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6章 再闻箫曲
确实如翠珠所猜测的那样,冰凝仍然在怀疑翠珠,只是挑不出来这个奴才的短处,但又不能彻底地放下心来,想来想去就借着做衣裳的这个机会将她留在阿哥格格的园子里,一方面实行外松内紧策略,表面上好像是放松了警惕,令翠珠有了开始行动的机会,实则她在暗地里却是无时不刻地提防着那个奴才,另一方面也明正言顺地将凝霜来到她的身边当差,如此巧妙的安排,若不是翠珠知道冰凝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于她,恐怕任何人也料想不到这其中的奥秘。
日子过得飞快,而翠珠的一双巧手将活法也是同样做得飞快,眨眼之间六十阿哥的三身衣裳全都做齐了,于是就先禀报了贵妃娘娘。冰凝得到口信,心中也是既惊诧又有点儿小小的失落,当然更多的则是庆幸。眼看着翠珠将六十阿哥的衣裳都做完了,她竟是连这奴才半点把柄也没有抓到,虽然对于自己的频频失手很是懊恼,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讲,她真的是巴不得一辈子都抓不到翠珠半丁点儿的珠丝马迹,平平安安地该有多好!
面对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翠珠,冰凝也是心平气和道:“这么快就做好了,真真的是让我吃惊呢。做的活计还这么好,比宫里请的师傅都要好出太多,怪不得十四爷都这么赏识你。既然六十阿哥这里的差事做完了,那就按着我原先吩咐的,直接去湘筠格格的园子里,把格格的衣裳做了吧。”
吩咐完了之后,冰凝就让翠珠直接退了下去忙差事,她则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一下皇上的寿礼之事。
此刻距离皇上的寿辰只剩下不到十天的功夫了,虽然与春枝、云芳两位姐姐商量好了三个人共同出一份寿礼,但再是滥竽充数也还是需要仔细排练一番,毕竟是敬献给皇上的寿礼,岂能随随便便地送上?虽然从本心上来讲,她确实是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若是被人看出来她不放在心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遮人耳目也好,避人口舌也好,总而言之,冰凝不想自己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情又一次遭人口诛笔伐。
结果就在冰凝盘算着如何再将她与两位姐姐如何将这寿礼演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际,突然间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原本宫中听到琴声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毕竟深宫高墙之中怨妇颇多,闲来无事以琴为伴消愁解闷,先皇的嫔妃甚多,因此在后宫之中听到琴瑟之声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因此琴声初起之时,冰凝并没有太多的留意,只当是哪个皇太妃、皇太嫔又在排遣寂寞罢了。然而当又有一道琴声加入了先前的这段旋律之后,冰凝登时惊呆了!
这后加入的琴声,分明是洞箫,而能够将洞箫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之人,唯只有她心中的那个不曾谋面的意中人。虽然他此番吹奏的并不是那首绝世无双的《彩云追月》,而是一曲《禅院钟声》,然而她有幸聆听过这位意中人曾经吹奏过《禅院钟声》,尽管只听过一遍,然而就像是通过时光雕刻机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似的,一次就足以令她永生不忘。现在,时隔那么多年,尽管无数次在梦中听到,但从前每一次都给她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唯有这一次,是在她神智极度清醒的情况下丝竹之声入耳,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清晰的旋律,那种触手可得的亲近感,简直是要让她发疯、发狂。
然而冰凝再是发疯、发狂,却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那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毕竟这是在园子里,属于皇家行宫,能够在月上枝头之时还停留在这园子里,还能够自如地吹奏箫曲之人,除非是与皇上最为亲近的王公贵族,否则就算是张廷玉那样的近臣都不可能“放肆”到如此地步。
初闻魂牵梦萦的箫曲,冰凝的心头像火一般的滚烫,毕竟是心心念念了几乎一辈子,直到现在仍然在她的心中保留了最为神圣的一个位置,留给了自己一去不复返的少女纯真时代,即使后来与皇上情投意合也仍是没能完全将之全部忘却。因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突然间就揭开了谜底,知晓了苦苦寻找了十多年的事实真相,冰凝当然是会心潮澎湃,当然是会激动成分。
然而当她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与皇上极为亲近的王公贵族之后,心头又似被冰水泼过似的,忽地一下子就结成了一道厚厚的冰铠甲,令她从发根到指尖都寒冷彻骨。因为她想不出来,那具与皇上极为亲近之人会是谁呢?在月夜时分还能够滞留在园子里的王公贵族,除了十三阿哥还能是谁呢?
想到这里,冰凝简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除了怡亲王,哪个王公贵族会在园子里随意到能够自如地吹奏箫曲的地步?可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以为永生永世都是无缘识君的谜团,如此毫无半点征兆地袭向她的心头,狠狠地砸开她的记忆之门,那个人竟然是怡亲王?
从理性分析的角度来讲,唯有怡亲王一个人能够深夜滞留,可是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讲,冰凝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不是说十三阿哥不好,相反,他可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侠肝义胆,即便是落魄之时,都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更不要说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简直是快要将王府的大门给踏破了,毕竟十三阿哥“花名在外”,谁不想用这个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攀上这个高枝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芳心暗许之人竟然是十三阿哥,冰凝简直是恨不能时光倒流,自己一辈子都不曾经遇见过他才好!其实倘若她不是与怡亲王如此熟悉,冰凝的心情也不至于这么糟糕。再换句话说,倘若她芳心暗许的这个人还是怡亲王,而她此前根本就不认识十三阿哥,现在意识到自己的意中人是他的话,心理上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抵触情绪。一切都是因为太熟悉了,以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默默在心中描了十五六年的画像直接对号到十三阿哥的这张俊脸上。
由于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冰凝于是开始千方百计地想法子,想十三阿哥不是那个人的法子。然后不用多想她就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当初十三阿哥为什么要到年府的院外呢?要说院墙之外的那个人是十四阿哥的话,还算是说得过去,毕竟当初年家与八阿哥、十四阿哥过往甚密,若是十四阿哥因为有事前来年府,偶遇院内弹琴的她还是合情合理之事,但是换成了十三阿哥,那可就太不可思议了,毕竟十三阿哥与年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若不是先皇为了抑制八阿哥的势力,强行将年家划入当时的四阿哥名下,年家与皇族的这一条支脉可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半点干系。
至于十三阿哥暗渡陈仓,私底下与年家暗相往来这个可能性,冰凝连想都没有想过,一方面她坚决相信怡亲王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四哥之举,另一方面,倘若十三阿哥真的与年家有牵连,冰凝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么可能半点消息都得不到?至少年二公子会告诉她,万一出了事情,可以找十三阿哥寻找解救的法子。既然年二公子没有给她指出这条“光明大道”,想必十三阿哥也绝对没有背叛皇上。
现在的冰凝矛盾极了,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十三阿哥,又害怕结果真的是十三阿哥,折磨得她几乎濒临心理崩溃的边缘。不过偏偏那琴声绵绵不绝于耳,两道琴声时而交错,时而合二为一,令冰凝更是心烦意乱。与箫曲共鸣的是琵琶,冰凝一听就听了出来,绝对不是淑清弹奏的,断断续续地不够连贯,很煞风景,不过仔细听来,除了不够流畅连贯之外,单纯从技艺水平角度来比较,又明显是在淑清之上。然而冰凝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思考那个弹奏琵琶的是何许人也,她只想尽快证实吹奏箫曲之人是不是十三阿哥!
如果说从想要证实些事情,大可直接去问皇上即可,然而现在,她几乎是一年到头都见不上皇上一面的冷宫弃妇,又怎么可能从皇上的口中证实呢?如果不问皇上,那就只有从奴才口中打探,可是他的近侍奴才全都是忠心耿耿之人,问了他的奴才,岂不是就等于问了皇
第3177章 缜密设局
由于现如今身份不同,冰凝又是一个倔强之人,绝对不肯向皇上妥协低头,因此她既不能直接问他,也不能悄悄地问他的奴才。虽然湛露现在是他的近侍奴才,但是冰凝又怎么能够让她冒着欺瞒皇上的罪名向她这个旧主传递消息呢?万一将来东窗事发,她自己落得一个居心叵测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的罪名倒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她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一桩罪名又何妨?只是她不忍湛露被严惩,大好前程被毁。
冰凝之所以判断“意中人”是十三阿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琴声的位置。前面讲过,皇上当初为冰凝修建风寄燕然的时候,是借用了他自己的书院一部分水域,也就是说,风寄燕然与九州清宴之间不仅有陆路相通,还有水路可达,而且水路比陆路更快,因为走陆路要绕很大的一个圈子,简直可是说是远隔千山万水,毕竟雅思琦是他的谪妻,满园春色自然是要在离九州清宴不远的地方。所以皇上特意将风寄燕然安排到了这个从陆路走远离众人,但是从水际走又能即刻到达他身边的地方,既是知道冰凝喜欢清静,不想被旁人打扰,也是舍不得让冰凝真的离开他太远。
如此安排煞费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只是世事难料,海誓山盟犹在,佳人却已改。不过正是因为有水路相通,而且更近,令冰凝能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琴声是从九州清宴方向传来的。既然已经断定,又有水路相连,何不自己亲自一探究竟?
突然间想到这个自己亲自证实的法子,冰凝的心登时激动起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一下子高亢起来,恨不能立即付储实施,立即见到“意中人”的庐山真面目!然而就在她刚要吩咐月影去备船之际,琴声突然间停了下来。
冰凝当即懊恼至极!没有了琴声她如何去寻声认人呢?万分焦急的她急急地期盼着再琴声再起,然而她枯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无尽的失望,琴声再也没有想起来过。当天际微微破晓之时,冰凝已经绝望了,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那琴声是属于怡亲王的,所以这个时间是上早朝的时候,怎么可能再等来琴声呢?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冰凝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一方面突然间听闻琴声,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另一方面心理又格外矛盾,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一会下定决心一会儿又犹犹豫豫,以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几乎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月影不知道她家小姐怎么会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原本调养了些时日,眼见着冰凝的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她还格外地庆幸冰凝终于能够赶在皇上寿辰之际恢复身体,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并最终力拔头筹,不说重新赢得皇上的宠爱,至少也能吸引他赞赏的目光而不是继续厌弃不已。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怎么只昨天一个晚上她没有当值,才换了凝霜值夜就出了岔子呢?月影想不通就去找小丫头问情况。因为冰凝不让人在屋里陪着值夜,都是由奴才在外面的厢房里歇着,有什么事情她会喊人,因此凝霜自然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被兴师问罪的月影吓了一大跳。
“回月影姐姐,昨天晚上主子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那主子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回月影姐姐,主子都不让我进屋的,我哪里知道呀?”
“那我问你,主子昨天夜里是什么时辰睡下的?”
“这,这,……”
“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主子昨天夜里灯是什么时候熄的?”
“这,姐姐,您……”
“一问三不知,你是怎么当差的?主子不让你在屋里陪着,你就真放心大胆地睡大觉了?万一主子夜里遇到点儿什么事情怎么办?你就是赔上这条小命也没有半点儿用!”
月影狠狠地骂了凝霜一顿却也是不解决任何问题,而冰凝那里更是如锯嘴的葫芦不肯跟她透露半个字,令月影心急如焚。眼看着皇上的寿辰没几天的时间就要到了,而冰凝却是这个状况,真真地是要让月影愁死。
月影快要愁得白了头,冰凝虽然知道却也是泥菩萨过河,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清楚呢,哪里还顾得上替月影排忧解难?虽然一整夜没有睡,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困,不停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方案。
尽管已经想好了乘船亲自前去查看证实这个法子,然而到了真正实施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多费些思量。如果真的是十三阿哥,她的这个亲自查验证实必定避不开皇上。皇上是一个多么精明的啊!她再做得如何隐蔽都不可能逃得过他那双锐利的鹰眼。虽然冰凝在与皇上的历次交手过程中都是保持了全胜的战绩,然而她从来不会心存半点侥幸心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大获全胜不是依靠过人的本领,只不过是凭借皇上的偶尔失误还有他对她的放纵与宠溺罢了,若是他用上全力,冰凝哪里能有半点得胜的机会,一定是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知道自己与皇上根本就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么私自安排乘船一探究竟又如何能够在火睛金睛的皇上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呢?
冰凝虽然比不过皇上的聪慧与睿智,但是幸好比常人多出一分智慧,凭借这份天生的“诡计多端”,她终于从最初的兴奋、激动中逐步冷静下来,最终决定采取今日暂且按兵不动的策略。
主意拿定了,情绪自然也就相对而言稳定了许多,亢奋的精神有了缓解这才逐步产生了一点点的睡意。断断续续、似睡非醒地过了大半天,当夜幕再度降临之后,期盼之中的琴声并没有再度传来。对于这个结果冰凝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落,只觉得应该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那个“意中人”真若是十三阿哥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天天在皇上身边吹奏箫曲呢?
一夜无话,又到了第三日。傍晚时分,没有听到半点琴瑟之声,冰凝就突然吩咐月影备船游湖,当即是将月影吓了一大跳。
“小姐,游湖?这天色都暗了,怎么突然间想起来游湖了呢?”
“就是突然间想游湖了,你赶快去备船吧。”
天色渐黑,又是初冬季节,冰凝的身子又是反反复复不见彻底大好,这个情况下去游湖,难怪月影会不有疑义,只不过她实在是拗不过冰凝,无奈之下只得是选了厚厚的衣裳,戴了帽子,拿了手炉,小心翼翼地护在身边。
还好,冰凝没有吩咐朝湖心方向开动游船,只是在风寄燕然的岸边徘徊,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其实她哪里知道,冰凝这是在守株待兔,因为她也不清楚今天十三阿哥是否还会吹奏箫曲,她只有五成的把握,但也又不能听到箫曲之后再吩咐游湖,那样的话,万一东窗事发,被人招供出来,她是听闻箫曲之后才决定游湖的,以皇上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和多疑之心,岂不是在主动向他昭告自己的动机吗?
而昨天冰凝决定按兵不动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如果她昨天吩咐游湖,不管有没有人吹奏箫曲,她都有因为前一天听到箫曲为了一探究竟才吩咐游湖的。毕竟她很少有游湖的雅兴,尽管守着这一片整个园子最美的湖水,却是因为这片湖水承载了她与皇上之间太多的过往记忆,到现如今物是人非的境况下,她哪里还会愿意主动去揭开这块伤疤呢?
一个几乎从不游湖之人突然间在夜色之下,寒风之中有了游湖的雅兴,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生疑窦,更不要说长着一双鹰眼的皇上了,很容易将她的反常举动与前一日的箫曲联系起来。所以冰凝第二天沉住了气按兵未动,结果幸亏她沉住了气,否则真的是要白跑一趟了。
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冰凝虽然决定今天去游湖,但是她早早地就出发了,趁着天色才将将暗下来,趁着箫曲没有响起之时。避嫌的功夫尽管做到家了,只是冰凝的心中十分没有底,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运气如何,那令她又是激动又是矛盾的箫曲是否会如她所愿地响起来,还是说前天只是她唯一的如此近距离地接近真相的机会,平生只此一次的机会,她却没有能够抓住,眼睁睁地从她手中永远地溜走了。
第3178章 一夜苦等
果然,机会就这样悄悄地从冰凝的手中溜走了!苦苦地等了一个晚上,直到夜半时分,她都再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儿的丝竹之声!
冰凝是有多么的不甘心啊!为什么每每当她开始接近事实真相的时候,就似那井底之蛙一般,爬上来三寸,却又要跌下去四寸!每每给了她万分惊喜,又要再给她两万分的失望!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为了躲开皇上的火眼金睛,她绞尽了脑汁,刻意按下几乎要跳出胸膛的那颗激动的心,坚持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任何行动,又不顾天黑风寒,今夜特意登船游湖,可是等待她的是什么呢?竟然是什么都没有!
此前冰凝也多次听到过那魂牵梦萦的箫曲,然而每一次她都是在睡梦中,以至她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就算是她想要寻找事实的真相,也是根本无从查问。这一次与以往哪一次都不同,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而且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方向来,就如同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正因为这一次她距离事实的真相这么近,近到只需要撩开隔在中间的这一层面纱即可,所以冰凝才会抱了这么大的希望。
再一个令冰凝笃定一定能够揭开“意中人”庐山真面目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大致猜出来了“十三阿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间吹奏箫曲。冰凝的判断不无道理,这些日子以来,众女眷们在雅思琦的吩咐之下,另辟蹊径,采取了不同于以住的献寿礼的法子。虽然众人都是在秘密地演练,以期到时候能够一鸣惊人,也让皇上看着新鲜,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皇上早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这个新鲜法子,只是不知道具体到每个人会是呈现出什么样的花样来罢了。
既然风声已经走漏,别的人不在意没有关系,十三阿哥应该是最在意的一个人,因为皇上的寿辰即使是不请任何人参加,十三阿哥也是铁定的那个座上客!女眷们的寿礼精彩纷呈,十三阿哥岂能像皇上一样当了看客?自然也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不过,十三阿哥是出了名的擅长音律之人,随随便便一样乐器都能够演奏得出神入化,与平日无异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怡亲王想要玩出新花样来确实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一则他的身份不同以往,虽然是没有外人的场合,但也不能像从前只是光头阿哥那个时候似的,玩一些太出格的花样来;二则他也没有什么好帮手,不似皇上的女眷们,冰凝可以跟春枝、云芳联合在一起,萨苏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本事,其它女眷又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冰凝猜测,十三阿哥一定是与皇上联合在一起!
冰凝为什么会有这个大胆的猜测呢?首先一点,前天的琴瑟之声不只有箫曲,还有琵琶合奏,而且那琵琶之声断断续续很是不连贯,但扎实的功力却是摆在那里,显而易见,只是平日缺少练习而不够熟练罢了。毕竟皇上也是极擅音律之人,音律都是相通的。另外,那琴琴之声是从九洲清宴方向传来的,能够与十三阿哥共奏一曲之人,除了皇上还能有谁?第三一点则是他们兄弟有过共奏一曲的先例,在先皇六十大寿的时候,虽然因为衣裳被弘时阿哥弄脏了,不得不去更衣处躲了一个晚上,未曾有幸亲眼见识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琴瑟合鸣,但是有关两兄弟献上的这一份别出心裁的寿礼之事可是传遍了京城巷坊之间。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支持冰凝笃定,前天晚上琴瑟合鸣的那两个人除了十三阿哥与皇上之外,别无它人。所以冰凝料定他们一定还会再度演练,所以才会在今天晚上冒着风寒,忍着漆黑,在这冰冷的湖面上守株待兔。可是现实为什么不能眷顾一下可怜的贵妃娘娘呢?那期盼已久的琴瑟之声为什么没有能够再度响起呢?眼看着离皇上的寿辰就只剩下五天的功夫了,难道说他们只需要演练一次?可是不要说他们之间的相互配合还是那么的生涩,就是那琵琶之声也是难听至极,他们的这个水平哪里能够拿得出手来?
冰凝再是不理解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三更天都过去了,期盼之中的琴声仍是没有响起,无奈之下她只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打道回府。下了船之后,因为月影早早地吩咐好了众人,因此一进了屋里,不但房间烧得暖暖和和,凝霜更是第一时间就递上来了姜汤水。
“启禀主子,您赶快趁热喝下吧,月影姐姐吩咐奴婢一直小火煨着,喝下之后身子立即就能够暖和起来了呢。”
“你们两个真是有心了。”
冰凝这一回没有跟两个奴才耍性子,而是乖乖地饮了下去。见到冰凝这么好说话,月影反倒是觉得奇怪了,不过不管如何奇怪,她家小姐能好好顾及身子就足以令她高兴得不知所措,甚至语无论次起来。
“小姐您真好。”
听到月影这没头没脑的话,冰凝也是忍不住地扑哧一笑道:“我喝口清姜汤水就是好人,若是不喝下就是坏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这不是害怕您……”
月影将“不喝”两个字咽了回去,不过她实在是担心,又乍着胆子提出了新的要求。
“小姐,那个,您今儿个游湖可是游了三个时辰呢,可是把您一整年的兴致都用够了吧?”
“一整年的兴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从前守着这个湖不知道有多美,今天突然间发现实在是太美了,明儿如果天气好的话,我还要去湖上转一转……”
“啊?您,您明天还要……”
“是啊,心情好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你是愿意看你家小姐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还是开开心心地乘船赏景?”
这可是把月影给问倒了,她既不想看到冰凝整天愁眉苦脸地伤心难过,但也不想让她大风天大黑夜地在湖面上瞎转悠,事实上,她是想两全其美。
“回小姐,奴婢想见着您高高兴兴地躺在床上。”
“你这个丫头,真真地是个贪心的丫头,竟是想鱼和熊掌兼得呢。”
骂了月影一句之后,由于累了整整一个晚上,冰凝也确实是没有了半点精神与气力,于是心身疲惫的她在两个丫头的伺候下很快就歇下了。因为游了大半夜的船,月影根本放心不下,因此尽管今天不是她值夜,也仍是与凝霜换了班。
冰凝歇下之后因为心中满怀疑虑,情绪也一直处在亢奋之中,久久不能入睡,因此就在快要一更天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远远地传来了笛子之声!深更半夜、夜深人静之时突然间传来的笛子声令冰凝万分警觉,她一骨碌地就爬了起来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就极为失望地发现笛声不是从九洲清宴的方向传来的,而是从很远很远的东南角方向传来!
这个发现令冰凝万分困惑不解。谁会在深更半夜里吹奏笛子呢?于是她在脑海中快速地思索了一下东南方向的几个园子,原来惜月、韵音都住在那边,另外春枝与云芳是在正南方向,也有可能是从她们的园子里传来的。可问题是这几个人全都是不擅音律之人,也就惜月在她们几个人当中勉强算得上略通丝竹,而此刻依稀传来的悠扬笛曲,分明出自老于此道之手。
不管是谁,显而易见,在深更半夜吹奏笛子,分明是不想被人知晓,悄悄地加紧演练,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一定是皇上的某一个女眷,又联想到韵音和惜月都不肯向雅思琦透露半点风声,在临近寿辰只剩下五天时间的时候突然传出的神秘笛曲,冰凝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韵音。
为什么她会怀疑是韵音呢?因为韵音根本就不通音律之事,她若是能演练一首笛曲,必然是能够引发一鸣惊人的效果。相反惜月虽然什么都不精,但是什么都会一点儿,因此由她来演奏笛曲绝对不会引起任何轰动效应。另外冰凝擅亲律,所以她的耳力颇为惊人,仔细辩听一会儿之后,她更是万分肯定这笛曲是从柳色青青那边传来的。
虽然断定是韵音,但是以韵音几乎为零的功力,怎么可能突然间技艺如此高超纯熟呢?聪明如冰凝不一会儿就想通了这个问题,一定是霍沫在帮助教授韵音!
第3179章 笛声萧曲
知道那笛曲是出于霍沫之手,冰凝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不好起来。不是说她对霍沫有争宠之恨,现在她视皇上只不过是君主罢了,还有什么争宠之恨呢?她只是不想在别人的眼中,总是拿她与霍沫比较。然而眼睛鼻子嘴都长在别人的身上,她又如何制止得了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想呢?
算了,算了,自己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就好,管旁人如何!于是冰凝总算是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安稳稳地睡下。
第二天一清早冰凝就醒了,虽然劝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可是不想霍沫可以,不想“意中人”却实在是太难做到了。就像昨天她对月影所说的,今天她还要再去乘船游湖,她笃定自己猜得不错,所以她也笃定三天之前听到的箫曲一定还会再一次听到,那一定不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她与箫曲还会再度相遇!
冰凝自己也说不清这股子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她总是预感这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事情,老天爷苦苦折磨了她十五六年的光景,也应该发发慈悲,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她这个苦命人了。另外经过这两天的冷静思考,冰凝最终也想清楚了,就算最后事实证明她曾经的“意中人”真的是怡亲王,她也无怨无悔,她既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会主动与十三阿哥相认,她会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一直带进坟墓中去。相见不如怀念,因此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冰凝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做个明明白白之人,死而无撼。
主意已定,冰凝自然是在傍晚时分又吩咐月影前去备船游湖,月影虽然千般劝说万般阻挠,奈何她只是一个奴才身份,改变不了主子的决心与行动,唯有如前一夜那般,在船上备好最厚实的外套,带上最暖和的手炉,而园子里则将屋子烧得暖暖和和,将姜汤水一直烧得烫烫的。
由于经过了前一晚的两手空空,今天冰凝登船之后没有了昨天的志在必得的信心与气势,不过她也没有灰心丧气,在做好充足的铩羽而归的心理准备上,也对五天之内,也就是皇上寿辰日之前就能够揭晓答案充满了期待。
果然,今天的运气仍是不好,一直等到半夜时分,又是一次徒劳无获的出行,白白经受风寒,白白浪费了近三个时辰的光景,冰凝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吩咐月影打道回府。
结果就在船儿刚刚要掉过头来朝风寄燕然后院门方向驶回的时候,突然间从九洲清宴方向传来了笛子声!笛子声的出现并不稀奇,稀奇的竟然是吹笛子的人,是皇上!
冰凝曾经听到过皇上吹奏的笛曲,虽然只有唯一的那么一次,但是以冰凝的耳力,仍是立即就辨别了出来。遥想当年,她突然间心血来潮想要亲耳听闻他吹奏箫曲,而他却早已经因为婉然的缘故而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都不再会吹奏萧曲了。然而爱恋中的人们又怎么会舍得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而失望难过呢?冰凝盛意难却,而他又是最擅变通之道,于是立即求师于十三阿哥,不久就为她献上一曲笛子版的《烛影摇红》。其实他早已经演练醇熟,本想找个机会送给她,可巧一日遇到漫天飞雪,良辰美景,佳人在望,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立即献上杰作。于是他当即跑回朗吟阁,取出玉笛,来到怡然居的院门口,一路走来一路曲,那悠扬唯美的《烛影摇红》,仿佛是与纷飞的雪花共舞,吹奏的人如痴如狂,听曲的人如醉如痴。
人生难得几回的雪夜浪漫,尽管已经过去了四五年的时间,却好似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因为再度听闻皇上演绎的笛曲,触动了冰凝尘封了许久的经年往事,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冷成了冰窖,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融化,可是当她突然间听到这熟悉又难忘的笛曲之时,两行热泪竟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虽然他现在吹奏的不是那首《烛影摇红》,虽然她根本就没有见到他本人,可是冰凝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今夜的这首笛曲,一定是出自皇上之手。
皇上从三天前的琵琶改成了今天的笛子,那么十三阿哥的箫曲呢?怎么还没有出现?是十三阿哥根本就不在,只是皇上一个人在吹奏,还是说十三阿哥恭候一旁,尚未轮到他的出场?
冰凝搞不清楚九洲清宴那边的状况,因此她既不敢贸然行动,为此冰凝简直是心急火撩、进退两难。既害怕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冲动行事,结果十三阿哥却根本不在场,既没有亲眼证实,又被皇上抓了现行,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也害怕万一是后一种情况,十三阿哥确实在场,只是要过一会儿才开始演奏,那她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苦苦地等了两个晚上,身心疲惫、心力交瘁,却是两手空空、无获而归。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既然不能贸然行动,她就耐心等候,一定要等个水落石出不可!冰凝是个倔强之人,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于是她立即吩咐船夫停止掉头,而是将船再往前开一些,开到更前面一些的地方。
因为这片水域连着九洲清宴,因此守候的大内侍卫也是不计其数,虽然靠近风寄燕然这边的大内侍卫数量明显少了很多,但时不时地还是能够遇到巡逻的侍卫。船夫听到吩咐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毕竟船上之人是贵妃娘娘,既然皇上将风寄燕然安排在这片水域之上,必定是允许娘娘游湖。
然而船夫并不知道冰凝打的什么主意,因此主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前行,根本不会注意避讳来往巡逻的侍卫们。冰凝当然是害怕被大内侍卫们撞见,到时候还没有揭开谜底,先被侍卫们当成刺客闹出一起乌龙事件来,因此她只得是硬着头皮吩咐船夫道:“你不要将船开到湖中间去,那里风浪太大,我有些受不住呢。”
冰凝本是想要船夫避人耳目,却是被一旁的月影听了话茬儿过去,于是立即道:“小姐,您不舒服就赶快回去吧,风浪这么大,您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被月影搅局的冰凝很是气恼,因为心里又惦记着识得“意中人”的庐山真面目,又害怕被人撞见,心急之下当即脸色一沉道:“哪里用得着你来多嘴多舌?赶快将船开到前面那棵树边上就好。”
这片湖水在建造之时仿了江南西子湖畔桃红柳绿的风景,一棵桃树一棵柳树间隔而立,那柳树生得极是惬意,一个个的全都是恣意地伸展着腰枝,有些恨不能直接横躺着生长在湖面上。冰凝看中的正是这些横七竖八地生长的垂柳们,毕竟现在是冬日,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这些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条们勉为其难地替她们这艘突如其来的船只遮挡一番。
此刻听闻冰凝的吩咐,船夫自是心中暗暗犯嘀咕:娘娘这不是要游湖吗?怎么这些天来如此的诡异呢?又是大黑天地,又是一呆就呆到深更半夜的,现在还要躲到树丛后面,难不成娘娘是因为被打入冷宫心存不满,这是打算要行刺圣上?
船夫心里犯着嘀咕,手中的船浆自是使不上力气,几乎是让船儿自行在湖面上随波逐流。冰凝因为心里头惦记着九洲清宴那边的情况,也没有注意到船夫的阳奉阴违,因此不知不觉之间这船儿竟是漂到了湖心处。
湖心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而那悠扬的笛声嘎然停止,转瞬之间就换成了令冰凝魂牵梦萦了十五六年的箫曲!闻听这令她永生难忘的箫声,冰凝的心骤然间停止了跳动,继而有一种想要冲破喉咙的束缚,直接蹦跳出胸膛的冲动。因为眼看事实真相就在眼前,缠了她这么多年的谜底就在眼前,她真是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湖面,飞到那个人的面前。虽然她已经知道,等待她的一定是吹奏笛子的皇上和吹奏玉箫的怡亲王,可是她一定要亲眼看见,才会心安。
此时此刻,冰凝早已经忘记了避人耳目之事,立即吩咐船夫道:“快点,快点,将船再开得快一些!”
船夫不知道冰凝想要干什么,一会儿鬼鬼祟祟地要求躲到树从里,一会儿又要他快快开动船只,娘娘这是要干什么?生怕贵妃娘娘一时冲动办了错事,船夫差点儿吓破了胆,急急地苦苦哀求道:“回主子,您这是打算要做什么?前面可是万岁爷的地界了,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再往前开了呢!”
第3180章 谜底揭开
船夫心急如焚,哪里有冰凝的心中焦急呢?眼看着真相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因为这不得力的奴才拖着后腿迟迟不能揭开谜底,冰凝简直是要被气疯了,从来不训斥奴才的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厉色呵斥道:“你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你当一天本宫的奴才就要办好一天的差事,现在本宫命你立即将船开到前面去,你若是不听本宫吩咐,耽搁了本宫的差事,到时候可是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
现在的冰凝已然是犹如那急红了眼的兔子一般,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平日里这贵妃娘娘总是一副轻言细语、弱不禁风的模样,船夫哪里见识过自家主子如此“凶悍”的一面?当即是被镇住了,手脚已经不受自己的大脑支配,而是下意识地快速摇起船浆来,不一会儿船儿就到达了离九洲清宴不足二三十米的地方。
直到将船儿开到这里,船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船浆,一脸发懵喃喃地说道:“回娘娘,奴才,奴才把船,把船给您开到这儿,行,行不?”
不开到这里还能开到哪儿呢?总不能直接从九洲清宴上岸吧?没有皇上的允许,就是雅思琦也不可能不请自来,更何况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上不了岸,那就只能是在湖面上转悠,可是再靠近的话,确实是有行刺的嫌疑,冰凝刚刚虽然心急气燥了一些,但是船夫既然将船开过来了,她怎么可能再下达几乎是送死的命令呢?
“好,就先在这儿停一会儿吧。”
船夫听到这个吩咐,当即是心中暗暗叫苦,止不住地默默祷告道:娘娘您就大慈大悲吧,千万不要做傻事,奴才这条命不值钱,可您不是还有六十阿哥和湘筠格格吗?
冰凝当然是听不到船夫的祷告,因为她的注意力都突然间消失的笛乐箫曲吸引走了,原来在她与船夫争执期间,不管是笛声还是箫曲都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嘎然而止,留下一片寂寥的冬夜清冷月色,怎么?排除万难、不畏艰险、冲突阻挠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就是曲尽人空的无用功?
好不容易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就这样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凝真是气得恨不能即刻声讨待她不公道的老天爷,结果就在她捶胸顿足之际,突然间琴瑟之声又一下子响了起来,而且还是是笛箫合鸣!果然,果然!她猜测得一点儿错都没有!怡亲王果然是邀请了皇上一起合奏一曲!
这个天大的意外令冰凝一下子狂喜得差点儿笑出声来!老天爷哪里是待她不公,简直就是待她不薄呢!可是,她又仔细地辩听一番之后,那欣喜若狂之情才只持续了一秒钟就立即又变成了极度失望,因为箫曲虽然还是那令她痴缠了十多年的箫曲,可是笛声却绝对不再是皇上吹奏出来的,而是……
冰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颗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眼睛也是不由自主抬起来询声望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无声地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相在她眼前展现,已经不是一把锋利的刀切割她的心脏,而是一闷棍将她完全打懵,一时间分辩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还是假。
此刻正是子夜时分,虽然烛光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人确实是皇上无疑,然而那另外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怡亲王,而是霍沫!
冰凝正是因为听到第二次响起的笛声不再出自皇上之手,而是出自昨天晚上听到的来自东南方向,冰凝当时就断定那笛声一定是霍沫在教授韵音的结果,然而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一下子茫然了。今天她听到的第一道笛声千真万确出自皇上,现在第二道笛声又有霍沫的身影与证实,因此前一个吹笛之人是皇上,后一个吹笛之人是霍沫应该是铁证如山。那么箫曲呢?
此刻窗棂上映出的人影除了皇上与霍沫之外,再无第三个人,难道说十三阿哥刚刚走了?就在冰凝疑惑之际,笛子独奏的这段乐曲过后,玉箫再度加入了合奏之中,而那玉箫发出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冰凝都忘不掉,除了曾经的“意中人”还能是谁?
就在冰凝左思右想期盼着怡亲王的身影出现之际,渐渐地,笛箫合鸣竟是到了尾声。即便是一曲终了,冰凝仍是没有能够从巨大的谜团之中清醒过来,还在执着地期盼着怡亲王的出现,可是等到曲散人尽,等到烛火熄灭,等到四更声鼓响声,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怡亲王的半点踪迹。
冰凝就像一尊石塑雕像一船伫立在船头,任凭凛冽的寒风向她的身上猛扑过来,卷起衣袂,扬起裙角,任凭珠翠玉饰被吹得叮咚作响,作凭月影几个奴才不停地劝说,她都犹如痴呆了似的,许久都理不清这所有的头绪。
显而易见,今天晚上,皇上和霍沫都吹奏过笛子,显而易见,怡亲王今天没有留在园子里,显而易见,今天的箫曲与前天晚上的箫曲都出自一个人之手。显而易见,她的“意中人”是皇上!显而易见,这个结果简直比她的“意中人”是十三阿哥还要令冰凝无法接受!
十三阿哥前往年府已经令冰凝极度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而皇上前往年府那就更是无稽之谈!毕竟十三阿哥是个率性之人,又是光头阿哥,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被人误会与八党结交也算情有可愿,皇上那个时候可是一心韬光养晦,而且那个时候,先皇还没有将年府划入他的门下,他怎么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年家呢?
此刻冰凝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意中人”是皇上这个真相上面,而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出珠丝马迹来改变这个真相!只要寻到足够反驳的理由,那么她的“意中人”就不是皇上,这样的话,她的这颗心才能够找到一个平静的地方安放下来,所以她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如此拼尽了生命中所有的气力想要翻盘,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然而冰凝此时此刻才真正地体会到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越是拼尽全力,却越是事倍功半,无论她从哪个方面,哪个角度来反驳,来辩证,来说服,到头来都是显得极度地苍白无力,而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她千方百计挖掘各种佐证的时候突然想到的一个事情,这个事情非但没有能够将整个事情成功翻盘,相反更加有力地证实了“意中人”除了皇上别无它人!
那是去年这个时候,年二公子还是风风光光威风八面的年大将军,冰凝也因此获得了皇上的极大恩典,回府省亲!那一次的回府省亲除了见到久别多日的爹娘兄嫂之外,她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雍亲王府的通行腰牌!
当时她心怀坦荡地将这个通行腰牌交给了皇上,无意间证实了当初她从湖广回京路上救下的小公子竟是三阿哥弘时。只是她没有想到,皇上并没有认出来救下三阿哥一命之人的她,反而以为她借着婉然舍命挣下的这个腰牌以退为进,企图为年家讨得一块免罪牌。
原本冰凝就不是居功自傲之人,更何况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察出来年家岌岌可危,年二公子命在旦夕,因此她就更不能够跟皇上挑明了事情真相,而是选择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免得多疑的皇上以为她居心叵测,将婉然的功劳抢到自己的头上,以求为年家寻得护身符。
那一次的通行腰牌事情过后,冰凝一直都没有再深思其中的原委,一则婉然已经仙逝,无从查证,二则她也不想凭着救了三阿哥一命的功劳让皇上对她另眼相看,于是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冰凝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出来自己的“意中人”不是皇上的佐证,然而当她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间就一通百通了。
一定是这样!她救下弘时阿哥,他要感谢于她留了通行腰牌,许久不见她上门寻赏,于是派人去查,发现是年家小姐,所以他才会慕名寻上年府的大门来!
第3181章 冰凝落水
不是冰凝异想天开,只有按照这一番逻辑推理,才能够合情合理地推断出来,与八党泾渭分明的堂堂雍亲王爷为何会“降尊纡贵”来到小小的年府,为何甘愿“同流合污”也要与她以琴会友。然后呢?既然他对她心怀感激与赞赏之情,为何在她嫁到王府之后又与她势同水火呢?
冰凝止不住地将记忆一页一页地向前翻去,翻到那个时间里的点点滴滴,然后突然间如石破惊天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疑团,那就是,她的婉然姐姐有了心上人!
冰凝与婉然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她初到京城的时候,婉然并没有流露出来有了心上人的样子,所以说,是她到了京城之后她的姐姐才突然间心有所属。后来因为无意间撞破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姐姐有私情这个事实而大病一场,被意外情况突然间打懵的她只想快快了结眼前的尴尬局面而没有深究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晚上,当所有的这一切都被冰凝深深地挖掘出来之后,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寻到了各自的本来面目,沿着这个轨道,抽丝剥茧,冷静分析,天资聪颖的冰凝赫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现在的一切全都是因果轮回的产物。
她救了他的阿哥,他心存感激或许还有爱慕,滴水之恩想要涌泉相报,寻到年府,错将婉然当作了她至于为什么会弄错,冰凝现在的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以至还没有能够找到正确答案,然后他与情窦初开的婉然私订终身,却不想被先皇错点了鸳鸯谱……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婉然为何突然间冷不丁地就冒出来一个心上人,又为何不愿意与冰凝说清楚,毕竟以她们姐妹二人的亲密程度,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婉然是不应该对冰凝有任何隐瞒的。而假若以上所有的假设全部成立的话就极容易解释婉然为何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关键原因还是在皇上。以他当时的皇四子身份,不是年家不愿意高攀于他,而是年家不能“脚踩两只船”,一边与八党暗度陈仓,一边与雍亲王暗通曲款,左右逢源的结果必然是两边不讨好,并最终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婉然作为主持京城年府大小府务的当家人,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哪里敢告诉冰凝呢?既不想给即将参加选秀的冰凝造成麻烦,也不想让冰凝担惊受怕。
实际上婉然不但不敢告诉冰凝,连对年二公子都是三缄其口。直到后来,先皇一道圣旨将年家划入雍亲王爷的门下,婉然与当时的王爷存有私情之事才算是名正言顺起来,然而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先皇随即又在选秀之时将冰凝许配给了王爷做侧福晋,婉然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抢走妹妹的夫君呢?
这些全都是后话,回过头来再说现下之事。俗话说一顺百顺、一通百通,冰凝凭借聪慧的头脑,将这些零零散散犹如乱珠子般的琐事按照这个思路串联起来之后,顺藤摸瓜之下,终于大致理清了这些千头万绪,也大致能够将康熙四十八年到四十九年之间的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逐一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按理说当这个纠缠了她十五六年的几乎要成为千古奇案的谜题终于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之后,冰凝应该如释重负甚至喜极而泣,然而事实却是她非但没有因为知道了“意中人”的庐山真面目而激动万分,相反却是既痛且恨!
冰凝并不痛恨婉然得到了原本自己应该得到的这一切,而是恨自己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要执着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一辈子都不知道的话,该有多好!即便是冰凝与皇上之间曾经相互厌恶过,但他们也曾经彼此真心地相爱过,至于相互厌恶以及相互爱慕的原因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世事无常,不管是厌恶也好还是爱慕也好,都是出自本心,出自真意,这就足够了。哪怕现在他另宠佳人,冰凝也是无怨无悔,因为她深知,他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能够允许他的感情世界存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儿女痴情。
冰凝是重感情之人,但她也是理智之人,她选择爱而唯一的感情方式,但是她不能强求身为帝王的他也走一条同样的感情道路,毕竟大清江山社稷没有压在她的身上,而是压在他的肩头。身为帝王,维系国泰民安、国强民富是首要职责,然而这一切都要有人承继,因此充裕的子嗣是首要条件。冰凝深知,要求他一生只爱她一人是不可能的,而她又不愿与其它女人共享爱情,那么现如今的局面就是最好不过的,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各得其所,各自心安。因此深明事理的冰凝自然是不会对皇上的移情别恋深恶痛绝。
此时此刻,冰凝的肠子却是都悔青了又是为何呢?因为平静安稳的局面被这个“真相大白”给彻底打破了!相见不如怀念,从前“意中人”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神圣,那么的高洁,然而她哪里料想得到,那个已经被神化的人物现如今竟然被活生生地具体到了皇上的身上!两个人曾经的恩恩怨怨一幕一幕地回放在她的眼前,让冰凝如何接受跌落神坛的“意中人”?!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意中人”是他,冰凝曾经受到过的他的羞辱,曾经受到过的他的不公平待遇,曾经受到过的他的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她都能够云淡风轻地泰然处之,哪怕“意中人”是十三阿哥也无妨,不过是因为太过熟悉而觉得太过别扭,一时间感情上不容易接受罢了。然而“意中人”换作了皇上,那些针锋相对、那些羞辱厌恶、那些恩恩怨怨全都是出自于她早已经神化了的“意中人”之手,让这根支撑了她几乎大半生的精神支柱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冰凝又怎么可能心止如水?!
悲愤、恼恨、不甘……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一骨脑地涌上她的心头,此外她为了寻得事情的真相而苦苦守候了两个晚上,今天更是熬到了四更天,原本就是赢弱的身子被寒风侵袭,更不要说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既是因为羸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变故,也是因为精神上遭受的痛苦折磨令她没有足够的能力自我拯救,就这样,冰凝就像一具自由落体,毫无半点阻力地直挺挺栽倒下去。
按理说这个时候月影是服侍在冰凝的左右,不过由于更深寒重,又劝说无果,无奈之下月影只得是再取一件披风为她家小姐御寒,结果就在她一转身的功夫,就听身后咕咚的一道巨响,待她再回过身子的瞬间,只看到冰凝的裙裾在甲板上打了一个滚就一并消失在了眼前。
眼前的这一切当即将月影吓呆了,当即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犹如鬼哭儿狼嚎般的尖叫,而船夫也因为此前被贵妃娘娘狠狠地痛拆一顿而吓得远远地躲到了一边,免得又触了霉头,因此当他听到月影持续不止的凄厉惨叫之声才急急地转过头来,发现眼前只有月影一个人,不见了娘娘。
“月影姑娘,你,你怎么了?主子呢?”
月影这才从意外造成的巨大震惊中清醒过来,发了疯般地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贵妃娘娘落水了!救命啊!”
月影早已经忘记了这是在九洲清宴的地界,也忘记了惊动圣驾、罪不可恕的问题,不顾一切地大声呼救起来。船夫这才知道刚刚那巨大的咕咚声竟是自家主子跌落到了水中的声音,当即也是吓得满脸煞白,更是顾不得规矩和禁忌,当即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湖中。
月影的发了疯般的拼命呼救声当然是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大内侍卫。这里是帝王寝宫重地,突然间出现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哪里还来得及分辨张三或是李四,统统视作是意欲向皇上行刺的嫌犯。一时间成群结队的大内侍卫或陆路或水陆乌压压地集结而来,与此同时九洲清宴的园子里也是在第一时间拉响了防卫警报,整个九洲清宴登时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第3182章 艰难获救
此时此刻船上只剩下月影一个人,眼见着因为自己的呼救而引来了大批的大内侍卫们,她自然是格外地欣喜,直想着这多么的人前来营救,冰凝定是能躲过这场劫难。然而待成群结队的人员集体在岸边,又见十余艘大船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她所在的这条船急驶过来并将她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之时,月影的心登时一下又惊了起来。眼看着这些官兵们根本没有丝毫的救人意思,而是以她们的船为轴心密密地包围起来,当即就明白了,原来他们不是来救她家小姐的,而是要将她当成刺客缉拿归案的!
月影虽然知道自己面临的局面很是危险,然而她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处境,而是一颗心全都系在了冰凝的安危之上。船夫虽然深谙水性,但毕竟现时是四更天的深夜,还是初冬时节,湖水既深且寒,而且又是孤军奋战,根本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救上她家小姐,因此月影急得当即朝对面船上站立的大卫侍卫们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不停地哀求。
“求求您,求求各位爷,我不是刺客,我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奴才,娘娘落水了,求您们赶快救人要紧……”
虽然此时已经是雍正三年,但是皇上因为树敌大多,手段又多为苛酷,因此三年来想要行刺他的人层出不穷,大有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趋势,因此大内侍卫们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另外他们平时只是负责皇家守卫,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高墙深宫后院,连皇后妃子们长得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更不可能认得月影是何许人也,再者说了,贼人假扮宫女以期行刺皇上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因此他们哪里会听得进去月影的苦苦哀求,一个个全都是岿然不动、铁面无情。
皇上的寝宫周围出现了“刺客”当然是天大的事情,不要说大内侍卫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了,就是苏培盛听闻也是如临大敌一般,将园子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立即亲自登船前来缉拿嫌犯。当他的船只开到被大内侍卫的船只紧紧围住的月影身边时,当即大吃一惊。
“前面哭求的是何人?”
听到苏培盛的声音,月影就像即将溺毙之人突然间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当即又朝苏培盛的船只方向又是磕头又是哀求。
“大总管,是我,是月影啊,娘娘落水了,您赶快发话救人啊!”
“什么?你说娘娘落水了?”
“正是,正是。”
苏培盛虽然对月影所说之事很是怀疑,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管月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管月影是不是刺客,万一落水的真的是贵妃娘娘他可是担待不起。另外这么多的大内侍卫,只月影一个“刺客”,苏培盛衡量了一下,感觉万一月影真是刺客的话,即便是耍出花样来,自己还是有胜算的把握,于是犹豫片刻就立即做出了决定。
“安福海,你率五十人下水救人,图尔泰,你率其余人等看住这艘船还有船上之人,不得有半点闪失!”
幸好苏培盛亲自赶来缉拿“刺客”万分及时,先前下湖救人的船夫虽然已经找到了冰凝,但是湖水实在是又深又格外地寒凉,他自己一个人下水都很是艰难,更不要说还带着一个沉水之人。不过也幸好冰凝落水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不像其它落水之人那样,见到救援人员之后拼命地抓住救援人员的身体,以致救援人员根本无法奋力划水,最终导致双双遇难的悲剧。由于她已经失去了知觉,船夫寻到她之后,可以使出全身的力气来营救。
此刻虽然冰凝因为失去意识而不会增加救援难度,但是初冬时节的湖水实在是太过寒冷,船夫又是在极度受惊的情况下跳进湖中救人,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冰冷的湖水刺激,还不待他浮出水面就开始出现了抽筋的症状。即便是拼尽了所有的气力仍是难以将冰凝托出水面来。
万幸的是苏培盛及时赶到,万幸的是苏培盛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当五十名大卫侍卫齐唰唰地下水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船夫,于是一路人营救贵妃娘娘,一路人将抽筋症状愈发严重的船夫也一并救上船来。
苏培盛一见救上来的人果真是冰凝,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现如今贵妃娘娘已经是被打入了冷宫之中,但是瘦死的骆驼毕竟还是比马大,这若是冰凝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也是要跟着遭了秧,想到这里,苏总管的说话声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快,快,快将娘娘送上岸去,快将太医请过来!快!快!”
所谓的送上岸当然是送到风寄燕然那边的岸上,于是刚刚负责继续将月影团团围住的那部分大内侍卫承担起来护送冰凝回去的任务,而苏培盛则失魂落魄地回了九洲清宴的岸上。虽然刚刚因为有“刺客”之事整个九洲清宴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但是他也没有敢动了圣驾,而是悄悄部署一切事宜。现在真相大白,紧急状态可以立即解除,然而皇上那边不去交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行,可是他怎么回复呢?
经过一番折腾,此刻已经到了五更天,就算没有“行刺”之事,皇上在这个时候也应该起床准备早朝之事,而经过小半夜的折腾,就算是苏培盛没有禀报,他也知道园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行事事件”,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睡大觉?自然是早早地就起了床。
此刻听到苏培盛在门外的求见之声,皇上从他的语气里也听出来了,现如今行刺之事定是已经解决,整个园子也已经平安无事,因此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另外自从登基以来,遇到了形形色色、花样百出的“行刺”之事,皇上早已经见惯不怪了,因此对于这次的行刺事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苏培盛已经前来禀报了,他也趁着晨起的功夫顺便听一耳朵情况,省得再另寻功夫,耽搁他的宝贵时间。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了吧。”
“启禀万岁爷,奴才罪该万死。”
正在由高无庸服侍忙着洗漱的皇上突然间听到苏培盛的这一句“奴才罪该万死”,当即是吓了一大跳。从前发生过各式各样的行刺之事,皇上从来没有责备过苏大总管半个字,因此每一回苏培盛前来禀报情况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战战兢兢,虽然也会例行公事地回一句“奴才罪该万死”,甚至是“恳请万岁爷留奴才一命”都是波澜不惊,像今天这般语气中充满了极度恐惧的情形确实是鲜有所闻,令忙于晨起各项事务的他当即示意高无庸停下了手中的差事。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刺客抓到没有?是什么人胆大妄为?”
“回,回万岁爷,奴才,奴才真的是罪该万死。”
说着苏培盛就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磕起头来。能令苏大总管害怕成这个样子的事情还真是不多见,此刻眼见着这个奴才是发自内心地极度恐惧,皇上也禁不住地狐疑了起来。
“你赶快回话,磕头能管甚用?!”
“回万岁爷,刚刚,不是有刺客,是,是,是贵妃娘娘落水了。”
“什么?贵妃娘娘?她怎么落水了?救上来没有?请了太医没有?有没有什么大碍?太医怎么说的?”
原本就感觉大事不妙,此刻又被皇上一连串的询问,苏培盛只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步秦顺儿的后尘了。当初秦顺儿一时疏忽令贵妃娘娘身陷囹圄,导致遭到严厉惩处,养了大半年的身子才算活回来一条命,最终被贬为最低等的奴才,秦顺儿的遭遇固然有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因素,但是若非是冰凝遇难,换作任何一个妃子,恐怕皇上都不会因为震怒而拿自己的奴才开刀。
现在虽然冰凝不是宠妃了,风光不再,但是身为贵妃娘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严厉惩处办差不力的奴才,既有失皇家尊严与体面,也有悖皇上一贯坚持的赏罚分明的原则。因此仅从这个角度来判断,苏培盛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罪责难逃,更不要说此刻听到皇上犹如连珠炮般地询问贵妃娘娘的情况,更加证实了此前的猜测,令一向镇定自若的苏大总管瞬间体如筛糠起来。
“回,回万岁爷,刚刚送回风寄燕然,也请了太医,奴才急着给您回信,就,就没有来得及等到太医的消息,就赶快给您……”
“那你还有闲功夫呆在朕这里?还不赶快过去伺候娘娘!若是娘娘有什么事情,朕就要了你的狗命!”
第3183章 总管挨骂
虽然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然而当皇上知道了冰凝落水的消息之后将苏大总管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这个结果对苏培盛而言却绝非意料之外。其实在前来禀报的路上他就胆战心惊了,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预感,虽然被骂,但是意料之中的挨骂总比意料之外的挨骂要好许多。要说最了解皇上的人,果真是除了雅思琦就是苏培盛,他知道,皇上本就不是薄情和绝情之人,而且老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因此在这个时候,惊闻冰凝意外地跌入湖水中,皇上怎么可能对娘娘的安危无动于衷呢?
苏大总管几乎是飞一般地逃离了九洲清宴,又飞一般地朝风寄燕然奔去。前面讲过,走水路的话,从九洲清宴到风寄燕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若是走陆路的话,两地简直就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左绕右绕怎么也走不到,偏偏苏大总管还是个胖总管,学问不小,本事不小,却是个能文不能武之人,身上的功夫没多少,因此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嗓子眼儿里直冒烟。然而即便皇上没有派人跟着他,他仍是不敢掉以半点轻心,拖着几乎快要跑折了的两条腿连滚带爬地到了风寄燕然。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突然间如此儿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大门口,可是将风寄燕然的守门小太监吓了一大跳。
“小的给大总管请安了……”
“你,你废话少说,快说,娘娘身子怎么样了?太医来了没有?”
小太监何时见过这么如此失魂落魄的大总管?连他上前请安都被立即免掉了,直接就问娘娘的情况,另外刚刚发生的他家主子落水事件也是令整个风寄燕然的奴才们格外地震惊,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不是一个月影一个船夫就能够承担得下来这么大的罪名的,他们这些呆在园子里的奴才们也是一样的罪责难逃。此刻又见到平日威风八面的苏大总管竟然都是如此狼狈模样,当即是知道大事不好,吓得小太监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苏培盛的面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大总管,娘娘她……”
小太监本来是想说“娘娘她刚刚缓上来了一口气”,结果心急如焚的苏培盛见小太监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样子,以为贵妃娘娘香消玉陨了,当即是头袋“嗡”地一下子,随即胸口中涌上来一股腥甜之气,于是也顾不得再听小太监说什么,拔腿就往里面冲了进去。
由于刚刚发生了贵妃娘娘落水之事,整个园子里的气氛格外地紧张与压抑,众人都像小太监一样,知道有大祸临头了,因此一个个全都面色严肃神情紧张,令苏培盛更加误以为大事不妙,于是那口腥甜之气一下子就冲出了喉咙。即便如此,他也是没敢停下脚步,随便拿袖子抹了抹,就冲到了冰凝的寝室门口。既是因为心急,也是因为误会,更是连门口的请安都省了,就直接进了屋里。
“月影,月影,你家主子……”
由于事发突然,又是不到五更天的时候,因此太医院只有值班太医,今天值班的恰巧是与冰凝打过多次交道的刘太医,刘太医虽然是妇科圣手,不过身为医者,基本的诊治还是没有问题的。另外由于船夫第一时间下水救人,冰凝又早早失去意识,没有因为拼命挣扎而给救援造成困难,因此尽管肺里呛了很多的水,但是在太医赶来之前就由奴才们七手八脚地帮着将呛入的湖水给排了出来。由于冰凝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因而刘太医急急火火地前来应诊的主要任务就是进一步观察病情,此刻正在开具养护药方之时,苏培盛突然未经禀报就闯了进来,不要说月影,就是刘太医都吓了一大跳。
进了屋来的苏培盛从月影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焦急之色而不是哀伤之情,这才觉得有些诧异。面对这个未经禀报就擅自闯入贵妃娘娘寝室的大总管,月影又是气急又是无奈,只得是急急地迎上前来,用自己的身子将苏培盛堵到房门口。
“回大总管,娘娘已经缓回来一口气了,刘太医正在诊治……”
“什么?缓回来一口气了?”
苏培盛因为误会冰凝已经仙逝,此刻突然听到月影说缓回来一口气,自是不敢相信。然而这番难以置信的话听在月影的耳朵里却是格外地刺耳:怎么?大总管这是不想让小姐活过来?
“回大总管,菩萨保佑,我家主子虽然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还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善有善报,连老天爷都出手帮着我家主子逢凶化呢。”
尽管听出来了月影的这些话里都带着刺,不过苏培盛因为沉浸在贵妃娘娘还活着这个天大的喜讯之中,自是没有功夫与她计较这些,当即激动地一把抓住月影的胳膊,急急地证实道:“你是说,娘娘还活着,还活着?”
被一阵疯一阵傻的苏培盛弄得哭笑不得进退两难的月影此刻也是无心与他恋战,于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大总管的钳制之下退了出来,然后一脸焦灼的神情回道:“娘娘虽然逃过一劫,不过因为湖水太过冰冷,身子受了寒,刚刚刘太医说,呛水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一定不能让娘娘的身子受寒,前段时间还没有调养好,今儿个又突然受了这么大的寒气,刘太医担心娘娘的身子受不住……”
听到这里,苏培盛对于刘太医的诊断颇不以为意,甚至是实难赞同,身子受寒与湖溺水相比,危险性实在是小太多了,刘太医此番诊断实在是有小题大作之嫌。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不是贵妃娘娘的后续诊治问题,而是如何向皇上回话的问题。刚刚虽然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不过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苏培盛第一时间了解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果然“贵妃”这个名分不是白白吃干饭的,娘娘虽然不得势了,但是就凭这个名分也是关系皇家脸面的,岂能是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放过去了?
“月影我来问你,这大黑夜的,你家主子怎么突然有兴致去游湖了?”
对于苏培盛不关心她家小姐的身体安危,只关注“行刺”之事,月影当即是对他愤恨不已,奈何苏培盛是大总管,月影再是气恨不平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暂且放下对冰凝病情的担忧,耐着性子回了苏培盛。
“回大总管,我家主子对这几天的皓月当空很是欣赏,一直追着明月,后来见明月爬到了树梢头,园子里见不到了,于是就吩咐奴婢前去备船游湖。”
月影虽然是个笨丫头、傻丫头,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聪慧的冰凝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学得一些皮毛。当大内侍卫误将她当作刺客湖上团团围住之后,她就意识到今天的事情闹大了,一定是会闹到皇上那里。怎么办?年家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冰凝也被打入冷宫,今日又有把柄被人抓在手中,这个关键时刻,平日里想寻冰凝的错处还没有机会呢,这一下子岂不是直接给人家送上门去了?
其实月影也明白,整个事情当中,最关键的是皇上的态度,皇上若是心中有她家小姐,那么冰凝就是杀人放火,皇上也能替她做好一切善后事情,皇上若是心中没有她家小姐,这一次可就正中了他或是霍沫的下怀,借着这个天赐良机直接将她家小姐除掉可就是轻而易举之事,毕竟“行刺”的风声已经远远地散布出去,只凭“行刺”这个罪名,不要说“主犯”冰凝,就是整个风寄燕然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也都得全部被当作“从犯”一并被绳之以法。
幸好苏培盛急于洗脱罪名而弃她们主仆不顾,先去皇上那里禀报详情,给了月影一个缓冲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回复的问题。冰凝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是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落水之前如此,落水之后也是如此,因此月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任凭她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总算是想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机遇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当苏培盛审问起今日之事缘何而起的时候,月影镇定自若是将自己事先想好的托辞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令老奸巨滑的苏培盛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而且当即就信以为真了。
第3184章 几次游湖
要说大清皇宫之中,察颜观色的第一高手非皇上莫属的话,那么稳坐第二把交椅的就一定是苏培盛了。他不但能够将皇上的心思揣摩得八九不离十,对于其它主子那就更是了如指掌。而冰凝虽然天资聪颖、摆长计谋,但是她从来都是用计谋来防身,并不会利用自己的特长主动进攻,因此防人之心就差了很多,因此苏培盛非常轻易地就掌握了她的内心。相比较而言,在皇上所有的女人当中,贵妃娘娘是最喜欢风花雪月之人,即便是同样才情甚高的霍沫都难有她的这份雅兴,此外再联想到冰凝正是失宠之际,最是落寞伤心难过时,因此娘娘借赏月排遣内心的孤独寂寞,并最终赏到了湖上这个说法,还是极有说服力的。
由此可见,渐渐地变得聪明起来的月影这一次简直是超水平发挥,连给苏培盛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机会都没有。由于挑不出冰凝游湖的疑点,苏培盛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将刚刚在皇上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一骨脑地都撒到了月影的头上。
“噢?娘娘有如此雅兴实在是难得,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又游到了万岁爷的寝宫附近,也是极不妥当吧?你就这个当奴才的就不知道拦着点儿吗?”
“奴婢已经拦过好多次了,主子就是不听,奴婢总不能绑了主子吧?”
这句话月影说得确实是实情,因此也格外地理直气壮一些,令苏培盛更是挑不出来半点破绽。不过,虽然他审过了月影,可是如何跟皇上交代呢?
“你还有理了?恐怕也就敢在本总管面前耍耍威风吧?有本事你把这话当面跟万岁爷再说一遍吧!”
“当着万岁爷的面,我也一样会这样说!”
月影从来都不是这么态度强硬之人,不过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心虚了,生怕苏培盛瞧出半点破绽,那可是要害惨了她家小姐,因此平日里一直都是温温吞吞的个人,此刻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得不强打精神故意使出一副强硬的口气。
苏培盛原本是因为拿月影没办法才故意刁难于她的,此刻见一贯温顺的月影竟然毫不示弱,甚至气势更盛,苏大总管登时觉得颜面扫地,又一想,一会儿跟皇上回话全由他一个人口说无凭,还是带上这个奴才也好令自己更容易脱离干系。
“好,那你就跟本总管走一趟吧!”
月影对付苏培盛都已经是强驽之末了,现在让她直接面对皇上撒下弥天大谎,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可是大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也是没有了半点退路可言,因此她只得是硬着头皮挪着脚步朝九洲清宴的方向走去。
再次回到九洲清宴,因为有月影跟在身边,苏培盛的心里踏实多了,再也不像刚才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那般。不过这里的情况仍是令他略感意料之外,按理说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去上早朝了,他与月影至少是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都不止,然而当他复又回来的时候,居然极为幸运地见到了高无庸。能够见得到高无庸就一定能够见得到皇上,对此苏培盛一下子有点儿摸不清门道了。
“高无庸,你没有伺候在万岁爷身边?”
“噢,是苏总管啊!湛露在里面伺候着呢,小的正要过去跟各位前来上朝的大人们传个万岁爷的口信,要晚些时辰再开始早朝。”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就是万岁爷昨天一宿被搅得没有睡好,这个时候头正痛着呢,张太医给把着平安脉,说是没有大碍,就是要晚一会儿功夫。”
一听是这个情况,苏培盛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于是又仔细地理了理仪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奴才给您回话来了。”
“进来吧。”
得到皇上的吩咐,苏培盛前面小心带路,月影后面亦步亦趋,两人进了屋里来,只见皇上端坐在太师椅之上,张太医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苏培盛见状又是顿觉一惊。按理说高无庸不会欺骗于他,因为高公公既不是那种玩手段的人,也没有必要与他苏培盛玩手段,可是刚刚那个奴才明明说的是张太医在给皇上请平安脉,怎么进了屋来,皇上端坐正中呢?结果就在苏培盛狐疑之间,皇上倒是先开口发话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皇上先开口发话对奴才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苏培盛当即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答道:“回万岁爷,菩萨保佑,贵妃娘娘体康安健,现在刘太医正伺候在身边,应是无恙。”
听了苏培盛的回答,皇上的脸色果然是有了比较大的好转,不过既然月影过来了,他自然是要亲自询问一番的。
“月影,你说说,你家主子怎么深更半夜的落水了呢?”
月影自从听说要来向皇上禀报就一直都是心虚不已,刚刚连苏培盛都被皇上吓得当即腿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屋子当中,她哪里还可能独善其身?也是当即就随着苏总管一起跪了下来,此刻听了皇上的问话,再是胆战心惊也得将这出戏演下去,于是就将刚刚回复苏培盛的那一套话,又原封不动地回给了皇上。皇上听了她的回话后,半晌都没有再出声。
面对屋子中连掉根针都能够听得到的情形,月影的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难不成万岁爷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设下的这套鬼把戏?皇上打算借这个机会给小姐订下谋逆行刺的罪名?越想她越是害怕,既想要偷偷看看皇上的神色,又实在是不敢抬起头来,随着玉漏不停地沙沙作响,仿佛是战鼓敲在她的心头,那道原本就极为脆弱的心理防线几乎马上就要被皇上给攻破了!结果恰在这个时候,皇上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突然间发话了。
“朕问你,你家主子这是第几次游湖?”
完了,完了!皇上的这一句问话令月影登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这是第几次?当然是第二次,可是,她要回答第几次才能保得她家小姐性命无忧呢?若是说第一次应该更好一些吧?若是说第二次,岂不是更要落下把柄,被皇上认定是她家小姐蓄谋已久呢?
此时此刻,月影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呆头呆脑,若是早早地与冰凝订下攻守同盟也好呀,有冰凝的神机妙算告诉她回答是第几次才能够保得她家小姐性命无忧该有多好!可惜,一则冰凝还在昏迷之中,二则她又在皇上的眼跟前,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冰凝啊!
见月影久久都没有回复他的问题,皇上有些气恼了:“这个问题还用想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难不成你还在想着用什么招数来欺骗于朕吗?”
皇上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之人,这个时刻更是连一个眼神都能够给月影施加一股强大的威力,吓得她将刚刚的那些算计全都一下子忘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实话实说,要不然她家小姐的结局会更加悲惨。
“回,回万岁爷,今儿个已经是第,第二回了。”
“第二回?那第一回是什么时候?”
“回万岁爷,第一回是昨儿个。”
月影战战兢兢地回复之后,又是半晌都没有得到皇上的半点回音。等待是令人忐忑不安的事情,偏偏她现在是要等待皇上的裁决,玉漏的沙沙声简直是能要了她的命,直想急急地冲皇上说一句:有什么责罚都让奴婢来承受吧,您只要高抬贵手,放过贵妃娘娘就行,就是要了奴婢的小命都可以!
皇上自然是听不到月影的心声,他有他的考虑和思量,又是过了简直是要人命的半晌功夫之后,他这才开了口,然而开口的皇上比不开口的皇上还要吓人,因为他的声音中却是透露着阴森恐怖的语气,令在场之人登时毛骨耸立起来。
“传朕的吩咐,月影,凝霜、翠珠,还有湛露,即刻由这四个人分成两班轮值,每班两个人,不离左右地守在贵妃娘娘的身边。从现在开始,没有朕的吩咐,娘娘不得出她的屋子半步,就是去园子里也不可以!另外再让齐公公派些得力的奴才,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守在娘娘的房门口,每个班至少要四名奴才。若是娘娘出了房门半步,不论屋里的还是屋外的,所有当值的奴才一律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朕!”
第3185章 贵妃禁足
皇上的一声令下,不要说月影、湛露、无双和高无庸,就是跪在地上的苏培盛也被皇上那阴森恐怖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若是放在平日,皇上一声令下,众人都如鸟兽散般立即前去办理自己的差事,然而这一回,众人犹如石化了一般,半天了,连个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一下。
从皇上刚刚的吩咐,众人第一时间得出了最为正确的结论,那就是皇上下令禁了贵妃娘娘的足!
然而禁足并不是最令在场奴才们闻之丧胆的事情,毕竟禁足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最为严厉的处罚,就连雅思琦都被皇上禁过足,连皇后玉印都不得不交给冰凝临时代管,因此禁足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却是皇上的手段。
后妃被禁足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不管谁被禁足,一则女人们哪里还敢惹事生非?定是都会老老实实地守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生怕一丁点儿的小事情又再惹得皇上大发雷霆,因此被禁了足的女人自然是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严密地看守起来;二则所谓禁足,从来都只是不允许女人出了自己的宫门或是园子大门而已,在自己的宫里或是园子里,她们仍然享有充分的、高度的行动自由。然而这一次,皇上将冰凝的禁足限制在了她的房间里,也就是哪怕她去看望六十阿哥或是湘筠格格也是严厉禁止的行为!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在场之人全都是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皇上怀疑贵妃娘娘图谋不轨,却又抓不到切实可行的证据,又或许是碍于皇家脸面,不能明正言顺地治了贵妃娘娘的罪。真若是以“谋逆行刺”的罪名治了贵妃娘娘的罪,实际上丢人现眼没脸皮的人却是皇上,是整个皇家,那可是开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有历史先例,因此皇上因为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也不敢直接治了贵妃娘娘的罪,但又不能眼睁睁地放任娘娘的行刺之举,最终也就只能是以禁足的名义严密看管起来,待这阵风声过后,再考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发落掉这个女人罢了。
一想到这里,不要说月影,所有的奴才们都是心里格登地一下子,禁不住可怜起贵妃娘娘来。年家落魄到这个地步,娘娘为什么不忍下一口气呢?这么跟皇上正面争斗,不是以卵击石吗?娘娘再是天资聪慧、诡计多端,可是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斗得过英明睿智的皇上呢?从前娘娘能够屡战屡胜,不过是依仗着皇上的宠爱在身罢了,现在没有了皇上的宠爱,不但什么都不是,而且连命都要不保!一想到不久的将来,指不定哪天贵妃娘娘就突然间人间蒸发、暴病而亡,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就在在场之人或悔不当初,譬如月影,或唏嘘嗟叹,譬如高无庸,或冷眼旁观,譬如无双,各自怀揣复杂的心情不一而足之时,皇上又开口了,这一次再度开口,又是将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月影、湛露,你们两个听好了,过去之后,月影与翠珠一个班,湛露与凝霜一个班,第一个事情就是将娘娘房里所有的剪子绣花针等等利器,还有金银、绫罗等物,统统清除出娘娘的房里,若是发生半点意外,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要活着来见朕!”
这一回的一声令下,众人也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担心娘娘在禁足期间不堪受辱自尽身亡,皇上这是要留下活口亲自审问娘娘啊!
对于月影和湛露二人的继续沉默皇上极为不满意,当即大喝道:“你们到底听明白了没了!”
被皇上这一声吓得两个奴才当即如捣蒜般跪地磕头道:“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你们就立即下去当差!另外苏培盛你也跟着她们一并过去一趟,把朕的吩咐一字不落地当面传给齐武,若是有半点差池,你自己将狗头砍下来,不要脏了朕的手!”
自此,冰凝开始了被禁足的日子,不但她自己不能走出房门半步,就是连雅思琦都不能前来探望,更不要说其它人了,也就是说冰凝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幸好她一直都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实施了最为严酷的禁足,但是她自己却是因为不知道而省了烦恼。
月影和湛露二人回了风寄燕然之后,虽然按照皇上的吩咐,与凝霜和翠珠两人轮班值守在冰凝的身边,但是趁着冰凝还没有醒来,月影召集四个人在一起发了话。
“万岁爷信得过咱们姐妹几个,才吩咐咱们守在主子身边好生伺候。我跟翠珠是从年府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主子,湛露和凝霜两人一开始当差就守在主子身边,所以说,主子最信得过的奴才,恐怕也就是咱们四个人了。我想说的是,不管外面怎么说,怎么传,当时湛露和我都是直接听的万岁爷的吩咐,万岁爷可是没说主子半个字的不是,只是叫咱们过来伺候主子,所以,将来是怎么个情形谁也不敢打保票,咱们主要按照万岁爷的吩咐,伺候好主子,其它的就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待主子过些时辰醒过来之后,若是问起翠珠你怎么伺候在这里,翠珠你就说格格的衣裳都做好了,您这里又缺奴才,就赶快回来当差了。若是问起湛露你怎么伺候在这里,湛露你就说因为主子这里缺人手,万岁爷吩咐你过来顶几天的差事,至于其它的,你们就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都不得向主子透露,不然的话,我不但不会再将你们视为姐妹,而且也不要怪我心毒手狠!”
那三个奴才虽然心里头一直都是惴惴不安,但是一方面她们与冰凝都是有很深的主仆之情,另一方面也是鲜少见到月影这般来者不善,心中也是有些忌惮,因而都没多什么,直接应了下来。
直到两天之后冰凝才逐渐地清醒过来,对于自己为何游湖,又为何失去意识之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落了水。此刻守在她身边的正是月影和翠珠二人,于是不禁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翠珠,你怎么在这里伺候?不是有月影吗?”
由于事先都统一好了口径,翠珠自是将那番说辞又照样学了一遍,冰凝听后不以为意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月影在这里伺候着,你就不用再跟着一起熬着了,待她去歇息的时候,你再过来伺候就行了。”
月影害怕翠珠胡乱说话,于是赶快接过了话茬儿道:“您这是不怕累坏了奴婢呀?您这两天奴婢可是没黑天没白天地伺候,一刻都离不开人,只奴婢和凝霜两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只好把翠珠叫了过来,后来不知道是谁跟万岁爷禀报了您这里缺人手的事情,万岁爷大慈大悲,就将湛露也派了过来……”
“什么?湛露也过来了?那万岁爷那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
“哎呀小姐呀!您怎么还操心起万岁爷来了?万岁爷若是没有人伺候,苏大总管和皇后娘娘自是会安排,哪里不农行得着您操心呀!”
一说到皇上,冰凝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刺痛了。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她仍然无法平静地面对那个突如其来的皇上变成了“意中人”的结局。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意中人”竟然是皇上,冰凝的心再度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她真的好想去问问他,当初每夜都来年府高墙院外赴琴琴之约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当初他是不是误将婉然错当成了她才有了儿女私情……,她需要他的亲口证实,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的猜测从他的口中亲口证实出来,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
因为有这件事情像大石头一样压在冰凝的心头,令她一时间无暇顾及其它的事情,不管是翠珠也好,还是湛露也好,也不管她们是奉了谁的命,愿意来伺候她就伺候吧,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不通过皇上之口就能够证实了她此前的那些大胆的猜测。虽然她也不知道证实之后想怎么做,但是她只想走一步看一步,先证实了再做以后的长远打算。
冰凝想着如何证实自己的大胆猜测,而雅思琦对于明天就到来的皇上的寿辰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她,那就是天仙妹妹怎么办。
第3186章 皇后援手
贵妃娘娘被禁足之事,雅思琦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当即是极度震惊!如果说这园子里还有谁不相信冰凝犯了谋逆行刺之罪,月影是第一个,雅思琦就是第二个。为什么呢?因为除了月影之外,就属她与冰凝的交流最多,所以也最为了解。
由于失宠因爱生恨?冰凝早已经清醒地将她与皇上的关系认定为君臣关系,那么一个无爱也无恨之人有什么理由行刺皇上呢?为了年家复仇?年家的失势可是从去年就开始了,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年二公子就被一撸到底贬为普通兵卒,以冰凝那么鲜明的个性,若是存了谋逆行刺的心思,岂会忍到现在?
除了这两个理由之外,雅思琦实在是想不出来冰凝还有什么理由要行刺皇上,又没有同谋,只凭月影和一个船夫,还在摇摇晃晃的船上,隔着好几十米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羸弱的身躯,孤军奋战,以冰凝那么兰心蕙质之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那哪里是去行刺,分明是去送死。
既然雅思琦能够想得到这些,想必皇上就更是能够想得到,可是他依然选择了对冰凝实施史上最严酷的禁足,为什么?难道说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天仙妹妹?
想到这里,雅思琦的心头格登地一下子,后脊梁也开始嗖嗖地发凉。按理说皇上不是这么绝情之人,可却实实在在地做出这么绝情之事,恐怕这后面的原因就太值得沉思与玩味了,难不成是霍沫吹了枕边风的结果?
一定是的!皇上再是心狠手辣,却是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女人下过这样的狠手,想当初他千方百计想娶的婉然没有娶到手,却被迫娶了冰凝进府,那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在他与婉然情比金坚,与冰凝毫无半点瓜葛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让冰凝暴病而亡,给婉然腾出位置的念头,毕竟冰凝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就算他真的动了手脚,也是任谁都抓不到半点把柄。现如今,夫妻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与冰凝也真心实意地相爱了那么多年,他付出过真情,冰凝也为他开枝散叶,诞育了三个阿哥一个格格,在双方既有感情基础冰凝又是劳苦功高的时候,就算是看在六十阿哥的情面上,他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给冰凝安上一项“谋逆行刺”的罪名呢?因此雅思琦实在是找不出来任何理由,唯有将这一切归咎于霍沫才能解释得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雅思琦简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想出万全之策,救冰凝于水火之中,就像上一次天仙妹妹身陷永和宫的时候那样,凭借皇后的天然优势,向冰凝伸出援助之手,化险为夷。
雅思琦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为什么偏偏一到了冰凝的事情上就要多管这一道闲事呢?她们虽然以姐妹相称,但都是做表面文章,根本就没有亲近到这种可以令皇后娘娘奋不顾身的程度,那么雅思琦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想要去救冰凝于危难呢?
大抵说来有两个原因。一是从感情的角度来讲。她与冰凝相差了二十多岁,原本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要说感情,雅思琦与淑清才能够称得上有姐妹之情,既是因为两个人年龄相仿,也是因为她们都是从皇上年少之时就陪伴在身边,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在如此长的岁月之中自然也是容易培养姐妹之情。不过淑清不是个聪明人,这让雅思琦与之共事的时候,总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实在是劳心费神。后来惜月进了府,虽然这位钮祜禄妹妹是个精明人,但是心机太多、诚府太深,雅思琦需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与之也是劳心费神。直到冰凝进府,雅思琦才突然间有了一种终于觅得知音的感觉,冰凝天资聪慧又不耍心机,与天仙妹妹共事,不需多说双方就能够心领神会,相互配合得格外默契,对于雅思琦而言,与冰凝相处是最为惬意之事,颇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另一个则是从利益的角度来讲。雅思琦是皇后,她既要处理好后宫事务,不让皇上有后顾之忧,也要坚决地捍卫自己的地位与权益,不能做个任人欺凌的皇后,甚至最后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从前皇上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令她有如此严重的危机感,直到霍沫的得宠,让雅思琦充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这场对决与较量中,她急需要一个帮手,一个无私无欲的帮手,既帮她打退劲敌,又不会对她造成威胁,而这个人当然是非冰凝莫属。虽然冰凝现在不得宠了,但是两个聪明人强强联合,就算都不得宠,但是对付一个既聪明又得宠的霍沫,雅思琦掂量了一番,还是认定她们胜算的面更大一些。
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她的最得力最重要的联盟竟然被霍沫悄悄偷袭成功,落下了“谋逆”的天大罪名,这简直是给了雅思琦当头一棒,几乎是将她打压得喘不上气来。没有了冰凝,雅思琦哪里是与霍沫单兵较量,她是与霍沫和皇上两个人作战!从前虽然霍沫也有皇上,但是皇上毕竟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务上,能顾及霍沫的情形不多,再加上冰凝的相助,因此她与天仙妹妹是两个人对付霍沫的一个半人,所以雅思琦才会有胜算的预计。现在自己先是失掉了重要联盟,霍沫再有皇上的恩宠在身,因此雅思琦是以自己一个人对付霍沫的一个半人,她怎么可能再去抱任何打败霍沫的幻想呢?那不是痴人说梦话吗?
因此不管是从感情的角度还是从利益的角度,雅思琦都不能坐视冰凝惨遭霍沫毒手不管,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没有半点用处,但是她只要是努力过,将来就不会因为现在的主动放弃而后悔。只是什么法子既能帮了冰凝又不至于被皇上骂,甚至惹火上身呢?
冰凝醒来的消息雅思琦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或许是天意,冰凝竟然在皇上寿辰的前一天醒了过来,这让久久找不到借口的雅思琦在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与希望,于是当天傍晚时分,她就径直来到了九洲清宴。因为没有提前传口信,自然是要先让高无庸进去给皇上递个话才行。
皇上没有料到雅思琦会不请自来。一般皇后娘娘不请自来的情况大致有两种:一种是事发突然紧急,来不及提前传口信;第二个就是她有不合规矩的事情想要办,害怕提前传了口信他拒绝见她,所以才要不请自来。由于雅思琦选择了傍晚时分不请自来,这个时候是他的空闲时间,若是发生了重大事情,恐怕他在上朝的时候,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因此他断定这一次皇后娘娘一定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要他首肯。尽管猜出了一个大致情况,不过明天就是他的寿辰,雅思琦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甚是辛苦,就算是奖赏,他先应允她进见,至于她的要求是否能答应,那还要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再说。想到这里,他就对恭候一旁的高无庸发话道:“请皇后娘娘进屋来回话吧。”
雅思琦进了屋来,自然是要先行礼请安,待这些过场走完之后,皇上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于是直接开口问道:“你今天又是想要朕破什么例呢?”
皇上一语道破天机,雅思琦也没有太多的奇怪,在他的面前,她几乎是不可能通过耍心机来占到便宜的,因此她也没有跟皇上兜圈子,而是一样选择了开门见山。
“启禀万岁爷,明儿就是您的寿辰了,臣妾与苏总管商量也办妥了绝大部分的差事,现在有一件比较为难的事情,还是需要禀报与您才好。”
“好,说说吧,有什么难办的差事。”
“就是,就是年妹妹。您禁了她的足,可是您也没有说禁足多少天,臣妾算了算,到明天她禁足也有三天了,又正逢您的寿辰,臣妾也不知道年妹妹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禁足的,不过古往今来一直都有逢帝王寿辰大赦天下的先例,所以臣妾就想,是不是明天您的寿辰,年妹妹也可以参加呢?”
第3187章 冰凝知罪
面对雅思琦明目张胆的劝说,皇上很是诧异,继而脸色立即不悦起来。雅思琦本就是战战兢兢地前来说情,此刻见他这个神态,当即是心里格登一下子,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来到了皇上这里,就是说出大天来,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只能是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回万岁爷,臣妾知道错了,只是,只是臣妾在想,年妹妹还是贵妃,宫里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万一传将出去独独妹妹缺度了您的生辰,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岂不是又要大做文章了?”
“她不是病着吗?”
“年妹妹是病着,不过,臣妾也问过太医了,刘太医说妹妹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惊吓才一直昏着没有醒,现在醒来了,也就万事皆安,只需好生调养即可……”
“你,你还是先去问问她吧,如果她能够撑得住就过来,如果撑不住的话,就不要逞强,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雅思琦万没有料到皇上会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当即是喜出望外,连回话都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起来。
“多谢万岁爷因典,多谢万岁爷恩典!”
雅思琦实在是难以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除了“多谢万岁爷恩典”这几个字之外,就差跪地磕头了。前面说过,雅思琦与冰凝之间除了英雄惺惺相惜之外,还有较大的利益关系,所以她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皇上面前来替她说情。因此皇后娘娘现在的这个感恩戴德主要原因并不是替冰凝高兴,而是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以致于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了。毕竟她一开始就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再加上一句话说完皇上立即龙颜不悦,令雅思琦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甚至要尽快考虑自己如何脱险的问题。然而幸运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在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皇上突然间又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这,是真的吗?
皇上仿佛是戴了一副透视镜,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于是不待雅思琦询问就主动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拿这个事情大作文章就不好了,既然她还是朕的贵妃,就理应参加朕的寿辰,只要她的身子受得住,朕是不会禁止的,不过,如果她能来的话,你给苏培盛传朕的话,好好伺候好她,万不可再出什么差池,水路是断断不能走的,所有防范的法子还都要继续使着,切不可有半丁点儿的大意,否则,也是一样直接提着人头来见朕!”
皇上能答应冰凝参加寿辰已经莫大的恩典了,至于大内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监控在这个莫大恩典面前都是不足一提的小事一桩,因此雅思琦迫不急待地点着头,一副一定会将差事办好、包打保票的样子。
出了九洲清宴,雅思琦片刻没有耽搁,直接去了风寄燕然。前两天因为皇上下了禁足令,又因为冰凝犯的是“谋逆行刺”的罪名,雅思琦就是借上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前去探望。现在可好了,有了皇上的尚方宝剑,她就有了主心骨,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趟。
这个时候恰好是湛露和凝霜的轮班,当她们听到皇后娘娘前来探望她们家主子的口信后,当即是格外地震惊,心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万岁爷开恩了?主子有救了?结果还不待她们将这个好消息说给冰凝听的时候,门口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于是她们只得是赶快迎到门口,恭候皇后娘娘的大驾光临。
“奴婢给娘娘请安了。”
“起来吧,你们家主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好多了,晚膳的时候喝了些米汤,精神也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一听说冰凝的身子有了很大的好转,雅思琦的心里头又踏实了许多。她当然是希望冰凝不要制度了明天的寿辰宴,否则她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游说皇上了。上一次中秋家宴若不是有冰凝坐镇力挽狂澜,想必那一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沫一个人占尽了上风,她这个皇后也要像其它嫔妃一样被霍沫狠狠地踩下脚下。而明天皇上的寿辰宴上,她又提议姐妹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众人拾柴火焰高,以期压住霍沫没有翻盘的任何可能性,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若是失去了冰凝的强有力援助,她自己又因为是皇后的身份不能亲自上阵,完完全全只凭淑清、惜月几个人,绝对难以与霍沫抗衡。
再者说了,雅思琦并不是要冰凝亲自上阵技压群芳,就冲冰凝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出席寿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怎么可能再指望着天仙妹妹带病竟技呢?不过雅思琦确实是非常信任她,就算是不亲自比试,只要有她能坐在那里,只凭她聪明的大脑和绝佳的口才,就一定能够压制住霍沫的嚣张气焰。更何况,参加竞技的只是皇上的妃嫔们,霍沫连个名分都没有,有什么资格为皇上献艺祝寿?
所以雅思琦极为热切地盼望着冰凝的出席,另外在皇上那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就更是激发了促成此事的信心与决心。此刻再听说冰凝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就更是令她信心百倍、踌躇满志。于是直接绕过两个奴才,径直到了里间屋。
由于已经醒了过来,因此刚刚在外间屋的对话,冰凝全都听提一清二楚,也知道此刻进屋的是皇后娘娘,于是她强挣扎着直起身子来,雅思琦进了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得她赶快三两步就大步冲到床前,赶快将冰凝的身子扶住。
“哎呀呀,妹妹这是急什么?我这是过来探望你,又不是跟你摆皇后的架子兴师问罪,赶快躺下,好生养着。”
“多谢姐姐体恤,妹妹已经没有大碍了。”
“没有了就好,来,让我看看,嗯,气色也还算可以,没有像从前那般惨白惨白的,可是让姐姐放下心来了。”
雅思琦说完之后,冰凝并没有接她这个话茬儿,于是房里一时间突然冷了场,冰凝知道皇后娘娘不只是探望她这么简单,因此等雅思琦说起下文来,而雅思琦则因为自己的这个请求有点儿不尽人情而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冰凝才刚刚醒业,拖着一个病秧秧的身子,却还要参加第二天的皇上的寿宴,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令她难以启齿之事。冷了一会儿场子之后,到底还是雅思琦坚持不住了,毕竟是她有求于冰凝,因此再是难以启齿也总不能指望着冰凝主动开口吧。
“那个,姐姐刚刚从万岁爷那边过来,你也知道,明天就是万岁爷的寿辰了,本来你这个情形……,不过,姐姐还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时候,万万不能缺了你,于是刚刚就去求了万岁爷,不过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万岁爷虽然禁了你的足,但是也不是不尽人情,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件事情罚也是罚了,总不能让万岁爷自己说出口免了你的罪,所以,万岁爷就说看你自己的身子情况,如果能来他定是不会再寻你的错处,所以……”
当雅思琦说到那句“禁了你的足”的时候,冰凝就是大吃一惊,说到最后,一会儿一个“免了你的罪”,一会儿一个“不会寻你的错处”,更是令她极度震惊:什么时候她变成罪人了?难不成他这是要让她为了霍沫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女人而让路,所以就要给她凭空安上一个罪名?到底是什么罪名?难不成他居然治了她的谋逆行刺之罪?
冰凝千算万算,生怕他发现她是因为听了第一天的琴声才想出的游湖,于是特意在第二天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强忍着急于知道真相的折磨,宁可一夜失眠也按兵不动,一直忍到第三天才付诸行动。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得过老奸巨滑的皇上,居然到头来被治了一个谋逆的大罪!
想到这里,冰凝不禁一阵的不寒而栗,或许第一天的琴声也是他的预谋,是引她出动的计谋,原本他做为一个帝王就是预加之罪何患无词,现如今又抓到她图谋行刺的铁证,岂有善罢干休的道理?
第3188章 报仇雪恨
冰凝越想越是觉得心寒,越想越是觉得意冷,她已经将他仅仅视为君王,将自己摆到一个臣子的位置上了,他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她呢?难道说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才能够称心如意,才能够给霍沫一个交代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直接将她打入冷宫还不够吗?一定要给她强加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将她置于死地才心满意足吗?
冰凝说不尽心中的悲衰,从前她对两个人之间曾经的真心相爱,现如今的行同陌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爱过就是爱过,不爱就是不爱,曾经付出的真心永远不会收回,现在守住的真心也是一样的无怨无悔,可是他呢?他的所做所为,对得起她曾经付出的真心真情吗?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吗?他太让她失望了,平生第一次,冰凝对自己与皇上的这一段情心生了悔意。
这个悔意既是因为他凭空强加给她的这个罪名,也是因为知晓了“意中人”与他合二为一之后的理想幻灭,两个事情同时发生,令冰凝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第一时间产生了对从前过往的无尽懊悔。
也是在这一刻,冰凝对皇上心生了恨意,对那个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充满了满腔的仇恨。冰凝天性善良,从到到大的成长经历也十分简单,又因是家人的掌上明珠,被格外地宠溺,因此既是天性使然,也是没有发生可以令她心生愤恨之事,可是今天,对冰凝而言,完全是颠覆了她二十多年来对人生的所有认知。
雅思琦见自己说明来意之后,天仙妹妹一下子脸色大变,当即心说不妙。由于刚刚在皇上那里旗开得胜令她登时倍受鼓舞,以为在冰凝这里也是一样能够取得意想之中的结果,却是万万没有料到,才只说了个开头,这天仙妹妹怎么就一副满腔仇恨的模样?当初冰凝不是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对皇上只是君臣之情,没有爱也没有恨吗?怎么现在却是这么一副神情,难不成是诓骗她这个皇后不成?
“妹妹,妹妹?”
雅思琦连喊了两声,才将一直沉浸在悲愤之中的冰凝拉回到现实中来,面对如此反常的冰凝,雅思琦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只觉得今天自己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毕竟冰凝的脾气禀性她是最为清楚,那么任性的一个女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又是被皇上治了罪这个节骨眼儿上,想必这个丫头是恨透了皇上吧。既然是恨透了,既然年家已经倒台,没有了半点起死回生的希望,天仙妹妹这是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打定了与皇上同归于尽的主意啊!
想到这里,雅思琦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此时此刻她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前来说服自己这个最佳的同盟军出度明日明寿宴,为自己助阵打气,而是以多年的姐妹之情,眼睁睁地看着冰凝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她却明明预感到了最坏的结果,却无能为力阻止悲剧的发生,那么她的余生定是要在悔恨中度过,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挽救天仙妹妹,分明这个时候她是有能力的。
“妹妹,妹妹啊,你就听姐姐一句话吧!你可是千万不要做任何的傻事,不但不要做,连做傻事的想法都不要有啊!再者说了,这个事情你也怪不得万岁爷,你若不是深夜游湖,又怎么可能让居心叵测之人手攥了你的把柄呢?万岁爷也是一国之君,你这个事情总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才是,所以要姐姐说,你也是有错处的。当初万岁爷疼你,才将这个湖给了你一半,现在万岁爷念着你们的旧情,没有将这半个湖一并收了回去,可见万岁爷绝对不是那薄情寡恩之人。你要好好地想明白了这些,万不可凭一时的冲动,铸下一辈子的大错,不为别的,就为了六十阿哥,你也要三思而后行啊!”
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雅思琦的这番话完全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怎奈冰凝这个时候是怒恨滔天,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不痛不痒的冠冕堂皇之辞?被抄家不是她乌拉那拉家,被治罪的也不是她皇后,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她们两个换一换处境,皇后娘娘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吗?
原本冰凝醒来之后得知今天恰是皇上生辰的前一天,当即就心生了不去参加寿辰的打算,表面上的托辞是身子不适,真正的原因是实在忍受不了“意中人”忘记了她,而与霍沫成双成对比翼齐飞的残酷现实。然而随着雅思琦的到来,带给她这个“被禁足、被治罪”的惊天消息之后,冰凝的心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是一瞬之间,她就决定哪怕是被人抬着,也要去参加他的寿宴,如果不参加寿宴,以她被禁足、被治罪的现状,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得以见他一面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让她亲自证实他就是她的“意中人”这个事情。如果她猜错了,误会了,张冠李戴的话,她怎么能够原谅自己呢?他是否被冤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寻错了真相,辜负了自己这十多年的痴情托付,对不起自己才是让冰凝无法释怀的。想到这里,冰凝就更加坚定了明日赴寿宴的决心。
“多谢姐姐的一片深情厚意,妹妹牢记在心,姐姐也是实在人,妹妹若是再说那些虚话,实在是有失恭敬。刚刚姐姐不是问妹妹明日能否参加万岁爷的寿宴吗?妹妹一开始就说了,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定是能够参加的,还望姐姐放心。”
冰凝特意回避了“做傻事”这个话题,然而雅思琦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之人。前面说过了,她与冰凝的姐妹之情与她和皇上的夫妻之情相比,完全是芝麻与西瓜的关系。她是万事以皇上为先,皇上是压倒一切的最重要的,因此当她看出来冰凝对皇上心怀刻骨的仇恨之后,虽然在第一时间劝说冰凝不要做傻事,那也是因为害怕皇上遭到什么不幸才力劝天仙妹妹的,也就是说在保证皇上人身安全的前提下,顺便挽救一下冰凝。现在见冰凝故意回避了“不做傻事”这个话题,只是答应参加明天的寿宴,半个字都不提她最关心之事,一下子就恼火了起来。
“妹妹,姐姐苦口婆心地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姐姐那些话可都不是凭白说的。念在你曾经服侍万岁爷有功,为万岁爷开枝散叶,也就只是今天,姐姐只当你沉水之后得了失心病,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才犯下这样的大错,一切都既往不咎了,但是过了今天,若是你仍然一意孤行、不思悔改,执意铸下大错犯下大罪的话,姐姐不但不会救你,还会大义灭亲,劝说万岁爷万万不可轻饶了你!姐姐一向说到做到,切不可抱有半点侥幸!你都听明白了吗?”
此时此刻,雅思琦对于冒着被皇上治罪的风险力荐冰凝明日参加寿宴之事简直是要把肠子悔青了!早知道天仙妹妹对皇上怀恨在心,要与皇上同归于尽,她哪里还会来捅这个马蜂窝?就让天仙妹妹一辈子被禁足才好!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从皇上那里为冰凝讨下来这个天大的恩典,那是皇上的圣旨,自是不能出尔反尔,禁止冰凝参加寿宴。
因此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阻止冰凝参加寿宴的法子就是立即去皇上那里告发她,不过,雅思琦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她也不是大恶人,让她亲自去告发冰凝之事,实在是做不出来,虽然这个事情冰凝有错在先,但是总体而言,她还是善心更多一些,让她亲手揪出天仙妹妹真是太难为她了。可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丝毫防备的皇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冰凝实施报仇之举,对雅思琦而言,也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实在是没招儿了,她只得是狠狠地将冰凝教训一番,希望天仙妹妹能够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第3189章 后妃之争
雅思琦对冰凝的态度前后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过冰凝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此刻她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亲自证实”这个事情上,因此只要是明天能够参加皇上寿辰,就是被皇后娘娘狠狠地责骂一番也在所不惜。
“回姐姐,妹妹都听清楚了,也想明白了,您放心,妹妹不会做任何傻事的。”
冰凝的性子极为倔强,雅思琦见她竟是立即低了头,一下子又是有些糊涂了,不知道天仙妹妹是真的被自己刚刚的气势所吓着了,还是假意先应承下来,先跟她来个缓兵之计再说。依着她对冰凝的了解,不由自主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因而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起来。该说的她全都说了,该骂的也骂完了,她还能怎么样?谁让她想出来这个馊主意,在皇上面前力荐“大赦”了天仙妹妹呢?若不是她去替冰凝开口求情,恐怕天仙妹妹永无出头之日,一辈子都要被禁足了。
直到这个时候,雅思琦才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毕竟与霍沫的争斗中依靠冰凝的帮助大获全胜以及确保皇上的安危这两个方面,她自是毫无犹豫地会选择后者,因此面对满腔仇恨的冰凝,雅思琦真是悔不当初、追悔莫及。
只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半点挽回的余地,只能是现在暂且安抚下冰凝,然后明天的寿宴上见机行事,一方面她自己会牢牢地看住冰凝,确保天仙妹妹没有出手的机会,另一方面也会格外地叮嘱苏培盛,加大对皇上的保卫。
“好,好,姐姐是满心希望你真的听清楚了也想明白了,而不是表面上跟姐姐说一套,背地里自己又暗暗地盘算一套,那样的话,姐姐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你的。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办傻事情的,这一点,姐姐希望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头,再退一万步来说,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六十阿哥打算,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一意孤行跟把六十阿哥往火坑里推是没有两样的,三思而后行啊!姐姐能说的也就这么些了,好自为之吧。”
由于生冰凝气,又没有法子阻止天仙妹妹,雅思琦的心里头一直都觉得堵得难受,即便这番话说完,仍是没有得到半点疏解,因此话一说完立即起身就走,连正常的道别都没有,将冰凝一个人干干地晾在了这里。
主子们说话,奴才自是不敢擅自往前凑,因此湛露与凝霜一直都是在外间屋屏神凝气地小心候命,此刻见皇后娘娘怒气冲冲地离去,两人不明所以,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见着两个主子明显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地分道扬镳,两个丫头只得是默不作声但又配合极为默契地兵分两路,湛露急急地提脚就去追雅思琦,尽地主之谊恭送娘娘离开,凝霜则迅速回到里间屋来服侍自家主子。
冰凝有心问问凝霜,她昏睡不醒的这两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是如何下令将她禁足的。然而当见到脸色煞白却又充满了关切之情的凝霜之后,她又一下子打消了这个念头,既是不想再凭白地吓着小丫头,也是对皇上失望之极,不管他是如何吩咐的,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是还在抱着幻想,他会放年家、放她二哥一条生路吗?不会,绝对不会的!那是一个意志力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啊!从来不会优柔寡断、左右为难,所以既然事情没有了半点挽回的余地,她还抱什么痴心幻想呢?
也罢,也罢,只待明日亲自证实了再说吧。至于证实之后如何做,现在的冰凝脑子乱乱的,根本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更是没有想好未来如何面对,因此她似乎更希望明天证实的结果是“意中人”根本就不是皇上,那样的话她至少还能冷静得下来。
既然想不好将来如何,那就集中精力想一想用什么法子亲自证实吧,既能够得到真正的结果,又不会冤枉了皇上。尽管她是个极聪慧之人,想办法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是皇上这样强大的对手,她确实是需要好好地算盘一下。
于是冰凝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暗算盘着明天的计划。由于今天是湛露和凝霜轮值,两个丫头虽然也是尽心竭力,但是比起月影来还是要粗心一些,经验自然是不足,因此见到自家主子闭上了眼睛,以为是刚刚与皇后娘娘说话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于是也没有再多地询问什么,只是蹑手蹑脚地做好自己的差事。
冰凝一直都是不习惯有人陪在她身边的,昏睡不醒的那两天自然是没有办法,奴才必然是要服侍左右须臾不离,现在她醒过来了,哪里还忍受得了自己歇息的时候,身边还有两个出气儿的围在四周?再加上她努力思考一个既不会被皇上发现又能够亲自证实猜测的法子,当即是对丫头们不满起来。
“你们都退下去吧!”
由于当时皇上吩咐四个轮班服侍她的丫头们都不能离她左右,也就是变相地将软禁中的贵妃娘娘看管起来。然而月影给她们三个丫头又格外地叮嘱一番,切不可让她们主子得知皇上的命令。现在冰凝直接发话要湛露和凝霜像往常那样退下去厢房歇息候命,只留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里,虽然她们都知道这是冰凝的生活习惯,可是,这……岂不是违背了圣旨,要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见皇上?
一边是服侍了四、五年的主子,待她们不薄,一边是威严的皇上,一言九鼎,两个丫头心里头急得直打鼓,左右为难。不过到底湛露大了两岁,比凝霜的主意多一些,虽然着急但也没有乱了方寸,而是想出来一个能够有效说服冰凝的好法子。
“回主子,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奴婢们在您眼跟前儿碍事碍眼,不过,您这才刚刚大病初愈,若是奴婢两个都退到了厢房,将您一个人摞在这里,万一您有什么事情,奴婢却不在您身边,到时候,恐怕奴婢是要被苏总管、皇后娘娘甚至是万岁爷治罪的。所以,要不您看这样可好?奴婢两个退到外间屋门口边上的矮榻那里吧,既不会碍了您的眼,万一您需要奴婢的时候,奴婢也能够听得到,不会误了差事,您看可好?”
若是刚刚雅思琦没有过来的话,冰凝还意识不到这两个丫头的反常,以为只是她们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尽心竭力地照顾生病中的她罢了,然而从雅思琦的口中已经得知了自己已经被禁足、被治罪的事情,再看两个丫头吞吞吐吐、惊若寒蝉的模样,那么聪明的她当即是心下了然,原来连自己的丫头都成了皇上的眼线与耳目,成了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兵卒,真是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虽然被自己的丫头监视一举一动是一件令冰凝备感羞辱的事情,然而冰凝也是明事理之人,知道这个事情跟两个丫头没有干系,不是湛露和凝霜背叛了她,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上要她们这么做,她们岂有说“不”的能力?
“好吧,你们就先到外间屋候着吧,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进屋来。湛露,你这就把烛火灭了吧,关上房门,我要歇息了。”
说完冰凝也没有再理会湛露,直接就闭上了眼睛。面对没有责备她们半个字的主子,两个丫头见状,心里顿觉格外愧疚,只是她们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哪里有胆量反抗皇上的命令呢?最终只得是无奈地依从了冰凝的吩咐,先熄了烛火,再轻轻地带上房门,去了外间屋候命。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冰凝的眼睛唰地一下子就又睁开了,寂静的夜,毫无半点声响,原本烛火燃烧的时候,跳动的火苗还能够令这屋子有些许的生气,此刻,却是连这么最后一丁点儿的活泛劲儿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漆黑的一片之中,死气沉沉,了无生气,唯有冰凝那长长弯弯的如同两把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地,预示着这里一息尚存……
第3190章 如何献礼
湛露与凝霜毕竟是才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连几日的高强度操劳服侍早已经是到了身体能力的极限了,今天冰凝执意吩咐她们到外间屋候命,实际上才勉强坚持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一个接一个地将头垂了下去,眨眼之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直到月影和翠珠两个人推开大门前来当差,挤在门边矮榻上的这两个丫头才猛然间惊醒,这才突然发现,居然一恍神儿的功夫就到了换班的时候!月影万没有料到两个小丫头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还有胆子偷懒,当即气得怒骂道:“你们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以为主子不得势了,就欺负起来了?主子对你们的好怎么都记得?简直一个个的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呢!”
月影着实是被她们给气坏了,一边骂着她们,一边作势去打,却是不想屋里传来了冰凝急急的制止声音。
“月影,你快进屋来回话!她们两个是我吩咐去外面候着的。”
月影一听冰凝发话了,因为惦记着她家小姐的安危,自是没有功夫理会这两个偷懒的丫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之后就急忙朝里间屋奔去,生怕两个丫头偷懒的这一夜冰凝再出了什么闪失。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觉得不舒服?”
见月影一脸紧张的模样,冰凝反倒是格外的冷静,不紧不慢地答道:“你这不是看到了吗?好好的,全身全影儿的,这下放心了吧?”
即便是见冰凝一切完好如初,月影提着的那颗心仍是放不下来,于是冰凝就赶快转移了话题,将皇后娘娘过来,她自己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天皇上寿辰之事跟月影说了一遍,结果又惹得月影一阵呼小叫起来!
“小姐!您,您昨天才刚刚醒过来,大前天从水里被救上来的时候,真真的是要把奴婢吓破了胆了!您不知道,您的样子……,您可是好好地养身子吧,千千万万不要再出半点闪失了,您若是有个好歹,您这是要让奴婢也活不下去了呀!”
月影劝着劝着,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边说着一边就哇哇地大哭了起来,惹得冰凝心里头也是一阵阵的发酸。月影刚刚说的“冰凝若是有个好歹,自己也活不下去”的这句话,她当然知道是发自月影内心的真实想法,在年家失势、自己被诬陷犯下谋逆之罪的时候,这几个奴才虽然被皇上操控着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她感觉得出来,这些个丫头们对她的感情仍是情真意切的。
月影自是不必说了,湛露和凝霜因为身份地位的问题不敢多言但心里是有她,就连翠珠,这三天来也是一样的尽心尽力服侍,虽然直到现在她仍是怀疑这个丫头,可是现如今连她自己都是“罪人之身”,还有什么资格怀疑翠珠呢?那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吗?皇上不信她,也不信翠珠,她们主仆二人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再者说了,翠珠若是对她或是对六十阿哥有什么企图或打算,趁着她昏睡不醒的这几日,群龙无首无人顾及之际也早就应该得手了,再换句话说,翠珠要想干什么坏事情,首要原则就是越是皇上珍视的,她和十四阿哥就越是要去搞破坏。而冰凝一个站在皇上对立面的“罪人”,还有什么值得翠珠去破坏去狠狠打击皇上的呢?
望着眼前的月影和翠珠,还有外间屋里因为被月影痛斥而没敢退下的湛露与凝霜,冰凝突然间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以致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因为今天她有一件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不能因为乱了方寸,于是她只得是暂且留在日后再将心中的感激一一说给她们。
“月影,你一个人留下,你们三个先回自己房里歇着,待月影传的吩咐再来办差事。”
见冰凝如此,月影知道她家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安排,因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待那三个丫头退下之后,她这才将大门仔细关好,再回到里间屋,又将里间屋的房门小心地锁上,这才回到冰凝的床边来。
见月影与她这般心有灵犀,办差又是如此的心思缜密,冰凝又一次地禁不住感慨万千起来,要知道当初年夫人将才进府的月影送给她做陪嫁丫头的时候,以她的这双慧眼在当初都没有看出来,这个又胆怯又害羞的小丫头有朝一日能够成长为胆大心细、独挡一面的二管家,实在是月影的造化呢。
“月影,刚刚你也知道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参加万岁爷的寿宴。其实我去参加寿宴,除了我想要办一件事情之外,原本我与懋嫔娘娘还有武主子都说好了,三个人一块儿给万岁爷献个寿礼,若是因为这回的事情弄得那两位主子也跟着吃了瓜落,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寿礼来,我这心里头也是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另外,这个,是我准备向万岁爷献上的寿礼,到时候你帮我带过去,什么时候我说要用的时候,你就交给我的手上,千万记得不要被旁人发现了。”
说着冰凝交给月影一个两寸见方的锦囊,鼓鼓囊囊的,里面还装了什么她自是猜不出来,但是当冰凝将这个锦囊递到她手中之后,摸起来怎么感觉软软乎乎的,也是织物无疑,难不成是她家小姐送给皇上的绢帕?可是她又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现如今冰凝被打入冷宫,以她家小姐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主动向皇上献媚争宠之事呢?
一时间月影实在是想不出来这锦囊之中到底装了什么物件,不过以当前风寄燕然已经是风雨飘摇、风烛残年之势来看,或许她家小姐被逼到绝境之后,又开了窍呢?而且似乎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了,既可以救她二哥一命,又可以为六十阿哥谋得一个安稳的未来,不过牺牲的就是她的高傲与自尊罢了,得到的可是比付出的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倍呢。
就在月影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冰凝又开口吩咐了。
“我现在行动不方便,你这就赶快去跟懋嫔娘娘传个口信,就说我今儿个去参加万岁爷的寿宴,从前商量好的寿礼,若是懋嫔娘娘还有意的话,就一起献礼,如果娘娘有了新的主意,我就不跟娘娘凑这个热闹了。”
“啊?小姐,您是吩咐奴婢去找懋嫔娘娘?”
月影因为正在走神儿,冰凝的这些吩咐只听到了后面一半,前面的那些竟然全都没有听到。冰凝见月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这个奴才心里正乱着,也难怪,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谁的心里还能这么安稳得住呢?因此她并没有苛责这个丫头,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月影这才明白冰凝的意思,心中好生不满。
“您是贵妃,懋嫔娘娘岂有不听您的吩咐的道理?”
见月影这般嘴硬,冰凝心中直想笑,于是说道:“也就是在你眼里,我还是个贵妃,在别人眼里……”
“小姐,您快别说了,别说了,奴婢这就赶快去还不成?”
月影生怕冰凝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原本现在就是这般处境艰难,再是招惹来晦气,那可真是太不值当了。
春枝这些天可是为了皇上寿礼的事情犯了愁,当初跟冰凝说得好好的,她们姐妹三个一起合起伙来献个漂漂亮亮的寿礼给皇上,却不想节外生枝,前天的时候突然传出来冰凝被禁足的消息,同时贵妃娘娘欲谋反行刺的传闻也是不绝于耳。春枝本是不想相信这些传言,奈何冰凝被禁足之事却是千真万确,令她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了。她与冰凝的关系只是点头之交,没有共过事也没有患过难,对于这位贵妃娘娘的遭遇只是心生同情罢了,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她们三个共献的这个寿礼怎么办,急得她直跟云芳长吁短叹。不过急了两天她倒也是想通了,她与云芳都是既没有资本也没有需要去借着献礼争宠之人,那还急个什么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