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5 同进同退，哪怕一死（一）
“咦？大师兄，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屏障变弱了？”
天空之上，逍遥门几人正惊异于天空突然出现的异象，却听落雨低呼了一声。
众人闻言一愣，冷羽沫迅速抽出红莲夺魄刀，朝着空无一物之处猛然辟出。
火焰燃烧，空气如水纹般波荡起来，漾出层层涟漪。
冷羽沫道：“小七说的对，屏障确实变弱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凌宇笙伸手往屏障上一探，手竟然直接穿了过去。
屏障不只是变弱，而是……彻底消失了。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砸在他们耳畔，让心脏一阵阵紧缩剧震。
逍遥门五人对望了一眼，快步走到楚末离身边。
不等他们开口，楚末离已经轻声道：“苍穹之门，彻底打开了。从现在开始，每一时每一刻，苍穹之门就会大量吸收演武大陆上的灵气、元气，甚至是……生命之力。”
青年平静的声音，却比耳边炸响的惊雷更为可怕。
几人迅速释放出神识，朝着下方的大地查探而去。
只见，本就千疮百孔的大地上，那些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植物、动物，正在一片接一片地死去。
“很快，这样的死亡就会轮到凡人、修士，轮到那些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人。”
楚末离的双目直视着前方血雾迷蒙的所在，声音中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现在你们该清楚了吧？这是一场生死存亡之战，如果不能够豁出一切去战斗，很快，这一片大陆将会成为一片荒芜，谁也活不下来。因为小师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接受天道传承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末离无波无澜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同样身为主宰，只有他知道君慕颜在想什么。
那个看似冷心冷肺的小师妹，其实比谁都重情，比谁都苛求自己守护好身边的所有人。
所以，他很清楚，无论这场战斗的结局是什么，小师妹最终一定会选择时光回溯。
她想用自己的记忆和魂魄，来换取身边人的幸福。
楚末离有想过阻止。
那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只想逍遥门完完整整，谁也不再失去。
可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那对小师妹来说，是比活着更重要的愿望。
云若寒闭了闭眼，哑声道：“我知道了，我们不会劝小师妹避战。但是，至少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帮到小师妹。”
“是啊，三师兄，我们是逍遥七子，早就说好了要同进同退，不离不弃的。”
楚末离抬头看向他们，缓缓道：“即便与小师妹同进退的代价，是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五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
楚末离静静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道：“好，那你们细细听我说，接下来，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一旁的七煌看了六人一眼，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
随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5116 同进同退，哪怕一死（二）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却又涌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君慕颜，你莫要忘了，你答应过要允我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
“你若兑现不了自己的承诺，你若是……死了，就别怪我让这世间的所有人，都去为你陪葬。”
七煌无声呢喃着，随后幻化出一块岩石，躺下来闭上了眼。
他不想去看这场战斗，不想去看浑身是血的君慕颜。
他只知道，那个承诺是君慕颜欠她的，也必须还他的。
否则，自己就跟她没完。
……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听着青年温和平静的声音，逍遥门五人的脸色都极其凝重。
云若寒沉声道：“老三，你确定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楚末离露出一个苦笑：“当然不确定，我甚至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所以即便如此，你们也打算一试吗？”
落雨咬牙道：“我要试，大不了就是赌上一条命！”
“不错。”冷羽沫擦了擦手中的红莲夺魄刀，神色平静道，“老娘早就受够了在一旁无能为力的感觉！”
秦酒的话言简意赅：“要战！”
“三师兄，不用再考虑了，这是最后的，也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开始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楚末离点了点头，灼灼的目光看向血雾弥漫的方向，双手缓缓弯弓搭箭。
嗡——！
弓弦震颤，黑色箭矢射出。
在飞入血雾中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阻挡住一般，停在空中剧烈旋转。
楚末离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黑色烟雾，朝着箭矢的方向汇聚。
箭矢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空气中出现了一条条蛛网般的**。
只听砰一声巨响，星辰领域所化的结界碎裂开。
两道缠斗的身影分开，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慕颜身上，只见她脸色惨白，身上新换的衣服沾染了点点血迹，但总体状态却不像方才以剑为战时那么差，才松了口气。
可唯有楚末离看出来，慕颜身后凝聚的，那属于天道的气运之力已经减少了大半。
一方世界的主宰是杀不死的。
哪怕死了，也会重生。
想要让主宰死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主宰自毁元神，或将自己的本源核心传承给另一人，二就是主宰所掌控的那一方世界彻底毁灭，气运断绝。
如今苍穹之门正在源源不断地吞噬演武大陆上的生机，其实也就相当于在吞噬慕颜这个天道的生机。
楚末离搁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攥紧，又缓缓松开来，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慕颜却是朝着这边望过来，神色惊异道：“三师兄，你做什么？！”
星辰领域是从外面被破开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楚末离一人。
洛云潇也停止了战斗，朝这边望过来，眼中无波无澜。
楚末离脸色苍白，声音微哑，缓缓道：“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冷羽沫已经腾空而起。
红莲夺魄刀化为滔天火焰，在空中凝聚出莲花的模样。
5117 不计一切代价的守护（一）
火焰熊熊燃烧，莲花绽放。
巨大的火鸟俯冲而下，直击洛云潇面门。
“洛云潇”淡淡念了一句：“雕虫小技。”
手中一剑斩出。
寒冰在空中凝结，化为冰龙，与火鸟撞在一起。
轰隆巨响。
冰冷与火鸟同归于尽，消失在天地间。
而一身红衣的冷羽沫，已经提着长刀冲到了洛云潇面前。
狂风拂起的衣衫、长发，发出烈烈声响。
女子英气的脸上没有狰狞，没有愤怒，只有一往无前的信念与勇气。
洛云潇手中的赤霄剑毫不犹豫斩出。
噹——！
剑雨刀交击在一起。
红莲夺魄刀震颤了一下，差点从冷羽沫手中脱落。
洛云潇第二剑刺出。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地神情。
因为预期中的格挡没有出现。
冷羽沫竟然撤回了红莲夺魄刀，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胸口，迎上了洛云潇的赤霄剑。
扑哧！
利刃刺穿了心脏，鲜血滴答滴答落入云层。
“四师姐——！！！”
慕颜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让她几乎要从空中跌落下去。
不远处，冷羽沫缓缓低头看了看刺穿胸口的长剑。
染满了血的双手覆上了锋锐的剑刃。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师叔，逍遥门永远是你的家，我们……等你回来！”
“洛云潇”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怔然。
他想要将刺穿了冷羽沫胸口的剑抽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处却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就好像被赤霄剑刺穿心脏的人不是冷羽沫，而是他一般。
洛云潇眸色冷了几分，神力陡然灌注剑身。
赤霄剑发出砰一声巨响，炸成粉碎。
冷羽沫的胸口也同样出现一个大洞，无力地闭上眼，缓缓倒下去。
……
下方的古战场上，原本正在闭目疗伤的净远猛然睁开眼。
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上，露出惊恐剧痛的表情。
……
苍穹之门中，眼见着冷羽沫倒下。
逍遥门其他几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怒悲痛之色，就好像这是他们早就料想到的结局一般。
几乎在冷羽沫倒下的瞬间，巨大的白泽神兽与赤红的毕方出现在空中。
【绝对空间领域】覆盖方圆数理。
万里冰封，封住了洛云潇的双脚。
一座小山悬浮在空中，慢慢幻化成巨锤的模样，朝着洛云潇的头顶砸落。
死战，搏命。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悲壮与决然都显得那样卑微可笑。
以洛云潇的修为和实力，凝结了一个大陆所有气运和法则之力的慕颜尚毫无还手之力，又何况是区区几个刚刚晋级、且已经是强如之魔的仙尊。
然而，慕颜却停下了原本想要去救援的脚步。
她看着不顾一切战斗的师兄弟，视线缓缓流转，望向了楚末离。
四目相对，慕颜突然懂了什么。
她的眼中涌起一股热潮，泪水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师兄弟的决定。
他们不要屠杀，不要死战，不要灭绝，他们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逍遥门。
5118 不计一切代价的守护（二）
这是三师兄的决定，也是整个逍遥门的豪赌。
慕颜闭了闭眼，没有去参与战斗，而是席地而坐，拨动琴弦。
战斗是那样残酷。
落雨倒下去了。
凌宇笙的丹田冥阴圣焱焚烧。
秦酒的身体一寸寸裂开，被烧焦的五脏六腑从破洞中淌出来。
他们死去的方式各有不同。
可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主动撞上洛云潇的攻击，主动选择死亡。
相同的是，在死之前，他们都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那句话：“小师叔，我们……等你回家。”
慕颜感觉，泪水从眼眶中流淌下来。
嘴角有鲜血一滴滴溢出。
但她没有停止弹琴的动作，指尖的血染红了琴弦。
似乎是因为这样，让悠扬的琴音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婉凄凉。
此生此夜长在，逍遥自在永存。
我们是逍遥门，永远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逍遥门。
云若寒低头看向刺穿自己胸口的长剑，黑红色的火焰一点点燃烧着他的肉体，他的灵魂。
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连嘴唇都变得苍白青紫。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浅浅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小师叔，逍遥门不是你的梦魇……如果当初你是因我们而入魔，那也请你为我们而……回来吧！”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小师叔……”
“逍遥门，是你永远的家。”
冥阴圣焱卷曲着，彻底吞没了云若寒的生机。
可洛云潇却没有将他手中的本命剑收回来，而是任由冥阴圣焱将已经所剩不多的本命剑烧毁。
一双剑眉缓缓皱起来，赤色的瞳眸中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
因为这些人不是他杀的。
逍遥门的这五人，每一个，都是自己撞上来，死在他手中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跟他说一句：小师叔，我们等你回家。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唤醒洛云潇的魂魄吗？
简直可笑！
“洛云潇”想要露出嘲讽的笑容，却突然感觉，有什么湿热的液体从眼眶流淌出来。
他伸手摸了一把脸，掌心一片濡湿。
眼泪？
他流泪了？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无心无情，无爱无欲，只剩下仇恨的灭世之魔啊！
嗖——！
正在这时，一道黑色的箭矢朝着他飞射而来。
洛云潇随手一抓，沾满了咒之力的箭矢已经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他心中的烦躁，在这一刻骤然被这只箭矢点燃。
伸手凌空一抓，已经扣住了楚末离的喉咙，将他抓到了身前。
洛云潇冷冷望着他：“你们在做什么？以为搞这些把戏会有用吗？本尊再说一遍，洛云潇的魂魄早已消失，你们做这些都不过是无用功。”
楚末离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笑容，“小师叔，你还记得吗？这个时候，我射出的不是一箭，而是两箭。”
洛云潇皱了皱眉，突然扭头看向慕颜的方向。
只见一枚箭矢悬停在她的身前，快速旋转。
一只沾满了血的纤纤素手，将这支箭矢抓在手中，然后慢慢吸入掌心之中。
5119 不计一切代价的守护（三）
慕颜……吸收了咒之力。
他的瞳孔缩了缩。
一个主宰无法承受两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否则定然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但慕颜却是不管不顾，在吸收了咒之力后，拨动琴弦的动作陡然加快。
神乐师技能【罗烟神指】发动。
第一指……第二指……第三指……第六指……第九指……
磅礴的能量在她身边形成了旋涡。
周围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运，与属于咒灵大陆的咒之力碰撞在一起。
仿佛随时会爆炸崩溃。
慕颜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条诡异的红色符纹，衬得她的容貌越加妖冶昳丽，犹如灭世的妖，又如肆意的魔。
【罗烟神指】共分十指，三指为一阶。
三指可化解初级【咒术】、【阵法】、【封印】等。
六指可化中级能量束缚为罗烟。
九指连高阶咒术，以及神力所布阵法，都能轻易化解。
到罗烟十指大成，是为真正的【罗烟神指】，到那时天地间将再无任何力量能束缚住她。
琴音越拔越高，越来越尖锐，就仿佛泣血而啼的鸟儿，随时都会喋血而亡。
弹琴的少女脸上纵横的符纹也是越来越诡异赤红，就好像燃烧的火焰，要将她的肉体与魂魄一起吞没。
而她手上弹琴的动作，已经快到连手的残影都几乎看不出。
琴音，到了最高点，戛然而止。
慕颜身后暴动的能量终于平静下来，神力与咒之力，两个不同世界的本源核心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琴音重新趋向平和，魅影分身缓缓将慕颜分裂成两个。
……
“小师叔，还记得这一幕吗？”
楚末离温雅从容的声音，唤回了洛云潇的思绪。
“在浮空岛上，我们身上都被小师妹种下了【星辰涅槃】的火种，大师兄他们的死是赌博，却也是一种策略，为我和小师妹争取时间，让我解开小师妹身上五行法则的封印。”
“当时我们没来得及将我们定下的策略告诉你，让你眼睁睁看着我们七人死去，最终酿成了你心中的魔。”
“小师叔……很抱歉，我们曾让你如此绝望，如此痛苦。”
楚末离的声音微微沙哑，向来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时泛起了浅浅的涟漪，那是这位年轻的九离之主罕有的真情，“今日我们将当日的一切重演一遍，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死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小师叔，浮空岛上如此，今时今日亦如此。”
“小师叔，我们等你……回家。”
说完，楚末离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彻底断绝了呼吸。
洛云潇怔怔看着，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手，任由楚末离的“尸体”坠落。
哀婉缠绵的琴音回荡在天地间。
白衣染血的少女手持七绝剑，朝着洛云潇缓缓走来。
诡异的红色符纹爬满了她的脸，却依旧难掩天香过眼，姝色无双。
慕颜一步步走到洛云潇面前，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可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晶莹剔透，宛如这世间最璀璨夺目的珍宝。
5120 不计一切代价的守护（四）（求票票）
女孩朝着他伸出手，就像是对着亲昵的长辈温声言语道：“小师叔，我来带你回家。”
洛云潇动了动嘴唇，赤红的瞳孔中光芒闪烁。
握着本命剑的手，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应该马上杀了这个人的。
可脑海中却开始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逍遥门中教七人修习。
星辰学院中对酒当歌。
浮空岛上浴血奋战。
“小师叔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有没有厉害的仇家？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些，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只知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师叔，是我们逍遥门的一份子。”
“我们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你是我们逍遥门的人，是我们逍遥七子的小师叔。”
“若有来世，我希望还能再听你们叫我一声小师叔。”
浮空离岛，渤海之畔，旧日的欢声笑语褪去，天地间只余下他孤零零一人。
他听到自己在海边一遍遍呼唤。
“君慕颜，你还活着吗？活着，便应我一声可好？”
“云若寒、秦酒、楚末离、冷羽沫、凌宇笙、蓝落雨……你们，回来可好？”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直到声音沙哑，血液冰凉。
直到他彻底意识到，他真的失去了这世间唯一拥有的珍宝，从此再无归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从那时开始，洛云潇就已经回不去了。
可此时此刻，却有七个人，不惜重演当年的一幕，一个接一个的撞上他的剑，一个接一个的豁出自己的性命。
只为告诉他：小师叔，我们还活着，逍遥门还存在在这天地间。
我们一直一直都在等着你，等你回家。
洛云潇突然跪倒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赤红的血瞳中泛起了惊天波澜，他哑声道：“慕颜……”
“小师叔！”
慕颜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小师叔，你回来了？”
洛云潇却猛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咬牙道：“杀了我！”
“不！！”
洛云潇抬起头看着她，一字字道：“我与灭世半魂已经彻底融合在了一起，不杀了我，永夜圣皇的诅咒不会停止，演武大陆还是会毁灭。”
他顿了顿，清冷的声音中染上了一丝温柔：“慕颜，你如今是天道，该懂得如何取舍。”
慕颜毫不犹豫地摇头：“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解除永夜圣皇的诅咒，一定会有的。”
她颤抖着声音，带着祈求道：“小师叔，大家不惜以命相搏，才唤回你的神智，请你不要那么快放弃。”
逍遥门众人的体内都种有星辰涅槃的火种，只要慕颜还活着，他们就有很大几率能活过来。
可是洛云潇不同。
要停止永夜圣皇的诅咒，必须形神俱灭，那是不留半点生机，连转世重生机会都没有的毁灭。
逍遥七子刚刚把他们的小师叔带回家，又怎么能容许他就那么死去呢？
洛云潇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无奈，“你们为何总是如此任性。”
5121 七煌的绝别（一）
慕颜神情一喜，她知道小师叔不会执意寻死了。
而七煌也在此时睁开眼来，酸溜溜道：“君慕颜，你对这小白脸可真够好的啊！来劝说本尊的时候，就说了几句废话。为了这个小白脸，又是活又是死的，呵呵，小师叔了不起啊！”
慕颜：“……”
这熊孩子，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吃这种飞醋。
只是此刻，她还无心去跟七煌拌嘴。
因为【苍穹之门】打开，永夜圣皇的诅咒已经彻底被激活。
慕颜回到魅影分身旁，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融为一体。
刚刚三师兄的一箭，不只是为了还原浮空岛上的一幕，唤醒洛云潇。
更是为了将自己的本源之力借给慕颜。
她不知道，融合了两个世界的主宰之力究竟能不能抗住永夜圣皇的诅咒。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
洛云潇走到她的身后，将手按在她的背心，沉声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七煌冷哼了一声，也走过来，抬起手虚虚点了点慕颜的眉心。
一根肉眼不可见的能量线，从他的指尖，没入了慕颜体内。
七煌嘟囔道：“总觉得我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对，真是好没意思。”
慕颜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闭上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上。
罗烟神指，是神乐师十级技能。
即便是当年的百里流音也从没有真正掌握过。
而慕颜想要以一己之力抵抗永夜圣诅咒的底气，便是这罗烟神指的特殊之处。
罗烟神指为天地间所有能量的瓦解净化技能。
阵法、封印、符箓、咒……只要是有迹可循的能量，【罗烟神指】都能将其化为飞灰。
所有的诅咒都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构造。
【罗烟神指】既然能净化天地间一切有迹可循的能量，那么永夜圣皇的诅咒呢？
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出现了肉眼不可见的残影。
【罗烟神指】从一指、两指、三指……逐渐晋级到了九指。
而九指已经是如今慕颜的极限。
随着琴音高亢，她的元神仿佛幻化成了一只雨燕飞翔在天地间。
这一刻，她的眼睛，或者说她的神识都变得不同。
她眼中所看到的大地，不再是普通的山川河流，石头草木。
而是各种各样颜色，各种各样密度的能量分布。
这些能量有绿色的、蓝色的、灰色的、白色的。
而在这些星星点点的能量光晕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纵横遍布整个大陆的诡异图腾。
图腾上的每一条线，都是由黑色的能量光点汇聚而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图腾上的符文线已经被一一点亮。
就像是一只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能将整个演武大陆吞噬殆尽。
这就是永夜圣皇的诅咒！
慕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惶恐绝望的情绪。
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与这个巨大的图腾相比，她的力量太弱小了。
想要凭借【罗烟神指】瓦解净化这样的能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5122 七煌的绝别（二）
可是，不去净化，又能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演武大陆毁灭，所有的亲人朋友全都被剥夺生机而死？
还是真的杀死小师叔和七煌？让他们与永夜圣皇的诅咒同归于尽？
不，她一个都不愿意！
她不信，努力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最终等来的只有这样无奈绝望的结局。
……
苍穹之门内，慕颜弹琴的手指上，一滴滴的鲜血从指尖滚落下来，没入天魔琴中。
这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代表着她的神元的心头血。
一旦心头血流干，就代表慕颜死亡，陷入昏睡。
而主宰的昏睡，也会加速这个大陆的毁灭。
可慕颜却已经不管不顾，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原本正在给她输送能量的两人此刻已经收回了手。
洛云潇看向七煌，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淡然，“你应该留下来，至少这样，她会开心一点。”
七煌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小白脸，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别忘了，我才是本体，永夜圣皇的诅咒是我发动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死，只是灭了衍生的半魂，永夜圣皇的诅咒就能解除吗？”
他顿了顿，视线望向慕颜，少年人桀骜的脸上，逐渐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
“这样的结局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想……这个梦难得的那么美，我想多做一会儿。”
“君慕颜说，她成为主宰后悔罩着我，带着我去吃遍天下的美食，听最好听的戏文。她说，她会罩着我，让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敢欺负我……她让我以后都不必忍受长夜漫漫的孤寂，也能毫无顾忌、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之下。”
七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讽，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这个白痴女人，明明做不到，还要乱承诺。而且，我还信了……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我第一次那么相信一个人的承诺，那么希望这个承诺能够成真。”
七煌走到慕颜身边，突然伸手从身后虚虚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头。
因为是魂体，所以没有触感，慕颜也感受不到，依旧在弹着琴。
“喂，君慕颜。”少年轻轻地用有些桀骜，又有些伤感的声音道，“君慕颜，能与你相遇，我很开心。我有时候会想，也许我忍受那几十万年的寂寞与痛楚，就是为了能遇见你。”
脑海中浮现出天魔琴空间中的一幕幕。
慕颜特地为他准备的窥灵棋、流魂定。
明知道他不能穿，却精心为他挑选的新衣服。
这世间第一次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毫无芥蒂地与他相处。
不把他当神，也不把他当魔，而只把他当做七煌。
是的，他是七煌，不是永夜圣皇殿的主人，也不是灭世之魔。
他只是七煌。
是君慕颜的家人，是小宝的七煌哥哥，是黄黄的红裤子哥哥，是球球的大魔王……
他第一次有了家人的存在。
七煌松开虚虚抱着慕颜的手，抬手抚上自己的嘴角。
5123 七煌的绝别（三）
七煌有些不可思议道：“我以为我选择消亡的时候，应该是不忿的，是无奈的，是悲伤的，可我居然在笑。小白脸，你看到了没有，我在笑诶。”
不是那种桀骜的冷笑，讽刺的笑，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心底的温暖笑容。
直到这一刻，七煌才终于确定。
他心中的怨恨已经彻底消失了。
洛云潇静静看着七煌脸上如赤子少年般笑容，清冷的眉目间也染上了一丝温柔。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体内那沸腾的挣扎的灭世半魂，在看到七煌笑容的一瞬间，似乎平静了下来。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真正想要毁灭。
他们只是太过痛苦，太过绝望，所以才选择了仇恨。
可到了最后的时刻，守护的执念，终究还是超越了累积十数万年的恨意。
洛云潇的目光落在慕颜脸上。
漆黑如墨的眼中亮起点点如星辰般的光芒。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住眼前的人，可最终只是将手放在慕颜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这是他与君慕颜之间的牵绊，也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是她的小师叔，至死都是。
洛云潇想，如果有来世，他会希望与这个女孩长相厮守，结成伴侣吗？
或许还是不会。
因为，那样太贪心了。
能作为她的小师叔，守护在她的身边，能有逍遥门这个家，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如果贪求太多，或许会连唯一拥有的那点光明都失去。
此生此夜长在，逍遥自在永存。
他是逍遥门的小师叔洛云潇，此生是，生生世世都是。
“慕颜，逍遥门，保重。”
“还有，永别了。”
七煌和洛云潇一起收回视线，看向对方。
七煌的脸上露出明显嫌弃的表情。
但最终两个人还是一起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交叠在一起。
“这动作真是挺恶心的。”
七煌嘟囔了一句。
下一刻，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从两人交叠的双手间窜起来。
……
以天地为盘，能量为轴，抽丝剥茧，方得始终。
这是神乐师最高等级技能，罗烟神指。
慕颜此时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与疲惫。
因为她的灵魂正在经受着更可怕的煎熬。
此时此刻，她的力量如一只小小的雨燕，而永夜圣皇诅咒的力量，却已经遍布整个演武大陆。
她要瓦解整个诅咒的力量，就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可明知不可为，她却必须做下去。
因为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前世今生，她拼了命地让自己变强，不就是为了守护身边的这些人吗？
然而，她的能量已几乎耗尽，可永夜圣皇的诅咒却连千分之一都没能解构。
这样下去，哪怕她油尽灯枯，也不可能将诅咒彻底解除。
该怎么办？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慕颜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烦躁与绝望。
难道等待演武大陆，等待所有人的，真的只有死亡吗？
就在这时，慕颜神识所见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5124 七煌的绝别（四）
只见永夜圣皇的诅咒所构建而成的庞大图腾上，突然从某个角落开始燃烧起一团金红色的火焰。
随着火焰的燃烧，大地上窜起了一道烟火，在昏暗的夜色下绽放开来，绚烂夺目。
慕颜元神所化的雨燕就那样呆呆地停在空中，看着突然绽放的烟火。
之前因为解构诅咒而流失的能量，在此刻突然全都回到了她的体内。
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拨云见月，满天星辰与烟火交相辉映。
下方是逐渐恢复生机的大地，还有欢呼的人群。
天空中是朗朗晴空，皎皎银月。
那些璀璨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又缓缓坠落消失。
就好像是在与她无声地道别。
慕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弹琴地动作，原身回归身体。
她转身看去，顿觉五雷轰顶，脑中一阵嗡鸣。
“小师叔，七煌！你们在做什么？！”
然而，双手交握，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再也不会回答她。
没有少年桀骜嚣张地喊她“白痴”。
也没有青年温柔宠溺地叫她“慕颜”。
这两人就像是化成了雕像，雕像中不停焚烧着金红色的火焰。
而这些火焰，都幻化成了天空中绚烂的烟火。
不，这不是烟火。
而是七煌与小师叔，对她最后的告别。
刹那芳华，似水流年。
此生一别，山河无恙，人世皆安。
君慕颜，永别了。
逍遥门，永别了。
苍穹之门在缓缓关闭，也代表着只要这两人彻底灰飞烟灭，演武大陆上这场持续了十几万年的浩劫，将彻底终结。
“不，我不接受！！”
慕颜猛地站起身来，滴着血的双手死死抱着天魔琴，一字字咬牙切齿道：“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重活一世，熬过了天道传承中千千万万年的痛苦煎熬，难道是为了换来这样的结局吗？！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七煌与洛云潇之间跳跃的金红色火焰越烧越旺。
这是冥阴圣焱与规则之力融化而成的力量。
火焰烧的是两个人体内的元神。
当金红色的火焰覆盖两人心脏，也就是七煌和洛云潇彻底魂飞魄散之时。
谁能来救救她的七煌，她的小师叔？
慕颜环目四顾，周围空荡荡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立无援，什么是万念俱灰。
师兄弟已经牺牲了，演武大陆的每一个人都伤痕累累，自身难保。
帝溟玦还被困在苍穹之门中。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叔和七煌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
慕颜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七煌与洛云潇交叠的手。
霎时间，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过她的灵魂，让她几乎忍不住要痛呼出声。
慕颜自认是极能忍痛的，可她只是虚虚碰了一下这火焰，就已经痛得受不了。
那七煌和小师叔呢？
他们该是在怎样的痛不欲生中放弃自己的生命。
慕颜咬紧了牙关，眼中闪过决绝之意，天魔琴幻化成七绝剑，朝着那团火焰刺去。
5125 帝溟玦，如果我忘了你……（求票票）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的周围竟然无端生出一层屏障，将慕颜挡在了外面。
慕颜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救的两人，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
心中犹如被无数的蚂蚁啃咬着，痛不欲生，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已经成为主宰了，依旧还是那么弱小？
对了，她是主宰！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张免死金牌——时光回溯。
就像当初的天道，将自己送回到十年前一样。
她也可以将演武大陆上的时间统统扭转。
也许那样，永夜圣皇的诅咒依旧无法解除，这个世界最终还是会走向毁灭。
但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慕颜闭了闭眼，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缓缓坐下来。
手腕一翻，天魔琴出现在了眼前。
她先用星辰涅槃，将逍遥门六人全都复活。
这种复活与时光回溯不同，其实只是一种假死，云若寒几人的魂魄依旧处于生魂状态。
慕颜只是用神乐师技能为他们重塑身体。
也就是传说中的活死人、肉白骨。
而这样的复活并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
只是六人想要彻底恢复、醒过来，还需要很长时间。
待六人全都用星辰涅槃复活成功，慕颜将他们搬到了洛云潇身边，在他们周身施了一个防护结界，然后才回到天魔琴旁边，重新坐下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上面满是细密的被琴弦割开的伤口，还有污浊的血迹。
这样太难看了。
她想着，于是对自己施展了清灵咒，身上的衣衫也换了一套。
那是一条极其华美的裙子，在阳光下，散发出绚丽多彩的光芒，衬得她本就出色的容颜越发风华无双。
慕颜抬起手，在指间的虚灵戒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喃喃：“帝溟玦，对不起，我原本想再见你一面，然后才回溯时光。可是现在来不及了。”
一旦永夜圣皇的诅咒彻底解除，七煌和洛云潇的魂魄全都燃烧殆尽，以她如今的这点气运，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身上的时间倒流。
而事实上，所谓的时间倒流，也并非真的让一切回到从前。
而是她以主宰的身份，凭借着法则之力，打开时光长河，从里面将某个人的过去身捞出来。
所捞之人的实力越强，数量越多，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越大，慕颜所要耗费的代价就越大。
如果都只是凡人，或是低阶修者，她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耗费太多气运，甚至可能都不会失去神智。
可慕颜要捞的人中有一个是魔尊君弑天，所以注定了她必定会付出代价。
但若只是君弑天，那么她或许只是失忆，或者心智退回到孩童时代。
而如今，她却是想要捞回洛云潇与七煌的过去身。
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完成了，她也必然会付出自身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选择。
“帝溟玦，如果我忘记了你，忘记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你会怪我吗？”
5126 回溯时光，扭转乾坤（一）
慕颜将七绝剑幻化成笔一般大小，在自己的掌心缓缓刻入着。
逍遥门是君慕颜永远的家。
君慕颜最大的愿望，是与帝溟玦、小宝生活在一起，一家人永不分离。
君慕颜爱帝溟玦。
剑尖入肉，没有带来疼痛，心脏却已经痛得受不了。
泪水从眼眶一滴滴落下来。
她想把这些话，一句句，一字字全都记下来，刻在灵魂中。
可她知道，一旦时光回溯，她的灵智被剥夺，这些珍贵的记忆与感情，全都会消失殆尽。
慕颜停下了刻入，双手缓缓按在琴弦上。
琴音悠扬，缠绵悱恻，催人断肠。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真正弹过琴，而不是施展神乐师技能了。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以琴入曲，向她的爱人告别。
慕颜相信，帝溟玦一定不会败给苍穹之门，他会从苍穹之门中出来，会关上这扇代表着灾厄与毁灭的大门，还演武大陆一片真正的安宁。
但她或许见不到这一天，也见不到他了。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帝溟玦，此生一别，愿我们来世有缘再续。
铮——！
琴音陡然拔高，又缓缓低沉消散。
慕颜手一扬，天魔琴消失。
她擦去泪水，脸上重新恢复了一往无前的决绝。
双手在胸前一点点结出复杂的法印。
霎时间，山河变色，时空轮转。
“天地昭昭，五行归位，神鬼生灵，谛听吾言。”
“我以主宰之身，代行天道，扭转乾坤。”
“请允我回溯时光长河——”
呼啸的狂风吹拂着慕颜的衣衫，不远处正在缓缓关闭的苍穹之门也发出宛如哀鸣一般的嗡嗡声。
慕颜猛地睁开眼，双手朝着虚空比划，最后一道符纹完成。
“时光长河，开——！”
……
意识到了她的决定，小天、小光和小墟再也顾不得休养生息，全都从天光墟中跑了出来。
眼见着慕颜就要走入时光长河中，三人连忙喊道：“初代宿主，不要去，这样做你会死的！”
慕颜转头看着三个少年，微微笑了笑，眼中的最后一丝不舍被她藏了起来，“小天，小光，小墟，对不起，又要让你们孤单了。”
三个少年脸上露出了要哭泣的表情，可是他们不会流泪。
“初代宿主，我不懂为什么。”小光哑声道，“人不是应该自己活着才最重要吗？为什么你要为了别人选择死亡？”
失去记忆，失去灵魂，变成如死物一般只知道行驶规则的傀儡天道，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颜轻轻笑了笑，低声道：“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天道，我没办法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在我心目中，人就是有远近亲疏的，分重要和不重要的。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对我来说，不是爱人，没有血缘，可他们却是我的家人，他们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我想作为一个天道来说，失去记忆和感情或许更好，这样我才能毫无偏心地掌管这一方世界。你们应该替我开心才对。”
5127 回溯时光，扭转乾坤（二）
是的，天道最好有着绝对的公平，最好不要有任何私心，否则很可能会像墨青山一样，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可是，小天、小光和小墟三人却只觉得心脏处核心的符纹规则一阵发烫。
他们很难过很难过，他们不想要初代宿主消失，就如当初的主人一样，变成只知道规则与奖罚的机器。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慕颜走入时光长河中。
通向时光长河的大门缓缓关闭，这是只有主宰才能进入的地方。
等这个大门再一次打开，出来的就是不认识他们，不会对他们笑的初代宿主了。
小天突然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
“别哭了。”小光轻声道，“你又没有眼泪。”
小天：“呜呜，可是我好难过，我不想初代宿主的自我意识消失。”
小墟喃喃道：“这一次，我们又要等多久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明有了神智，却没有人能与他们交流。
“呜呜呜，都是我们太没用了，要是我们再厉害一点，就能帮到初代宿主了。”
“你别做梦了。”小光冷着脸吐槽道，“你知道，唯有初代宿主一人能打开这个世界的时光长河，我们就算再厉害，一样帮不上忙。哪怕是无殇之主、九离之主在这里，他们一样帮不上忙。这世上，没有人能帮到初代宿主。除非……”
“除非什么？”
小光皱了皱眉，没有说下去，“那是不可能的，说了也没意思。我也只是听以前的主人说起过一次。”
“为什么没意思？我想知道！”小天急切道，“小光，你快说啊！也许能帮到初代宿主呢？”
小光叹了口气，闷闷道：“除非，永夜圣皇复生，才有可能打开任意一个世界的时光长河。你懂了吧，不是永夜圣皇的后裔，也不是主世界任何一个大陆的主宰，而是亿万年前真正一统主世界，并且打通了主从世界通道的那位永夜圣皇。只有他复生，或者有人达到了与他一般的修为，才有可能打开任意一条时光通道。但这是不可能的。”
小天和小墟闻言，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直在缓缓关闭的苍穹之门突然停了下来。
三人猛然抬头望去，眼中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初代宿主已经在捞取七煌的过去身了吗？”
因为七煌的时间被停滞，所以永夜圣皇诅咒的解除也停止了。
他们真的再也见不到初代宿主了。
“等等，有点不对劲？！”小光突然低呼了一声，“你们快看苍穹之门。”
苍穹之门上有许许多多雕刻而成的，巨大的符纹，遍布在两扇大门上，高耸入云。
这些图纹上还有不少泥污和青苔，再加上实在太过庞大，让人根本就看不清图纹的全貌，事实上也不会有人真的去细看。
然而此时此刻，小天三人却看清了。
不，不该说看清了，而是被动地闪耀着，映入了他们灵魂中。
因为苍穹之门上所有的图纹统统亮了起来。
5128 夫君，带我回家（一）
“怎么回事？！”
下一刻——
噹——！
噹——！
噹——！
古朴悠远的钟声从下方的地面，头顶的天空，四面八方响起来。
“那……那是什么？”
“是幽魂钟。”
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把小天、小光和小墟都吓了一跳。
“谁？什么人？！”
“好，好像是初代宿主的三师兄，叫……叫楚末离？”
“不对啊，他能看得到我们，听得到我们说话吗？现在可不是在天光墟中。”
楚末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是天道的化身？”
小天小心翼翼道：“你……你能看到我们？”
楚末离点了点头，“我是九离之主。”
三个少年瞬间醒悟过来。
九离之主，是另一方世界的主宰，同样掌控着天道规则。
最重要的是，慕颜使用罗烟神指解除永夜圣皇诅咒的时候，借用了咒之力。
可以说，现在两方世界的天道规则相互交融了。
这样一来，楚末离能看到他们就不足为奇了。
“你说这是幽魂钟，是代表了灭世之魔现实的幽魂钟吗？”
楚末离笑了笑，缓缓道：“幽魂钟代表的可不是灭世之魔，而是永夜圣皇的灵魂残片。之所以七煌现世，幽魂钟会响起，那是因为七煌是永夜圣皇的后裔，身上带有永夜圣皇的气息，能与幽魂钟产生共鸣。”
“幽魂钟没有真假之分，只是里面云航的永夜圣皇的灵魂残片多寡的区别。不管是主世界还是从世界，都存在着许多幽魂钟，只是有很多深埋地底，有些沉入大海，你们都看不见，也无人能与之感应罢了。”
“事实上在主世界，有很多人，包括我们这些主宰，都能与幽魂钟产生共鸣。”
“然而……”
楚末离顿了顿，看着苍穹之门上亮起的璀璨图纹，喃喃道：“然而，即便是七煌这个永夜圣殿的主人，也只能敲响幽魂钟九下，最多只能感应一个世界的幽魂钟。”
可此时此刻，他能感应到，天地间所有的幽魂钟都响了起来。
苍穹之门在剧烈震颤着，嗡嗡声中，能感受到它的激动与兴奋。
就仿佛屹立了千万年，等待了千万年，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楚末离无法清楚感应到主世界的情况。
但属于他主宰的咒灵之地，此时正降下甘霖，一边下雨，天空中一边还升起了一轮火红的太阳。
阳光雨露，滋养着干涸的大地。
无数躲躲藏藏的人从地底走出来，听着铛铛铛的钟声，看着天空中降下的甘霖，喜极而泣，跪倒在地。
主世界从亿万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天道规则，开始崩塌。
全靠着永夜圣皇后裔守在圣殿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凭血脉之力镇压，才维持住勉强的平衡。
可如今这些破碎的规则之力竟然开始重新形成，一个个崩塌的大陆迎来了生机。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呼喊着什么。
楚末离听不见，可他大概能猜到。
幽魂钟敲响了九九八十一下。
5129 夫君，带我回家（二）正文完
苍穹之门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所有人跪倒在地，都只呼喊着一个名字——
“恭迎永夜圣皇回归——！”
“恭迎永夜圣皇回归——！！”
“恭迎永夜圣皇回归——！！！”
……
楚末离猛地闭上眼，竟感觉自己眼底一片湿热。
他抬手轻轻碰触了一下，睁眼看着指尖的晶莹，有些疑惑自己竟然哭了。
原来，他也会有绝处逢生，喜极而泣的一天吗？
“永夜圣皇……回归？”
小天傻乎乎地喃喃道：“为什么我听到那些钟声里有人在说，恭迎永夜圣皇回归？可是，永夜圣皇不是已经死了无数年了吗？怎么可能回归？”
楚末离没有回答。
因为小天话音刚落，几人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天看清了来人，惊呼道：“这不是初代宿主的伴侣吗？他没死啊？”
小光伸手一把捂住了小天的大嘴巴，惊疑不定地瞥了面前的俊美男人一眼，又连忙惊恐地收回目光。
帝溟玦很少进入天光墟，所以小天、小光和小墟没有见过这位极域帝君几次真容。
可印象中，很强大，却远远不像此刻这般……这般可怕，让人连直视都不敢。
楚末离躬身道：“参见永夜圣皇。”
嘶——！！！
小天、小光和小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谁是永夜圣皇？
他们看向帝溟玦，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眼中满是惊恐。
帝溟玦淡淡道：“还是叫我墨导师吧。逍遥门只许入赘不是吗？”
楚末离：“咳咳咳……”
他难得被呛到了，“墨导师，你是与永夜圣皇的基因彻底融合了？你的意识竟然没有被永夜圣皇所吞没？”
帝溟玦轻笑了一声，声音冷淡道：“残魂罢了。”
残……残魂罢了？
那可是曾经主宰两个世界的永夜圣皇的残魂啊！
因为他的死亡，整个主世界天道规则彻底崩塌。
主世界所有的主宰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望其项背。
墨导师居然说……残魂罢了？
楚末离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只见帝溟玦已经走到七煌和洛云潇身前。
他抬手按在七煌头顶。
下一刻，蓝色的冰晶从他指尖蔓延，瞬间覆盖了两人全身。
就连那金红色的火焰也被冻结在这蓝色冰晶中。
帝溟玦这才收回手，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眉头紧紧皱起来。
楚末离道：“墨导师，你要去接小师妹？”
帝溟玦冷着脸没有说话。
但手中的【九幽鸿蒙衍】已经轻轻挥出，霎时间，虚空裂开了一道门，里面是滚滚流淌的时光长河。
楚末离已经能猜到帝溟玦的心思。
别看他此刻神情平静，心中大概已经气疯了。
因为慕颜没有等他、相信他，而是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别的男人。
楚末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为小师妹点根蜡。
但想了想，又深觉这样事不关己似乎不够厚道。
他斟酌了一下，才漫不经心道：“小师妹活了两世，最艰难的时候都只能靠自己熬过去，所以才养成了万事不依赖别人，自己一力扛下来的性子。墨导师，你说是不是？”
帝溟玦一怔，眼中的怒色逐渐被心疼和愧疚取代。
他最后冷冷看了一眼被冰冻的七煌和洛云潇，这才走入时光长河中。
算了，自己的妻子再任性又能怎办？
还不是得宠着。
至于那两个碍眼的家伙，等事情了结后，直接送去永夜大陆好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
永夜大陆已经恢复生机，也不需要镇守。
这两人去永夜大陆，才是最好的休养生息之地。
反正主从世界之间的通道已经完全联通。
慕颜若想去见他们，打开苍穹之门就能见到。
当然，他还没有完全掌控住永夜圣皇的力量，暂时也没办法打开苍穹之门。
至于什么时候能打开，少则三五年，多则百八十年吧！
帝溟玦一边穿行在时光长河中，一边面无表情地盘算着怎么“处理”两个碍眼的情敌。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鎏仙凤仪裙】摇曳生姿，绚烂夺目。
窈窕的身形在长裙包裹下，显得那样勾魂夺魄。
帝溟玦突然停住了脚步，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想起之前在融合永夜圣皇的残魂时，感应到慕颜气息消失时的恐惧、绝望。
那一刻，他甚至想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意念被永夜圣皇的残魂吞噬。
因为他恨，恨慕颜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相信他，依赖他一些。
可最终，他却没有放弃，而是爆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将永夜圣皇的残魂彻底吞噬。
在那一刻，对君慕颜的爱，终究还是战胜了怨恨和不甘。
他的妻子，他此生最爱的人，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只想守在她的身边。
慕颜，颜颜，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帝溟玦在心中轻轻念着。
背对着他的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慕颜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明媚如骄阳般的笑容。
“帝溟玦……”她软软的叫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夫君，带我回家。”
她曾带过很多人回家，曾给过很多人承诺。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也会疲惫，也会惘然，也会迷失在茫茫长河中。
但她从未有一刻真正害怕绝望过。
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找到她，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纵是山河永寂，日月无光，再回首，你依旧在我身旁。
帝溟玦，谢谢你从未放开我的手。
谢谢你，如此爱我。
一如我爱你，时空乱战，流年似水，此心不变，此志不渝。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