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再探
月影当然找不到方公公!小柱子这时候根本就不在怡然居的院子里,他在福晋的霞光苑!
昨天晚上,爷前脚离开,雅思琦后脚就知道爷去了怡然居。得到这个消息,她万分惊奇,自从大婚之后,爷可是从来不曾去过天仙妹妹的院子,怎么今天八月十五大节日里的,居然对冰凝动了心思?
平时爷一直雷打不动地恪守初一和十五这两日在霞光苑的惯例,即使这府里最得宠的淑清,也不能将爷的规矩打破。可是,怎么天仙妹妹一来,这王府就要反了天?爷不是对冰凝妹妹没有兴趣吗?想不明白的她,只好动用她的内线。
雅思琦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再寻时间和机会,但是这一夜,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更鼓声才敲到四更,她那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盘算着爷就是去上朝,也得五更天才起身呢,干脆趁现在众人都熟睡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柱子寻来问话:
“小柱子,爷什么时候到的怡然居?”
“从宫里回来没一会儿,爷就到了,侧福晋应该连茶都没喝完。”
“噢,爷去了以后都跟侧福晋做什么了?”
“爷教侧福晋读诗和写字儿来着。”
“什么!?读诗和写字儿?你能肯定?”
“是的!奴才肯定,爷和侧福晋一起读诗的声音可好听了。爷教得又耐心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儿地教着,侧福晋学得特别认真,爷才教了一遍就全记着了,还……”
“行了,行了,够了!”
“福晋您,怎么了?”
“咳,本福晋是问你,后来爷和侧福晋?”
“教完诗,屋子里就没有声响了。”
“啊?没有声响了?”
“是的。”
“那,那两个陪嫁丫头,叫什么雪来着。”
“吟雪和月影。”
“对,吟雪和月影,她们俩人在干什么?”
“她们先开始出出进进地伺候爷和侧福晋,后来爷教完侧福晋念诗,那两个丫环就站门外候着去了。”
“啊?你,你说的全是真的?”
“是的,奴才半句假话都没有。”
雅思琦挥了挥手,让小柱子退了下去。她被爷骗了!她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帕子被她那两只手绞得不成了样子。她这么尽心尽力地操持着爷和天仙妹妹的婚事,她不争风吃醋,她不争宠拔尖,相反,她是那么的宽容大度!哪里像八弟妹,八弟娶个侍妾,那木泰都要死要活地,最后都闹到了皇上那里。而爷的府里,从来都是风平浪静,姐妹同心,这不都是她努力的结果吗?
可是,这就是爷对她努力操持王府,送给她的回报吗?自己并没有要阻止爷跟天仙妹妹的好事,可是爷为什么要瞒着她?居然还是偷偷摸摸地!借口冰凝昨天惹着爷了,要去给妹妹立规矩。怪不得自己一晚上也没有发现天仙妹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奇怪怎么会让爷揪着什么错处呢,原来,原来,年妹妹根本就没有错,爷是为了去怡然居故意找的借口!
昨天是十五,爷居然破了初一、十五留在她霞光苑的规矩,为了天仙妹妹,不惜跟她编造谎言!淑清就是再得宠,也没有像这个天仙妹妹那样把爷的魂都勾走了。德妃娘娘说得真是一点儿错儿也没有,这王府,是要被天仙妹妹折腾得变了天了!
第152章 离间
自从小柱子那里探得爷和天仙妹妹的消息,雅思琦的心一直都乱乱的。其实这是早晚的事,娶回来的女人还能永远当摆设?她生气是因为爷居然欺骗她!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对爷,她哪儿有半点儿不满?于是她的一腔怨怒之气都转到了冰凝的身上。
刚刚还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呢,这边就听红莲禀报:
“启禀福晋,年侧福晋病了,今天不来请安了。”
“你说什么?年侧福晋病了?”
“是啊!这进府里才几天呀,就病上了。刚刚奴婢去苏总管那里还钥匙,遇见侧福晋的大丫头吟雪,正在感谢大总管及时请来太医什么的。她就在苏总管那里跟奴婢说了一声,她们侧福晋今天不能过来请安了。”
“自作自受。”
“福晋您说什么?”
“我说,今天爷回府后,你去朗吟阁请一趟爷。”
不用福晋去请,爷晚上回府后,直接就到了霞光苑,弄得雅思琦和红莲两个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难道爷有顺风耳,她们白天说的话,爷全都听到了?虽然不知道爷是怎么知道的,关键是爷到了她们霞光苑这里,这才是最主要的。于是主仆两人赶快服伺爷擦脸净手,又奉上了热茶。
“爷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妾身这里?”
“怎么,爷来错了?”
“没有,没有,妾身是怕影响了其它的姐妹们。”
“福晋,你最近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变得爷都有点儿不认识你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宽容、大度,从不争风吃醋,对爷恭顺,对姐妹友善,你是爷的嫡福晋,爷敬重你!
以前,你从来不需要爷说这些话,因为你做得足够好。可是最近,爷三番五次地要跟你说这些事情,爷真的不明白了,这还爷的那个识大体、懂礼数、顾大局的福晋吗?”
他的这番话说下来,语重心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弄得雅思琦羞愧万分:爷说的不错,以前爷从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最近怎么总是三番五次地惹爷不高兴?都是那个天仙妹妹才惹得爷对自己屡屡不满,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错,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想到这里,她更加坚定了想跟爷说的那些话:
“爷,您教训得是,妾身也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乱了神质。妾身一定牢记爷的教诲,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知道就好,爷知道你辛苦操持这么大的一个王府,非常不容易,爷刚才的话虽然说得有些重,但请福晋好自为知吧。”
“爷,您这话说得,真是要让妾身无地自容了。”
“好了,知错就改就足够了。福晋还有什么事吗?”
“爷,今年咱们府里一直忙着大婚的事情,姐妹们都没有出过门,要不要搬到园子里住两天?”
“噢,爷是忙糊涂了,那就依福晋的意思,搬过去住些日子吧。不过,年氏好像生病了。”
“嗯,妾身也知道这件事情。今天特意请了太医来诊治,张太医说没有大碍,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嗯,那就让她好好在府里养身子安神吧,来回行走不方便,也不利于养神。”
“妾身谨从爷的吩咐。另外,爷打算哪天过到园子那边去呢?”
“你和苏培盛商量吧,爷最近没什么事情。”
“妾身谢爷了。”
“爷该谢你才是。”
第153章 警告
王爷真不愧为官场老手、人中龙凤,察颜观色简直就是他的独门武功秘笈!
这一次,他终于结结实实地羞辱了冰凝一番,这个法子,是最有成效的法子,也是放眼整个儿王府,只对冰凝一个人有效的法子,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绝妙的效果。福晋软硬不吃、淑清撒娇耍泼、惜月顽强乐观、韵音逆来顺受……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因素,他的这些女人们都是大字不识,即使是淑清,也仅仅是略识一两个字而已,因此,他就是将那诗句写上一百遍,也是在对牛弹琴。只有冰凝,才一见那诗句,小脸立即变成了火烧云。
王爷的高明之处更在于,他与冰凝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洞房花烛,新妇敬茶,宴请十三,八月宫宴。冰凝在前两次的接触中,甚至糊里糊涂地都没有记得自家爷长的什么样子,可是王爷却迅速地完成了对她进行考察、判断、分析、研究等等一系列的工作。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虽然娶了一个极不对心意的侧福晋,但是这个侧福晋的娘家可是炙手可热、奇货可居的巨大资源,竟然让他这么误打误撞、轻而易举地掌握在了手心中。这么巨大的可利用资源,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发挥它的最大功效,但是总有一天会用得上,王爷坚信这一点。
如此经验老道的王爷在次数少、时间短的有限几次接触中,就彻底地了解并掌握了冰凝所有的特性:心高、气傲、脸皮薄、性子硬、有心机、没手段。
敢用《管子·君臣下》来暗地里传递消息,不是有心机还能是什么?敢在洞房花烛夜为了两个丫环不惜向他求情,不是性子硬还能是什么?不幸成为皇宫中众人瞩目的焦点,不是没手段还能是什么?区区一首闺房诗就能让她病倒,不是脸皮薄还能是什么?
至于心高气傲,她除了霞光苑,哪里都不去,不与任何一个姐妹交往接触,只独自活在自己的天地中,这不是心高气傲还能是什么?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才学。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料到,他的侧福晋居然能书善诗,简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闺名事件,还是罚抄《女诫》,甚至是前两天的“笑问鸳鸯”。能认识字的女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娃娃,能达到这种程度,很了不起。
对于小小年纪竟然有些真才实学的冰凝,他还是很公平地给予了欣赏和赞许,这也是他并没有对她过分苛责的原因。因此,虽然冰凝很不对他的心思,但是不过就是不对心思而已,偌大的王府又不是供不起她的吃喝。
只是前两天的八月节宫宴触动了王爷的底线,拉响了他的警报。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服从于他的夺储大计,不要说冰凝这么一个格外不对他心思的女人,就是他最宠爱的淑清,他最魂牵梦萦的玉盈,都必须为他的宏图伟业让路。
这一次,王爷只是向他的侧福晋发出了警告信号,惩戒是为了防范,他希望冰凝能够体会得到他的良苦用心。
只要冰凝安分守已,恪守妇道,不妨碍他的夺嫡大计,他们两人各过各的,互不理睬,老死不相往来,将是未来他们之间相处的最基本策略。但是冰凝如若再犯,他决不会再如这次一样心慈手软,不是区区一首闺房诗就能完成处罚的事情。王爷在心中暗暗做好了如此打算。
第154章 心动
西海茶楼的雅间里,坐着几个青年男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众人都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唯有最年轻的一个男子一直没有开口。这个青年男子有着一张冷峻而清瘦的面庞,仍带着些许的稚气,但更多的,是桀骜不驯的神情。
他只是极偶尔地轻啜一口香茗,目光却是一直飘向了这窗外的一湖秋水,任由其它几人时而高谈阔论,时而低声密语,仿佛坐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不存在似的。
坐在这个青年男子右侧的,是一位高大健硕、面色黝黑的男子,他一直与其它人在闲聊,但时不时地转过身来看看紧挨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年男子,终于,他实在是忍不住,用他那一贯的大嗓门开口说道:
“我说十四弟,今儿又是谁招惹你了?怎么一直都蔫头搭脑的?自从进了屋里,还没听见你说过一句话呢!”
“没有谁招惹愚弟,就是不想说话罢了。”
“呵,真是稀奇呢!还有你小子不想说话的时候?”
“十哥,您说这世界上,真有仙女吗?”
“哈哈!哈哈!刚刚你不是还说不想说话嘛,怎么转眼就问起仙女来了?告诉你,你十哥不知道什么是仙女,就知道仙女,也还不是一个鼻子两眼睛的女人嘛!怎么,又看上谁家的姑娘了?你这才被皇阿玛赐了伊尔根觉罗氏,还没捂热乎呢,就又……”
“十哥,您可别乱说,愚弟只是问问而已,没看上谁家的姑娘。”
“那你还是问九哥吧,九哥见过的漂亮女人,比你吃过的咸盐都多,要是九哥说是仙女,那就真的是仙女,也不枉你小子痴呆神经一场。”
九阿哥一听这哥俩儿讨论起什么仙女来了,极为纳闷儿:十四弟家的那个穆哲,可真是一个十足的醋坛子,当然了,比起八嫂来,还是差远了。虽然管不住十四弟娶妻纳妾,不过,倒也是能把十四弟看得严严实实,府上的那几个妾室根本没有什么兴风作浪的机会。
而且十四弟也不是沉湎于女色的人,实际上,十四弟是一个从来不把女人当回事儿的人,他可以为了兄弟奋不顾身,能够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但是对于女人,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更不要说费尽心思讨女人的欢心了。就是这么一个重义轻色的十四弟,怎么今天居然发起神经,跟十弟讨论起女人来了?
“十弟,你这是怎么跟十四弟说话呢,怎么就是九哥见过的漂亮女人比你们吃过的咸盐还多?”
“九哥,十弟这是佩服您啊!”
“你就别打岔了,还是好好问问十四弟吧,瞧他这一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四弟也是,这有什么可发愁的,看上谁家的姑娘了,直接跟九哥说,凭十四弟这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天皇贵胄,哪个女人不都是上赶着进他那十四贝子府?”
“九哥,您说够了吧!”
十四阿哥原本就心烦意乱,再被九阿哥如此轻佻地谈论着他心中的仙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朝九阿哥怒吼一声。九阿哥正好心好意地替十四阿哥排忧解难,冷不丁遭到一声怒喝,一脸错愕地看着十四阿哥: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敢跟他九哥嚷起来?
第155章 人妇
十四阿哥那一声怒吼瞬间将众人全都惊呆了!八阿哥一看这哥俩儿要吵起来,赶快出面打圆场:
“行了,十四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九哥也是好心,你怎么吃了呛药了?在女人那里受了气,跟哥哥们这里撒火来了?”
一见八阿哥出面打圆场,十四阿哥也觉得刚才对九阿哥确实有些过分,借着八阿哥给的这个台阶,他也不再怒气冲冲,赶快放低姿态,小声回了一句:
“不是,八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又不说什么原因,还乱发脾气!有你这样的吗?还不赶快跟九哥道个歉,认个错?”
“九哥,弟弟知道错了,先向您赔个不是。”
“没事儿,哥哥就是关心你,也没见过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至于嘛,不就是为了个女人嘛,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九哥还真不信了,还能有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十四弟这么为难?”
“八哥、九哥,真的,确实没什么事情,您们继续喝茶吧,弟弟先告退了。”
说着,十四阿哥起身就要走,八阿哥一看问题没有解决就要走,怕十四阿哥一时情绪激动,再办出什么傻事来。虽然他们是皇子阿哥,但真想要得到女人的心,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也需要讲究策略计谋。
再说了,不就是个女人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十四阿哥不好出面,他八阿哥还是可以替他出面的。于是八阿哥一把就拦住了他:
“你这个样子就走,哥哥们也不放心啊!你有什么难处,直接跟哥哥们说就是了,好歹哥哥们还能帮帮你的忙,替你出出主意。昨天晚上在宫宴上见你的时候,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过了一个晚上,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了?真是因为看上了谁家的丫头,穆哲不同意,跟你吵架了?”
“不是,八哥,不是穆哲。”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要急死大家吗?咱们兄弟不是一直都是同甘共苦的吗?这么点儿小事儿,还算是事儿吗?你到是赶快说啊!”
“弟弟的事情,哥哥们也帮不上忙,也就不烦各位哥哥了。”
“还能有你八哥、九哥、十哥都帮不上忙的事情?你好好想想,这整个儿天下全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八哥真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哥哥们帮不上忙的!”
“八哥,弟弟谢谢您的好意,只是,只是,您们这回真的是帮不上忙,因为,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嫁人了。”
哈哈哈哈……!茶楼雅间里爆发出一阵阵大笑,特别是十阿哥,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九阿哥原本因为十四阿哥刚才跟他发了一通无名火,正别扭着呢,一听这话,居然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都抛在了脑后,指着十四阿哥的鼻子说道:
“我说,我说,……唉,十四弟,你,你,……哥哥们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已经嫁人了嘛,十四弟真要是看上了,给她夫家二百两银子,前脚打发走她的夫家,后脚你就把那女人抬进十四贝子府里,这不就两全齐美了嘛!瞧给你愁得这个样子,真,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阿哥似的。哈哈,哈哈哈,……”
在三位兄长的一片哄笑声中,十四阿哥的脸先是涨得满脸通红,继而又转为铁青,最后竟是惨白惨白。
第156章 求医
虽然这些天一直在昏睡,但是冰凝的大脑一直就没有清静过,一会儿是“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一会儿是爷的嘲弄神情,一会儿是她羞愧难当的泪水。大病一场中的冰凝,就这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头昏脑涨、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那天爷走了之后,由于找不到方公公,冰凝又发起了高烧,吟雪急得只好自己去找苏总管。平时因为有方公公这个怡然居的管事大太监,找苏总管的事情从来也不会轮到吟雪的头上。可是今天,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公公竟然遍寻不到踪影!而小姐的病又实在是耽搁不起,急得团团转的吟雪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寻到了苏总管那里。
由于才四更天,苏培盛正睡得香呢,猛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门,以为是爷或是福晋有什么急事,吓得得他一激灵地坐了起来,急急下了坑,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待冲到门口哗啦一声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吟雪!虚惊一场,又被打搅了好梦,苏培盛那个气呀,简直就不打一处来!要是别的院子的奴才还好说,竟是那个不受宠的年侧福晋的大丫环,真是气愤至极。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苏总管强压了半天的怒火,才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又怎么了?”
“回大总管,我家主子发热了,麻烦总管派个小苏拉请太医诊治一下。”
“怎么又病了?前些日子不是才请过太医吗?”
“回大总管,兴许是夜里受了凉……”
“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主子?全都不好好当差,让主子三天两头地生病,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皮痒了?”
“回大总管,吟雪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还请大总管尽快请太医吧,怕是我家主子快要熬不住呢。”
“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求求大总管了,吟雪该怎么处罚全听您的处置,只是我家主子烧得都有些说胡话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等着信儿吧。”
吟雪一听大总管的话,明摆着是托辞,这要是回了怡然居,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小姐眼瞧着都不太认人了,这么重的病若是给延误了诊治可是该如何是好?况且刚刚大总管那些话,分明是在找她的茬儿。不知道以前方公公怎么对付的苏培盛,反正吟雪可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还是小心谨慎为上。于是吟雪赶快追了一句:
“多谢大总管了。”
吟雪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递上一锭摸二两重的银子。苏培盛见着银子,脸色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但这心里还是不痛快,当然,看在银子份上,语气总算是好了一些:
“赶快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去吧,搭个凉手巾。就是请太医也得需要功夫啊,太医也不是从天上就能掉下来的。”
“有劳大总管了,吟雪知道是这个理,这就先替我家主子谢谢您了。”
反正已经被吵醒,又看在敲诈来的二两银子的面子上,苏培盛总算是没有故意耽搁时间,待吟雪走后,就差了一个小苏拉去请太医。
第157章 炎凉
吟雪得到苏培盛的保证,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怡然居,只见月影正手脚不停地换着凉手巾。只是一个凉手巾才敷了一会儿,就被滚烫的额头给捂热了,现在只有月影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吟雪见状,赶快又去绞了一个凉手巾递给月影,她再将被捂热的手巾放到冷水盆里。两个人轮番上阵,总算是不至于手忙脚乱。可是她们左等不到右等不到,太医怎么还不来呢?两个人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干着急。
开始冰凝还只是发热,慢慢地,她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说起胡话来,无非是“鸳鸯”、“画眉”之类的胡言乱语,月影吓得都哭出了声来,吟雪急得没法子,于是决定再去苏总管那里走一趟,怕不是他收了银子不给办事吧?结果吟雪才刚一出房门,就见方公公头前带路,领着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进了院子。
今天来应诊的是太医院的张太医。张太医是王府的座上客,经常出入王府为各院主子诊治,但是为年侧福晋出诊,这还是第一次。他也听闻了王爷这位新娶侧福晋的一些传闻,开始还以为只是请个平安脉之类的小事情,进了房里才知道,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虽然隔着屏风,可是侧福晋的呓语之声早就传进了张太医的耳朵,可想而知这病实在是不轻。另外让张太医奇怪的是,院子里不但见不到王爷,连福晋也不曾见到,不但福晋没有见到,连苏总管也不曾见到,这可真是稀奇!
作为王府的常客,张太医诊治最多的还是李侧福晋,先不说那李侧福晋不管大病小病,有时候甚至是没病,都要请他来诊治一番,单说只要他张太医一到王府里,哪一次不是王爷坐陪就是福晋忙着忙后?实在没有人的时候,苏总管更是早早地就在房门外候着,随时听着屋里的吩咐。
今天可好,年侧福晋这里就这么两个丫环和一个本院的管事太监,而且病重得都开始说起了胡话,看来这个年侧福晋在王府里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不得宠就罢了,甚至是备受冷落。既然不得宠,王爷何苦要着急上赶着求了皇上的赐婚?难道真的是像坊间传闻那样,图谋年家的朝中势力?
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些全不是他张太医能够,或者说应该关心的事情,尽快诊治才是他的首要职责。隔着绢帕号过脉,张太医那颗心总算是稍微踏实了一些,还好,还好,只是发热和神志不清,但神志问题是首因。因此张太医先开了安神的药,发热也是由于不能安神的原因引起的,先治了根本,再看效果吧。开完药方,张太医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收了药箱。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医,月影赶快将药送去小厨房煎制,吟雪继续负责换着凉手巾,两个人又是一阵紧忙。
待好不容易将药煎好,两人为了如何让小姐将药喝下去而犯了愁。冰凝已经陷入了昏沉之中,不可能喝药,于是吟雪好拿来一个瓷勺,将冰凝的嘴撬开,月影赶快用另一个瓷勺盛了一小勺汤药,顺着撬出来的那一点点缝隙强行将药灌进嘴里去。
昏迷中的冰凝根本就不会主动吞咽,因此灌进去的那一点点药,大部分又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第158章 同行
雅思琦提议去园子,本是想将爷对天仙妹妹的好感扼杀在摇篮之中,谁想到却是酿成了更为严重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如果她知道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样子,哪里还会提这个议呢?
这些日子,淑清的身体一直不适,雅思琦提议去园子可谓一箭双雕,两个侧福晋都病着,都留在了府里岂不是更好?不过,这只是雅思琦的一厢情愿而已,王爷还是将淑清带去了园子。对于这个结果,虽然没有太出她的意料,但仍是非常失落。
爷对淑清姐姐可真谓是一往情深,这次居然还是带上了。不过这个结果也算还好,毕竟爷对天仙妹妹可是只图一时的新鲜,被自己劝留在了府里。只有这一个人还算好对付,如果一下子要同时应对两个女人,自己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雅思琦不停地自我安慰着。
李淑清所患的血崩之症已经有些日子了,时好时坏,张太医虽然医术高超,可是遇到任性的李侧福晋,他是一点儿招儿也没有。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贪凉,可是淑清贪凉的习惯就是改不过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结果一个冰盏又引得病情再次发作,气得王爷当着张太医的面,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张太医前天刚到怡然居给年侧福晋出了诊,今天再次来到李侧福晋的烟雨园,眼前这阵势,真是与前天不可同日而语。不但王爷亲自坐阵,苏大总管还在院子里候着,屋子里更是有三个丫环、两个嬷嬷小心地伺候着。
张太医开了药方子,也知道王爷正在气头上,没敢再留医嘱,因为医嘱还是那几句话,不但李侧福晋,就是王爷也早就烂熟于心了。现在如果他再重复一遍,怕是要惹得王爷当场就发作。不过张太医也知道,王爷这是爱之深、痛之切,对于年侧福晋,王爷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怒气了。
淑清也知道这回闯了大祸,特别是爷那铁青的脸色,更是弄得她忐忑不安,因此待张太医刚一走,赶快给爷承认错误:
“爷,妾身知错了,您就别再生气了。”
见淑清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然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张大人叮嘱过多少次了,不能贪凉,不能贪凉,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等病好了,你吃什么不行!非逞一时口舌之快!”
“爷,妾身知错了,您就行行好吧,别再责骂了。妾身本来身子就不舒服,您再这么责骂,妾身的病就怕是更要好不了了!”
“你倒还有理了?爷居然还有错处了?”
“不是,不是,妾身的意思是说,您要是少责骂妾身几句,妾身这病症就好得快一些。”
“爷看你倒是应该少贪嘴才对!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轻重,明儿也别去园子了,好好在府里养病吧。”
“啊?爷,您是说,明天咱们去园子?这是真的?”
“你这么病着,怎么去?”
“妾身的病都好了,都好了!爷,这是真的吗?咱们真的是要去园子了?”
“嗯,福晋在安排,她想尽快……”
“居然是趁妾身生病的时候,福晋当然是想尽快了。”
“你呀,你好好把身子养好了,不比什么都强?你若是没病没灾的,福晋就是今天过去,又有何妨?”
“这回都有谁去?”
“全都去,除了年氏。”
“都去啊?”
“怎么?不满意?”
“没有,妾身只是觉得……”
“你也别觉得了,前些日子大家都很辛苦,爷很感激大家。就你一个人既没上心,也没有出力,你还有意见?”
“不是的,妾身哪儿还敢有意见呀。对了,冰凝妹妹为什么不去?”
“她生病了。”
“噢?”
“噢什么,你不是也病着?”
“妹妹是什么病?”
“嗯,她精神不太好,有点儿发热。比你的病症轻多了,都留在府里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满意,满意,爷就别拿淑清寻开心了。”
第159章 消息
来到了园子,众女眷的心情都格外舒畅。自从这个年妹妹被赐婚给爷开始,可是把风平浪静的王府搅了一个人仰马翻,连带着爷的心情也极为不愉快。爷的心情不好,每一个人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给爷火上浇油。这种状况持续了三个月的时间,众人的心中都憋了一口气。现在可好了,终于守得云开日见,再也没有烦人的冰凝妹妹碍眼碍事了。
惜月本姓钮钴碌氏,目前的名份是格格,于康熙四十三年嫁进当时的四贝勒府,同时进府的,还有一位格格--耿韵音。这两个格格是王府中极为少有的十分要好的两个后院女人,因为她们俩人的一切都太相似了!两人都是四十三年进的贝勒府,进府后的名分又都是格格。两人都是相貌平平,都是四品官员之女。四品,是参选秀女的及格线,因此家世只是勉强过得去而已。相同的家世和背景,相同的姿色和资历,让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在王爷被册封为亲王后,就有了晋升侧福晋的名额。李淑清专宠二十年不衰,而且王爷也是一个格外念旧情的人,第一个侧福晋的名额他连想都没想,理所当然地就向内务府报上了李氏淑清的名字。
刚开始的时候,惜月还在为另外一个侧福晋的名额而暗自筹划、积极争取,毕竟她曾在四十七年的时候精心服侍身患重疾、病入膏肓的王爷,并最终使他转危为安。这么天大的一个功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与她相抗衡。
只是还没有等她谋划成功,就传来了皇上的赐婚圣旨。惜月当时就被气懵了,为什么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下?这么早早地出局,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眼见着晋升为侧福晋已然成为了泡影,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奋发努力。惜月从来都是积极、主动、勇敢地面对困难,百折不挠的人。天无绝人之路,即使当不上侧福晋,但是只要能为爷生下一个小阿哥,这一辈子就算是有了指望,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发愁的事情。
想在王府站稳脚跟并拥有一席之地就是生子。可是摆在惜月面前的生子的最大障碍就是李姐姐。除了初一、十五例行公事到福晋的霞光苑,爷几乎不怎么去其它女眷那里。除非是家宴,或是生病等情况,惜月见到爷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现实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惜月必须要以破釜沉舟的勇气和胆量,去为自己筹划一个美好的未来。爷不是一个能被任何人左右的人,而淑清姐姐的美貌也不是她惜月所能比得上的,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还不如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挽救她岌岌可危的王府地位。
春梅是惜月的大丫环,主子的心思她当然是一清二楚。为了主子的心愿早日达成,为了她们这些奴才们也能随着主子的得宠而鸡犬升天,她也是使出了浑身数解,千方百计地在王府里四处钻营,打探消息。功夫不负苦心人,消息还真就被她打探来了。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因此一进了屋子,立即就关上了房门。
惜月被春梅神经兮兮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主子,奴婢刚刚探听来的一个消息,李侧福晋,这些日子一直身子不愈,您可知她得的是什么病症?”
“我哪里知道是什么病症?”
惜月被春梅的情绪所感染,双手不禁死死地抓住娟帕,问话脱口而出。春梅见主子嗓音提高了许多,怕走了风声,赶快冲上前去,附在主子的耳边,悄声说道:
“您小点儿声!这可是奴婢偷偷打探来的,李侧福晋得的可是血崩之症。”
“啊?”
惜月再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一声“啊?”,震得春梅的耳膜痛了半天。
第160章 落水
惜月那声“啊?”刚一出口,立即意识到自己非常失态,于是赶快压了压心头的震惊,继而不解地问道:
“这么秘密的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奴婢小舅的老乡在太医院当差,这些小半年来,不管是前些日子在府里,还是现在这园子里,奴婢总能见到张太医出出进进,奴婢就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后来,就想起来在太医院还有这层关系,特意托了小舅去打听,没想到,还真就让奴婢打探来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春梅!我的好春梅,真是太感激你了!”
“主子,您可别这么说,奴婢也是希望主子能早日得宠,咱们院子也能人前人后地好好风光风光,总不至像现在似的,总被烟雨园的人看笑话。奴婢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好春梅,我真是,真是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我的命怎么这么好,有你这么好的丫头。”
“主子,您别总想着这件事情了,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办吧。”
春梅立了大功,惜月特意挑了一只上等羊脂玉镯送给她,弄得春梅非常不好意思:
“主子,奴婢不是图您的这些赏赐。”
“我知道你不是图这些,你的心意我全明白,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赶快收下吧。”
见春梅收了镯子,两个人开始商量怎么利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色诱?自己天生就没有这个资本,而且爷也不吃这一套!更最关键的是,即使是色诱,也得让爷能够来到她的院子里,让她能够见得到爷呀。可是怎么能让爷来她这里呢?
爷如果不是出于自愿,任谁也不可能将请爷到自己的院子里来,这可是摆在惜月和春梅主仆两个人面前的天大难题!而且时间是如此的紧迫,留给她们的时间少之又少,如果不抓紧时间行动,指不定哪天淑清姐姐的病好了,她们就更没有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使用非常手段,将来只有后悔在等着自己!惜月暗下决心。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王爷回到园子已经是一更天,因此他直接回了书院。令他吃惊的是,福晋和苏培盛两人早早地就在那里候着了,这是什么情况?他的心里格登一下子:
“给爷请安。”
“起来吧,有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从福晋脸上移到苏培盛脸上,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先挑头。他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和耐心,直接发了话:
“福晋,你说吧!”
“是。回爷,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一切都好,只是惜月妹妹在湖边散步,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着,就不小心落了水。刚好苏总管在不远的地方,赶快叫人扶起了格格,又请了太医,药已经喝下去了,应该没有大碍。”
“噢?怎么就落了水?她的身边没有奴才跟着吗?奴才们都干什么去了!”
“回爷,当时惜月妹妹只带着春梅,湖边的青石上本来就长了青苔,今天又下雨,妹妹没有看好路,连带着那春梅也落了水……”
“行了,知道了,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回爷,没有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
这回福晋和苏培盛又是面面相觑:怎么爷没有再追查?他们两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过了关?
第161章 探望
望着福晋百思不解地磨磨蹭蹭,以及苏培盛的一溜烟退下,王爷虽然心里也是疑团丛生,但仍是未曾泄露一丝情绪。待两个人都走远了,他才开始好好地琢磨起这件事情。怎么好好地就会落了水呢?这可是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的事情!按照福晋的说法,当时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人,没有任何旁人可以做手脚,况且她又没有喜脉在身,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成为被别人算计陷害的对象。
如果只是生个病什么的,他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可是落水这种事情,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府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情,对于这个破天荒的第一次,他给予了充分而又高度的重视。
惜月那里他必须去一趟,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要亲耳听听惜月是怎么说的。
当他踏入惜月的房间,只见她正躺在床上,屋子里也只有春梅一个人在身边服侍。看见爷进了屋,春梅赶快俯身请安,惜月也要挣扎着起身,被他上前一步给扶住了:
“伤了哪里没有?”
“谢谢爷的关心,惜月没有伤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就落了水?”
“当时天上正下着雨,春梅打着伞,惜月就是想看看雨中的湖景。谁想到,青石板上又长了青苔,惜月没有注意到,滑了一下,就倒在湖边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湖水冷冰冰的,受了些寒而已。”
“真的没有伤到哪里?有什么伤着,赶快跟爷说,别现在藏着掖着,将来再严重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回爷,您不用担心。惜月真的没有大碍,而且当时倒下的时候,还拉了春梅一把,结果春梅也被拽倒在湖边,您看,春梅这不都是好好的吗?”
“嗯,这就好,以后可是要当心,幸好今天没有大碍,真要是伤了身子,就后悔莫及了。”
“爷放心,惜月会小心的。”
“今天这大下雨天的,怎么非要去湖边转悠?”
“回爷,惜月是因为想起两年前的夏天,陪伴爷塞外行围的日子。那天也是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惜月一个人在狮子园等爷伴驾回来,爷回来的时候对惜月说:‘以后不要在外面等了,早早晚晚爷都会回来,雨天太凉,当心冻着身子’……”
“这些话,你怎么还记着呢?”
“当然记得,爷说过的每一个字,惜月都记得清清楚楚。”
“记着就好。”
他尴尬地随口说道。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惜月所谓的记得清清楚楚的,是他的前半句:“早早晚晚爷都会回来”。而他想让惜月记清楚的,却是他的后半句:“雨天太凉,当心冻着身子”。
果然,他猜得一点儿错也没有,惜月真的只是记得他的前半句话:
“爷,从那天开始,每当烟雨蒙蒙的日子,惜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爷的话来,想起惜月陪伴爷在塞外行围的日子。”
“你既然记得这么清楚,怎么就不记着爷说的”雨天太凉“?今天居然还落到湖里去了?”
“惜月就是因为想着爷说的话,才会忘记看脚下的路。爷,原谅惜月这一次吧,下次一定不会了。”
“喝药了吗?”
“刚刚去煎,不知道好了没有。”
第162章 追忆
春梅在外面一听爷在问主子喝药的事情,赶快端着药碗进了屋。看着春梅服侍惜月喝药,他的思绪也随着刚刚两个人的对话,飘到了两年前的塞外。那一次,不仅仅有烟雨中惜月等他归来的温馨场景,还有他身患重病,她日夜操劳服侍的艰苦岁月。
那一次,他的病情来势汹汹,毫无征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急转直下。当时因为走得急,他的身边只有惜月一个人,又因为是伴驾,唯恐将病气传给了皇上,因此他们只能在狮子园里安心而又孤单地养病,哪里也不敢行动。
小小的狮子园,禁锢着他们的身体,禁锢着他们的自由,但是,却放飞着他们彼此的心灵,他们谈天说地,闲聊趣闻,两颗心也是越来越近,越来越亲。
生病的日子终于不再是苦挨,而是充满了希望,因为在她的精心服侍下,他的身体一天天地康复起来,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太医都连说神奇。随着病情的康复,他的心情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可是,他的身体虽然好转,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却是渐行渐远。
今天,惜月再次提起了两年前的那段往事,他的心中,陡然升起无限的愧疚。虽然惜月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虽然惜月作为他的女人,服侍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从小就受师傅教导,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他,却将师傅的教导抛在了脑后。当他从那场大病中恢复过来,当他回到京城见到淑清之后,他就将惜月不知不觉地忘掉了。
此时此刻,当惜月再次提起这段往事,令他羞愧难当,再看到卧病在床的她,非但没有因为他这些年的冷落而抱怨他半个字,相反仍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令他的喉头一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
那一晚,他一直陪伴惜月到二更天。看她有些困意了,才为她掖好被子,退出房外。
春梅送完爷回来,一进屋子就冲到惜月的身边:
“主子,您怎么就这样让爷走了啊!您怎么没有留爷啊!”
“你放心吧,只要爷明天回园子,爷就一定会来咱们院子的。”
“啊?主子您能这么肯定?”
“那当然,不信你就走着瞧。”
惜月当然了解王爷的脾气,王爷是那种如果他心甘情愿,他可以跟你掏心掏肺,但如果是受人逼迫,他可以跟你对抗到底的那种人。今天惜月已经成功地将爷打动,否则他不会留这么晚。既然爷要走,她惜月就是说破大天去,爷也是照样会走,强留可是根本留不住爷的!
惜月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早就把王爷的心思摸透了。他正如惜月所猜测的那样,即使回到了书院,满脑子想的,全是两年前两个人在狮子园同甘苦、共患难的那段艰苦的岁月。当时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甚至有意无意地,开始跟惜月交代起后事来。
今日再次提及这段往事,令他唏嘘不已。不管惜月今天是如何落水的,也不管是她自己的计谋还是遭人暗算,或者真的就只是不小心落了水,不管是哪种情况,他总归是亏欠着惜月。
第163章 补偿
那次侍疾之后,他不但没有奖赏她,反而一回到京城,就和淑清继续过起了郎情妾意的小日子,将惜月完全地忘到了脑后。他这是怎么了?是担心淑清知道了什么而不依不饶吗?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今天回想起来,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自己当初对惜月的不公平。既然今天说到了这件事情,那么现在补偿为时不晚。
因此,第二天回到园子,处理完公事,他又来到了惜月这里。
“给爷请安。”
春梅奉过茶,眨眼就不见了人影。惜月依旧躺在床上,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今天没有发热?”
“回爷,没有,今天一切都好,爷不用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
“那惜月保证明天一定会把病养好,再也不会让爷费心劳神。”
“这病还是你说好就能好的?”
“不好也必须要好。”
“为什么?”
“为了不让爷再费心啊!”
“哎,你这张嘴怎么这么会说话?专拣爷爱听的说?”
“哪里,惜月说的可全是心里话呢。”
惜月这个人虽然不对他的心思,但是惜月拥有的,却是淑清欠缺的,那就是温柔。惜月从来不会违逆他,一切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依着他的心意而来。因此,在惜月这里,他的身心最为放松,日子过得最舒坦。
淑清却是持宠而骄,但是她有骄傲的资本:她是江南美女,风姿绰约,粗通文墨,还弹得一手好琵琶,王爷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被宠爱过头的淑清,小脾气也跟着水涨船高。王爷心情好的时候会哄一哄她,遇到他心情也不好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小矛盾不断。不过淑清还算是识实务,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两个人才能相安无事地共处,她才能享有独宠二十年不衰。
本来就怀着愧疚的心理,惜月又是正在病中,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惜月格外地关怀备至,不但每日必来探望,而且一定会陪她说一会儿话。他要将对她的亏欠一骨脑地都补偿给她,他既不想,也不能够,一辈子都亏欠着她。
慢慢地,两个人都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狮子园,心无旁骛、秉烛长谈,心越来越近,感觉越来越好。
面对自家主子和爷的关系越来越好,春梅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主子,爷天天到咱们院子里来,可是,您为什么一次也不留爷呢?不把爷留下,爷这不就是白来了吗?”
“春梅,枉您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要是主动开口留爷的话,爷不但不会留下来,反而再也不会来了。”
“那爷每次都走了,不是跟没有来一样吗?”
“那怎么会一样呢!爷早晚有一天会自己主动留下来的。”
“可是,可是,主子,咱们时间已经不多了,听奴婢的小舅说,李侧福晋的病已经开始见好了呢,她这病要是好了,咱们不就更没有机会了吗?”
“啊?她的病快好了?”
“可不是嘛!奴婢都要急死了,您还慢慢悠悠地不着急不上火,跟爷聊着闲天呢!”
“唉,这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啊!”
第164章 动人
春梅的话,将惜月狠狠地敲醒。可是,既要将爷自觉自愿地留下来,又要行动迅速、不露声色,这可真是难为死惜月了。她担心做得过火,惹爷起了疑心,可是时间又根本不等人,她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
这天晚上,爷又照常过来探望。两个人一如既往地闲聊着家常,却把屋外的春梅急得恨不能冲进去,自己舍下脸来请爷留下来才好。就在春梅急得团团转之际,正好传来了王爷的声音:
“天太晚了,你早些安置吧,爷先走了。”
“好的,您也好生安置,惜月一切都好,不用挂记。”
一边说着话,惜月一边起身相送。春梅万般无奈,只得进屋服侍爷穿戴整齐,主仆三人出了屋子。才出屋子没多远,春梅无意中抬眼见到主子的样子,惊得拔脚就要往屋子里跑,却被惜月一把拽住了。不明所以的春梅仍是坚持要回屋里:
“主子,都是奴婢的错,刚才忙着服侍爷,忘记给您穿披风了,奴婢这就回去拿。”
“别拿了,等你拿回来,爷都送完了。”
惜月主仆两人的对话正好被他听到,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惜月居然只穿着夹衣就出了门,果然是连件披风也没有穿。
“哎,你怎么没有穿披风?这么冷的天气,身子才刚刚好,这还不又要病着了?”
“爷,不碍事的,就这么两步路,惜月要是再回去拿披风,可得把爷给耽搁了呢。”
“爷这是回书院,又不是去上朝,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倒是你……”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一股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巨大的沙尘向两个人猛扑过来,他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披风,为惜月挡住了风沙。过了好一会儿,这阵风沙才渐渐地消散下去。偎依在他的怀抱中,片刻的温暖,须臾的柔情,在惜月的眼中,都显得无比的珍贵。
拥着她单薄的身子,他万分担心她的身体,才刚刚好起来,别再因为吹了冷风而严重了。他执意不让她再送,而且不等她回答,直接掉转方向,两个人一路相拥着又回到了房里。
房里温暖的空气令惜月因为寒冷而紧绷了一路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在松开她肩膀的一刹那,映入他眼帘的,是她那温柔的目光,在跳跃的烛火映衬下,显得如此地楚楚动人。
当他们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同床共枕,惜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直到几天之后,他们有了第二次的肌肤相亲,她才相信,原来以为是梦想的事情,现在居然全都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金诚所至、金石为开,爷真的就被她打动了。谁还能说爷是铁石心肠?
春梅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主子是这么的聪明!她原先的那些担心、焦虑全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与主子的神机妙算、精心谋划相比,她的这些瞎关心、乱操心真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再后来的日子,他还是时不时地来看望她,她还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温柔贤妻的角色,他们默契地配合着对方。
第165章 喜忧
惜月格外注意着自己的月信情况,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铸成大错。
这些天来,她再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难道,这个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又要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吗?因为她的月信已经推迟了十天还没有任何动静。对此,她真是喜中有忧,忧中见喜,真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如果真的是有孕在身,那一定是她每日天虔诚地跪求菩萨的结果!现在,她更要好好地再去跪谢菩萨,感谢菩萨的保佑,感谢菩萨的大慈大悲,感谢菩萨对她的格外偏心,让她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忧的是,有了身孕,她就不可能再侍寝,就意味着她必须将爷还给淑清姐姐。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到的胜利果实,她哪里甘心就这么白白地拱手相让?可是,不拱手相让,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将爷留在她身边呢?
幸福与苦恼整天纠缠在一起,搅得惜月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正在她百般无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韵音的声音:
“惜月妹妹?”
“耿姐姐,进来吧,妹妹这里没事情。”
韵音比惜月大四个月,因此韵音就直接称惜月为妹妹。两个人都是不得爷宠的女人,因此闲来无事的她们就经常串串门子聊聊闲天。串门时间既不固定也不用提前预约,反正爷几乎从来不来她们的院子,她们也不用顾忌打挠了对方与爷相处的时间。
半个月前的那一天,韵音还像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后,由大丫环碧荷陪着来到惜月这里,希望借着闲聊天来打发一会子时间。刚到院门口,韵音就看见秦公公在院门口的内侧候着呢,惊了韵音一身冷汗:这么晚了,秦公公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
韵音刚要转身离开之际,秦顺儿正好也发现了耿格格,于是赶快请了安:
“给耿格格请安。”
“秦公公,爷这是……”
“爷刚来,奴才还没有得到吩咐呢。”
“那,那我就先走了。”
“格格您走好。”
碧荷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望向主子,韵音也是一副傻愣愣的神情。这个情况真是大大地出乎她们主仆两人的意料,什么时候惜月妹妹得了爷的宠?而且还是在李侧福晋的眼皮子底下,得罪了淑清姐姐,将来还不得闹翻了天?
也不用碧荷四处打探,只随便问了一个在福晋院子当差的小姐妹就知道了,原来是钮钴碌格格不小心落了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当姐姐的居然不知道,韵音心中满怀愧疚。幸好王爷去探望了惜月,有效地缓解了韵音的内疚心理,否则她那一晚上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虽然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的原因,但韵音仍为自己没有及时探望惜月妹妹而自责不已,因此第二日一早她就赶快登门,只是闭口不谈她昨天晚上已经来过,并见到秦公公的事情。
“妹妹这次落水,真是让姐姐后怕呢!以后你可是千万要当心一些,万不可再有闪失,凭白让爷和福晋担惊受怕。”
“姐姐放心,爷也是这么说的呢。”
“噢?爷来过了?”
“是啊,昨天晚上爷一回园子就过来探望了。”
“唉,那你可就更得好好养着身子,万不可让爷再操心了。”
“姐姐说的是,妹妹也着急要赶快养好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