!”

    啊?月影万万没有想到翠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年冰凝怀着身孕被皇太后禁锢在永和宫,差点儿没了性命确实是真,翠珠刚刚在菩萨面前祈求祷告冰凝长命百岁也是真,可是,这些真真的事实却是把月影给彻底地绕糊涂了。

    一是十四爷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救她家小姐的问题,冰凝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十四阿哥与皇上深仇大恨,他不是应该更加痛恨贵妃娘娘才对吗?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二是冰凝是否长命百岁与十四爷有什么干系?她是皇上的女人,又不是十四爷的女人,命长命短干十四爷什么事?又干她翠珠什么事?

    三是就算退一万步说,十四爷曾经救过她家小姐的性命,可她家小姐又不是郎中,十四爷有病在身,让她家小姐去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这不是难为她家小姐又是什么?

    假的!假的!所有这些全都是翠珠的一派胡言,全都是翠珠为了掩盖她对贵妃娘娘图谋不轨的借口!月影根本就能相信这些,于是将所有的这一切一概来了个矢口否认。

    “翠珠,你不要以为我月影是个三岁孩子,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告诉你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十四爷的不轨企图!因为二小姐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妃子,十四爷被软禁遵化,害不到万岁爷,就派你来当细作,先害了二小姐的性命,再害万岁爷痛不欲生,你们主仆二人就是害人精,就是,就是……”

    月影真是要活活地被翠珠气死,因此就连咒骂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都因为语塞而寻不到更恶毒的话来,不得不任由胸膛被气得鼓鼓的,只用一双仿佛能喷出火焰的目光死死盯着翠珠那张嚣张可恨的丑恶嘴脸。

第3488章 月影反击

    面对月影这番语言毒辣的慷慨陈词,再看翠珠,不但没有了一开始的情绪激动、寻死觅活,反而神态从容地笑了起来。

    “月影啊月影,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真是没有看出来,你血口喷人的本事真是不小呢。照你这么说,十四爷是为了加害万岁爷,才派我来加害二小姐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我可真真地是小看了你这黑白颠倒的能耐了!”

    “我血口喷人?我黑白颠倒?那你倒是说说,二小姐分明应该是十四爷最恨的人,你为何要求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

    “那是因为……”

    这一回轮到翠珠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才好。她当着十四阿哥的面,对天发过毒誓,永永远远地保守这个秘密,若是被这世上第三个人知道了,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甚至十四阿哥还千叮咛万嘱咐过她,连贵妃娘娘都不能知道,因此月影就更是不能被允许知道事实的真相,于是“因为”二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因而不得不开始转移起话题来。

    “当初可不是十四爷非要将我派到宫里来做差事的,而是万岁爷一纸令下将我调遣过来,十四爷再是英明神武,岂能掐指算得出来万岁爷会有这番安排?”

    翠珠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言之凿凿的事实,相反,倒是她的所有言论都是建立在自己猜测臆断的基础之上,自然是反驳起翠珠来显得格外地苍白无力,根本就站不住脚。

    这一轮嘴仗,月影又一次明显处在了下风的位置。论武功月影没能打得过与自己势均力敌的翠珠,论智谋,月影也是没能打得过嘴皮子并不比她利索多少的翠珠,真真地是气煞她也!恼羞成怒之下,她当即拿出二管家的身份来压制翠珠来。

    “不管你说出大天去,只你背地里装神弄鬼,给贵妃娘娘下咒一个罪名,就足可以将你置于死地,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自己开脱罪责吧。”

    月影这番话给了翠珠当头一棒,她自己倒不是贪生怕死,刚刚若不是月影拼死相救,她早早就吞了那毒药水下去了,现在她之所以被月影一句话吓得心生恐惧,完完全全是害怕十四阿哥被牵连。

    现在冰凝病重,月影不可能将她们刚才的这番争执拿到贵妃娘娘面前去说理,然而为了治她的罪,定是会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可是要比贵妃娘娘难对付多了,那是生有一双鹰眼,天生的好猎手,连十四阿哥都不是对手,翠珠哪儿敢跟皇上一对一地过招呢?那不是白白送死吗?她自己白白送死没什么,若是被天性疑心重重的皇上发现半点端倪,那十四爷岂不是要被她给害死了?

    “月影,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情份上,翠珠求你手下留情,翠珠来生当牛作马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从头至尾都占尽了上风的翠珠突然间服软示弱,令一直神经紧绷的月影顿感措手不及,竟是哑然失笑起来。

    “翠珠你也有求我月影的这一天?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你不是有那个毒药瓶吗?那就直接畏罪服毒自尽吧,哪里还用得着当牛作马来报答我的恩情?再者说了,多少人就是摆一座金山银山在面前都脸不变色心不跳,你一句当牛做马报答恩情我就能放得过你?”

    可算轮到自己扬眉吐气的这一刻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功夫里,她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不想才一句话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心中好不得意,同时也是暗暗心生后悔,早知道那句话这么厉害,她早早说出来,也不至于被翠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月影的性子翠珠还是非常了解的,她绝对不是在吓唬翠珠,而是说得到做得到。现在翠珠与十四阿哥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阿哥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呢?更不要说那个让十四阿哥身陷险境的人就是她自己!

    翠珠被月影逼到了悬崖边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因此她不能退,只有向前,再向前,哪怕只是些微的希望,她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至于“不能说、说不得”的事情,她自己连饮下毒药都不会眉头皱一下,还怕什么天打五雷轰呢?

    “月影,此事重大,我只把我知道的事情向你和盘托出,你若是执意还要对我不依不饶,我也没有办法,到时候玉石俱焚,连累了二小姐,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于你!”

    “翠珠,你都死到临头,就不要再狡辩了,再怎么狡辩,也是一样的!”

    眼见着月影顽冥不化,翠珠实在是头痛不已,不过已经下了拼死一搏的决心,她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管月影信不信,她都是一定要说出来。只是事关重大,她不得不把嗓音压低得不能再低了。

    “月影,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说完之后,你再将我交给苏总管也无妨。十四爷救二小姐千真万确,至于十四爷为何愿意出手相救,个中原因现在不方便说,总而言之,二小姐如果长命百岁,十四爷就会心安,所以我才会在菩萨面前替二小姐祈福求安。想必你也是知道我对十四爷的心意,二小姐是能够让十四爷心安的良药,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二小姐下毒手呢?

    不管你也好,不信也好,总而方之,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对你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是鱼肉,任你宰割,只是我还想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将我绑到苏总管面前治罪,必定是要惊动万岁爷的,到时候不只是我家爷逃不了干系,就是二小姐也一样不能独善其身……”

    “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你,你,二小姐清清白白一辈子,怎么可能跟十四爷扯上干系?枉二小姐还这么信任十四爷,直说十四爷不会害她,可是你怎么偏偏要说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毁二小姐的清白,坏二小姐的名声,你,你真真的是罪该万死,不得好死,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第3489章 不敢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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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真真地是被翠珠给气疯了,一时间除了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关于“死”的字眼统统一骨脑地骂出口之外,连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月影这边即刻就要被气炸了肺,而翠珠那边也是恨不能急白了头,因为她知道月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却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翠珠虽然知道十四阿哥之所以会救冰凝一命只是因为他心仪贵妃娘娘,只是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又是在这种场合之下,尽管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极为安全之地,但是她和月影不也来了吗?谁能保证隔墙无耳?现在月影完完全全地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散播冰凝与十四阿哥暗地里有私情的谣言,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现在情况紧急,又是在风寄燕然这个是非之地,翠珠一句两句也是解释不清,无奈之下只得是孤注一掷、将错就错,对月影使出激将法的法子,打一场一局制胜的心理战。

    “月影,你随便怎么骂我都可以,现在我只问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赌一场?”

    “对,就是把我交到苏总管的手里,然后看看二小姐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咱们就打这个赌!”

    月影想到过翠珠是个歹毒之人,却是想不到她竟是歹毒到这种程度,比蛇蝎还要歹毒!她这是要鱼死网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啊!可是月影敢打这个赌吗?此时此刻,她的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皇上是什么脾气禀性,在现如今的所有奴才当中,除了苏培盛、高无庸,就她月影最是清楚不过了。治翠珠的罪皇上不会不理不睬,因为他一直在想抓十四阿哥的把柄,到了那个时候,翠珠想必是要反咬一口,当着皇上的面胡言乱语,现在当着她月影的面都敢说冰凝与十四阿哥暗地里有私情,等到了皇上面前,岂不是要栽赃她家小姐,对十四阿哥心中暗存爱慕之心?让皇上震怒之下治了贵妃娘娘的罪,翠珠和十四阿哥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给翠珠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的机会!

    那就是她不敢跟翠珠打这个赌了?不是不敢打赌,是不敢拿冰凝的性命与清白冒风险,毕竟她面对的是阴险恶毒的翠珠与十四阿哥!

    月影确实是胆怯了,可是让她亲口说出来“不敢”二字,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见月影沉默不语了好些功夫,翠珠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她赌赢了,赌赢了!月影的软肋是冰凝,她只有拿冰凝来威胁才能逼迫月影就范,她终于保住了十四阿哥,保住了她的心上人远离危险,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翠珠实在是太激动了,同时她也知道月影极不甘心就这样成了她的手下败下,自是不会主动开口承认,于是翠珠赶快自己先替她解围。

    “月影,我这也是没了办法,不想逼你的,可是是你先不依不饶,非要把我往大总管那里送,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翠珠,你快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月影现在真是恨不能将翠珠这张嘴给撕烂了才好,免得哪天真的有不利于冰凝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她家小姐好不容易等来了皇上的回心转意,重获恩宠,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将冰凝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大好局面击个粉碎,所以月影不敢冒半点风险。此时此刻眼见着翠珠耀武扬威地向她发出挑衅,而她就像是一只蝼蚁被翠珠拿捏得死死的,这辈子她何时如此憋屈过?

    翠珠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羞辱月影,而是为了让自己和十四阿哥免遭飞来横祸,现在眼见着月影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除了脸红脖子粗之外没有了半点战斗的能力,她自己总算是暂时安全了,因而也是见好就收。

    “月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将我送交苏总管,我就定是会守口如瓶,不会乱说半个字。”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翠珠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却是没有半点法子,月影真真地恨死了自己,继而后悔自己服侍了冰凝这么多年,竟是连她家小姐聪慧过人的皮毛都没有学来,任由翠珠羞辱与欺负,真是撞了南墙的心都有。然而冰凝还需要她的精心服侍,她还必须好好地活着,又羞又恼又怒又恨之下,除了双拳紧握,一排贝齿将双唇咬出了血珠子之外,毫是没有半点法子。

    “翠珠,你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了!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报,你这么对待二小姐,早早晚晚会遭老天爷的报应的,你就等着吧,等着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吧!你以为十四爷会娶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做梦去吧,十四爷再是不得势,也是尊贵的郡王爷,你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是奴才,永永远远也当不成主子!”

    月影真真是被气疯了,自己打不过翠珠,假借苏总管之手也制服不了,只能是用她所认为的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翠珠,诅咒翠珠永生永世也别想得到十四阿哥,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这一次月影总算是找到了翠珠的软肋,十四阿哥就是她的天,是供奉在她心中的神,她就是做梦都想与他结为秦晋之好,尽管她知道她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因此她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走进他的心里,只要是能得到他的人,她就要感恩载德一辈子。

    现在气疯了的月影专捡难听的话来痛骂她、诅咒她,简直就像是在剜她的心一样。可是她又能将月影如何呢?毕竟月影是二管家,在风寄燕然说话还是算得上的,而她刚刚侥幸与月影打赌成功,勉强脱险,元气大伤之下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之势?连还手之功都没有。

第3490章 月影请缨

    经此一役,月影和翠珠相当于打了一个平手,从此二人之间相互忌惮也彼此牵制,谁也没能占得了谁的上风,也算是相安无事。不过她们二人也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皮,一个被对方窥去了她与十四阿哥之间的大秘密,一个被对方极大地威胁到冰凝好不容易得到的恩宠,因此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然而下面却是暗流汹涌。

    结果月影提心吊胆的日子没过两天,就遇到了一个大转机,皇上因为冰凝的病情大发雷霆,久治不愈的困境几乎将他逼疯,一向喜欢迁怒于人的他将这般怒火同样撒到了翠珠的头上,毕竟他也是早早就怀疑翠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是十四阿哥派到他身边的细作,意欲对冰凝下黑手,但又抓不到半点真凭实据,索性先关进大牢再说。

    此刻冰凝已经过世有大半个月的功夫了,皇上突然间想到冰凝的病情变化异常迅速也异常奇怪,登时起了疑心,这才急急火火地叫来了月影,希望寻出珠丝马迹来。月影呢?经过与翠珠的那场交锋,知晓了翠珠的秘密,也就完全不再担心翠珠会从医药饮食等方面对贵妃娘娘下毒手,而是极为害怕她会从败坏冰凝的名声方面下狠手,现在冰凝已经过世,皇上又是对她家小姐如此恩宠,极心哀荣,因而名节对于冰凝来讲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现在皇上突然间旧事重提,眼看着不仅是对翠珠起了疑心,还对她家小姐也起了疑心,这简直是要了月影的命了。

    幸亏她还算是急中生智,将冰凝托付她的终身给翠珠之事解释成了冰凝也对翠珠起了疑心,从而差遣她与翠珠明面上做姐妹暗地里监视这个奴才的特别安排。结果好不容易勉强自圆其说,现在皇上又追问她到底有没有发现翠珠图谋不轨之举,月影真真地是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哪里敢将翠珠交到皇上的手里?到时候翠珠来个鱼死网破,造谣中伤冰凝与十四阿哥有染,那简直是要把她家小姐给害惨了,然而现在皇上逼问她暗中监视翠珠的结果如何,若是说她什么也没有发现,会不会皇上还会怀疑她们主仆三个与十四阿哥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

    此时此刻月影真是恨不能生出个七窍玲珑心来,想出一个既能保全了她家小姐,又能逃得过皇上这双鹰眼的两全其美之法。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而人一旦被逼到悬崖边上,多多少少也会生出一些自救的本能来。

    “回万岁爷,那翠珠实在是太过阴险狡诈,奴婢不管怎么紧盯着她,都没有能够露出马脚来,想必她是忌惮您的英明神武,不敢有半点造次。所以,所以……,所以,奴婢想主动请……,请那个什么……,就是,奴婢就是想,翠珠能够充当十四爷的眼线来到您的身边打探消息,奴婢也一定能够充当您的耳目到十四爷的身边充当细作,反正奴婢和翠珠表面上假意做好姐妹,有翠珠替奴才美言,十四爷一定不会怀疑有诈,一定的,一定的,万岁爷,您就成全了月影吧,让月影替娘娘去报仇吧!”

    月影这番话完全是临时起意,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沉浸在冰凝仙逝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若不是今天皇上突然大驾光临来到风寄燕然,牵扯出此前冰凝将月影托付给翠珠之事,她早就将小一个月之前与翠珠之间的那场纠葛忘了个精光了。毕竟那个时候冰凝病重在身,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冰凝的身上,而她又不是远谋深虑之人,自然是以为和翠珠二人打了个平手,彼此牵制,又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谅翠珠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然而月影万万没有料到,冰凝过世快一个月的功夫了,皇上冷不丁地旧事重提,而且已经明显怀疑到她们主仆三人图谋不轨,月影这才突然间意识到,翠珠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炸,那个时候,她月影是不是给炸个粉身碎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翠珠极有可能因为鱼死网破而将冰凝置于身败名裂的境地。

    月影越想越是觉得可怕,越想越是觉得必须立即将翠珠从皇上身边赶走。然而皇上不但足智多谋而且疑心极重,月影自知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若是被他看出半点端倪,可是要把她家小姐给害惨了,于是才慌不择路地编出了这么一大套谎言来。

    不得不说,月影被逼急了之后,即便是慌不择路的仓皇之举,却是意想不到地产生了石破惊天的效果,皇上万万没有料到,月影为了打探出来翠珠和十四阿哥的底细,竟然不顾危险,甘愿深入虎穴,完完全全就是个巾帼英雄,简直是与冰凝如出一辙!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在冰凝的悉心调教之下,月影竟然从一个有勇无谋、毫无主见的奴才,一瞬间就成长为独当一面、独挑大梁的一员勇将。

    今天月影的表现确实是让皇上颇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慨,而他愈是感慨欣慰也愈是更加地怀念冰凝,如果冰凝能够看到月影今天青出于蓝的表现,想必冰凝地下有知也是要喜极而泣吧。想到这里,皇上心里禁不住一阵阵的酸楚。

    “月影,你能有这般英勇无畏的表现,朕甚感欣慰。朕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主心骨的奴才,万没有想到,你家主子这般调教有方,今日让朕见识了你的巾帼风范,不但没有辱没了你家主子的英名,而且还发扬光大了许多,朕真真地是要对你刮目相看。”

    皇上洋洋洒洒一番话,通篇都是对月影的极尽夸赞之语,却是把月影给夸懵了,她是被逼得没有了退路才不得不撒下弥天大谎,皇上那么英明睿智之人,怎么没有识破她的“阴谋诡计”?

    “万,万岁爷,奴婢……,您不是怀疑奴婢跟翠珠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吗?您怎么这么相信奴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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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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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