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6章 一失
那条帕子不是一般的帕绢帕,是冰凝送给他的,亲手绣成的那个水墨竹绢帕!自从知道这是冰凝送给他的生辰礼之后,王爷一直将这个帕子带在身边、须臾不离。虽然带在身边,他却从来舍不得使用它,生怕洗来洗去洗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得知绢帕来历的时候,冰凝已经失魂,不可能再绣出这样绝美的精品;当冰凝好不容易把魂儿找了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却又因为人质事件而黯然分手,因此她再也不可能为他绣绢帕。意识到这是一条来之不易、无法复得的绢帕,王爷就象对待稀世珍宝那样小心呵护着它,从夜审竹墨的那天晚上开始,就将它从冰冷的抽屉一角移到他温暖的胸膛,不但从来不敢真正去使用,甚至还在外面又包了一层帕子来仔细保护,生怕揣的时候久了会磨毛了边缘,磨坏了绣线。
可是,可是,他如此悉心呵护、小心珍藏,到头来竟然还是未能护得它周全!在婉然的滂沱泪水面前,他愧疚自责,他手忙脚乱,他说不出来安慰的语言,他唯有用行动来抚慰,可是,可是,他掏出的为什么会是这条帕子!
现在婉然已经离开了将近有两个时辰,深更半夜之时才突然发现,令他连自行补救、迅速讨回的机会都没有!
王爷抬眼看了一下更漏,竟然已经是三更天了!如若是以往,再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暂且放下,绝不能搅了冰凝的歇息。可是今天他一定要破例,不仅仅是想要知道婉然为什么事情登门造访,还因为这个帕子。
心急如焚的王爷快步出了书房,三步两步就来到了月亮门处,刚刚跨过院槛,就只见卧房还是烛火辉煌!对此他万分懊悔不已:想必是有奴才已经向她通报了他已回园的消息,一直在等待他的吩咐而不敢歇息。
冰凝确实一直都没有歇息,只是她既没有得到王爷回园子的消息,也不是在静候王爷的吩咐。自从送走了婉然母女,整整一个晚上,冰凝茶不思饭不想,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总是在想婉然此次临行托女这件事情,晚膳怎样端上来又怎样端下去。如果说仅仅是湘筠,她可是实打实地喜欢得不得了,大方、懂事、乖巧,与悠思年龄相仿,就象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打心眼儿里爱得不行。特别是那一声“四伯母”,虽然乍听起来令她伤感而心碎,可是紧接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碎片们渐渐地融成水连成片,化作浓浓的母爱柔情。
随着淑清的锦茵格格出嫁和早殇,现在王府里一个小格格也没有,只有四个阿哥。物以稀为贵,曾经王爷对锦茵和悠思的偏疼偏爱谁都看得出来,如果湘筠能够留在京城养在王府,不仅仅是她这个四伯母为小格格提供了一个安定良好的生活环境,更是湘筠为她和他带来了享之不尽的天伦欢乐。
然而万事皆好,一桩难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湘筠的阿玛偏偏是十四阿哥!如若是十三阿哥该有多好啊,哪怕是十五阿哥也可以,哪里还用她发这么大的愁呢?
第1817章 谋合
当王爷快步进到卧屋的时候,他没有让任何人事先传口信。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下?小心身子要拖垮了。”
伴随这一句关切的询问一并进来的不仅仅有心事重重的王爷,还有惊慌失措的婵娟和湛露,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在深更半夜过来,按照平常的规律,如果这个时候回来他应该是回王府而不是园子。
“给爷请安。”
冰凝迅速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向王爷请安。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与休养,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是独自站立已经完全没有没有问题了。
“你赶快坐下,身子好些没有?”
“多谢您操心挂念,妾身很是心有不安。脚已经好多,腿也没有什么大碍。”
“噢,这就好,这就好。月影,你去给爷上盏茶来,其它人先退下吧。”
待众人依次退下,月影还没有将茶端上来之际,冰凝急急地开口说道:“启禀爷,今天十四弟妹过来了。”
“嗯,爷知道她过来了。”
“您知道了?”
“嗯,是,刚刚高福跟爷禀报过了。她来有什么事情吗?”
“回爷,弟妹说十四叔马上要启程前往西北了,那边的生活甚是艰苦,怕小格格吃不消,就是想让妾身帮她照看一下湘筠格格。”
“交给你照料?”
“嗯,弟妹是这么说的。”
“穆哲是小格格的嫡母。”
“妾身也觉得有些蹊跷呢。”
虽然他知道今天婉然过来不会只是姐妹叙旧这么简单,但是,他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刚刚婉然那掩面而泣、夺门而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是她毫无伪装的真情流露,因为她的这颗心对他从来都是坚贞不渝,从来都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有所掩饰。但是,她不仅仅是他的曾经伴侣,她还是十四阿哥的妻妾,不言而喻,她今天是带着夫君的使命而来,她面临着的压力有多大,他可想而知。冰凝可以安逸地生活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而婉然却要肩负起重担……他突然觉得,刚才以那样一种方式对待一个心地善良、遭遇背叛与重任的双重压迫的女人,他实在是太残忍了,简直是与刽子手无异。
只是现在不是他自责内疚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再说了,他不是盼着婉然能够恨他吗?现在如果她真的对他恨之入骨,他不是更应该高兴吗?于是王爷暂且放下对婉然的愧疚,集中精力好好地审视从冰凝这里得到的新情况。
要说这十四阿哥,可真是一个难对付的兄弟!一个不可小觑的劲敌!虽然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王爷知道的要比冰凝多许多,但是他对于皇上此次将十四阿哥又派回西北之事,也是捉摸了许久。现在十四阿哥竟然派婉然前来临行托女,如此反常的举动令他不得不警觉而三思。
“弟妹没有说为什么要将小格格养在你这里?”
“回爷,妾身光顾着跟弟妹聊家常,弟妹没有提,妾身也就没有来得及问。”
“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呢?”
“恕妾身妄自揣度,该不会是十四叔与爷不谋而合吧?”
第1818章 犯忌
“不谋而合”!冰凝真是一个遣词造句的高手,选择了这么一个高度褒扬的词语,可是此言既出之后她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相反却是事与愿违,立即将王爷弄了一个大红脸!王爷是什么人?绝顶聪明、老于事故,此话在心虚的王爷听来简直就是被点中了命门穴道,随着冰凝话音才落,当即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为了竭力掩饰自己的尴尬窘迫,他赶快着急忙慌地为自己辩解开脱。
“那个,这些年,皇阿玛一直让老十四负责军务方面的……,从来没有吩咐过什么差事能够染指政务。下午弟妹过来的时候也告诉你了,过些日子老十四他们又要回西北了……,嗯,天高路远,多有不便。另外,爷在这两年帮着皇阿玛办了些大大小小的差事,可能老十四想得多了些……”
冰凝在一旁已经听呆了!她不是因为不能理解这些事情而惊呆,而是因为王爷竟然跟她这个后院女人开诚布公地谈论这种话题,不是说女人不得干预政务吗?要知道那木泰就是因为手伸得太长了,不但她自己被皇上责骂,连带八阿哥也要被皇上斥责,王爷不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把祖训家法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跟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由于冰凝哪壶不开提哪壶,被踩到了痛处的王爷忙于自我辩解,确实是将那些他视为天条的祖训家法忘到了脑后头,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之后,才发现眼前的冰凝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于是他不解地问道:“你还没明白?”
“回爷,恕……,恕妾身逾越,您的意思是说,十四叔开始要做两手准备了?”
冰凝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虽然婉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将湘筠养在这里,但是当婉然走后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大致理清了思路。而刚刚王爷那一番慌不择言的辫解,也极有力地证实了她的分析和猜测。事情不难理解,难以理解的是王爷,开天辟地头一回跟后院女人谈论朝堂政事,这可是王府绝对禁忌的话题。虽然王爷自己主动破了禁,虽然她与王爷冰释前嫌、破镜重圆,但是她从来都保持着极为清醒的头脑,深知持宠而骄、得意忘形的后果将会有多么的严重,因此面对王爷的反问,冰凝先是结结巴巴地恕请他原谅她的逾越,然后再隐晦地表达了猜测这是十四阿哥“两手准备”的结果。
王爷知道冰凝是聪慧之人,但是没有料到她会用“两手准备”这个说法,而冰凝见他半天没有开口,以为自己这个逾越真的惹恼了他,于是赶快说道:“妾身今天真是胆大妄为,请爷……”
“你认为爷会怎么办?”
“啊?”
“爷问你呢!你就再胆大妄为一回!”
“那,那,那,顺水推舟?”
“好!好一个顺水推舟!”
“妾身谢过爷,不责不罚。”
“唉,你要生为一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
“噢,不好,不好,你还是生为女儿身好!”
“……”
“唉,也不好,”
“……”
第1819章 欢迎
王爷独自一人一会儿“男儿身”一会儿“女儿身”地自说自话了好几个回合,弄得冰凝窘迫万分,哭笑不得,除了一言不发以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王爷自言自语了许久才发现他这个样子仿佛是中了魔症似的,于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你喜欢湘筠格格吗?”
见王爷没有再继续她那个“顺水推舟”的话题,而是问起了湘筠,冰凝有些搞不清楚王爷是什么心思,她已经胆大妄为了一晚上了,实在是不想再妄为一回!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现在的她需要好好地揣度他的心理,一方面冰凝是为了恪守妇道,另一方面她也是担心湘筠。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湘筠呢?但是假若王爷不喜欢而只有她自己喜欢,违了王爷的意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何苦让湘筠进了府里来还要看他的冷脸子?没有额娘的疼爱,湘筠的命已经够苦了,再整日里提心吊胆地若挨时光,她可实在是对不住小格格,对不住婉然的临别重托。思前想后,冰凝半天都没有开口,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是迟迟不肯表态,王爷只当冰凝是害怕惹他生气,为了尽快打消她的顾虑于是只得是赶快自己先行表态。
“爷也挺喜欢湘筠格格的。许是天意,也许是缘分,她竟是跟悠思前后脚出生,一样的天真可爱,一样的乖巧伶俐,虽然两个格格模样长得不尽相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爷一看到湘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咱们的悠思,如果悠思还在的话,也是这般的高矮,这般的可人心疼,这般的……”
“爷……”
冰凝才只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继而饮泣出声。他说的这些话,虽然平平常常,却是发自肺腑,而且这些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
虽然王府有多少小阿哥都不嫌多,但是从内心来讲,她更喜欢小格格。特别是悠思的降生,陪伴她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一段时光,小格格为她照亮了漫漫人生路,给她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光明。现在,悠思已经不在了,湘筠的到来,填补了她心中的那份缺撼,为那久久难以愈合的伤口涂上医治的良药。
不用问他也知道冰凝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间失控,她爱悠思,他何尝不是更爱那活泼伶俐的小人儿?原本他只是想对湘筠的即将到来表达一下由衷的欢迎,谁想到竟是将两个人的心绪都搅弄得如此伤感。半响过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湘筠的事情,这就算是定下来了,弟妹哪天送她过来都可以,看他们的意思吧,你安心等待就是了。爷会吩咐苏培盛,给你这里再添三个嬷嬷,三个丫头,吃穿用度全跟福惠一样,只能多不能少。”
“爷,妾身,妾身多谢您的恩典。”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谢爷什么?”
第1820章 轻松
对于冰凝那番“多谢您的恩典”王爷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为湘筠的到来提前进行安排不是他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感谢他?冰凝对于王爷的反问也有些莫名其妙,三个嬷嬷?福惠阿哥才只有两个嬷嬷!冰凝不是因为妒忌湘筠的待遇高过了福惠而心生不满,而是担心,连她无法理解,更何况其它人了。不过为了免得被王爷误会,她赶快解释道:“妾身,谢爷……,谢您……,为了妾身的事情……”
“为了你的事情?”
“嗯,是呀,为了妾身的外甥女,让您坏了府里的规矩,怕是将来要惹闲话……”
“你!你可真是!你的外甥女?湘筠是爷的侄女!爷为自己的侄女,用得着你谢什么!”
啊!对啊!湘筠首先是他的侄女,其它才是她的外甥女,自已怎么竟是这般糊涂了?先是在湘筠面前自称小姨被小格格不动声色的一句“四伯母”弄得心里难受半天,现在又在王爷面前称湘筠为外甥女被他很不高兴地反驳一番,冰凝深感需要好好自我反省。冰凝讪讪地笑了笑才开口自我解嘲道:“其实也不怨妾身呢。今儿晚上您不停地要妾身胆大妄为,再胆大妄为,这不,妾身就信以为真胆大妄为了,结果又……”
“照你这么说,这又全是爷的错了?”
“当然有您的错……”
“嗯?”
“也有妾身的错……”
“嗯。”
“还是您错得多一些……”
“嗯?”
“那,那妾身的错也不少,这总行了吧。”
刚刚王爷一会儿“男儿身”一会儿“女儿身”地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八百六十遍,现在换作了冰凝一会儿“您的错”一会儿“妾身的错”,也是翻来覆去停不下来,结果就是将两个人都逗笑了。
这是冰凝久违的笑容,轻松的笑容。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之间要么相敬如宾,要么话题沉重,像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融洽气氛实在是太少了。望着由于对自己的冒失露出难为情的笑容的冰凝,王爷的心仿佛是被什么轻轻地拨动,继而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想去亲手触摸一下这个笑容,看看它是不是真的。
当他的指尖落在她那依然肤若凝脂的脸庞,突然间也有一种轻松无比的感觉,因为他与婉然的彻底了断令他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婉然”,一想到婉然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之所以不顾打搅冰凝的歇息这么晚了也要过来,除了询问婉然前来的原因之外,还有那个帕子的事情!
一想到帕子,他的心又沉重了许多,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冰凝开口提起。实话实说,她好心好意送给他的帕子被婉然拿走了?他怎么向她解释这种私人物件竟能交到十四弟妹的手上,冰凝定是要误会他与婉然藕断丝连,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现在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气氛缓和、温情脉脉,他竟又这么不识相地来大煞风景,难道说好日子还没有开始他就过够了?
第1821章 落帕
说实话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可是不说实话呢?万一哪天冰凝问起他这条帕子来,那个时候婉然已经远赴西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他上哪儿去给她变出来那个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帕子?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的帕子留在婉然的身边,岂不是又给她留下了一个念想吗?婉然哪里知道这是谁送他的,她只知道这是“他”的帕子。那么他前面说过的那么多残忍的话,做下的那样残忍的事,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还在后面!当他意识到自己视若珍宝的水墨竹娟帕不翼而飞之后就气急败坏地满屋子找寻了起来,没头苍蝇转了半天总算是功夫没有白费,当他站在门边位置的时候,远远地发现书桌底下有一条白色帕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大喜过望的王爷兴冲冲地奔了过去,想也没想就连跪带趴地俯下身去捡拾。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喊秦顺儿进屋来帮他找帕子,而是直接选择了自己亲自动手,因为他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这条绢帕,哪怕是看一眼都不行!他担心万一是那个奴才眼尖手快先找到了,伸手就去捡拾,凭白地污了这帕子。不过亲力亲为也确实是有些难为他,这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他一个堂堂王爷竟是灰头土脸、连跪带趴在地上捡拾个帕子,真真是要被笑话死。不过护帕心切的他也顾不得许多,先将帕子收起来才是。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桌子底下够到这帕子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太对劲儿,不过由于天色昏暗他还不能完全肯定,于是赶快将帕子凑到烛火边上看个仔细。这一看不要紧,当即吓了他一大跳!怎么自己手中的竟然是女人的帕子!
借着微微踊跃的烛火,只见那月白色的素底儿上是一大片的空白,只在一个角落里绣了两株同样是白色的,却是正在绚烂绽放的梨花!能够进一步让王爷认定这是一条女人帕子的线索就是帕子上的薰香,清淡至极,似有似无,略有微甜,回味无穷,于是他仔细分辨品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竟是梨花香!梨花?女人们一般都会用茉莉、金桂、桅子、莲荷……,很少有人会用到梨花香,因为这种香很难采集和调制。
此时此刻,王爷再也不会费尽心机地去探寻它的主人,只有婉然。因为这绢帕已经被完全湿透,在他的手上颇有些份量,仿佛只要他再用些力,就会有泪滴坠落。而且在那大片大片的留白之上,还有一团模糊不清的嫣红,乍看起来就像是雨后的几朵蔷薇,毫无疑问,这一事实上是婉然脸上的胭脂。
至此他终于认命地放弃了寻找水墨竹绢帕的努力。当时的他望着泪水将帕子湿透的婉然仍是泪如泉涌,于心不忍之余递上去一条干净帕子,婉然随手接了过来,却是不小心将自己的帕子落在了地上。哭到伤心欲绝的婉然急于离开这里,忘记了手中的帕子竟是他的……
第1822章 周折
婉然带走了他的帕子,王爷担心会给她留下念想,然而婉然自己的帕子落在他这里,岂不是更让她平添了念想?可是他怎么向她要回自己的帕子,又怎么向婉然退回她的帕子?
冰凝依然沉浸在“胆大妄为”的难为情之中,还有他的指尖划过脸庞的难为情,因为这指尖在她的脸颊已经停留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冰凝用那双泪痕未消的双眼探究地望过去。
“您,有什么事情吗?”冰凝的话语中还带有稍许的鼻音。
“这个,嗯,嗯……”他在想如何开口,既能有效地解决问题,又不致引起冰凝的误会。
“您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是很难办的事情吗?”
当然是难办的事情!但是,难办也要办,难办只能是找冰凝来办,让冰凝去办,更是为为难。唉,这简直就是一道难解的三角习题。
“这个,这个,嗯,这桌儿上的帕子,好像不是你的吧?爷怎么没有见过?”
顺着王爷的话头,冰凝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小桌,然后就难以置信地发现,怎么像变戏法儿似地,他的手中竟然多出来一条帕子!
桌儿上的?她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小桌,自然是更不清楚这桌儿上还曾经有过什么物件。
“您是说这个帕子?确实不是妾身的。”
冰凝一边说,一边从爷的手中接过了帕子,湿透的,看起来是刚刚洗过,还没有晾干。咦,不对呀,怎么洗过都没有洗干净?还有那么多的胭脂?啊,这个肯定是姐姐的!虽然这帕子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帕子,既没有绣字也没有绣徽印,但是这绣工,这绣样儿,冰凝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姐姐的手艺!更何况今天除了婉然以外没有别人来过她的房里,难道说姐姐由于不想留下用晚膳,匆忙告辞之际竟然是无意间将帕子落在她这里了?
“噢,这是姐姐的帕子。”
冰凝虽然回了他的问话,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姐姐走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管是月影还是湛露,甚至是婵娟在归置屋子的时候都应该早早就发现了这个多出来的帕子,怎么这三个奴才哪一个都没有跟她说起来呢?
“噢,那你明儿个就差奴才赶快给她还过去吧,算了,爷直接吩咐高福去办这个差事,待这奴才过来的时候,你把这帕子先装好了,直接交给他就是。”
“好,妾身今儿晚上就准备好。”
“不用,不用,明天再弄也不迟。那,天不早了,你也赶快歇息吧。”
说完之后没等冰凝回话,他就起身朝门外走去。由于冰凝的脚还没有好利落,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是由月影负责将他送到前院。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冰凝只觉得这一晚上王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先是莫名其妙地在他手上出现一条帕子,又吞吞吐吐地问她是谁的,一听说是婉然姐姐便着急忙慌地要明天就送过去,竟然还是派高福办这个差,不就是跑一趟十四贝子府嘛,何至于劳烦到高福?
第1823章 大悟
百思不解的冰凝低头望着手中这湿得几乎拧出水来的帕子,就算是绞尽了脑汁仍是想不明白。由于只需将王爷送到前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处即可,因此才片刻功夫月影就回来了,见到匆匆返回的月影冰凝就象是见到了大救星。
“月影,你快过来,我问你话!”
“小姐,什么事情这么急?”
“我问你,大姑奶奶走了以后,你收拾屋子的时候见过她的帕子吗?”
“回小姐,没有。”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咱们现在暂居在爷的书院里,不要说您小心谨慎了,就是奴婢也是整天里都惊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把爷的东西弄乱了或是搞丢了,那可是大罪过呢,岂不是要害死您了?所以说平日里,所有您的东西,奴婢都是单独收着的,更不要说是大姑奶奶的帕子了。”
“噢。那湛露和婵娟她俩会不会……”
“不会的。那会儿她们俩人一个忙着照看小阿哥,一个忙着送大姑奶奶,只有奴婢一个人在这房里归置来着。怎么了,小姐,大姑娘奶奶找不见帕子,差人来问是不是落在咱们这儿了?”
“嗯,可不是嘛。”
“咦?这大姑奶奶也真是的,从来都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竟这般小气起来,一条帕子也追着您讨回去?还是用过的旧帕子!”
月影在一边不停地嘟嘟囔囔,强烈地发泄心中的不满,然而冰凝却是因月影的回话而登时茅塞顿开!姐姐确实是丢了帕子,只是没有落在她这里,而是落到了王爷的手上!
至此冰凝终于想明白了这一晚上王爷所有反常之举的根源,原来是因为姐姐的帕子落在了他那里!婉然姐姐从她这里告辞之后,一定是和与王爷见过面,姐姐定是哭得伤心欲绝,然后就忘记了带上自己帕子。他这是要她去把帕子还给姐姐!
他之所以不想亲自还过去,而是要假借她这一道手,想必是不想让婉然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当是这帕子真的落在了她这里。婉然那里自然是可以蒙混过关,可是王爷怎么跟她解释他手中的这帕子呢?说实话,他们俩人刚刚单独见过面?知道她心有芥蒂还招惹她生气,这不是又要让她误会他们俩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吗?于是“老谋深算”的他唯有“机智”地将帕子“栽赃”到她这里。
想明白了的冰凝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愁。王爷为了以示清白,恨不能立即就将婉然的帕子还回去,由此说明他是多么的在乎她,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难道她不应该因此而欢喜吗?当婉然看到他还回去的这条帕子,即使不在现场冰凝也可以想像得到,姐姐眼中见到的哪里仅仅是一条帕子,分明是他那颗冷酷而绝情的心!对于惨遭沉重打击的姐姐,她还能够欢喜得起来吗?
王爷一路走一路沉思,以致月影向他恭行告退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待他进到大书房之后,秦顺儿忙不迭上前伺候他更衣洗漱事项,望着鞍前马后小心服侍的秦顺儿,他突然间又变了主意。
第1824章 看穿
“秦顺儿。”
“回爷,奴才在。”
“明天白日里不用伺候爷了,待响午之前先去年主子那儿取个物件,然后立即送到十四贝子府去,报你自己的名号就可以了,不过千万记着,得到回信儿之后你才能回来,不得有误。”
“回爷,奴才记着了,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另外你去年主子那里取物件的时候,就说是爷的吩咐,本来是差高福跑一趟的,因为高福办急差去了,就派你跑一趟。”
“回爷,奴才记着了。”
“一会儿你去后院一趟,待年主子歇下之后叫月影过来回话。”
过了将近一柱香的功夫,只听门外响起了月影的声音:“奴婢给爷请安。”
“进来吧。”
进了屋的月影再度向王爷行礼请安,他赶快摆了摆手。
“刚才爷走了之后,那个,你家小姐,找过什么东西没有?”
“回爷,小姐刚刚问奴婢是不是见过十四爷格格的帕子。”
“噢,你怎么回的?”
“没有,奴婢没有见到。”
“你家小姐说什么了?”
“小姐没说什么,又问奴婢湛露和婵娟是不是见到过。”
“你怎么回的?”
“她俩人也不会见过,若是见到了,定是会跟奴婢说一声的。”
“噢,知道了。刚刚爷问你的话,不要跟你家小姐说。”
“回爷,奴婢省得。”
“行了,你下去吧。”
月影出了王爷的书房之后仍是一头的雾水。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大姑奶奶的一条帕子嘛,怎么小姐刚刚找完,爷又问起来了?为什么爷还不让小姐知道他过问了这件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最难办的就是最后那件事,自己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事情瞒着小姐,但是爷刚刚发了话,不让告诉小姐,唉,违了爷的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哪天被爷知晓了,自己挨罚还是小事,凭白牵连了小姐可是得不偿失。不过若是瞒着小姐的话,这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小姐对自己这么好,可自己竟然跟爷合起伙儿来欺骗她,实在是太对不住小姐了。天啊!这也太让人难办了!爷啊,您怎么净让奴婢如此为难呢!
月影已经退了下去,可是她的话却是在王爷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月影的回话充分表明冰凝起了疑心,不,不仅仅是疑心,而是完全明白了他背地里搞的这些个“阴谋诡计”。一想到冰凝早已将他看穿看透,王爷的脸上登时就像是火烧般的滚烫。
唉,都怨那帕子!谁让婉然落下了帕子,他必须立即还给她!如果他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留下了,那么他留下的就不只是一条帕子,他分明就是给婉然留下了全部的希望,支撑她下半辈子人生的希望。可是这个希望,他穷极一生也根本就给不起。如果她不曾嫁人,或者退一万步说哪怕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凡夫俗子、市井小民,他会不顾一切地娶了她。可是现在,她不但嫁了人,嫁的还是他的十四弟,他怎么可能再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
第1825章 换将
一想到他必须将与婉然的条条希望全部堵死,王爷心中又升起了对她的愧疚之情。然而当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心软必将后患无穷之后,又狠狠地痛骂自己的优柔寡断: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当初十四阿哥没有背地里捣鬼,他定是会娶了婉然,然后他再移情别恋上冰凝,不要说始乱终弃害了婉然一辈子,更是要让冰凝整日里犯猜忌,以为他与婉然如何怎样,不但会令她们俩人的姐妹亲情遭到离间背叛,更是要让他们俩人的爱情成为了牺牲品。
照这么说,婉然成为他的十四弟妹还是一件你好、我好、她好、大家好的大好事了?他还得特别感谢他的十四弟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为什么,他伤了一个,又要再伤另一个?为什么,他只有伤了一个,才有可能保全另一个?想到这里王爷禁不住将手攥成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的额头!
当秦顺儿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的时候,冰凝早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正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高福的到来,因此当她听到秦顺儿的声音格外地失望,心中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但她仍是强忍了下来。
“你进屋来回话吧。”
“奴才给主子请安。”
“什么事情?”
“爷吩咐奴才来您这里取给十四爷府上送的物件……”
“什么?爷跟我说的可是由高福去送的。”
“回主子,爷刚刚吩咐了高福去办另外一个急差,临时要奴才来顶他的这个差。”
“噢,是这么回事儿呀,诺,在这儿呢。”
冰凝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将手边的那个锦盒往秦顺儿的跟前推了推。若不是秦顺儿亲口讲给她,冰凝定是不会相信王爷临时又变了卦!好在秦顺儿是个可信之人,虽然平日里不会巴结她,但也不会起了暗害她的心思,要说只能是王爷这个人还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才只一夜的功夫,怎么连换两员大将?
王爷之所以先定下高福,当然是因为这是一件绝密的差事,定要派心腹可靠的奴才才行,而心腹可靠奴才也就苏培盛、秦顺儿和高福这三人。苏培盛是大总管,去办跑腿的差事怕是会引起旁人的警觉,剩下来的秦顺儿与高福半斤八两,既然秦顺儿要在他跟前伺候,因此只有选择暂时轻闲的高福去办。然而回到书房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件差事,唯有秦顺儿一个人可以担当。
他将婉然的帕子假借冰凝之手送回去,当然是希望婉然见到落在他这里的帕子之后,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自觉主动、心照不宣地将他的帕子同时还回来,这就是他吩咐秦顺儿送完物件之后,一定要等到回信儿才能回来的原因。由于婉然只与秦顺儿相熟,与高福连个半熟脸都算不上,担心她听到生人的名号加强了戒备心理而不敢将他的帕子还回来,那他可就是百密一疏、功亏一溃了,因此这才会临时换将,力求万无一失。
第1826章 梨花
望着秦顺儿拿上锦盒领命而下的身影,冰凝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原本高福的出马已经令她非常不安了,现在又换作了秦顺儿,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出了错,可是现在秦顺儿已经迅速退下并且一路直奔去了十四贝子府,此时的她已然是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从园子到十四贝子府的路途虽然有些远,但是秦顺儿快马加鞭,仍是赶在正午之前顺利抵达。当婉然听到云儿向她禀报雍亲王府的奴才前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原本一颗慌乱的心更是止不住地狂跳起来。这一刻终于到了,只是没有料到会是这么快!帕子,送来的物件只能是帕子,王爷这是差人前来还给她落在他那里的帕子了,那么她手中的这块帕子该怎么办?
昨天晚上当她从十四阿哥那里复命完毕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正在为她更衣的云儿突然惊呼起来:“唉呀主子!这是谁的帕子?”
顺着云儿的惊呼声婉然抬眼望去,禁不住也露出了万分惊诧的神色。确实,云儿手中的这块帕子确实不是她的,而且更糟糕的是,从那样式来看,分明是男人的帕子!男人的帕子?不用再多想婉然就立即明白了,那是王爷的帕子!当她哭得悲伤欲绝的时候,当她的帕子被泪水湿透得几乎要坠下泪滴的时候,是他,及时地递上来一块方帕。那时的她只顾着哭个不停,根本没有注意到接到手中的会是他自己的帕子。此时随着云儿的惊呼她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仓促逃离之下,竟是将他的帕子带了回来。可是她自己的帕子呢?
婉然与云儿两个人翻来覆去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她的帕子。她清楚地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云儿为她准备的是那条绣着淡雅梨花朵,薰着清新梨花香的帕子。其实不用她特别去记忆,她的帕子几乎绣的全是梨花,因为从十一年前开始,她此生只绣梨花。而府里的针线嬷嬷们由于不清楚她的喜好,自然是看到什么好看的花样就给她绣什么。
自己的梨花帕子不见了,凭空地多出来一个水墨竹娟帕,婉然望着眼前这个似熟悉又陌生,带着浓郁的檀香的帕子,忽然间再度泪如泉涌。他曾经那样残忍地将血淋淋的现实展露在她的面前,事后却又如此温柔地将止血良药涂抹在永生难愈的伤口之上,然后他们再阴差阳错地调换了彼此的帕子……难道这是天意,不想要他们彻底了断吗?
婉然没有理会云儿诧异的目光,也没有给云儿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是直接将帕子收了起来。整整一夜,这条依然散发着浓郁檀香味道的水墨竹娟帕静静地陪伴在她的掌心,令她整夜都不曾合上过眼睛,因为她只要合上眼睛,脑海中立即浮现的全是他的音容笑貌。那是十一年前的这个季节,那是温暖和煦的暮春时光,那是梨花满天、花香袭人的朗吟阁……初见,他的伟岸背影,如此摄人心魄,如此动人心弦;初恋,她的少女情怀,从此情根深种,从此贻误终生。
第1827章 错猜
此时婉然望着等候她吩咐的云儿,自知时候已到却又心存侥幸,心情极度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王府差过来的奴才报了名号没有?”
“回主子,报了,说是秦顺儿秦公公。”
“秦顺儿”这三个字简直就是给了婉然致命一击!不用问婉然也知道,他这是要她将水墨竹绢帕还回去。可是她怎么舍得还回去?短短一夜相伴,仿佛是与他相依相守,现如今连帕子都要离开她,岂不是将她做梦的权利都一并剥夺?
在婉然看来,云儿手中的那个锦盒仿佛是王爷昨日对她发表的那一通残忍无情判词之后,亲手写就的一纸判令,再度宣告了与她缘尽情断的绝决之心。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现在就是山无棱,现在就是天地合!婉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伸出手来从云儿手中接过锦盒,“啪嗒”一声打开了锁扣。
“啊?!”随着锁扣的打开,婉然禁不住大惊失色!不是帕子!
婉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锦盒,然后又担心自己是在做梦,使劲儿地掐了掐手腕。没错,没错,这锦盒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帕子,而是一封书信!
茫然不知所措的婉然急急地打开信笺,不用查看火漆她也知道,一定是早早经过了贝子府的层层盘查才会送到她的手上,只是,王爷写给她的信怎么会这么顺利通过向二管家的盘查?而王爷一贯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之人,怎么可能如此公然地毫不避讳地直接写信给她?
满腹疑惑的婉然一边强力掩饰扑通、扑通狂跳的心,一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笺,天啊,是凝儿!映入她眼帘的是冰凝的字体,倪氏簪花小楷!见此情景婉然旋即“恍然大悟”:这不是凝儿给她写来的信,是王爷!是王爷在故伎重演!他又像十年前那样再度通过模仿冰凝的字体躲过了层层盘察!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躲避年府,这一次是为了躲避十四贝子府。
虽然知道暂时安全了,但是婉然仍是止不住地心惊肉跳、慌乱不已,不知不觉间竟是将信读出声来。
“十四弟妹一向可好。此前已与你四哥商量妥当,湘筠何时进府皆可,一切以弟妹方便行事为宜,四嫂年氏,于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初十”
他没有还来她的帕子,更没有向她索回他的帕子,他只是告诉她,湘筠的事情他应允了!“读懂”了字里行间的含义,婉然先是热泪长流,继而失声痛哭,既是因为他的有情有义,也是因为湘筠的离开迫在眉睫。
云儿见她家主子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劝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再哭了,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可是要哭坏了!”
“……”
“主子,您……,唉,您不能总是哭呀!雍亲王府的奴才还等着您的回话呢。”
“等回话?”
婉然一脸惊诧地望向云儿,带着浓浓的鼻音,暂时忘记了哭泣。
“是呀,主子。刚刚向二管家跟奴婢吩咐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声,说王府那边过来的奴才还在门房里候着,要等了您的回话才走呢。”
第1828章 得闲
得知秦顺儿还在等她的回话,婉然当即被王爷的体贴之举深深地感动,于是赶快拭了拭泪水朝云儿吩咐道:“一会儿你去回我的话,就说‘多谢王爷的恩典,一切遵爷的吩咐就是’。”
秦顺儿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喜塔腊格格的回信儿,急于复命的他于是赶快出了十四贝子府,一个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王爷今天晚上有应酬,当秦顺儿回到王府之后,本以为有高福在他身边伺候,自己可以躲会儿清闲,谁想到才一回到朗吟阁就被顶替齐武而新近走马上任王爷书僮的曹六儿给喊住了。
“给秦公公请安。”
“你小子不说在屋里抄抄写写,净往外头跑什么?”
“秦公公此话差矣。爷差人过来留话儿了,要您回了府之后莫要耽搁,直接去大雅斋……”
“大雅斋?高福不是在爷跟前儿伺候着吗?”
“小的省得,可是爷这么吩咐的,小的只晓得给您传个话……”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顺儿偷不成懒,心中懊恼不已,恨这曹六儿在他一进院门就过来告诉他要去大雅斋的事情,连歇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给,气得他心中暗骂道:“不就是到爷跟前当差嘛,真是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想骑到我的头上拉屎?你小子做梦去吧!马屁拍得山响又能有什么用?咱走着瞧,有本事你把我一脚踢开,你小子能当了秦爷爷的差!”
心中骂归骂,秦顺儿自是不敢有片刻耽搁,只进屋喝了口水就奔大雅斋而去。一来他是担心王爷那里有什么急事儿,若是去得晚了误了王爷的大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二来他是防着曹六儿给他背地里告黑状,毕竟这院子里除了曹六儿还有别的奴才,众人的眼睛都不瞎,他若是给人留下口实,一样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当秦顺儿心急如焚地赶到大雅斋的时候,猛然间就只见高福正在大门口转磨磨。高福不在王爷眼跟前伺候,在这里躲什么清闲?气得他上前一步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你小子怎么不在爷跟前儿伺候,跑这大门口来了?”
“唉呀,哥哥,您可来了!爷催问了好几遍呢,问你怎么还没有过来,这不,实在是问得烦了,就直接把弟弟打发到这里来了,让我见到哥哥赶快带您过去呢。”
秦顺儿一听这个情形,知道王爷这里确实是有急事要他去办,先是暗自庆幸没有在府里拖拖拉拉地耽搁功夫,继而又是禁不住暗暗埋怨起来:都怨那喜塔腊格格,也真是的,不就是一句话嘛,放个屁的事儿,竟是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这若是一会儿被爷责怪起来,我可真是有冤没处申去!
一路气哼哼地来到了二楼雅间,秦顺儿那张脸儿就跟唱戏似的,转眼间就换成了一副谦恭模样。只是还不待他悄没声儿地进雅间复命,就只见得了信儿的王爷竟是自己主动出来迎他了。
第1829章 东西
王爷是威严的主子,怎么可能主动前来迎接他这个奴才?因此眼见着王爷直奔着他迎面而来,惊得秦顺儿手忙脚乱地赶快上前行礼。
“奴才给爷请安。”
“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要了这么大功夫?就是跑趟南苑都回来了!”
“回爷,奴才真没有偷懒耍滑,一路上真的是马不停蹄……”
“马不停蹄还这个时候才过来?你不是耍滑头还能是什么!”
“回爷,您可真冤枉了奴才呢!奴才在十四爷府上等了小一个时辰,回到府里连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就赶快奔了这里,衣裳都湿透了呢……”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又该跟爷邀功请赏了!回信儿呢?”
“格格回信儿说‘多谢王爷的恩典,一切遵爷的吩咐就是’”
“你回的这叫什么狗屁话!爷问你格格的‘回信儿’在哪儿呢,赶快给爷递过来!”
“递上来?这,这,回爷,格格真就是这么回复的,奴才可是一个字儿都不差呢!这不是已经把话儿给您递上了?”
“你!你!”
王爷被秦顺儿气得“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完全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样子,然后他终于想明白了,秦顺儿这是因为没有理解他这个“回信儿”的含义,于是一把抓住那奴才的胳膊,强忍着怒气问道:
“爷问你,‘东西’呢?”
“啊?东西?什么东西?回爷,没什么东西啊!”
“你,你,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王爷简直是要被秦顺儿给气蒙了!明明要他得了回信儿才能复命,这奴才怎么会把差事给办砸了?由于这是在酒楼里,雅间里面还有一大群的宾客在坐,王爷尽管是气上心头、怒不可遏,却又不敢发作,满腔怒火被憋闷得无着无落,于是当即一把就将秦顺儿推到了两丈外,多一句话都懒得再理他,直接一个转身回了雅间。
就是因为担心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换不回来水墨竹帕子,王爷才会临阵换将,由秦顺儿顶替高福专门跑这一趟,谁承想结果还是他最担心的有去无回!
重新回到觥筹交错的雅间,王爷仍是止不住地仔细思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婉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怎么可能!婉然的天资再是不如冰凝聪慧,但是有一点却是与冰凝一样一样的,那就是脸皮,也是薄如纸,碰不得。他做事已经如此绝决,她怎么可能跟没事儿人似的,收回自己的梨花帕,却厚脸皮地保留着他的水墨竹帕?那就是秦顺儿办差不利?也不可能!滑头是这个奴才的毛病,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贬义的滑头就变成了褒义的机灵、精明。
回信儿?一想到回信儿,王爷又将秦顺儿刚刚回复给他的话仔细地琢磨了一遍。“多谢王爷的恩典,一切遵爷的吩咐就是。”这与见到他还回去的梨花帕子之间能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秦顺儿如此精明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第1830章 追查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王爷与众人告辞之后对灰头土脸地恭候一边的秦顺儿吩咐道:“一会儿你跟爷坐在马车里。”
当车轮滚滚前行之后,王爷才再度开口对秦顺儿问道:“头前你去年主子那儿取物件的时候,她吩咐你什么了没有?”
“回爷,年主子只是问奴才怎么不是高福了,奴才跟年主子说是您的吩咐之后,主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要奴才将锦盒拿去送十四爷府上。”
“你知道她给十四爷府上送了什么过去?”
这一句话将秦顺儿登出吓出一身冷汗!说知道吧?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私看主子的物件;说不知道吧?王爷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难道说王爷已经知道他私下里偷偷地看过了?不就是一封信嘛!他又不识字,看了也是白看!就因为借着盖子之间的间隙偷偷瞄了一眼,知道这是一封他完全就是看也白看的信,秦顺儿才没有再象往常那样继续将锦盒完全打开,仔细端详把玩盒中物件,才会接到婉然的回信儿之后没有半点儿迟疑,直接打道回府。
望着秦顺儿那闪闪烁烁的眼睛和吞吞吐吐的口舌,王爷心中暗暗有了几分把握,于是在这奴才吭吭哧哧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的时候,适时地又开了口。
“你就给爷老老实实地回话!说老实话,爷这次就暂且饶了你;不说实话,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回爷,回爷,奴才……,奴才……”
“奴才”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秦顺儿扑通一下子跪在了王爷的面前,马车车厢里本就空间窄小,他这一跪几乎整个身子直接杵到王爷的脸上,吓得他又赶快向后仰了仰,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头一下子撞在了车厢顶棚上,“咚”地一下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
见此滑稽场景,王爷的气登时消了一大半,乘胜追击地一语双关道:“赶快说吧,要不一会儿你可不止是这脑袋,浑身都是包!”
秦顺儿揉着巨痛无比的后脑勺,嗞牙咧嘴道:“回爷,年主子那锦盒里是一封信,您知道,奴才不识字的,睁眼瞎,什么都没有看到的……”
果然问题出在冰凝身上!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他的吩咐都敢阳奉阳违,使出这调包计!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一心一意、真心实意地待她,既不曾惹她生气,更没有令她难堪,她怎么还不知足,怎么还敢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传爷的吩咐,回园子!”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按照往常的规律他有事在身的情况下都是回府里,但是今天他必须回园子,他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冰凝问清楚了。要回自己的帕子是小,更重要的是他绝对容不得任何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挑战他的个人权威和容忍底线。
做贼心虚的秦顺儿本以为坦白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顿皮肉之苦,谁承想连府里都不用回了,改去了园子,看来他这回算是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不过他看王爷的脸色和神情都很是不好,心中暗暗思掂量:他算是劫后余生,而那年主子此番定是要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