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 我命即汝命（4）
蛮兽们三五成群，向魔立雪的魂影撞来。
嘭嘭嘭嘭嘭嘭！
大地深处，回响着延绵不绝的闷响。
随着这些强力的冲击，黑色的魂影，越来越淡……
虽是化神至尊，但早已失去一切，意识刚刚彻底自由，具有的魂威，不堪再承受任何伤害。
但魔立雪就是那样默默地站着，如一座突兀新生于莽莽荒原下的黑色孤峰，沉默而巍然。
“无疆……”
老魔将双眼张开一丝小缝，默默打量东方，虽然此地距离北东神风壁极远，以魔立雪现在的目力，根本不可能窥见。
但在他缓缓张开的眼底，仿佛倒影了一尊在战域上，浴血厮杀的银白色战神剪影。
“你为守护天下，不惜牺牲道心，牺牲善良，堕落魔道……”
眺望远山，老魔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
“是小小将老夫想得太好。”
“她错了，你是对的，若你提出，为踏出胧境而要吞噬我，不管你是真心想守护东灵，还是成全自己，老夫都绝不会同意！”
“你比她了解老夫，想要在老夫身上得到好处，你只能用阴的……我俩斗了许多年，又做了许多年朋友，你了解我，我却还不够了解你。”
“既然总要死一个，你能将老夫当成踏脚石，那么老夫也能吞噬你，暂时以你神力镇压万魔枷锁，挥动斩神之刃！”
“所以……为毛这一回，你比我还奸诈？为毛死的是我？我不甘心！我好生气！老夫本想在魂醒的刹那，化作厉鬼缚你一起下地狱！”
“可惜，我爱徒不许……”
声音变缓，魔立雪缓缓低头，在凝视沉睡于自己魂体内的真小小时，眼底浮现出一抹掩不去的溺爱。
“她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我夸得跟花一样，还逼着你亲口承认阴谋。甚至用祭丹舍命来证明老夫的精神与她一样，比你浩然正气得多！妈的！简直不给老夫活路呀！现在若老夫反水，再去找你麻烦，你让老夫好不容易光辉高大一次的伟岸形象，又安放何处？”
“唉……”
长叹一声……
稀薄的魂影脸上，透露出一抹无奈……
“算了，反正本来便打算为东灵血祭。”
“现在只是死的方式与老夫想的不太一样，特别是你算计我，让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但话已出口，我爱徒又没有几日可活。她守了我多年，现在轮到老夫守护她了。”
“那就这样吧……该死的混蛋无疆！祝你得偿所愿，庇护身后故土，吾命即汝命！特么不要丢老夫的脸，将北岩蛮祖，杀个屁滚尿流啊啊啊啊啊！”
魔魂激动地颤抖，终是选择了不再沉浸于愤怒。
因为比起愤怒，似乎自己在生命的末终，找到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
原谅。
说来唏嘘。
此时的东灵神魔，都不再是当初的神魔。
一人为守天下，舍弃了善良真挚，由神入魔。
一人为守一人，放弃了毕生狂傲，由魔入圣。
北岩静默于荒原之中黑色的魔魂，与东灵飞舞在战域之上的银白战神，一黑一白，隔空而立。
844 苦命师徒（5）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兀横生于荒原中的黑影，越来越淡薄……
魔立雪残破的魂影，默默承受着无穷蛮兽的冲击，此时身体已千疮百孔，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真小小什么时候苏醒，还能不能苏醒？亦或是醒来后……又能做些什么？
不管……
通通不管。
就算是死，要要守护着沉睡着的少女，到最后一刻。因为这已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痛痛痛痛痛……
剧痛蔓延全身。
虽然在火炼海下，生父的封印彻底解开，此时的真小小，体质已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但胸口的风穴并刚刚新生，并没有被彻底拓宽，体内灵气迅速流逝的速度远大于风穴的补充，体内经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萎缩，那种比凌迟还可怕的阵阵体内痉挛，终于将真小小从沉睡中唤醒。
猛地张开眼睛。
真小小呕血地发现，自己像一枚破麻布袋般，晃悠悠地被挂在半空之中。
仿佛置身于地下，微弱的天光从头顶斜斜射下，四面八方，充斥着野兽的低吼，还有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膻气味！
兽！
无穷无尽的兽！
一头头表情饥饿的丑陋野兽，将它们绿油油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放眼望去，四周百道深不见底的地底石**，到处都是绿色的星点。
不需要了解兽语，它们的表情，还有它们充满欲望的双眼已经出卖它们的想法！
撕碎！
屠杀！
真小小蓦然心寒，登时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闭关之地！
这里是北岩！
北岩兽穴！
不但没充沛的灵气以供吐纳，还有源源不断饥肠辘辘的北岩蛮兽们，想将自己当成食物！
“啊！”
一声尖叫，真小小手忙脚乱爬上岩壁，心跳隆隆地蹲在一处突起的巨石上，疑惑地思考人生。
自己昏迷……应该不是一时半刻，为何在这么长的时间内，身体并没有受到野兽的攻击？
就在她拼命按压自己太阳穴的刹那，蓦地看到不远处又有几头鬣怪向自己发起了冲击，然而还没有跑出几米，便被一层稀薄的黑色光幕，狠狠震退一旁。
“这是？”
真小小诧异地抬头，徒然看到……那沉默矗立于天地之间的老魔身影！
泪水刷地一声，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师尊！师尊！”
感觉到弥漫于空气中那熟悉且稀薄的魂力，真小小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感觉到真小小的凝视，魔立雪缓缓低头，朝她微微一笑。
相处多年，师徒二人的第一次对望。
一个失去丹核，即将经脉枯竭而亡。
一个魂力稀薄，随时将风化虚空中。
太惨了！
这世上实在难以再找到与真小小和魔立雪一样苦命的师徒！
“呀呀呀呀呀！”
若非师尊以最后的魂魄守护自己，只怕自己早已魂归黄泉！
离开！
必须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必须远远躲开这些凶残的北岩恶兽！
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次挪移，便踏入了北岩的疆土，真小小一把抓起飞星棋盘，拼命将体内仅剩的灵气，注入这件空间法宝之中……
845 我不想死，我要活！（6）
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是骨感的。
“嘭！”
不过只微微用力，真小小便嘭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飞星棋盘无力砸向地面，其上鎏金色的经纬，微弱地闪烁两次，便彻底熄灭。
此时的真小小，因为丹海枯竭。
已再无发动法宝的能力！
“不！不！不会这样的！”真小小呆呆坐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脸上挂着龟裂的表情。
若身在殒神山前，至少神无疆不死，自己的小命还能残喘几日。
可明明想要寻一钟灵宝地闭关，同时避免东灵众人，受自己杀欲影响，怎么就这么倒霉，随飞星棋盘一个挪移，自己撞到了北岩界的万兽禁区？
这特么无比完美地诠释了两个字，那就是“找死”！
“呜呜呜呜，我不想死！”
真小小哭丧着脸，目光落在飞星棋盘上。
原以为此物……与自己有缘，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帮助自己。
现在想想……
他妈的！这绝对是飞星子的诅咒哇！
东灵、北岩、南鼎、西岐……招摇星四域，都不见飞星子与其影门弟子的下落，她说不定早已离开此星，在不知名的地方快活逍遥，但她对老魔和老魔弟子的怨念，还远远没有结束。
数次相救，便是为了将自己与师尊的残魂，困于饥饿兽潮之下，好好体会万兽噬魂之苦！
“飞星子！飞星子！你才是一代狠人！”
此时，连唾骂与践踏坑害了自己的飞星棋盘的力气都没有。真小小无力地瘫软在地，小胸脯剧烈地起伏不止。
“我要活！我要活下去！”
真小小从储物袋内，一把抓出一只破鞋，那是她自己的旧鞋，上面不但写着诸如吴节操、李大壮、汤启之流的名字，还在最后一行，用力地刻着三个字！
咎子墨！
回想起自己在飞龙观的际遇，想起小子墨那干净的眼睛，真小小的银牙，便咬得嘎嘣脆响。
她不但要自己活下去，还一定要将咎子墨、岑元青、何满的丹核找回来。
“我不信！我不信天绝我路！”
“特么你们都不给我活路，我偏就要活给你们看看！”
一手猛地拍向地面，真小小强行运行正在萎缩的经脉，去剥离这万兽禁地下，极为稀薄的灵气！
轰轰轰！
地底传出阵阵闷响，空气中不正常的灵气流动，令聚集于此地的蛮兽们不安地低声嘶吼，像看怪物般死死盯着真小小的身影。
这个垃圾食物……与之前那些只会尖叫和哭泣的垃圾食物们，好像有点不同耶！
她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灵气一丝丝从地上升起，被真小小霸道地吸入体内，然而于其经脉游走一圈，却又因为找不到丹田储藏，而只能从皮肤和七窍下散出。
远远看去，真小小身体蒸腾出大量乳白的气体，像一尊诡异的怪物！
“徒儿……”
意识弥留的魔立雪，默默凝望着真小小的奋力挣扎，却又无计可施，被囚绝境的身影……他表情枯槁，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双唇。
虽然一切尝试，通通徒劳无望。
但徒劳也好，无望也罢……
至少这是小小自己，选择的路，他所能做，仅是陪伴着她，到自己魂寂灭的那一刻。
846 妈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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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蛋！”
没想到没有丹核，灵气根本就不能在体内停留。
甚至连重新凝气都不可以，仿佛是一个漏了底的水桶，无论向其中填塞多少，都无法装满！
这就是祭出丹核的下场！
明明没有死，却比死亡更痛苦。
明明还活着，却只能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向死亡走去，没有半点回头的机会！
“咳咳，徒儿呀……我说，不如你服些麻痹药丹，睡在乾坤阵里，这样就不痛了……”实在是看真小小折腾太心痛，魔立雪咳嗽了两声，给出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意见，与在殒神山前连子濯要为神无疆取丹时说的差不多。
“你闭嘴！”癫狂之下的真小小，根本听不进劝。
“孽徒！老夫是为你好，你居然敢凶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真小小如此泼辣，被她狠狠堵回，魔立雪的双眼瞪得溜圆，相当委屈！
“要你睡着死，你乐意吗？”真小小眼睛一斜，反问一句。
“去他娘的，当然不乐意！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老夫守着你，绝不让那些恶兽伤你一根头发。”一拍大腿，魔立雪相当认同。
同时心中催生出股由衷的自豪，自己最爱的小徒儿，骨子里那种狠劲，简直与自己如出一辙嘛！
尝试之后，深知在没有丹核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能积蓄灵气，真小小表情狰狞地盘坐在地，又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胸口的风旋上。
风旋只有针眼粗细，徐徐向外散出一股微弱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支撑着真小小在失去丹核后的各种消耗。
盘坐在地，额头迅速渗出豆大的汗丝，真小小以风旋散出的力量为引，妄图于胸口凝出一枚假丹，来暂时替代失去丹核的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假丹凝而又碎，凝而又碎……
完全不受驯服，因为缺失内核，而根本就没有成丹的可能。
“我不服！”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真小小紧闭的眼角，出现了赤红的血泪，而与此同时，四周咆哮的蛮兽们，突然同时止声，而后从深邃的石道内部，传出一阵野兽的低吠。
与之前所有鬣怪、薨兽的嘶吼声都不相同。
蓦地背心发寒的真小小，猛然张开双眼。预感到了巨大的死亡威胁。
她看到堆积在魔影外的兽潮，像受到惊吓般哗地退散两道，为什么东西让出宽阔走道。而后一头毛色发亮，身体矫健的黑色朱厌，便缓缓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央。
真小小与魔立雪出现在万兽禁区的时间不短了，然而还没有变成食物被低等蛮兽们吞噬到肚皮里，久不解决的异动，终于引起了此地兽王们的注意力。
在此之前，冲击魔魂的蛮兽，不过凝气、筑基……最多是开光修为。
但时出现的朱厌，却是……元婴！
“徒儿这个老夫挡不住了！”
“哦！我的天！老夫真的挡不住了，要不你自己逃，老夫爆了魂给你再挡一挡？不过你要是有逃的力气，不如带着老夫也一起……咳咳……一起逃一逃？”
一见到元婴蛮兽，魔立雪就像杀猪般尖叫起来。
847 我……饿……（2）
老魔虽然曾是化神强尊，此时心中又已没有了万魔枷锁禁锢，但失去了肉体与绝大部分生机，只剩下一抹残魂的他老人家，状况其实比真小小好不到哪里去。
面对一头小小元婴朱厌，就如此大呼小叫……实在是折损他老人家的颜面。
不过怕什么怕？
老子现在不是没有脸么！
叫！
使劲地叫！
“啊啊啊啊啊！”
魔魂的尖叫，震得北岩众兽面皮掉渣，就连那踏着稳健脚步而来的朱厌，都脑袋嗡嗡直响！
可惜恐吓手段起了反作用。
被吓过度的朱厌，并没有因此而吓退，反而像是受到了挑衅，从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四足爬起变成后腿飞奔，疯狂向真小小撕扯而来！
沿途避闪不及的鬣怪，直接被它沉重的身体撞成血肉模糊的碎块！
“哎呀我去！徒儿快逃呀！”
“老夫居然连个小小元婴都吓不走了！该天杀的神无疆！你害惨老子了！”
胡子高高翘起，老魔急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
稀薄的魔魂，完全无法阻止元婴蛮兽的入侵，只听“撕拉”一声，保护着真小小的黑色光幕便被朱厌轻易撕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它那厚重的巴掌，便出现在真小小的面门前！
逃吗？
无路也无能！
仿佛一株生长在山石上的孱弱小草，面对雪崩到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冰雪掩埋，血肉分崩！
“死……了……！”魔立雪的惊呼声，在天空中拉出诡异的声波。
时间在此时以级缓慢的速度流动。
感觉到罡风迎面而来，看到朱厌兽眸深处闪烁的野性与贪婪，听见自己肺叶中空气，一点点被挤出身体的声音，感觉到了站在身前的野兽，从嘴里吐出的热气！
在这即将踏入死亡的前一秒。
轰地一声。
真小小的血液在体内爆炸！
皮肤深处，徒然绽开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的花纹，它们不像铭文，更不是阵法图腾，不知代表着什么，却拥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独特美感。额头那缕红发，倏地长及地面，嘴角蒸腾魔烟，双眸化为嗜血的绯红颜色！
“我……饿……”
从口中发出的，的确是真小小的声音，却比她平时语气，要轻佻妖冶得多。
右手指芒刀明明已碎，但五指却在她浅笑轻吟的刹那，突然异生出尖锐的棘刺！
她整个人身体滑如水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朱厌的死亡攻击，小手如情人的双臂，轻轻抚摸过朱厌眉心，指尖划过其愕然的表情，滚动的喉结，耸动着肌肉的前胸，一路向下……径直来到下腹！
噗！
一声轻响。
血溅三丈！
一枚兽核被五指捏起，而根本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朱厌，却挂着深深怀疑兽生的表情喷血倒地，尸体刹那冰冷。
咔嚓！
元婴兽核被真小小在掌中直接捏爆，精纯的兽威化为一缕灰烟。被她用鼻腔吸入体内。
“啊……难吃，不过还算，可以果腹吧……”
一团灰烟涌入她干涸的丹田，不断萎缩的经脉，终于停止痉挛。
848 你狠，你厉害！（3）
“我去！徒儿你这是……你这是……”
好可怕的魔化！
无论是立地入魔的速度还是凶残程度，都远远超出魔立雪的想象！
看到这样一幕，老魔吓得差点灵魂离体，跳出天灵骨三丈高！
咦……
等等……
老子现在没有天灵骨，就是一抹残魂来着！不会灵魂出窍哈哈哈哈！
“咦？”
睨着绯红色的眼睛，真小小轻轻抬头，疑惑地打量魔立雪的身影。
她已完全忘记自己是谁，为何身处于此，甚至忘记了魔立雪，忘记了小粥粥……之前被死死压制在心底那份疯狂的杀欲……在刚刚的生死危机之下，被彻底激发！
从这一刻起，人性与神性皆湮灭，只剩下赤裸裸的魔念。
为了活下去，而不受任何天地理法和七情六欲的约束。
凡能化为能量者，皆可吞杀！
“这里……怎么有一抹化神老鬼的残魂？唔，虽然已经被人掠夺得只剩下渣渣了，不过本姑娘修为本就不高，吞了他……神魂会更强大吧？”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凝望老魔的眼底，便蓦地爆发出一股热切！
一股恶狼看到小羊羔的绿油油的热切！
“救命啊啊啊啊啊！”
“孽徒！连我也吞，你入的……特么是什么魔？”
好在魔立雪也是魔道成名已久的老滑头了，见此眼神，别人再不懂，他也能刹那读懂此时真小小内心的声音！
老魔魂影一个哆嗦，嗖地一声直接化为一团黑雾，再次冲入真小小的右眼深处！
“臭丫头，一爪子连元婴境的朱厌凶兽都能抓死！你行！你狠！你厉害！现在轮到你这小妖孽保护我老人家了！啊啊啊啊！”
空气中，只残留着老头儿破了音的尖叫。
“啊哈？”
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魔化的真小小，表示十分地惊讶。
万万没有想到，那份化神境的魔魂，本来就是自己体内的东西。
好吧，既然本就是体内之物，那就没有必要再吞噬一次了。
开心！开心！
特别是……眼前还有……许多食物！
不再惦记反正已经是自己体内之物的魔魂，真小小绯红的眼，淡淡扫过眼前无以计数的北岩蛮兽，而后身影徒然化为轻烟，于风中消失不见！
快！
明明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但她可怕的肉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为了与死亡赛跑，为了从冥皇手中，夺回自己的生机。她隐藏于体内的所有血脉潜能，被彻底激发！
没有嘶吼与唾骂，甚至比北岩即墨一族的鬼手更加神出鬼没！
嘭嘭嘭嘭嘭嘭……
重物倒地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头一头脸上挂着错愕表情的蛮兽摔倒在地，气绝而亡。
导致它们身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下腹拳头大小的血洞，以及体内消失的兽核！
“大长老，我感觉着最近三天，万兽禁区里的蛮兽们，有些不太对劲呀？”
北岩阿布一族的大本营，就驻扎于万兽禁区的边缘地带，方便他们在此繁殖野兽，并进行各种控魂实验。
此时，一个头上刻着“奴”字的中年男子，正必敬必恭地跪在金顶大帐内，一个足踏蟒纹皮镶嵌蓝宝石的男子脚下。
849 可能是獒吧？（4）
“什么事？”坐在虎皮软椅上的男子，慵懒地发问。
“癸之四十一区，似乎蛮兽的数量在缓慢减少，这两天投放的食物，并没有被用尽。”跪在金帐中的奴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哦？那是要出獒了吗？”上方的男子，明显是提起了一丝兴趣。
所谓獒。
便是将新出生的同胞野兽圈养在封闭空间内，七日不给食物，待七日后打开牢笼，那个吞噬了自己兄弟姐妹，噬母而出的幸存者，便是兽中凶獒。
此种心性的蛮兽，成年之后不但凶残暴虐，而且身体强度与力量，明显要优越于同阶者们。
在混养着大量蛮兽的万兽禁区之内，时不时会发生新生的凶獒，无差别攻击其它蛮兽的情况。
一旦有这种事件发生，兽群的生活规律就会被打乱。
有时是吓得兽群们不敢出来觅食，有时害它们疯狂乱窜，跨越自己的生活区向其他地带入侵……
“很有可能。”
奴隶附和着主子的声音。
“那就七日断食。激发兽群凶性，七日之后，派个元婴奴进入，看看到底养出了什么东西。”摆了摆手，阿布索金便再一次重重地深陷自己的软椅内。
獒兽虽然罕有。
不过天干十大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中，癸区内圈养的，不过是最低级的鬣怪、薨兽而已，最多再加上几头朱厌。若是什么时候甲乙丙丁四异兽区内，有獒诞生，那才带劲呢！
“是！”
得了主子的命令，奴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退出金帐之外，在整个过程中，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嘭！
癸之四十一区内。
又有一头蛮兽，倒在真小小脚下。
它腹部出现贯穿性的伤口，鲜血虽然还是温热，但身为蛮兽，赖以为生的兽核却消失不见了。
四周聚集的，妄图攻击真小小，并将她当成食物的蛮兽们看到这样一幕，立即四爪颤抖，目光涣散，口吐白沫！
众兽想起了这几日来，流传于兽穴中的一个可怕传说！
在某个昏黄的白日，一尊地狱邪魔从天而降！
她拥有着垃圾食物般孱弱干瘪的外表。
却拥有堪比死神般的鬼手。
被她一抓还能生还者……
无！
无论是凝气、筑基、开光还是结丹，皆一爪而亡！
可怕！太可怕了！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力量！
这几日为了躲避此魔的追捕，大家已经东躲西藏，甚至不在觅食区域出现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直接杀入一枚枚的兽穴深处。将众兽一窝窝地端起！
回想着关于邪魔的种种凶残事迹，两只筑基境的鬣怪直接吓瘫在地，浑身痉挛不止，越是想要挣扎着爬起，越是双腿软得跟面条一般不听使唤。
二兽面面相觑，泪水像四条小河一般，唰唰地向外流淌……
完了完了！
下一个就是我！
鬣怪们在心中哀嚎着，但此时捏碎了兽核将其力量吸入体内的真小小，却奇怪地定在原地，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850 疯魔道、混沌道……你选哪一个？（5）
原来此时，真小小体内的兽核浓度，已达到了极致，再也吞不入一丝一毫！
“怎么办？要爆炸啦！要爆炸啦！”
这几日来，一直隐藏在真小小右眼内，默默观察着她的魔立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蚱，上窜下跳！
他尝试与真小小的意识沟通。但她的识海，在入魔之后便彻底封闭，根本无法被外力唤醒。
可以说，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只是身体在魔化的状态下，本能地为了解决灵气缺失的问题，而陷入疯狂的杀戮道。
这就是入魔的弊端。
虽然能暂时得到强大的力量，却很难控制魔化后身体、灵魂受到的反噬之伤。
东灵历史中，许多威名赫赫的魔头，最终都不是被正道铲除，而是因为自身功法出现纰漏，走火入魔，立地消殒的。
虽被世人称为“魔”，但魔立雪所修，是正统雪山刀法，内功核心，还是正途，不过行事疯狂，为人亦正亦邪，又在当年东灵魔乱中，亲自出手，料理了几尊当世大魔头，才被奉为魔祖。
所以见真小小现在的情况，老魔自己亦无计可施。
真小小就这样呆呆地立在原地。
仿佛一尊雕像般。
双眸木若石珠，不会转动，也毫无生息。
丹田内充斥着大量混乱的兽息，它们极为浓郁，甚至相互缠绕碾压，化为流质的液体。
明明应该在无序中暴走逆脉，但此时，受到这些兽息的拉扯，一枚灰蒙蒙的石子，却沉降入这片充斥着毁灭，几近毁灭的体内世界中。
兽灵石。
此石不过半拳大小。
形状扁圆，其材质粗糙，以手指摩擦，可以触摸到它外壁凹凸不平的起伏。
自打将所有狂化后陷入虚弱的战兽纳入石后，便不再有新的动作。但真小小之前的入魔，却与它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那种癫狂的状态，更是它一手制造！
“怎么回事？”
直到此时，真小小癫狂的意识，才缓缓苏醒。
这三天来的经历，在她此时看来，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若是清醒状态，她着实难以想象，那么我北岩蛮兽会一招死在自己手里。
那种自我意识压不住的疯狂，她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怕不已！
这种状况若发生在殒神山前。
根本不要提能为东灵做些什么。
只怕与自己亲近者，都会最先被自己无情取丹！
那种对兽核以及修士内丹的无限渴望，就犹如野兽对血腥一般执着。
现在看来，导致这一切的，不仅仅是自己特殊的血脉，对活下去强烈的意志，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打教导了第四副龙力丹方，便再也不传授新丹方的兽灵石！
在真小小的神识，以内视的方式落在位于自己丹海上空的兽灵石的刹那，一道熟悉的声音，果真响起。
“吾族血脉，不破不立。”
“仙法凝丹，从此受仙则约束，摒弃丹核，以兽法凝丹，成就万兽霸主！”
“疯魔道，混沌道……你选哪一个？”
尼玛！
脑海中回响着轰轰神音的真小小，差点一口老血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什么？
神魔一族的修炼方式，都是碎丹重凝？以兽灵石为基础，破而再立？
851 太古魔道（6）
啥？
真小小狠狠地吞着口水。
本姑娘脑子一热，祭丹送死的行为，误打误撞，触发了兽灵石的隐藏力量？
它可以直接成为我新的丹核？
就像紫环送我的丹花一样，有此为基，可凝出寰宇罕见的修士丹核……
而且其中……
还有疯魔道与混沌道两种道法可选？
不会疯魔道与混沌道，又都是……什么鬼？
一时不能消化心中震惊，真小小保持着呆滞的表情与动作。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兽灵石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仅此一枚，而是她自己出生时，自己的伴生石！
凡神魔血脉。
出生即伴生兽灵石，此物仿佛先天至宝，又或者是镇魔血脉弟子的本命法宝！
之所以并不是直接与血脉相连，而是以伴生物的形式存在，无外乎是给镇魔一族的子嗣们，在结丹期，一个选择修炼道途的机会。
是修正常仙法？
还是废除仙丹，修万兽之法？
家族兴旺时代，凡镇魔一脉弟子，在结丹期前便会被族中长老或者至亲长辈告知此事，悉心指点，唯独真小小倒霉了一点点，大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再加上出生时情况相当危急，生父也没有时间与机会告知她万兽道的修炼方法。
其实镇魔一族，秘密多多。
无论是胸口风旋，还是丹田内的兽灵石丹，都绝对不属于仙法体系。在为一族人带来强大实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无穷的问题与厄运。
说不定三千年前一族覆灭，也与这些秘密有极深的关联。
反正此时的真小小，对一切都懵懂浑噩。甚至不知道就算是自己的本族人中，废除丹核选择修万兽道者都极为罕有。
就连他生父，都没有选择这条凶险异常的路，而是仅将自己的伴生石，祭炼成本命法宝而已。
这也许也是，他不曾向真小小交代此事的原因。
因为只要不提，她便绝不会思考和选择。
哪里又知道，自己这命运多喘的女儿，偏偏在结丹初期自己祭了丹核，同时又掉落到一个充满了野兽的死亡禁区内？
天地，地利，人和。
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便任由兽灵石拖入了个无底深渊中。
对其它镇魔血脉而言，在这个年纪，这个修为，要思考的只是要不要放弃万兽之法，修什么仙，又如何将伴生兽灵石祭炼成厉害的本命法宝。
而此刻，摆在真小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疯魔、还是混沌？
“啥是疯魔道？啥是混沌道？”
吞了吞口水，真小小只有在识海中，像个傻子般发问。
在她问出此话的刹那。
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血玉，蓦然爆发出一道精芒，在彻底封锁魔立雪对真小小的窥视后，兴奋得连连颤抖。
与不想女儿修万兽道的镇魔號虎不同，这枚血玉，来自镇魔一族，最远古的始祖。
太古时代。
镇魔族拥有着更加辉煌的历史。
只可惜一切文明与荣耀，都毁灭于疯狂，破碎于无法考证的历史尘埃。
太古魔道！
如今流浪分散于寰宇四域的镇魔血脉，都闻之色变，不愿重提。但今天，终于有一个弱得像鸡崽的嫡传弟子，在对自己未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傻傻地重踏上了先祖之路！
852 选择（1）
“疯魔道……”
兽灵石被真小小问得一愣。
这种问题还要问……着实是长辈们没有悉心教导呀。
说不出来，兽灵石直接在真小小的识海内，投影出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杀戮！
与她这三天来，在北岩万兽禁区内的杀戮如出一辙。修疯魔道者，直接化为死神的信徒，可以恣意抽取天地之间任何人兽的生机，修为化为己用。
一旦选择这条道路，便会化身死亡本身，不但可以轻易越阶战敌，而且甚至省略了每日的修炼吐纳，获得灵气的主要途径，只需要掠夺就行！
契约战兽的形式，从饲养兽群，化为控制失去肉体与自由，被祭炼成厉鬼的兽魂！
单从战力和成长方式来看，万兽疯魔道的确十分诱惑人。
只怕选择此法。修为将一日千里地成倍暴涨！再加上整个北岩，以及现在东灵战场遍布敌人，正好通通沦为疯魔道的饵料。
因为此术，掠夺的对象不单是兽，还可以直接剥夺修士的生机与底蕴。其凶残野蛮程度，不知道是神无疆血祭十刃的几万倍！
一旦踏上此路，便必须时时与自己的心魔抗争。同时必须平衡过度攫夺的混乱力量，一旦力量失衡，便会失去自我，沦为杀人机器与行尸走肉。
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真小小吓得快要哭出来……
虽然很想重凝丹核，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但要让她以杀人为代价，延续自己的小命……她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即使只杀敌人，这方式也为免过于血腥残忍。
战时勉强可以一用。
找不到对手，却又必须摄取力量时，难道去滥杀无辜吗？
不行，绝对不行！
“混沌道……我要看看混沌道。”连以神识发出的声音都颤巍巍的，看来这一回，真小小的确被吓得不轻。
话声刚落，眼前的画面徒然一转。
混沌之法。
以灵气梳理野兽经脉，继而将之烟化为契兽，储藏于体内。
自己的灵气，便是饲养它们的食物，而与此同时，契兽的修为与兽法，便是契主的力量！
无限契约的兽，配合无限融合能力，能将修炼混沌道者实力，在原有基础上提高一至三个层次不等。
一旦踏上此路，便必须大量吐纳天地灵气化为万兽饵料，同时平衡兽与兽之间属性、种族之间的矛盾与摩擦，不然一旦平和打破，便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虽然同阶条件下，实力不敌修疯魔者，而且规矩颇多，每日要吐纳天地灵气的次数大大增加，但总比胡乱杀人好。
“我选混沌道！”
想都不想，真小小立即作答！
不会有人和兽死，而且这种契兽手段，与自己此时和战兽相处的方式，已极是相符。
唯一不同的是……香饵丹已没有太多存在价值。只要自己修为提高，便能直接用体内特殊的灵气，诱引精兽自动臣服并烟化没入兽灵石中，成为战力！
难怪到了龙力丹后，兽灵石便不再给出新的丹方，因为随着修为的提高，契主本身的修为与功法，便能慢慢替代丹药的辅助作用！
853 兽灵，开！（2）
没有再多询问。
大概是兽灵石也迫不及待与真小小成为一体。
在她丹海内缓缓转动的石子，开始吞吸弥漫于其体内的狂乱兽力，只是眨眼之前，便将它们清扫一空。
若为疯魔道……
这区区百兽，千兽的兽核力量，只不过是小小开始而已，继续杀戮，继续混乱，继而得到更加狂暴的力量，才是疯魔道的精神。
然而真小小既然选择的是混沌。
那么这些死亡的蛮兽兽核威能，不过是化为了改造兽灵石的一个引子，彻底打通它容纳战兽的瓶颈！
“兽灵，开！”
胸口的镇魔风旋骤然大开，从针眼化为绿豆。
丹海内气旋以兽灵石为中心旋转，化为了一枚深不见底的黑洞。
妈呀……她她她……她还杀不杀我们了？
虽然体内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此时，真小小的身体还保持着僵直的运作，呆呆地站在原地。
被她取丹运作吓瘫在地的两头鬣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怯的四目中徒然迸发出野兽的疯狂！
既然你不动手，那我们就不坐以待毙了！
撕裂你！
吞噬你！
畏惧化为癫狂，崩紧颤抖的双肩，两头鬣怪怪叫着向真小小扑来。
“徒儿呀呀呀呀呀！”
实在是无法与真小小意念沟通的魔立雪，发出嘹亮的尖叫声。若真小小身死，自己灵魂无处寄魂，也是必死的下场！
就在老魔心尖颤抖之际，仿佛早已经失去灵魂，化为一尊雕像的真小小，缓缓向朝自己扑来的一双鬣怪，伸出了手。
五指比出奇怪的手诀，一簇微弱的镇魔灵气，自指尖迸发，却无法被人感知。
此力，堪比完美香饵丹。
直接从野兽们的皮肤入侵四肢百骇。
怎么回事？
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头鬣怪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
啊啊啊啊！
妖女进阶了！
她杀戮的方式从以手掏心，直接变成用手指一指，你就灰飞烟灭！
救命！救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体与意念化为虚空，随着一柱狂风，被吸入莫名的黑洞！
“怎么回事？”
藏身于真小小右眼内的老魔，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兽，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自己这个弟子，难道又学会了什么毁天灭地的新招？
“混沌道……”
真小小长舒一口气，有点心情小忐忑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
此时自己的意识，不再受无序与混乱所控制，经过三天的兽息蕴养，此刻的自己，正以兽灵石为基台，重新进入凝丹期……
一旦契约战兽兽力突破一定当量，便是自己再结体内丹核时！
“来吧！”
站直身体，真小小深吸一口气，而后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地下兽穴深处迈进。随着深入，她发现此地并不是天然兽穴，而是被明显的人工阵法、禁制区分为几大区域。
此地鬣怪与薨兽，已经不能满足自己。
随着五感的增强，她清晰地感觉到，有几个方向传来了，令她血液躁动的气息。
854 食物（3）
旭罗站在巨大的祭坛上，表情呆滞。
一天之前，他还带着自己村落在收这一季的庄稼。
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点点，土豆长得又大又圆。可以储存到冬季，总算不会像去年那个难熬的冬天……一场冬雪就冻死四个老人。
明明夜里点了火把，开了坛老酒庆祝，怎么一阵迷烟过去，自己的家人，乡邻……整个村子的人，便通通出现在了个陌生的地方呢？
金属笼子缓缓上升，一股呛人的腥膻气味立即扑面而来！
一枚一枚在黑暗中点亮的绿油油的眼睛，吓得年长者们口吐白沫摔倒在地，孩子们的哭声响成一团！
“我去！我去！我去！”
旭罗倒吸着冷气，身体剧烈地痉挛。
蛮兽！
到处都是蛮兽！
有狰子！有云豹！有剑齿猛虎……它们身后，还站着体积犹如噩梦般的狴犴和叫不出名字的可怕凶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北岩大地多蛮兽，但平日能见到的，也不过是一些鬣怪与财狼而已，像狰子与狴犴之类的噩梦凶兽，都不过是传说而已……
自己到底到了什么鬼地方？难道是地狱不成？
旭罗的脑子嗡嗡直响……一时又回忆起三年前，隔壁村落在一阵怪风中人迹绝迹的事情。
当时自己的大儿子也在失踪人口之中！
他曾花了两年多时间寻找儿子和隔壁村落居民的下落，然而丝毫线索都没有。
为了逃避那可怕的怪风吞人事件，他的村庄舍弃了祖上流传下来的土地，被迫举家迁徙到百里地外的荒野重新定居。
经过三年开垦，原本贫瘠的土地终于可以结出果实，日子再一次一天天地好起来，失去亲人的悲痛也快抚平……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整个村子还是陷入了可怕的死亡噩梦中！
难道！
难道这就是三年前，邻村所有人突然消失的真相吗？
一时之前，旭罗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还拼命思考着什么，然而一道黑色的闪电，比他的想法更快！
嗖！
一头浑身漆黑的狴犴，从兽群后方高高跃起，眨眼便冲入人潮，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撕碎吞入嘴里。
“啊啊啊啊啊！”
随着鲜血泼洒，还有轰轰兽威在空气中的恣意张扬，众人的尖叫声中，带着莫大的悲怅与绝望！
“不！”
来不及擦去飞溅在脸颊上的鲜血，旭罗发出了沙哑的嘶吼。
好友女儿的惨死，令他再一次勾起对自己三年前失踪的大儿子的思念。
“锡儿也是这样死去的！锡儿也是这样死去的！狗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岩万兽禁区。
表面上是蛮族禁行之地，不过实际被阿布一族控制，为了保持野兽的凶性，不但会让繁殖过盛的它们相互残杀，阿布一族的长老们，还会定时向兽穴投放活人，供野兽撕咬争抢。
只有杀过人的兽，到了战场上才会无畏法宝与神通的伤害，对敌军鲜美的肉体，产生异常的渴望。
就在众人尖叫不已的同时，一个纤瘦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兽群之后。她所过身之处，野兽们通通莫名地化烟消失。
855 小芽仔喜欢草儿蛐蛐吗？（4）
好浓的血腥味呀……
真小小皱着眉头，越过攒动的兽潮，正好与呆立于祭坛上的旭罗对视了一眼。
北岩人。
虽然早心有所感，猜测到攻击北东神风壁的可怕兽潮一定有人刻意驯养，不然在自然条件下繁殖……要达到千万吨位，实在不是易事。
北岩界本就不是什么富饶之所，再以牺牲资源为代价养育那么多兽兵，想来也知，北岩蛮祖们对鲸吞招摇星四域早有图谋。
不过用活人来饲养蛮兽这种事情，着实邪恶！
只有变态和疯子，才想得出来。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眼底，幽芒流转。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与真小小对视一眼的旭罗，血液刹那结冰。嘴里明明即将呼出的“救命”声也卡在嗓子眼里，再也吐不出来。
那少女，拥有着一张妖美的容颜，但眸子中的黑暗，却比他生平见过的所有蛮兽都要浓郁，与之相比，就连此时冲杀在村民中的暗黑狴犴，都显得稚嫩而弱小。
人间凶兽！
她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杀戮野兽！
被彻底的绝望控制，旭罗无力地后退，双腿狠狠打着哆嗦。
“救命呀！”
“天灾！这是天灾！”
“我们被兽神诅咒了！”
“他爹！宝儿！”
凄厉的尖叫在祭坛上回响，被野兽开膛破肚的声音，不断挑衅着活人的神经。
旭罗失声痛哭，他有牛一样的力气，在耕田的时候，被村里人称赞为拉犁的一把好手。然而就算可以单手举起磨盘，在这些拥有着钢铁爪牙又饥肠辘辘的野兽们面前，他依旧只是一副血肉之躯。
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旭罗抱过身旁妻子手里，八个月前才出生的幼子，一屁股坐在角落里，低头看着怀中孩子大哭的小脸。
“嘘！嘘……我儿不哭，小芽仔喜欢草儿蛐蛐吗？”
粗糙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只被压扁了的草织蛐蛐，旭罗拍着孩子的肩膀，哼起小时候，爷爷给自己哼过的调调。
每当丰收后，大人们便会用麦秆给孩子们编织小虫小鸟，教他们唱北岩骑马的汉子，追求漂亮姑娘们时唱的歌谣。
一滴眼泪从眼眶掉下，父亲的泪，还有黄色的蛐蛐儿让小婴儿好奇不已，止了哭声，充而不闻四周的尖叫与兽吼，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初生的皮肉，最为美味！
一头花斑狴犴，在女人们的尖叫声中，向旭罗与他怀中的孩子一口咬来！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旭罗猛地从腰上抽出匕首，向那眼珠子有自己拳头般大小的野兽咽喉送出的刹那，面前可怕的狴犴，却化为一道灰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
握着短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甲都嵌入了皮肉内，汩汩的鲜血自掌心流下，滴入黑色的岩地里。
呼……呼……呼……
沉重地喘息。
透过模糊的视线，旭罗看见，那个刚刚与自己对视过一眼，目光比野兽更残暴黑暗的少女，正张开双臂，一步步向祭坛踏来。
她每行一步，便有无数蛮兽在其手旁灰飞烟灭。
856 救命（5）
任蛮兽们尖叫！嘶吼！挣扎！
凡被少女目光掠过者，无一不是立地消失的下场！
这世界就是如此。
野兽凶残地吞噬着自己的猎物，殊不知自己下一秒，又死于掠食者的手下，它们死亡前的悲怅与挣扎，竟与被它们曾撕碎的肉畜们一样。
谁都逃不过被蚕食的下场，除非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强大得足以蔑视苍生。
眨眼之间，整个石穴中的蛮兽都在少女的目光注视下灰飞烟灭，没有人看出她是如何动手的，但见她双眼比古井还深邃的黑暗，此事与她有关，绝对毋庸置疑！
只剩下两头狴犴，惊恐地向墙角后退。
它们完全忘记了饥饿，身体被恐怖支配。
好可怕！
这是什么鬼？
阿布一族的元婴大佬？
不不不！
就算是那些可恶的阿布族蛮修里，都没有一人的目光，比此人族少女还要令人绝望与忌惮！
你要……做什么？
爪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两头狴犴低头嘶吼，但吼声中夹杂的颤抖，却早出卖它们内心的惶恐。
明明比它们体积小好几圈的女子，就那样悠然自得地缓缓走到它们面前，仿佛君王检阅自己的子民，眼角分明挂着浓浓的不屑。
“死吧！”
真小小双手猛然伸出，双臂上腾起混沌的兽威，皮肤上仿佛生出金色鳞片，又似长起财狼灰白的鬃毛……然而千变万化之后，又还是那一双纤长有力的手臂，只有如烟的兽首在其身外三寸，蒸腾咆哮，幻化为万兽奔袭之影。
指威惊人。
左右同出，直接锁喉！
啪啪两响！
一双狴犴喉头骨碎而死，在面对真小小时，居然连一道兽火都没有胆量发出。
轰！
野兽庞大的尸体倒地，在发出巨响的同时，还激起了覆盖于地面的尘埃。
视线氤氲模糊，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然而呆立在祭坛上的村民们，通通都忘记了呼吸。
直到真小小跳过兽尸，向石制的祭坛上踏出一步，大家才回过神来，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更撕心裂肺地尖叫。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少女的残忍恐怖之处，比那些吃人的蛮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目光太寒，让人胸口不留半点热气。
让所有蛮兽都莫名消失，仅留下两头在他们面前像碾碎蚂蚁一般地碾碎，是为了震慑诸人吗？是为了更进一步地，证明她实力的强大和威严的不可抗拒吗？
“闭嘴。”
实在太吵，真小小的威压施放，直接将受惊过度的众人压倒在地，倒不是被她劝服而闭嘴，而是因为她恐怖的力量，死死地封印了所有人的嘴巴。
沓！沓！沓！
她一步步，走到旭罗的面前，垂目再次凝视这位父亲的脸。
“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之所以出手，真小小的确是看到了此人充满乞求的目光，不过他仿佛被自己的模样惊吓，话未出口，便直接又吞回了腹中。
“救……救命……”
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幼子，旭罗吞着口水，呆呆地回答。
857 报酬（6）
面对真小小可怕的威压，旭罗实在是说不得假话。
但嘴里挤出“救命”二字之后，他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这尊邪魔，是被自己召唤而来，说不定会做出，比蛮兽吃人，更加邪恶疯狂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颤巍巍地落在旭罗与真小小的身上。
“很好。”
把头轻点，真小小嘴角掠地一抹微笑，她轻轻俯身，将旭罗手中那只草织的小蛐蛐抢到自己手里。
“两头狴犴，足够你们吃三五天。三天之内，哪里都不要去，三天以后，爬出这片兽穴，不会有人再拦你们回家，沿途，我还会留些食物供你们自行处置。”
说话同时，一道黑色的天火生出，将整个祭坛熊熊包裹，但凡有兽或修士想要踏入，只沾染一丝，定刹那魂飞魄散！
“你你你……你说什么？”
虽然真小小说的是人话，但过度紧张的村民们，还有正被真小小注目的旭罗，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我救了你们，必须取些报酬，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
懒得多解释，真小小扬了扬手中的草织小蛐蛐，轻笑着足踏烈火，消失在保护众人的火环之外。
直到她的身影与声音消失良久，旭罗才蓦然醒悟，双眼内迅速爬满血丝，双颊兴奋得一个劲地颤抖。
“恩人！”
额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再回味，那来去匆匆的少女，虽然有恶魔般讥讽天地的冷酷微笑。眼角的光芒，却又如天神般，怜悯着众生万象。
“道德败坏！实在是太恶劣了，连一个奶娃子的玩具都要抢……”
随真小小步入新的兽穴，魔立雪气乎乎的声音，在真小小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既然要做交换买卖。
至少也要换些有价值的好东西呀！
比如那个没用男人手中的匕首。
仿佛是件北岩先代狂战士的旧物，上面镶嵌着几枚颜色暗淡的增幅宝石，若被灵气激发，说不定还有些用处，总比一枚破草织玩具强一万倍吧！
自己爱徒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差了一些，心太软了一些。不行，以后自己得好好教育！
知道老魔为什么生气。
真小小笑着打量手中那只早被压扁的蛐蛐，轻轻说道：“师尊，我想回东灵去。”
其实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剧变，令真小小的心，有些乱了。
于东灵，她仿佛已经尽完自己的责任。
为了成全神无疆，甚至无视其野心与阴谋，祭出白丹，差一点连自己小命都壮烈牺牲。
无论此时战争的走向去往何方，于东灵历史中，她的存在，都已被记下浓烈的一笔。
所以在此万兽禁区之内，她的步伐有些慢。
不再惦记战事。
不再思考旁人。
一心一意地，为自己而活。
然而看到刚才那些北岩凡民，真小小才发现，自己着实难以做到紫环所说的“无情”。虽然他们也算是自己的敌人，但自己着实难以封心绝情，更不要提眼睁睁看他们葬送兽口里。
古来战争皆画皮。
说是仇恨，不过是利益的角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战线继续向东灵腹地蔓延，自己所救过的三宗弟子，还是会死于战火，千千万万无辜的东灵百姓，亦会像刚刚那些北岩村民一样，化为饥饿蛮兽口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