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 都是彼岸火祖的错(5)
从回忆中抽离,牡丹火母无光的眼神,落在跪拜在皑皑白雪上的沙家老祖身上。
“不要以为,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本尊只是从很多年前,便冷了心,不愿再管任何利益争斗,你是我身边,最后一个旧人,你送给我这片风雪,我很喜欢,为此……本尊可以假装对很多事,视而不见。但并不代表,它们没有发生。”
“这……”沙悯儿表情惊恐,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看着自家老祖身影瑟瑟发抖的样子,七位沙家修士,亦额头冷汗直冒。
“是彼岸吧?”牡丹火母精确地说出了沙悯儿现在背后的人物。
彼岸彼岸,顾名思义。
死亡之花。
地火之中,最疯狂之火,主杀伐战争。
现世南鼎局面,由彼岸火祖主持,武兵之力,自然大兴!
“告诉我,在我南鼎,血祭四万生灵建造魔器,要如何受罚?”将目光重新落在沙悯儿身上,牡丹火母的目光,渐渐严厉!
不用询问。
南鼎的火修与炼器师们都知道。
自帝鹿的惨案发生之后,南鼎禁止一切有违人伦的炼器实验,一旦发现有人私自血祭活人,便是死罪!
诛九族的死罪!
什么?
感觉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沙悯儿的身体拼命扭动,妄想从地上站起。
自己的膀子不庇护自己,反而要为那东灵女子,向自己兴师问罪吗?
“不关我的事呀!火母大人!我只是一个火鼎城中的小人物,肩负着整个沙家的兴亡,虽然我也知道这是重罪,可是上面要我做什么,我便必须做什么……彼岸火祖自己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就用权焰压迫我,我这这这……这也是被逼无奈的事情!”
开始慌张,沙悯儿拼命为自己辩驳。
心里却不停地叫着该死!该死!
今日牡丹火母,是认真的么?
不敢再针对真小小,沙悯儿将一切罪名,都扣在彼岸火祖的脑袋上。
不愧是追随牡丹火母时间最长的侍女,沙悯儿深知她的软肋何在。
牡丹仙子这一生,最憎恶又无可奈何的,便是彼岸!
她们拥有截然相反的道,然争斗一生,现在彼岸火祖乃是整个南鼎最尊贵的女子,而牡丹呢?只能坐在雪中,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彼岸……
牡丹火母眨了眨眼睛。
见她有所犹豫,沙悯儿立即捶胸顿足,信誓旦旦:“若奴婢说的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我当然记得火母大人对我的教导,刚才我还亲自手刃了茱焰与桔凤二人!她们都是彼岸火祖的走狗呀!若不是被她二人挟制,我也不至于参合到修建魔动武器这一码事里来!”
一张嘴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也能把白的讲成黑的。
明明是自己抑制不住的野心在作祟,到了沙悯儿嘴里,杀死两位地火元婴,却成了自己在牡丹火母面前开脱的证据!
没有办法。
谁让今日火母大人突然回光返照,非要针对自己?
此时再顽抗,那是不要命了!
纵失了沙家,失了狱使,已让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但沙悯儿知道,活着,才能重新赢回一切!
454 自裁吧(6)
“我呸!”
见沙家老祖如此不要脸,真小小气急败坏地从地上跳起。
“坏事都是你干的,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突然被牡丹火母一手拉得再次坐在雪中。
“师娘!”真小小哀怨地叫了一声。
心知沙悯儿是牡丹火母最后的亲信,处事偏颇也是人之常情,但不能见沙悯儿惨死在眼前,真小小死都不能接受!
“念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自裁谢罪吧,将沙家从火鼎城除名,你身后的七个小辈,我不为难了。”
松开真小小的衣袖,牡丹仙子凝望沙悯儿,轻轻说道。
风声。
在所有人耳畔呼啸,沙悯儿表情开裂,目光震惊,纵有万千猜忌,也万万没有想到,火母大人此番,如此绝情!
一开口,竟是让自己自我了断!
“火母大人饶命啊!要是没有老祖宗,沙家就完蛋了!”七位沙家火修,凄厉地尖叫。
“火母大人,还望明鉴!我我我我……我真的是被逼迫的!”沙悯儿结结巴巴,面色惨白。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生算无遗漏,却会在自己利用了一辈子的贵人身上,栽跟头这么大个跟头?
牡丹火母摆摆手,疲惫地说道:“我数到三。”
“一。”
话毕,她伸出了自己的一枚手指。
看来是心意已决。
连最后一点伪装都维持不下去,沙悯儿双眼内浸透着对牡丹火母,浓浓的憎恨,破口大骂!
“我不想死!我可以戴罪立功!你不可以判我有罪,你已经不在火源殿了,不可以审判贵族!规矩都是人定的,这是彼岸火祖的要求!再过一段时间,整个南鼎的法律都会被她重写!我是功臣!不是罪臣!”
“二。”
面无表情,牡丹火母继续出声,看来真是早已将沙悯儿的本性看透。
“火母大人,我是悯儿呀,老家伙们都死光了,只剩下我陪着你了呀!”威胁之后是苦苦的哀求,沙家老祖被火母的威压钉死在地上,只能伏地痛哭。
“就算杀了我,那四万人也活不过来,火母大人,您都许年不管世俗之事了,今日……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也是曾经为您流过血的人……”
“流血还是利用,你自己心里明白。”打断沙悯儿嚎哭的声音,没有数一,牡丹火母面色黯然。“实话告诉你,你再杀四万人,以我现在的心境,都懒得管,此界没有希望,我都看透了……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我道侣爱徒!”
“她是我道侣的弟子,便是我最心爱的孩子,在她面前,你算狗屁?!”
猛地一挥衣袖。
万千风雪暴起,眨眼之间,便将沙悯儿冻得四分五裂。
一息之后,她破碎于地面的头颅上,还挂着震惊与不甘的表情。
到死才想明白,这么多年,牡丹火母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纵容,而是根本……毫不放在心上而已!自己却膨胀到,妄想可以摆布和控制她!
老祖……死了?
七位沙家弟子,呆呆地看着破碎在自己身前的尸体,嗓子眼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455 追忆(1)
真小小怔怔地看着牡丹火母。
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本来看着此地风雪,枯木下盘坐着的老妇,猜到她的身份,自己只是凭侥幸心情在牡丹火母与沙悯儿之间周旋,希望能在活命的同时,为大铃子她们报仇。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牡丹仙子居然如此庇护自己!
懒得再管那跪在雪里的七个沙家弟子,小小趴在牡丹仙子的膝头上,轻声抽泣,仿佛在这一刹那,找到了温暖的港湾,能把自己心中的一切怨恨,后悔,心酸……通通都宣泄出来。
“哭吧,哭吧,不要憋着。”
牡丹的手,轻轻拍打着真小小的后背,知道她定是在那场残酷的血祭里,失去了极重要的东西。
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把一些话憋在肚子里,以至于这一生都感到懊悔无比,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她决不会再那样一语不发地,离开东灵。
片刻之后,真小小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师娘,当年你为什么要利用师傅去盗飞星棋盘?”将自己的心情放在一旁,真小小感觉到此时自己左眼内的老魔残念,已经快要按捺不住。
不但是魔立雪,真小小感觉飞星棋盘之所以认自己为主,甚至不惜将申屠巍然、阳焱等人送回东灵后又花大力气回来寻找自己,通通是为了等一个理由。
那个理由,现在就在牡丹心中。
“因为……”
过去的事,本来不想再提了,但看着真小小的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牡丹仿佛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她目光变得更加柔和,陷入了往事深深的追忆当中。
“因为这是我的任务。”
牡丹吞吞吐吐。
“许多年前,东灵影门宗主飞星子,凭借她炼制的特殊法宝飞星棋盘,莅临南鼎。”
“不过她初到此地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是以在与人攀谈的过程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她手中那件还在测试阶段的空间法宝。”
“后来南鼎上层,便一直秘密监测她的气息,在一年之中,发现飞星子数次出现在南鼎大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
“飞星棋盘,引起炼器师们的极大兴趣,因为自诩招摇星炼器巅峰的大宗师们,完全不能破解它的神奥!”
“也许飞星子自己,只将前来南鼎甚至北岩、西岐,当成一种私密的小旅行,根本没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干系,但其实早在她第一次出现于南鼎之后,飞星棋盘,便被我们称之为圣物!”
“当年的火祖,野火颇大,极想复制这种空间奥义,从而达成占领整个招摇星的目标。但因为无法预测飞星子每次前来的时间和地点,围捕行动,总是以失败告终。”
“后来飞星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南鼎有一条火道,直达东灵,古往今来,每一百年,地炎火脉都会派出弟子,前往东灵观察。此路凶险,非玄火地火修士,不得来去,而且每一次地脉开启,都只允许往来一人。”
“那一次,上古火道开启,派出的地脉弟子,正是我。而我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圣物盗回南鼎!”
456 身为圣女……我不悔!(2)
“我当年,一心想为南鼎立功。”
“何况火祖对我说,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东灵人很快便会坐着凶猛的野兽,将南鼎囫囵吞入腹中。”
“后面的事……你师傅应该对你说过。”
牡丹火母尴尬地看了看真小小的脸,小声说道。
“飞星子是影门宗主,实力极强,宗门的防御力更是变态,我花了极大心血,才与一个负责中央高塔阵法的长老熟识,然而想要突破禁制,踏入塔顶亲近飞星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除非有半步化神,帮我一把。”
“不要看师娘现在这个模样……当年,可是极……美艳的,随便勾勾手指,就有一大群白痴男子,乐意为我送死。”
虽然说话的时候臊红了脖子,但真小小之前在飞星子的术里,见过年轻时的牡丹,那真真是生得如花一般的美人儿。
“所以我师尊,也是个白痴?”真小小眨了眨眼睛。
“当然……而且还是,最笨的一个。”竟没有反驳,顿了一下,牡丹火母笑着点头。
她笑的时候,特别好看。
趺坐于深谷的老魔,一动不动,然而在他的那片世界中,细雪也变得温柔。
“你走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与师傅多说一句?”虽然曾站在对立的角度,但就向是面对樗里晨光一样,真小小一点都憎恶不起来。
“哪还有脸说?说了还能走得了?只希望当时,他多恨我一点点,不要再被漂亮女人随便骗了。”牡丹火母也是个狠人。要做,便将事情做到最绝,一刀两断,从此不见!
“那你……悔……吗?”
可以感觉得到,牡丹仙子当年做这个决定,绝没有说的这样简单。
真小小这犀利的问题,把牡丹问得一楞。
“身为南鼎地炎圣女……我……不悔!”
几乎是咬着自己的牙,才将这句话从嘴里吐出。牡丹仙子抬起头,看向琉璃孤峰下被野火覆盖的宁州。
“飞星棋盘,空间至宝,若妥善利用,可以将大半暴虐的火山转移到荒芜的西岐,彻底改变我界百姓艰难生存的宿命,虽然我害了飞星子,害了他……但我,不悔!”梗起脖子,在此刹那,真小小第一次感觉到了南鼎火尊的威严与冷酷。
“然……然而它最终,并没有给南鼎带来什么改变。”真小小犹豫良久,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能用它。”
听完这句,牡丹火母身上的脊梁,刹那佝偻。
“我年少时,用良知,用一生幸福,换它回来,看到的却是火祖们磨刀霍霍,准备借此为契机,大举向东灵发兵的一幕。”
“好在这法宝残破,再加上飞星子的道法深奥,当世的炼器大宗师们,没有一个能将这法宝曾施展的术成功再现。”
“于是乎圣物,就真的变成了圣物,只被束之高阁,再也没有人提起它的来历与用途。”
“唯一的好处,便是令我在地炎火脉,声威如日中天。”
“因为百年之后,去往东灵的弟子回来汇报,东灵影门颠覆,至尊入魔,通通都是我的功劳。”
牡丹火母看着真小小,脸上流露出难过的表情。
“她们人人都赞美我,不知道我心中,有多难过。”
457 这是什么?(3)
一生的苍茫,都浓缩在这几句话里。
真小小看着牡丹火母,心情真是难过。
“最痛苦的,并不是背叛了你师尊。”
牡丹缓缓闭上双眼。
“而是我背叛了你师尊之后……居然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的家乡,依旧是一个疯狂的世界。黎民在哭喊,火鼎城中的疯子们,在高呼着战争的口号!”
“有时候我真想,当年帝鹿大师,为何没有制出冥皇,毁去火源殿与火炼海?”
“有时候我又想,当初我离开东灵时,雪哥……为什么没有一刀斩在我身上……”
牡丹沙哑的声音,令真小小身体颤抖。
“这些年,沙悯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看清楚了……但我不想理,杀了她一个,又能如何呢?比她疯狂者,多了去了。南鼎界总有一天,会毁在她们手里。相互倾轧吧,死一个算一个!”
“此界,火太烈,烈得让人……丧失了本性,融合火道,并不是一种完美的术法,它会让火修们的意志,被暴虐的火种影响,忘记守护,一心只想燃烧一切!”
“我应该也是个疯子,只有坐在雪中,才能保持冷静!”
“没有人真正挚爱这片大地,就让她们在疯狂中,毁灭自己吧!”说到此时,牡丹火母眼中,有泪水滚滚而落。
追忆此生。
荒芜不能回首。
唉……
真小小右眼刀意中的老魔,面对风雪,似长叹一声,身上的萧索,似能感同身受。
真小小本人则瞪大了双眼,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呼之欲出!
“不!”
有个声音,顿时在真小小心中呼之欲出。
“师娘你错了!”
“还有人挚爱这天地!不信你看!”
手指颤抖地,真小小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掀开包裹在其外的手帕,一只赤铜色的小小牛偶,赫然出现在真小小的掌心里。
“这……是什么?”
牡丹好奇地询问。乍看之下,小小拿出的东西,不过是一件讨小孩子喜爱的奇巧玩具,但第二眼,牡丹却诧异地发现,烙印在这金属牛偶内外层层叠加的铭文。它们的组合方式,甚为奇异,有些铭文的耦合,甚至有违常理。
“这是……”悲意从真小小的胸口涌起,她哽咽着回答:“这是家乡大美。”信手一掷,真小小将这赤铜牛偶丢入风雪外,一条在地上蜿蜒的火溪中!
在牛偶没入岩浆的刹那,明光一闪,这赤牛双眼蓦然明亮,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烟,便伸着有力的四蹄,努力从火中爬了出来。
它吞噬野火,精神抖擞地站在一片焦土之中。
静立片刻,便伸出前蹄,用力将包裹在土壤上的焦黑硬壳踏碎!
咔嚓咔嚓咔嚓!
地表破碎的速度很慢,但小牛毫不气馁,不断加深着蹄痕!
一层一层又一层!
直至翻到新鲜的土壤。
它兴奋地仰天一声哞哞,双眼阵阵红光闪烁,一双犄角前端,便开始聚集风云与雨。
嘀嗒嘀嗒嘀嗒。
晶莹的雨丝落在干涸的大地上,牛偶翘起的尾部突然变成铁犁,在巴掌大小微微濡湿的土壤中,来回翻耙。
458 不世天才(4)
“这是络石铭文道!只有顶级火抗术,才能保护这小玩具在火中不化!”
见赤铜牛偶从岩浆里爬出,牡丹火母的表情开始认真。因为络石铭文道,是南鼎顶级秘法,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接触得到。甚至只在炼器大宗师传承弟子手中传递,一般人很难接触得到。
“这是蛮力铭文!”
不一会儿,看到小牛那么小的四肢,居然敲破冷却岩浆在地表覆盖的硬壳,牡丹火母挑起眉头,目光湛湛,似乎明白了它的用途。
“这是帝鹿大宗师的那套生克铭文!”
见吞火凝雨,牡丹火母惊悚不已,因为帝鹿大宗师的生克铭文,以火转化寒冰之力,需要消耗大量生机,然而此刻她见到的那小牛偶的能量来源,只是简单的地火。
凝雨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整套能量转化方式,彻底颠覆了南鼎炼器道的常识,开创了一条,与先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是吞噬生机,更不是像行刑者那样,无情地以万人血祭!
它利用着南鼎大地最泛滥成灾的岩浆,在改造这片大地!
“这是……这是……这是……”
目光欣喜不已,牡丹火母倏地从地上跳起,迅速朝牛偶奔去。
在这一刹那,天地风雪消失无踪,只剩下那白发的老妪,赤足蹲在流牛身旁,渴望触摸又害怕伤害,于是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
牛偶浑然不知被人打量,耙了几个来回,四蹄开始僵硬,于是缓缓走到火溪畔,又猛吸几口岩浆,仿佛吃饱了食物,便又生龙活虎地开始工作。
“它……它不需要灵气!”
又发现了一件玄妙,牡丹火母回头,朝真小小开心地大笑。
“对,只是制作工艺独特,可一旦制成,便可普惠于黎民,不需要任何修士进行控制。”
真小小也是第一次运行赤铜流牛,没想到第二次改造,大铃子便已经将工艺提升到了这样的程度!
她是不世天才!
若帝鹿大宗师在此,只怕都要被打脸,他曾放言,自己独创的行刑者们,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化作南鼎炼器史上,最高的一座丰碑。
然而这话没说多少年,便被一头小牛给打败了。
南鼎炼器师们在毁灭之道上走得太远,却在千百年间,忽略了爱的力量。
真小小缓缓走向正好奇观察牛偶的牡丹仙子,此时越是觉得大铃子造诣非凡,越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它叫流牛,还有耕马,可以帮人驮负重物,播种开荒……这种能量体系,可以广泛应用于各种民建设施,不但消耗火山野火,也可以用以恢复大地生机,引水灌溉,改变南鼎百姓被迫不断迁徙的辛苦耕种方式,守一田,一院,安享此生。”
真小小低沉的声音在牡丹耳畔回响,带起她心跳的连连悸动。
“一千后,这里黑色的山脉与赤红的火河间,当有碧绿良田万顷,树上高挂硕果,人们脸上荡漾着微笑。”
“当紫幽花开满山谷,空气都是甜的。”...
459 下地狱吧(5)
“这是流牛?!”
被真小小的声音震动,牡丹火母兴奋地尖叫。
“那么还有耕马!耕马在哪里?快给我看看!这牛偶是你做的吗?”
牡丹火母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问出最后一句的刹那,真小小脸上表情突然悲痛得无法形容,眼中泪水喷薄而出。
她愤慨地指着那七个跪在地上,抱着沙悯儿尸体的沙家修士,泣血而啸。
“耕马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大铃子被这群混蛋,血祭在行刑者里了啊啊啊啊!”
啊?!
牡丹火母大脑一片空白,表情迅速呆滞,又迅速从呆滞化成滔天之怒!
“不不不!火母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老祖干的坏事!”有人尖叫着,将手中抱着的尸体丢了出去。
“您可说过,不为难我们这些小辈的!”与沙悯儿措辞一样,不愧是沙家培养出的弟子。
这七人本以为今日的噩梦已经结束,万万没有想到,与牡丹火母唠嗑了半天的真小小,突然又将牡丹火母的杀意引到了他们七个头上!
她怕不是,沙家人命中的煞星吧?
该天杀的死丫头!
有种我们单挑呀!你个坑货,哪有如此睚眦必报?
牡丹火母一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悲愤,有不甘,也有深深的自责!
如果自己不是封心绝情,不理世事,小小嘴里的大铃子,绝不会死!
“下地狱吧!”
迅猛的火,突兀地在空气中燃烧起来。
真小小第一次看到师娘的火!那是夺天地艳色的赤红牡丹,花瓣绽放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它们一簇簇热闹地盛开于空气里,刹那将七个嚎哭的沙家弟子,连同沙悯儿的尸体焚成灰烬,渣都没有留下!
沙家。
全灭!
“咳咳!”久不动火,再加上气火攻心,嘴角溢出一线血,牡丹火母身体摇晃几下,以手捂胸。
“师娘!”
真小小顿时心痛起来,匆匆上前搀扶。
后悔自己行事冲事,激牡丹亲自出手。要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太剧烈的刺激。
“无妨!”
就势一把抓紧真小小的小手,牡丹火母灰白的眸子在风中扫,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
“跟我来!”
二人御空而起,绕山而行,沿着真小小逃离沙家人追捕的原路回到琉璃孤峰的向阳面。
此地已无人生息,行刑者的残骸一半向后倚靠在峭壁上,一半狠狠地砸入大地,砸毁了河床,从法宝内部涌出的岩浆,疯狂在山坡上肆虐,融化所有沙家弟子的身体,也融化了一百二十座黄阶巢塔,只剩下沙家那艘空荡荡的饕首战船,因为火抗性能极高,孤零零地漂流在赤红的岩浆之上。
看着满地狼藉,还有行刑者半身上那锋利的刀痕,牡丹火母赞许地看了真小小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温柔与骄傲。
虽然不知雪哥一生,收了多少弟子。
但眼前这孩子,绝对是最天资卓越的一个!
与他一样,小小的坏,又大大地善良。一个一刀劈了影门,一个一刀切了狱使,要知道,真小小现在真实的修为,才开光中期呀!
460 幸存者(6)
一时之间,心中无数心思掠过,牡丹拍拍真小小的手背,示意她放缓脚步。
“我在这火下,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牡丹开口,手指二人足下沸腾的火海。
“什么东西?”故地重回,真小小心中,只剩下难过,大铃子拼死将自己撞出豁口,自己却被岩浆吞噬的画面,不断在她面前闪现。
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心脏刺痛。
就如曾经在东乡,面对百姓们的尸骸累塔。
甚至比那一次,更沉痛。
当初,回家时东乡已被仇恨水侵占,而此次,她则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死亡……
那种无力的感觉,一度令她丧心病狂!
就在真小小黯然神伤之际,一旁的牡丹火母已经伸出右手,轻轻扫开横生于岩浆中凌乱破残的金属,缓缓在废墟中前行。
二人极贴近火河表面,但在牡丹火母的保护之下,真小小并没有感觉到半点灼热。
在火河中,清理出一条通畅的河道,而后一枚巨大的“泡泡”突然从金属垃圾中缓缓飘出,出现在真小小的视线中。
嘶!
目光一颤,真小小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这玩意儿,看上去怎么如此眼熟?
仿佛是枯叶火脉灰掌火的那件护宝!
此时它已扩张到直径二十米左右。与漂浮的金属垃圾混合在一起,若不是牡丹火母感应到了什么,以真小小的神识和此时糟糕的精神状态,的确是很容易将其忽略。
“认识?”听到真小小的吸气声,牡丹火母心中暗喜,隔空抓着“泡泡”,一个扬手便将它向火河旁的空地丢去。
泡泡内……
仿佛在它划过空气时,发出隐隐的轻呼。
咔嚓!
犹如蛋壳撞击在岩石上,落地的刹那,已经被岩浆腐蚀得几近透明的泡泡,直接裂成五半。除了诡异的冰息、纷飞于空气中的黄色纸符,还有一个又一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从其中滚了出来。
“所有人听我号令,攻击!”
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女子,突然从人群中暴起。
虽然舍弃了黄阶王火,以无号令弟子的圣女火威,但在她的吆喝声中,一大群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菜鸡们,不顾自己颤抖的身体,迅速集结火力,向真小小与牡丹仙子所在的方向,喷出一股迅猛的烈焰。
“分散!”
有此烈焰掩护,约莫一百余号人马,迅速分散成三十支四人小队,疯狂向四方夺路而逃。
这种分散奔逃的形势,有利于混淆敌人的注意力,大网捞鱼,一定会有幸存者脱网而生!
“这就是……你的同伴们?”牡丹火母看了真小小一眼,脸色惊愕,眼角却又带着笑意。
好团结的小家伙们。
虽然弱得可笑,却又在她们能力范围内,做出了最好的部署!
挥灭众人集火之力,牡丹火母轻轻一跺脚,四散的人马,便通通像被折了翅膀的小鸟,扑棱扑棱地落到地面上。
“我靠!遇见沙家大佬了!我们明明已经解融合火种,还能被威压震倒,一定是元婴修士呀!”有人在地上哭喊尖叫。
“小的们,跟姐一起,用嘴咬死她!”绫罗还在不屈不饶地发布好施令。而回头一看的災掌火已经哆嗦起来。
“绫罗,你消停会!”...
461 泡泡(1)
“参见……火母大人……”在看到牡丹火母的身影时,災掌火整个人都在哆嗦。
虽然只是黄阶火脉小小掌火,但儿时曾在百花盛宴的图谱上,见过这传奇强者的画像,即使今日是第一次亲眼得见,即使相比当初,牡丹已经苍老太多,但災掌火没有认错。
什么?
災掌火在说什么?
火母?
地炎火脉与枯叶火脉残存的弟子在地上挣扎,其实牡丹火母施放的元婴威压早已散去,但她们依旧因为身体痉挛,而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
妈呀!
现世火祖三位,火母四人。
都是牛逼到了极点的人物,沙家造一个行刑者,居然连火母都来监工,亲自出手抓捕反叛者,这一回大家是真的没命了!
“嘤嘤嘤嘤!”屁股撅到天上去的一个胖丫,带头狂哭,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还活着?”
听着这熟悉的嘤嘤声,看着大伙在地上挣扎的样子,真小小顿时大脑当机!
不敢想象枯叶火脉的灰掌火那泡泡法宝,居然拥有如此变态的火抗能力!居然硬抗下了血祭岩浆的侵蚀,这怎么可能?!
虽然队伍人数由六百,锐减至一百二三,但大铃子、绫罗、災掌火……却都活了下来!
“咦?我好像听到真姐姐的声音?”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大铃子顿时停下嘤嘤的哭喊,向后打量。
这不看还好,蓦地看到真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白发老妪身旁,大铃子立即从地上跳起,撒丫狂奔着向她扑来。
“小小姐姐,好可怕呀,嘤嘤嘤嘤嘤!”
一个肉丫扑着抱紧真小小的脖子,眼泪喷了她一脸。她手中攥着大把黄纸,真小小扭动僵硬的脖子向黄纸打量,立即看到了令人熟悉的络石铭文图腾。
原来如此!
真小小目光一振,再次向四分五裂的泡泡看去,只见刚才在火中保护了众人的圆形法宝内部,贴满了同样的纸符。
不但是法宝内部……甚至绫罗的胸口,災掌火的额头上,都挂着歪歪扭扭的黄纸符画!
大铃子!
真小小一把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大铃子给举了起来。
“好样儿的你!”
只想狠狠赞美这只嘤嘤怪!
她居然在三个月的闭关里,疯狂学习火抗之法,光是习作,便多达万副!正是这些日常用来练习的纸符,大大地提高了泡泡的火抗能力。
“可是灰掌火和炂掌火,为了我们……都牺牲了呀。”
被真小小夸奖,大铃子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哭得更惨。
的确。
泡泡法宝开裂后,还有几个人影并没有与同伴组队,分散逃生,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仿佛沉睡。
几位黄阶掌火,一齐手持炂掌火那件松冠法宝,以燃烧自己阳寿为代价,拼命将包裹在泡泡般的热力,化为冰雪,相当于在络石铭文道之外,又为众人平添一份生机。
身为火脉之主,她们没有能力带着众人与沙家抗衡,但她们以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守护之道。
炂掌火与灰掌火平静地坐在一起,头颅轻轻放在彼此肩膀。
像她们十六岁时一样,坐在巢塔顶上,咬着糖酥抬头看漫天星火。时不时窃窃私语,又低低地笑。...
462 最高致敬(2)
真小小本以为死亡都是狰狞可怖的。
然而在相互依偎的灰掌火与炂掌火身上,她头一次发现,逝者遗容如此安详。
她又想起在行刑者体内,炂掌火为了轰开断龙门的疯狂,又想起困于火中,灰掌火的催促与唾骂。
她们并没有活着看到自己的弟子逃出生天的一刻,但在死亡到来时,她们的灵魂,找到了平静与超脱。
悲从心中生。
真小小带着嘤嘤啼哭的大铃子,重重地跪在地上,又重重地向那寂灭的八位掌火大人磕头行礼。
她们并未有恩于自己,但真小小心中,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热涌。
在南鼎大界,她们不过是黄阶火道的小人物,但身为掌火,她们却值得此界所有强者,最高的敬畏。
谁说火道只知毁灭?
不懂守护?
崩坏了的,并不是烈焰,而是人心。
牡丹火母站在真小小身后,灰白的眸下,泛起浅浅的水色。对这个世界的彻底绝望中,仿佛又生出了新的期待。这是她准备无声迎接自己大限到来前,没有想到的意外。
面向八人,她轻轻折腰,像谒见火祖般,行了一个庄严的大礼。
“嘶!”
看到这一幕的火修们,纷纷神情悚然,南鼎火阶等级森然,在历史文书里,从未有过火母屈尊向黄阶火修致敬的先例!
災掌火泪眼婆娑。
与真小小一起出逃的九位掌火中,只有災掌火年纪最轻,在向松冠献祭阳寿的过程中,侥幸活了下来。此时她比之前苍老不少,不但步伐蹒跚,双目浑黄,而且整个人的气息,都十分虚弱。
“炂姐姐,灰姐姐……小小回来了,还带来了牡丹火母惩戒沙家,我会继续看着孩子们长大的,你们……可以安息了。”她在心中轻轻告慰着逝去的姐妹们。
叩首与大哭之后,众人一起将掌火们的尸体收殓,准备着带回她们故乡埋葬。
哀伤的气氛被真小小的回归迅速冲淡,特别是她这一回,居然还请动了一尊火母来帮忙!
听说沙家老祖连同沙家最后的火修通通死在牡丹火母手里,众人分外解气。
“说实话,我们这一回运气太好了,泡泡本来支撑不了这么久的,也不知道沙家做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泡泡浸渍在岩浆里没多久,这尊行刑者便自上而下分成两半!”
绫罗在真小小面前急切地描述着过往。
“地震便把我们从破碎的背甲内喷了出来,还砸死了几个姓沙的!”
“对!砸得扁扁滴!”听着绫罗说得太简单,一旁立即有人帮腔,形容沙家弟子死亡的惨状。看来大家对沙家的恨,真的已经恨到了骨头里。
“泡泡漂浮在岩浆上,火抗铭文与冰息的消耗,一下减少大半,我们正商量着如何飘到安全地带,你们就来了……”简单地描述梗概。众人都不知道,将行刑者一分为二的刀,是由真小小劈出来的。
刀法、冰息、络石铭文道……
缺一不可。
这是运气,更是南鼎此界,对自己的放生与祝福。
463 你就是大铃子?(3)
牡丹火母看着一大群幸存者包围真小小,叽叽喳喳的模样,眼底不由地生出无限温柔。
果真是什么师傅,收什么弟子。
她又想起,当年那个东灵男子,也是如此嫉恶如仇,打抱不平,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这些黄阶火脉的小家伙们,明明都知道小小来自东灵,却还像小迷妹一般,相信她,依赖她。
将真小小的样子刻在心里之后,牡丹火母的目光一转,又落在一个肉丫的身上。
“你……就是大铃子?过来,给我好好瞧瞧。”
的确是个菜鸡啊……才凝气三层!
牡丹在心中默默吐槽。
“是!是我!”
被火母大人打量,大铃子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身体一弹一弹地走到牡丹火母面前。
“这……是你自己做的?”
手掌一翻,牡丹的手中,出现了那只被真小小丢入火溪的赤铜牛偶。
“回……回火母大人的的的话……是奴婢做的。”看到流牛,跪在牡丹脚下的大铃子顿时更加结巴。
“跟我讲讲原理。”牡丹火母向牛偶丢向大铃子,同时双手负在身后,闭目等待大铃子的描述。
其实在刚才的演示里,她已经把牛偶的结构原理看得七七八八,唯独动心核心的一些关键问题,跳出了她的认知,完全无法破解。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铃子被尊贵的火母大人问话,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顿时被二人吸引,无数好奇的目光,带着不想冒犯火母的卑微,小心翼翼地,只落在大铃子一人身上。
“想必火母大人最好奇的,是动力核心问题。”
一语便戳中牡丹火母的心事,牡丹没有想到,这大铃子看上去憨呆憨呆的,动作也笨手笨脚,却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物。
问别的东西,大铃子一贯结巴,但提起自己的法宝,她却一脸自信,舔了舔干涸的唇,她便开始了详尽的描述,浑然不觉牡丹火母越来越亮的眸光,还有众人的瞩目。
从帝鹿大宗师的生克理论讲起,提及自己对以火凝雨的改动,其中牡丹火母想不透的关键,大铃子毫不吝啬地一一解说。
低头见这少女明亮的眼,还有无所不尽其极的讲解,牡丹突然明白……跪在自己足下的这个少女,是想牢牢抓住她一生之中,难能一见的机会,拼命地向南鼎上层,传达自己的意志!
以大铃子渺小的火道能力,穷此一生,只怕都没有机会普及流牛。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能用更强的声音为她说话,她自甘将自己这无与伦比的设计理念,全盘托出!
“够了!”
正当大铃子说到最关键之处时,牡丹一声轻叱,打断了她兴致正浓的声音。
大铃子半张着嘴,脸上有意外也有失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犯了错。
“你没有错,好孩子。”
牡丹火母鼻尖微酸,却欣慰得很。
以她在炼器道上的造诣,就算大铃子再说三五回,她也不一定能听得明白。之所以提问,不过是借着这个问题,来试探大铃子其人。
她不想再看到一个沙悯儿。
464 这样,我就放心了……(4)
然而大铃子的确不是沙悯儿。
甚至根本没有计较自己能得到什么,眼神澄清,不吝分享,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心血,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出。
在她身上,只看得到一种渴望。
那就是最单纯的,令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渴望。
除此之外,无欲无求。
“这样,我就放心了……”
长叹一声,张开双眼,牡丹轻抚大铃子发丝的手,突然化为爪状,用力地扣紧她的天灵,同时一簇奇异的火,自牡丹掌中迸出!
“啊啊啊啊,救命呀!”
被烈火灼伤,大铃子立即惨叫一声。
奇异的火威,与大铃子的惨叫,立即吸引了站在不远处真小小的注意。
“师……娘……你在做什么?”
回头猛地看到这样一幕,真小小表情错愕,心脏突突狂跳,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此刹那,牡丹火母身上的生机,正疯狂地向外流逝!
“提升火脉!不……”
此时,只有见多识广的災掌火,才能勉强能分辨牡丹火母施展的术!
“不!是火渡灵根!火母大人……万万不可呀!”
目光震裂,沙哑的呼声里充满了惊恐,災掌火迅速向二人冲来,但因为情绪过度紧张,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下巴磕出了血。
地火修士,可以通过特殊手段,去除有功弟子体内本来融合的低阶火种,引更高阶火种与其本命火二次融合。这是黄阶弟子,进入玄火道……甚至地火道的唯一途径。
沙之蝶曾经就像真小小许诺过同样的好处。
一旦融合火种的品质提高,便更有助于修士修为的增长,特别是拥有高阶火种后,对低阶火道修士造成势的压迫,是一种特权的象征,被无数南鼎低阶弟子无限向往。
只不过这种提升火脉,非以自身能力降服高阶火种,融合之后,自身灵气会有运转不畅的感觉频发,而且由黄火提升至玄火者,一生最高成就只有结丹初期。由玄火提升至地火者,一生最高成就只有元婴初期,极难再突破瓶颈!
南鼎史上,曾有黄阶火修逆袭成为火母者,但被提升火脉的弟子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元婴后期的人物。
此时,牡丹火母对大铃子所做之事,与单纯的提升火脉,有本质不同。
地火圣女,因力量极度精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可以完全将自己的灵根,火渡传承给被选中的一位后人。
无论此人天资如何,都能犹如再生般,得到一套全新的地阶王火灵根脉络!
但这种火渡,双方都必须承担巨大风险,给予者一方,完成传承后,会立即死亡,而且魂飞魄散,从此不入轮回。
而传承者,则必须拥有极坚韧的毅力,才能承受火渡痛苦,破脉新生!
此法,只能传一代,受火者,完成火渡之后,虽然可以完美复制渡火者的灵脉,却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再将此脉传到第三代。
所以火渡灵根的秘法,虽然在南鼎地火圣女们手中代代相传,但真的将其实践的人,却少之又少。
465 注定失去其一(5)
除了数千年才出一代的百花圣火。
其它地火王火,威力相当,这一种随主寂灭了,总有另一种被后人点亮。除非情况相当恶劣的战时,没有任何圣女火母,愿意承受魂崩之痛,将自己的火脉渡与她人。
“不要过来!”
看着真小小扑向自己,牡丹火母表情威严,大喝一声。
“不要!师娘不要呀!”真小小震惊与不舍的心情,通通写在脸上。
虽然第一眼没有看懂牡丹的术,但被災掌火提醒后,在南鼎混了一段时日的真小小,怎会不知道火渡灵根意味着什么?
心里明白她老人家的意思,但已将她当成亲人的真小小,怎么能接受她突然这样决绝地离开人世?!
“牡……丹……”趺坐在意中的老魔残念,似在风雪中,发出沙哑的嘶吼。
“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娘,便不可以忤逆我!”
牡丹火母威压咄咄的目光,一点点将真小小的脊梁压垮,强行将她按倒在地,一如之前跪于雪中的沙家弟子,就算碎了膝盖,也无法移动半步。
“不不不不!师娘你这是要我以后以何颜面……去见师尊?”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不要冲动!”
不管真小小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改变牡丹火母的心意。
看着自己师娘那决绝的脸色,刚刚重新见到伙伴们的欢喜,迅速从真小小体内抽空。
若没有拿出小牛偶,师娘便懒得理会岩浆下,那些微弱的生息。
若没有强大火脉,大铃子此生,注定难以完成她那恢弘的梦想!
师娘与大铃子,仿佛站在天平两端。
今日真小小,注定要失去其中一个!
“小小,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理解我!”
“这里只有你知道,我为了南鼎界,曾舍弃过什么!”
牡丹火母的嘶吼,令真小小哑然,更令她眼底,那枯坐于深谷的老魔,浑身萧索。
是的。
她的痛苦,以及她一生的挣扎。
在场人中,只有真小小与魔立雪知道!
“我曾对自己失望,曾对整个南鼎绝望……直到小小,你将那牛偶放在我的面前,我的人生,豁然有了从未想象过的……出路!”
此时牡丹火母脸上,洋溢的并不魂崩的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这一生,做出的所有选择,身为南鼎地火圣女的我……无悔!”
白发老妇朗朗之声在风中震响,令人表情肃穆。
真小小真的理解牡丹火母的自我牺牲,但胸腔内,依旧有一股咸腥在不断地涌动!
将自己的视线从痛苦万分的真小小身上,转移到大铃子身上,牡丹火母笑中带泪,轻轻叮嘱。
“我没有办法提携你,也没有办法替你完成心愿……因为本尊已经老了,老到没有力气,再回火鼎城去。”
“但你可以,自己去实践梦想,因为从今日起,你便是牡丹王火,新的主人!”
说话同时,她加重手中力道,生机迅速向空气散溢,面容愈发苍老。
“不不不不……”
大铃子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于是与真小小一样,拼命地挣扎抗拒,却又无力抗拒自己体内火脉消失,灵根被重新催发的进程。
466 去开花吧!(6)
白发老妪站在风中,长长的发,如蜿蜒的溪水一般盘绕在地。
元婴后期大圆满的气息,在风中无度扩张。
“牡丹火母呀!”火修们泪流满面,啼哭不止。然而被威压与牡丹凌厉的目光所阴,没有人能靠近她十步之内。
“师娘!”真小小脸色铁青,这一日的失而复得,而之又失,似一张磨盘,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碾碎在身体里。
生机与灵脉都在渡向自己掌下的胖丫头,所有人的呼唤,在耳边都成了风中柳絮般又轻又远的声响。
牡丹火母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抬头眺望远方,一片荒芜的宁州大地,轻轻在大铃子耳畔呢喃。
“我地焰王火,皆用花名……”
“牡丹、彼岸、茱萸、兰佩、络石、桑花……在成为地火圣女的同时,我们甚至舍弃自己的本名,然而……这么多年来。南鼎大地却从来没有盛开过这些真正的花朵!”
“大铃子!”
一字一句,分外用力。
“你的梦想,也是我的。”
“我没有渡你,我渡的是自己。”
“去开花吧!”
嘭!
五感一片空白,巨大的风暴,将跪了一地的火修们狠狠地掀飞,真小小眼前黑色的大地,突兀地开出一朵巨大的牡丹花!
那花色,是她生平所见,最艳丽!
仿佛一道光,刹那照亮了苍穹,照亮了这暗淡的大地!
真小小眼底,流下赤红的泪水,枯坐在雪谷下的老魔,眼角亦有水色蒸腾。
众人眼底,白发老妪消失无踪,大铃子浑身上下缠绕赤红火浪,整个人闭目昏死在地。
完成火渡灵根,牡丹地焰旧主,魂飞魄散!
牡丹仙子,最后的残念萦绕风中,轻轻打量尖叫痛哭的真小小。
有一句话,从来没有说出过。
“身为南鼎圣女,从不悔此生。”
“身为牡丹……我,后悔极了。”
在这死亡的刹那。牡丹残念,诧异地发现了自己之前没有看到的东西。真小小的右眼……
那小丫头的右眼里,坐着一尊她熟悉无比的身影!
“原来……你也来了!”
风中的残魂,努力凝聚,嗖地一声,向雪中飞来。瘫坐在地的真小小,只感觉到轻风拂面,而刀意中,老魔头顶飘洒的细雪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朵赤红的牡丹花。
它似雪轻盈,晃晃悠悠。
像极珍惜着这场重逢,努力品味着每一刻的光阴。
静静飘落在魔立雪赤裸的右臂上。
第一见的相互吸引,是为容貌。
影门决裂,是为冲动与信仰。
今日再重逢,仿佛在分开的千年孤守里,彼此才真正明白彼此心中的坚守。
“雪哥,对不起了呢……”
“此生有缘无分,来生……我已无来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再找到一个比我更好,更温柔听话的女子,陪着你。”
“永别了。”
牡丹花打着旋儿,化为一道轻烟,从老魔的胳膊上滑落,消失在风中。
春梦无痕。
花开而败。
细雪飘洒,枯坐在地的老人,身影分外孤寂,然而其右肩上的白骨链条,却在牡丹化风的刹那,无声寸断。
467 饕首呱船(1)
宁州一行。
夺走了真小小脸上的欢笑。
她沉默地站在饕首战船上,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悲怅的低气压。
“孩子,那是火母大人,自己的选择。”災掌火站在真小小身后,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现在所有幸存的弟子已经收好行囊,整装待发。
她们摒弃了之前自己信奉的火种,再也算不得地火或者枯叶火脉的弟子。不过经过这一次磨难,众人早就不分彼此,一同决定追随新的地火圣女大铃子,去完成她与牡丹火母的信仰!
“我知道。”
真小小轻轻点头。
其实明白,朝闻道,夕死可也。这世上,有许多事,远比生命更重要!
至少在寂灭的那一刻,师娘坚持了一生的道,终于圆满!
但她也感受得到,师娘心中的遗憾。
那风雪,便是她从不说出口的悔。
“我们走!”
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真小小抬起头来。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呢,告慰师娘的最好方式,便是平平安安,将大铃子送到火鼎城去!
“好!我们走!”绫罗跟在真小小身后大声吆喝,但喝完没多久就傻眼了。因为走不了,这饕首战船,只有元婴修士,才能驱动。
“小呆蛙,这船是你的了!”
真小小朝绫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抬手将自己的巨腹蛙丢到船身最高的那根桅杆上。
不……
我不想干活……
只想吃丸子……
这活太难了……
我不会……
巨腹蛙一脸懒洋洋的样子,四肢抱着光滑的桅杆,就势迅速向下滑,而后四仰八叉地瘫倒在甲板晒肚皮。
“把这大家伙带回东灵,只要灵门的老家伙敢追究你五行池失职一事,你就可以用这战船的炮火轰他。”真小小咳嗽了一声,表情无比认真。
嗖!
绫罗只感觉到一股狂风从面前掠过,将自己重重地刮倒在地。
而后屁股下便传来一阵震动!
“呱!”
巨腹蛙威严地蹲在桅杆瞭望台上,目光坚定。
在它灵气的加持下,以燃烧法币为动力的饕首战船,载着众人轰隆隆地飞起,越过宁州重重火海,径直朝着火鼎城的方向飞去。
全力飞遁。
不过两天,便靠近火鼎城附近,收起战船,真小小带着众人御空而行。
现在她们一行人已经彻底摆脱黄阶火脉弟子的气息与特征。
与沙家没有干系,与被血祭的一百二十脉火道,也……没有关系。
她们只是新地火圣女的追随者,仅此而已!
在没有崛起前,每一个人的力量都是微茫的,沙家覆灭了,但好战的野心,依旧在南鼎上层贵族、火母心中根深蒂固,想要彻底革除,太难!
当年的帝鹿大宗师、当年的牡丹火母,便是在这一点上,惨败。
所以只能将愤埋在心中,努力以炼器的手段,先在荒芜的大地上播种星火。
总有一天。
当绿意于火河畔蔓延,暴虐的人心,一定会被温柔的颜色抚平。
“小小姐姐,我怕。”大铃子被真小小夹在胳膊下面,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