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交心(6)
?没有察觉到真小小目光的明灭变幻,连子濯的视线迷离,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环山血祭。
“可惜神魔力量不均,斩神武器在融合的最后关头分崩十份,飞向东灵大地各地,寻找到了九位传人。”
“以体养兵,他们……最后都会死么?”真小小的声线,带着微微的忐忑。
“死?”
连子濯轻笑一声。
“你想什么呢?”
“斩神武器,以我两位师尊骨血铸造,怎会需要小小后辈骨血加持?”
“被选中者,都具有符合圣剑魔刀浩然与狂的意,分崩残片,是借修士意念,修复损伤,待神魔十刃子修为达到结丹,便能从体内祭出刀剑残片,届时,斩神武器将会重现东灵。”
“而我,将要握它,斩杀北岩兽祖!”
“得到武器残片的九个修士,会自残片上两位师尊的记忆里,得到无上好处,等同于,两位师尊亲传弟子。结丹后祭出刀剑残片,不会对他们身体造成影响。不过生死这种东西……一旦战事来临,没有人能预测结果。”
“真小小……你好像对神魔传承,格外……紧张,嗯?”
说完秘辛,连子濯似乎格外轻松,以探究的视线,向真小小身上看去。
“因为这传承,并没有选择紫环。”防备的理由格外可笑,但却是真小小真实的想法。
“紫环?”
“紫环怎么了?”
连子濯皱皱眉头,差点有些忘记那日被万水蓉纳徒的女子的容貌。
“她的道心,若不符合刀意之狂,或者圣剑之浩然,当然不会被选择。比如周州……不也是个看上去强于咎子墨、岑元青百倍的人选?”
“与其说紫环,我倒更信,有把狂刀,是你真小小的……哈哈哈哈!”
虽然真小小已经发过道誓,但话题一旦涉及魔刀,连子濯并未死心。
吓!
被连子濯的视线盯着,真小小顿时又被激出一身冷汗。
这准化神的第六感,的确不是盖的。有时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还有两把,没有找到吗?”赶紧继续话题,不能冷场。
“是的。”连子濯轻轻点头,遗憾根本看不出真小小表情的异样。
“那你不是会很担心?”突然,有些愧疚。明明能在连子濯身上感觉到他默默承受的压力,而自己却还在给他制造麻烦。
“之前很担心,现在想通了。”
拍拍身上的落雪,连子濯站起身子,有告辞之意。
“为什么?”真小小十分好奇。
“因为……”
连子濯浅浅一笑。
“立雪师尊……不会选错人。”
“无论两个师弟在何方,又以什么理由不愿来见我,当北东战火开始燃烧,他们心中的义,一定也会随之燃起!或许是魔修,或许是宿敌。但在东灵陷落时,一切恩怨都会随风去,心中唯存的,是故土。”
连子濯的声音,震得真小小胸腔隆隆作响!
自己一直在担心的,是自己小命。
而连子濯一直在守护的,是东灵!
看着他那挺拔于风中的侧影,真小小头一回,反思着自己关于神魔传承的疑虑是不是多余?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万兽朝凰》,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169 时间(1)
“我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连子濯看了看真小小头上的落雪,想伸手将其弹走,不过余光瞥见周州一边啃肉,一边偷瞄的眼神。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鸡。
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开心。
这么说来。
我造成威胁了么?
“少尊,等等。”
就在连子濯转身时,突然被真小小叫住。
“什么?”连子濯回首。转眼看到一枚银砖被递到眼前。
“仙缘符纸,用过没有?除了与无形战斗的机会,你若在它身上消耗一枚神银,还能得到百年修炼时间。嗯,时间流速与我们东灵不同的那种。”
“你……你说什么?”连子濯蓦地瞪大双眼,激动且欣喜地看着真小小。
此时,他最缺的,便是时间!
因环山血祭惨烈刺激,强行将修为拔高到元婴后期大圆满,这意味着根基不稳,原本十有八九有把握踏入的化神境,需要更长时间积累,才有可能突破。
现在真小小却说,可以换取时间!
“如果一百年不够用,你还可以拿着仙缘纸符去找紫环,它一旦发现耀阳基台,就会吐出两枚神银赏赐,所以按照道理,你至少能富余出足足三百年……”
真小小自顾自地盘算着,甚至搜肠刮肚思索,整个东灵,还有谁是以大耀阳基台筑基者。却没发现连子濯灼灼的目光放在自己脸上,差点将她脸皮晒化。
真小小皱眉思考的模样,说话时不经意的努嘴,双颊飞起的浅浅粉色,都那么美。
连子濯心脏重重一跳,迅速抓起真小小递来的神银,拔腿御空而起。
“多谢了……”
从风中传来的声音是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但无数灵钱,以及法宝丹药,突然如暴雨般落下,掩去连子濯御空而去的身影,在真小小足下,堆出三个小山包。
大佬的恩赏,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捡取好处,真小小凝眸追逐连子濯在天际化为一个小黑点的背影。
“连师兄你说得没有错……”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带着刀,去找你的!”
收起目光,真小小开始蹲下身子,兴致盎然地细数堆积在地上的财富!
“看我。”
就在真小小撅着屁股敛财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哀怨的轻呼。
原来小粥粥独自吃光了鼎中的鸡,但真小小只顾着与连子濯说话,都没功夫搭理他一下。
蓦地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
真小小立即丢下手里的灵钱,迅速窜到小粥粥面前,鼻尖贴着他的面皮,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看着他的眼睛。
噗!
不过对视三秒,小粥粥脸就红透了,笑着向后倒去。
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小小也有自己的朋友,要是太小气了,她也会厌烦的吧?
只要她还乐意逗自己,就说明,自己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不是么?
“吃完了!”爬起身子,小粥粥梆梆地敲着七叶鼎的锅边。
“吃完了,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真小小收起地上的恩赏,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大堆炼丹原料。
170 炼丹游戏(2)
“什么游戏?”
一听游戏二字,小粥粥眼睛发亮。
“炼丹。”
真小小很直接。
原本没有连子濯的突然到访,她是早计划好的,一定要让小粥粥,试一试兽灵石中的丹方。
这世上除了紫环,她唯一能完全放心相信的,便只有小粥粥。
兽灵石丹方,原材太普通了,但香饵丹的效用,又是那么神奇,这不得不令她好奇,是不是只要掌握丹方,谁都可以炼制令精兽烟化的各种丹药。
“还记得我们在山里面砍竹子,在白泉森林里挖虫子的事吗?”真小小希望小粥粥多记起一些,这样才更好教他如何开始。
“你要我炼那虫膏?”
小粥粥咧嘴一笑,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丹方,我还记得。”
不需要真小小交代太多,看一看她抖露在地上的那一大堆熟悉的材料,小粥粥就明白她的意图。
“咦?小粥粥呀,你好像真的,聪明了不少呀!”
真小小瞪着乌梅般的大眼睛,感觉自打小粥粥这回醒来,与陆云山一战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完蛋!
嘚瑟过头了!
要是让小小发现自己不傻,是不是就不能亲脸脸,摸手手了?
被真小小瞪得一个激灵,某人立即露出傻子般蠢萌的笑脸。
“那是那是!快夸奖我!”
听听这轻快的天真的语气……真小小一声长叹……好吧,就算不那么呆了,也没正常多少。
“你听好了,我细细再跟你说一次。”真小小蹲在小粥粥身旁,从如何起火,如何处理原材,何时加料,何时灭火都悉心地描述清一次。
侧头看着真小小认真的表情,还有那在风中一颤一颤的睫毛,小粥粥觉得她可爱极了。
“记清楚了?”
反复确认小粥粥没有任何遗漏之后,真小小退到一旁,从原料处理开始,便不沾手,倒要看看,别人能炼出什么品质的香饵丹。
小粥粥将刚刚烹了鸡的七叶鼎洗干净,一把丢到火上。
而后依次序处理原材,虽然在火控上有失严谨,但其它方面在真小小的不断提醒下,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疏漏。
一柱香后。
药气蒸腾,一枚快碎了的三裂之丹,从鼎里跳起。
真小小欣喜若狂,一把捏取丹药,细细品鉴。
无论从色泽,形状,还是药香上……都与自己所炼制的香饵丹差别不大。
随手从雪地里,抓来一只无辜的珍珠鸡,直接将药丸,塞入鸡嘴里。
咯咯哒!咯咯哒!
观察一盏茶的功夫,除了那母鸡被丹药噎得有些难受,一直咯咯哒地惨叫之外,毫无任何对丹药上瘾或者要气化成烟被收入兽灵石的迹象。
咦?
真小小抓着鸡脖子,陷入沉思。
这鸡……是灵门长老的滋补之物,拥有凝气修为,也算是精兽的一种。
三裂之丹,按照道理,是可以对凝气境精兽起效的,除非灵门对鸡群饲养得太好,大补之物吃多了,所以对品质稍差的香饵丹,不放在心上?
虽然更有可能,如自己之前猛然醒悟的……自己那可怕的黑暗料理手艺,才是这兽灵石所有丹方的主药!
但此时尚有许多疑问并没有得到印证,不能这么快妄下结论。
171 冰法炼丹(3)
如果……
小粥粥炼制出的丹药,品质更好一点就好。
就在真小小这样想的同时,看到她这样表情,小粥粥突然一掌将架在火上的七叶鼎摄到半空。
手指堆放在地上的竹中石,土草虫……依次以灵气包裹,投入鼎中!
真小小诧异地抬头看小粥粥动作。
只见所有原材通通入鼎后,他左掌内,突然喷吐出一团雾白的寒力,将整个七叶鼎包裹!
冰痕陡生!
一道又一道如阵法,又似植物的冰痕,自鼎底出现,并迅速向上攀援生长!
艹艹艹艹艹!
如果有嘴,此时七叶鼎应当会发出愤恨的唾骂!
你们两个祸水!
不把你们鼎爷爷好好供奉起来也就算了!
用你们鼎爷爷烧水煮肉也就算了!
今天居然如此狠毒,还要冻死老子!我跟你们拼了呀呀呀呀!
咦?
这是什么?
我擦!
当可怕的冰力包裹整个鼎身,七叶鼎诧异地发现,所有被投放入自己鼎腹的药材,通通在极寒下彻底粉碎,所有蕴藏于原材中的精华,毫无保留地融合在一起。
甚至比火淬更彻底!
异术·冰法炼丹!
七叶鼎激动得青光直冒,感激涕零,原来自己两个主子如此猛,能收集到这样的异术记忆,自己这辈子,值了!
噗!
只是刹那,完成药力融合,随着七叶鼎盖被一团寒气顶得飞起。一枚蒸腾着竹叶与土草虫影的奇丹,缓缓从鼎中飘出。
“这……这是什么品质?”
真小小大张着嘴,感觉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丹药,似是而非,以黑刀传承记忆,她只知丹药有药渣、碎丹、三裂、二裂、一裂、无瑕、完美、含光、五色。九个级别。
但现在这蒸腾原材幻影的丹药,却完全跳出了她的认知体系。
“好像叫……返璞?”小粥粥挠挠脑袋,一脸地不确定。
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过既然小小嫌它品质不认得,那就降低一点点。
伸出右手,用力在丹上摩擦一下。
咔嚓!
丹上幻影消失依稀有天光异相散出。
又是一擦。
咔嚓!
还未凝聚的天光破散,只留下风云异景。
第三擦。
风云消散,五色绽放!
我勒了个去的!
真小小瞪着小粥粥,不可置信地倒吸冷气!
这家伙,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蕴?他将刚才那枚以冰法炼制的奇丹品质一毁再毁,最终毁出了一枚东灵传说境的五色圣丹?
看到小粥粥得意洋洋将五色丹塞到自己手里,真小小简直无话可说。
五色丹出风云动!
一道彩练欲腾空!
在这个刹那,灵门药谷内的纹花宗师们,都感觉到了一股神圣出世的丹威,而且那气息……离自己极近极近!
“是谁?是谁在炼丹?”鬼大师一声咆哮,御空而起,脸颊上写满了期待与激动!
不管是什么药性的丹,能达五色,就是传奇!
能制五色者,便药圣!
完蛋!
感觉到五色丹的现世,即将引动极大的天地异相,真小小看了无所谓的小粥粥一眼,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五色丹,再次野蛮地塞入怀里那只无辜的珍珠鸡口中!
172 药圣呀!(4)
“丹威呢?五色丹丹威何在?”
刚刚踏上天空,欣喜若狂寻找五色丹源头的鬼大师,心脏重重一跳。
那神圣的气息,来得快也消失得快。
仿佛功败垂成,又或者有人刻意抹去了它曾存在的痕迹!
“不!”
“药圣啊!”
“快给我查,刚才到底是谁人引动了五色丹威!只要他能触及到这个门槛,有生之年内,便必然能达到第二次!第三次!”
整个药谷上空,回响的都是鬼大师破了音的尖啸。
传奇,哪怕只让他远远看一眼真正的丹道巅峰,他都死而无憾。
要知道,现在存世的两枚五色古丹,都被封存于东殿,灵门药师,皆无缘得见。
就在整个灵门药谷闻风骚动之际,真小小与小粥粥此时,正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珍珠鸡。
要让鬼大师知道,东灵出现的第三枚五色丹,刚刚被喂了只鸡,只怕盛怒之下的他会冲杀上梅园,将真小小、小粥粥与这幸运鸡一并丢入药鼎,用地火煅烧九九八十一天,直至将三位通通炼成大丹。
咯咯哒!
五色丹似乎比三裂之丹光滑好吞一些,将丹药咽入肚皮,珍珠鸡害怕地挣脱真小小的禁锢,飞到低矮的梅枝间躲藏。
一柱香时间过去,感觉没有人再惦记自己。
珍珠鸡小心翼翼伸出脖子,左右打量,确认安全后,便低头刨雪,开始从冻土下挖虫子吃。完全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通通遗忘。
咯咯哒,咯咯哒。
看着那头蠢鸡远走,真小小粉拳紧握。
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就连小粥粥用冰法炼制的五色香饵丹,都不能令精兽贪吃甚至烟化,那就说明,自己先前的猜想,可能无错!
摊开手心,凝望那枚给自己带来无穷玄妙的兽灵石。
真小小目光缥缈。
对于自己的出身,更加好奇与疑惑。
难不成自己那犹如神魔般伟岸的赤发老爹,也拥有一双做什么什么难吃的手?
正是这个原因,也只有传承其血脉的后裔,才能自如运用兽灵石的种种奥义?
如果这样讲,一切就能解释得通。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会毁坏食物的滋味,但同时,只要用丹道手段加以火淬,那奇怪的成分便会留在丹里,成为兽灵石中丹方的主药。
而自己之所以炼一般丹方,还是难吃,那是因为,那些丹方,都没有考虑新加入的成分,虽然它不破坏药性,却保留了至人反胃的功效。
唯一意外的,只有小粥粥。
不管自己怎么做,他都着迷得很。
这大概是源于他神秘的出身?
“好吧,炼丹到此为止。一直待在梅园也挺无聊的,小粥粥,我们回狮心峰转转。”
收起地上散落的药材,真小小拍着小粥粥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来。
距离海东歌被梅尊带走,已经两天过去,既然对兽灵石丹方与自己的关系有了初步论断,那么现在,真小小更好奇的是现在狮心峰内门的动态。
“来了!”
紧跟真小小步伐,小粥粥近期,并没有再吞冰沉梦的打算。
173 是不是很委屈?(5)
踏着流风,二人出现在狮心峰上空。
峰顶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传承弟子们,正在忙着清扫自己的洞府。
感觉到半山居所上空传来的威压,众弟子抬头一看,眼底立即映入真小小那笑容甜美的小脸。
“真小小!真小小!”
立即有大量狮心峰内门弟子从自己的宅院里涌出,高呼真小小的名字。
两天之前,她缔造了一场传奇,即使最后一战,她邀请了梅尊之徒碾压陆大师兄,但在此之前,她一人单挑群蛇,誓不妥协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画在每一个人心底!
在两日之前,谁都没有想过狮心峰格局会变。
两日之后,一切仿佛大不相同!
曾经对暴行表示沉默者,心中通通像打翻了调料罐般五味混杂。愧疚,自责,叹息,欣喜……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通过向真小小表达的欢呼而释放!
“你终于回来了!”
檀枫神采奕奕,与之前那个容颜未老,目光已苍的男子截然不同。
他换上了崭新的衣袍,整个人的脸都在阳光下发光。
许多年没有如此畅快地呼吸,自由地行走。
再也不害怕在白日出门,会被人一闷棍打倒在地。
因为赵海师尊在两日前那匆匆一次露脸时,赐予了真小小传承弟子金令,这就说明,他老人对她所做一切,也是认可的!
“拿到这个月月供了吗?”看着檀枫焕然一新的模样,真小小笑着说道。
“当然,不仅这个月的,还说之前欠我们的,会陆续补上!”一想到这个,檀枫就激动不已。
不过在与真小小说话同时,檀枫的目光还是情不自禁不断向小粥粥身上瞥。
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周州!
这可怕的年轻男子,修为与潜力,简直把在场诸人一并秒杀!
不愧是梅尊这么多年来,收取得唯一一个弟子!
再加上绝世俊逸的容颜,正好与真师妹相配!
“好,把兄弟们都叫过来,我们要开始干活了。”没有在意檀枫目光对小粥粥的探究,真小小兴致盎然地卷起衣袖。
干活?
干什么活?
虽是一脸问号,但檀枫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十多个兄弟迅速召集到真小小院门前。
令人意外的是,金柏居然与浅夏一同出现!
难道这斯看上了浅夏的美貌,春心萌动,要来挖狮心峰的墙角?
真小小瞥了金柏一眼,露出一个贱贱的笑。
金柏翻了个白眼,假装没有看见。
“兄弟们……”
咳嗽两声,真小小清了清嗓子。
“这些年来,有没有觉得人生十分凄苦?心情十分憋屈?想那些为虎作伥之流,居然也能混迹灵门主峰,眼看着你们坚守底线,却被人欺压,他们溜须拍马,却修为爆涨……”
“是不是很委屈?”
“是不是很愤怒?”
不知道真小小此时说这些干什么,不过她那极富有煽动性的言辞,的确是立即勾起了众人心中的怒火。
“没错!”铁板凳挥舞着拳头。
174 你们要做什么?(6)
“委屈就对了!”
真小小笑着拍手,向老三吆喝道:“走,前面带路!把之前欺负过你们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冠玉缩在自家院内养伤。从师尊赵海赐传承金令给她的举止来看,陆大师兄,似乎在宗门上层彻底失势。
不过即使失势,只要自己近来低调做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应当很快被人淡忘!
我也是被逼的呀!
冠玉眼中,闪动着冷冷的光!
在陆大师兄威名的强压下,我不顺从他,就是死的下场!所以这一切,不能归咎在我头上!
一边这样想,冠玉一边解开胸口包缠的沙布,给自己换药。
轰!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惊天。
赤裸上身,刚举起药瓶的冠玉,怔怔地看到,自家宅院的墙,塌了。
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影,踏着铿锵的步伐,从飞腾的硝烟后踏入门中!
这怎么可能?
我的宅院,可是有禁阵守护的呀呀呀!
目眦欲裂之际,轰破墙的一伙强盗们,终于在日光下露出了他们的脸。
“周师弟的拳头,真的是霸道至极,万法可破!”
一想到先前大家还议论过如何破解宗禁之事,老三就汗滴滴的。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破禁术,比周州的拳头更简单直接!
听到有人夸奖,小粥粥得意洋洋。
原来小小拉他出来做饭前运动,就是砸房子呀?这种简单粗暴轰轰响的事情,他最喜欢了!
“好……凶猛……”
跟在众人身后的金柏目光发黑,看看周州的背影,再瞅瞅耀武扬威的真小小,报复二人的心思再一次破碎成渣。
“你!”
“你们……”
“你们要做什么?”
虽然真小小回山时众人的高呼声冠玉听到了,但打死他他也想象不到,真小小这么快会找上门来!
手捂胸口,又想起真小小那一日狠狠砍在自己肋骨上的菜刀,冠玉凄厉尖叫。
“你们这样,不合规矩!强行破宅,要受宗法处置!”
“别叫了,太短。”
真小小伸出一脚,轻轻把冠玉踩倒在地,像个女土匪般流里流气地吹起口哨。
“我们老熟人了,废话不多说。”
“识相滴,快把你功勋,丹药,法宝……一切有用之物通通交出来!”
妈呀!
抢劫滴!
一听要夺走自己所有,冠玉双眼蓦地化为一片鲜红!
“你休想!真小小你做梦!”
在陆云山手下做了那么多年的狗,积攒的财富底蕴可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现在要他一次交出,比开膛破肚还难以接受!
“兄弟们!上!”
真小小的确是没有管冠玉的唾骂反驳,一扬下巴,指使着头一回干这种活,手脚还极不麻利的檀枫等人,扒下冠玉身上的法宝与储物口袋。
“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陆师兄还会回来的!真小小,你给我等着!”
“一定会有宗门长老,来处罚你这种暴行!”
嫌冠玉太吵,老三直接脱下臭鞋塞他嘴里,而后将几乎光溜溜的冠玉,直接丢在了大街上。
175 狮心峰新霸(1)
“哦,对了……”
挺起胸膛的真小小,雄赳赳气昂昂从零零八号宅院倒塌的外墙内踏出。走到被老三丢到大马路上的冠玉身前。
此时她身后众人手里,都捧着花盆古画,喜气洋洋。十有八九,已把冠玉这些年积攒的财物掠夺一空,连墙皮都没给他剩下。
“你这居所毗邻狮心峰地脉火脉交接处,是个修炼的好场所。来,乖!快手续给办了,从今天起,这宅子给檀枫住。”
真小小话音刚落,身后就窜出两道人影,按着冠玉的脑袋,祭出令牌完成交接。
好惨……
居然连居所也能抢掠。
被强行完成宅基出让的冠玉,翻着白眼呕血昏厥。
被此地异动吸引而来的无数道神识,都在空气中不寒而栗。
万万没有想到,陆云山刚偃旗息鼓,狮心峰新霸又登场,真小小欺负人手段,比陆云山大师兄之前的代言人还残暴百倍!
“灭哈哈哈哈!”
真小小得意的狂笑,在狮心峰半山居所内回响不止。
这渗人的狂笑,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狮心峰弟子心中。
曾被她战血激荡,将其视为战神的弟子,一头黑线地发现了,女神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曾得罪过她,簇拥在冠玉身旁作威作福之流,更是缩在家中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最后与冠玉一样下场惨烈。
沙陀受拘魂咒束缚,开始没日没夜地在狮心峰打扫卫生,居地自然也被剥夺,现在他落脚的地点,正是曾经海东歌住了六十多年的死胡同。
史裘越过窗户,看着沙陀一边哭一边干活的身影,默默拿起自己手中的刷子,卖力为真小小刷起厕所。
没有人敢管真小小教训之前恶霸们的行径,正如之前,没有人为海东歌发声一样。
一幢一幢房子,被小粥粥的拳头轰破。一个又一个被扒得只剩下裤衩的喽啰,被丢在巷道上示众。
真小小所为,绝称不上正义仁慈。
却前所未有地,大快人心。
此时申屠巍然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主峰上,参与晨课极修行,虽然他们都对狮心峰上事情的后续发展表示好奇,然而他们各自的师长,却并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新的消息。
只有樗里晨光一人,在两天前接了一个外出任务,匆匆远离灵门山门千里。才在一座无人山谷内,匆匆打开了自己的传讯符。
“晨光……前几日灵门传出的不正常灵气波动是怎么回来?”
樗里夕那深邃的异色眼眸,出现在传讯符上腾起的白雾内。
“爷爷,我正要找你说此事。”
表情犹豫片刻,樗里晨光朗声回答:“您还记得周州吗?被梅玉堂收徒那人。”
“当然。”樗里夕的声音浑浊又苍老,在雾色下亦幻亦真。
若不是亲自来到东灵,他根本不知道东灵界还有梅花玉镜庭那样的奇宝,虽不主杀戮,但幻法极为惊人。
“他现在,可以三招杀灭元婴中期修士了。”樗里晨光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对方的声音,立即提高不止八度!
176 ……没有(2)
“不但可以极轻松地三招杀灭元婴中期境的狮心战士,而且,同时还能控制梅花玉镜庭阻拦数位元婴修士的拦截。”
说这话的时候,樗里晨光目光阴沉。
这是对北岩战局极重要的消息,他做不到秘而不报。
“这种战威……能持续多久?”雾中的眼眸,眼波剧烈跳动。
“不详。”
樗里晨光摇头,毕竟周州没有出现多久,整件事就以陆云山的惨败而告终。就算这里面,有陆云山故意放水的成分在,就算那些前来援助的元婴长老并未尽全力,但对周州战力的判断,依旧在最高级别。
“弱点,他有没有弱点?”樗里夕几乎在嘶吼。
按照他的预计,东灵天失去化神坐镇,就算天地灵气极力供养诸如紫环、周州等后起之秀重铸山河脊梁,待他们碰触元婴壁垒,至少也要十年!
万万没有想到,丹兽大比这才过去多久?
周州可战元婴?!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樗里晨光肯定地点头:“神魂不稳,时傻时醒,对寒物没有抵抗力,一遇就要同化,同化则陷沉梦。但每次复醒后,战力都会狂飙!”结合自己在巨神宗与灵门的见闻,樗里晨光已经摸透了小粥粥的特点。
“这……倒是可以利用。”
传讯符那头的樗里夕陷入了沉思,凡是足以威胁战局者,最好在战前,通通剔除!
“他还有其它弱点吗?”沉寂片刻,樗里夕再次反问。
看到的,却是自家孙儿,憋得铁青的脸。
“晨光!”樗里夕大喝一声,威严的声音,这才拉回樗里晨光神游天外的神识。
“……没……有……”滚动着喉结,樗里晨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毫无气力的音节。
其实是有的。
周州最大的软肋,便是真小小。若北岩绑了真小小,号令周州反杀东灵修士都有可能。
但一旦自己开了这个口,真小小的性命,便危在旦夕!樗里是北岩大族,但风格与其他几部截然不同,他亲眼见过阿布与贺拔族人,是如何对待战俘的!
已经将家族递交了周州的一个弱点,真小小这三个字,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
“好。”
因为樗里晨光带来的消息太震撼,樗里夕倒也没过分在意他表情微妙的生硬。满心都是在琢磨周州的事情。
“快回灵门去,想办法,拿到先祖古物……”
准备掐断传讯,樗里夕最后叮嘱一声。
“等等,我需要制作人皮面具的材料,越多越好……之前卜算的反噬还未完全清除,我想去灵门大五行池内修复伤势。”在爷爷的身影即将消失之前,樗里晨光适时大叫一声。
其实是被周州的强力刺激,对自己的结丹大圆满修为,极为不满,樗里晨光心中,生出了暗暗比较之意。
“好,我会差人给你送去……你自己……多加小心,听说灵门大五行池的护兽,非常不好对付……”
异色的眼眸在雾中淡去,无人深山里,只剩下樗里晨光独自矗立风中的身影。
177 百年风烟(3)
这些天来,真小小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白天欺负恶霸,顺带给小粥粥烹食煮肉,夜里炼丹泡澡,与巨腹蛙打得一片火热。
看巨腹蛙瞪自己时那殷切的小脸,真小小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不用香饵丹烟化契约它,只要勾勾小手指,它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走。
没有任何人来约束她,仿佛默许。
谁都不知道,狮心峰上冰雪被清除之后,受伤的陆云山,已悄悄回到自己的洞府内,扶起倒塌的玉桌玉凳。枯坐在风中,面对远山发呆。
桌上有一只酒壶,两个酒杯,但壶是空的,酒杯也是空的。
因为最后一口梦仙魂,上次已让给了真小小。
时间过去一天又一天。
陆云山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一株生长在玉凳上的植物。
就在此时,一个消瘦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天空中。
他发梢落在肩上,发尾微微蜷曲,面颊消瘦,目光深邃,身上还是布衣,但气势却全然不同。
整个狮心峰,都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威压,但陆云山却抬头,唇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来了?”
“来了。”
海东歌一声长叹,低头凝望坐在桌前抬头眺望自己的陆云山,眸底一时滚过百年风烟。
仿佛映入眼帘的一切,不再乱石横卧,断壁倒伏,狼藉一片,而是碧树茵茵,小桥流水,两头一蓝一橙的天狮在旁打闹,身着红袍意气风发的陆云山,笑着招呼自己下来喝酒的画面!
一百二十七年前。
自己是狮心峰,最年轻的兽灵修士,因脾气心性与陆云山相投,结为好友。
一百一十九年前,自己第一次穿上传承序列红袍,与陆云山一同外出进行宗门任务。二人九死一生,肝胆相照,最终得益于配合无间,成功在危境下自救,相互扶持着,回到山门。
一百一十六年前,自己拥有了魂契天狮寒星,与陆云山的岩红,是一对天狮双生子。
九十三年前,踏足元婴。
八十五年前,第一次战胜陆云山,二人狂饮梦仙魂二十坛,醉了七七四十九日。
八十一年前,被梅尊与云迟老祖判定为晋升空间无限大,得到宗门资源最大力的扶持。
七十六年前,机缘斩获上古功法,一飞冲天,修为直接踏入元婴后期的准尊境地,这消息从来没有向外人宣布,却已震动整个东灵高层!
东灵界内,不乏元婴修士,但元婴后期,少之又少,大圆满者,更是凤毛鳞角。
只要自己再前一步,就是能与梅尊、云迟老祖比肩的人物,而且现世七大尊者里,没有一位在像自己这样的年纪,就突破的人!
然而自己一飞冲天的势头,却在七十六年前,戛然而止。
无论再用什么天灵地宝堆砌,无论再入什么秘境修行,无论再服食何种丹药,体内灵气都丝毫没有再增长的趋势。
仿佛一夜之间,自己辉煌的人生,突然走到尽头。
其实元婴后期,已是东灵修士们渴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但海东歌不服!
178 悟道大梦(4)
自己明明还那么年轻,为何会突然失去天道的青睐?
他寻访四海,最终在一次向醉世老丐的请教中得到启发。
意境的困顿。
导致了修为的停滞。
他机缘得到的功法,本就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念才能驱动,虽然因修得神似,而晋升至元婴后期,但再想精益,便不再是吐纳灵气,强化筋骨那么简单。
要心悟。
人生前半段走得太顺畅,以至于不知人生有两面,天道有阴阳。
反思多月后,也是在这玉桌玉凳前,他向自己拜过把子的挚友陆云山以及恩师赵海,提出了一个要求。
人间疾苦。
希望整个狮心峰,化为凡俗,以陆云山权焰之手,送自己一场悟道大梦!
那一夜,陆云山捏碎了自己的酒杯,赵海沉默不语。
但在自己乞求的目光下,师尊还是长叹一声,宣布长年闭关!
陆云山融合岩红,驱逐寒星,挥动神兵将他打落半山,从此狮心峰骄子海东歌因争权失利而被废弃修为的消息,便在整个灵门不径而走!
龙被拔鳞化为鳅。
感激挚友与师尊对自己的付出,保存着陆云山的私令,约定心境突破时便捏碎令牌。
而后海东歌便自封修为与绝大部分记忆,沉沦在这场自己设计的悟道梦里。
在陆云山的推动下,整个狮心峰内门,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极恶炼狱。
人心堕落的速度,令配合海东歌计划的陆云山与赵海都始料未及。
在海东歌声威如日中天时,吹捧他的弟子无以计数。但他落拓,率先倒戈的,也是那些平日里与他走得最近的弟子。
人心不可试探。
一但真的凝视深渊,便会发现,其实深渊也一直在凝望众人。
嫉妒、幸灾乐祸……
无数负面情绪在这场灾难里酝酿,弱者对强权的依附,以及对于践踏落拓强者的热情,简直无法想象!
对于自己当年的莽撞决定,以及决定导致的恶果,此时的海东歌悔得肠子都是青的。
这场假梦,不但坏了师尊与师兄的名声,还差点毁了陆云山与自己的道心!
只能说一个甲子前的他,太看得起自己!
本以为就算投入人间疾苦,明珠蒙尘,自己至真的灵魂,亦能在绝地中,焕发出扫清一切的光明,点燃元婴大圆满缺失的意。
却不曾想,一念之差。
灵魂未在绝地蜕变,反在亦幻亦真中,迷失了初心。
一次次的打压与被迫,令他与那些选择沉默的同门弟子一样,抛弃了对自我的救赎,甚至放弃求生,在背叛,薄凉与冷淡里,一点点地,放弃生欲!
特别是苏夷那一夜的下毒,成为悟苦情道六十七年,中最致命的一击!差点令他彻底堕魔。
因为六十余年凄苦,曾只有那腰上点缀着流苏的温柔女子,用各种形状活泼的糕点,温暖过他冰冷的内心。
他对她……有过情。
越是有情,越鲜血淋漓。
整个世界的明光都熄灭,只剩下令人绝望的黑。
若不是真小小那枚比毒丹还要可怕的解药,许是一代邪魔,将在灵门狮心峰上横空出世。
然而真小小各种坑爹手段,连悲伤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便生拉硬扯带着他在各种鸡飞狗跳里惊心动魄。
179 修士悟心,步生步死(5)
“都是,我的错。”
虽然只与陆云山对视一眼,海东歌却已回忆完自己人生种种。
苦意泛上心头。
桌椅还是当年的桌椅,但此间美景,已经毁于一旦。
陆师兄还是当年的陆师兄,但当年那怒马鲜衣,风流恣意的红衣男子,此时眼窝已显出疲态,披着月白的衣袍,左手包缠纱布。
“我,自罚三杯。”
海东歌在陆云山面对坐定,声音有些颤抖,伸手去取酒壶。
然而刚刚提起壶把,他的表情却突然僵硬,因为这壶,太轻。
原本来时就心有愧意,忐忑无比,此时发现酒壶为空,海东歌的动作悬在半空,心情骤然落入谷底。
看来……
今天并没有人想与自己共饮。
海东歌眼底,浸透着繁杂的神色,提壶的手指,微微颤抖。
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再回头。
自己沉梦太深,虽然打一开始,还抱着磨砺自身的心思,然而在一次又一次悟苦里,他竟开始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意识迷失在苦难中,不得脱身。
他忘记一切由自己而起。
忘记狮心峰半山是自己的悟道大梦。
忘记陆云山是自己的挚友。
只记得那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夜又一夜的凄凉,唾弃自己凄苦人生,却无望翻身打破,向深渊,一点点地坠落。
修士悟心。
凶恶至极。
一步生,一步死。
走到这一步,就连梅玉堂与云迟亦无力回天。只能接受昔日灵门天骄海东歌功法出现纰漏,从此自我毁灭的事实。并责令狮心峰立即停止造梦,以免在绝境里,养出一代魔君。
然而面对重重重压,赵海与陆云山却没有放弃,用自己的一切,极力延续着海东歌的悟道大梦。
因海东歌的神魂,与梦相联。
若未苏醒便强行打破,甚至在其中掺假,就如修士运功半道打断,轻则根基尽毁,重则爆体而亡。
以大义为先,宗门可以忍痛放弃一个功法出了岔子的元婴后期。
但以情谊为先,陆云山却不能放弃自己的挚友。
这就是一个令人生而无望的死循环。
一边是海东歌失去自我觉醒动力的自我放逐,一边是陆云山不能停止造梦的无奈与痛苦。
原本苏夷的存在,是海东歌从极恶复醒的一缕明光。但陆云山万万没有想到,被挑唆的苏夷,光明一面会土崩瓦解的那样快。
几乎差点就在一夜之间,将海东歌推入万劫不复!
真小小出现的那一刻,陆云山就站在这院中,脊背惊出无数汗丝。
因为做出允许狮心峰一意孤行,继续造梦的决定后,梅尊已经在诸山布下大阵,一旦海东歌魔性觉醒,就立即在他爆发元婴之威前,将其就地绞杀!
好在真小小那枚另辟蹊径的解毒丹,吐得海东歌手脚发软,莫说魔性,连人格都溃不成军……
若把这一切比喻成一盘棋,在双方停止即死的局面里。
陆云山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惊雷,将这该死的局面,一劈两半!
180 琼浆天下有(6)
最终,陆云山等到了真小小这枚滚滚天雷!
完全破局!
将自己从云端打落。
一切苦难源头被抹杀,不论海东哥乐不乐意醒,这都是沉梦最完美的终章!
这六十余年的狮心峰悟道,对于海东歌而言是噩梦,对于陆云山,也是。
不但修为没有丝毫精益,还差点落下心魔!
所以此时海东歌提起酒壶,发现壶中无酒,亦能理解,陆云山与自己的决裂疏远之意。
因为为了保护自己,他舍弃得太多。声名、修为、欢乐……以及难以用灵钱估量的种种。
难以掩藏从眼角溢出的悔,海东歌迅速将头低埋。
“这些年……多谢陆……”
不舍诀别。
但话还没有说完,他浑浊的声音就被陆云山打断。
“自你走后,为兄就没有买过新酒,往年存货前几天本还剩下最后一壶,被我用来招待真小小了。”
陆云山睨着眼,冰冷的脸颊上突然出现笑意,苍白双颊洋溢起一抹酡红:“不过听说英俊那里藏了不少,我们可以……偷他的喝!”
说话同时,陆云山用自己还能动的右手,迅速向府外挥出一拳。
不一会只,只听远方一声巨响,李英俊的洞府倒塌了,不过从他地窖,飞出一坛又一坛美酒,被狂风裹挟着,速速向陆府而来。
风雷阵阵,彩练划过苍穹。
李府窖藏很快便在陆云山脚下堆积成山。
“此壶无酒……”
站起身子伸手捏碎桌上空杯空壶,陆云山向表情错愕的海东歌怀里抛去一整个酒坛。
“但琼浆天下有!”
“正如你一梦未圆满,却不代表,从此失去圆满的路。来,海老弟,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一拳打碎自己面前的酒坛,陆云山仰头咕噜嘟噜地狂饮起来。
他那清淡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海东歌耳畔连连爆响,并最终引起灵魂的战栗。
原来陆云山不在壶中备酒,并不是决裂之意,只是用委婉的方式激励自己。
就算一甲子苦修换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有什么关系。
壶空了可以重新斟满。
走过坎坷,一切还能从头再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理解挚友深意,眼角有温热液体流出,笑意在海东歌胸腔内隆隆震响。
乒乓一声。
他挥手一拳打破自己怀中的酒坛,也学陆云山的模样,抱起那半人高的坛子,豪饮鲸吞!
梦仙魂不愧东灵第一琼浆,香气在空气中徐徐扩散。
片刻之后,海东歌放下手里已半空的酒坛,回想自己造成的种种恶果,双目赤红,长叹一句:“假梦……悟假意,师兄与师尊这么多年来为了我,折杀了不少……真正拥有无畏之心的弟子。”
对陆云山,有愧。对师尊赵海,有愧。对宗门,有愧。对被蒙在鼓里的狮心峰内门弟子们,更是愧意深重。
“人心,的确不可试探。”
有感而发,陆云山面露萧索,苦梦境中,一些人的变化,亦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试探之后还能坚持下去的极少数者,才是真正可贵的真金!”
说到此句,陆云山双颊微红,眸光闪闪。
181 结果早在宿命中(1)
“什么意思?”海东歌表情一怔,似乎听到了话外之音。
“什么意思?”
陆云山白了海东歌一眼,大笑起来:“师尊虽然很心疼你,但也不可能为了你一个,把好弟子通通丢了不是?这些年来,那些反抗最是强烈却又打不破此梦的家伙们,在呕血之前,都被我遣出灵门,送到山外修行去了。”
“向铁、小六、元魁、小茶、丁牟……”掰着手指,陆云山细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些年来,为兄修为没有精益,不过制作假血衣,假死令牌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
“你大概不知道,师尊在距离此地千余里的成白山内,又建立了一个小狮心峰。每个月有大半时间,在那里讲道。”
听着陆云山的自嘲,海东歌即震惊又欣喜又愧疚。
欣喜的是,狮心峰的传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悟道梦断香火。
愧疚的是,自己找的麻烦,比想象中多得多。
“那……真小小……”海东歌小心翼翼,提起真小小的名字。
“意外之喜。”
听到这三个字,陆云山脸颊上荡漾起异样的光色,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嫌弃自己酒壶被喝过,那少女微微蹙眉的样子。
“实在是太意外,说实话,这几年来,我夜不能眠,正是因为已想不出任何破局办法,断你梦如断你命,不断你梦,任你沉沦,你又极可能最终堕入魔道。”
“我也想过,请人来做局中局,将我打败,终止苦梦,但人选太难寻找,必须身上真正拥有唤醒你意志的战魂,与真正威胁我的实力。如若不然,与突然打醒你沉梦的恶果,没有什么区别。”
沉默片刻,海东歌对陆云山的话深以为然。
只有亲身经历,才知悟心的凶险。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倘若让他在未清醒突然发现一切是假的,只怕心神当场就会崩散死灭。
此时他依旧能回想起真小小数度令自己灵魂悸动的场景。
此时海东歌只有感激陆云山,感激师尊以及早年知晓自己沉梦的宗长们,没有无情地抛弃他,而是耐心地守护到最后一刻。
“她……是你找来的?”海东歌此时,对真小小的出身极为好奇。
“并不是。”陆云山笑着摇头。“是云迟老祖在这一届丹兽大比里看中,本想自己收为传承弟子的人选。”
“后来想到了你,就悄悄安排来了狮心峰。”
“不过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云迟老祖有此安排,只是昨天感觉不解,特意去向他老人家问了个安,才彻底明白。”
“云迟老祖原话是:‘一旦人为安排,就有了刻意在里面。一旦刻意入梦中,就有了瑕疵与疏漏。六十七年前,你们自己选择了今日恶果,那么就必须自己将果咽下,这是一场悟,是海东歌的,是你陆云山的,也算是灵门送给真小小的……结果早在宿命中。’”
学着云迟老祖慢悠悠的语气,陆云山将昨日自己见闻,原封不动地送给海东歌。
咀嚼着这一番话,海东歌心中像打翻了五味药瓶般繁杂难述。
自己曾骄傲地以为,离元婴后期大圆满只差一步。
但这一步之差,却是天与地的距离,至少在人生感悟里,他差了云迟老祖十万八千里。
182 救命的泥石流(2)
见海东歌发愣。陆云山笑着呷下一口酒,继续补充。
“最开始时,我其实并没有注意到真小小。”
“我最担心的,是……苏夷对你的影响。”
陆云山看着海东歌双眼,小心提起“苏夷”二字。
在发现苏夷下毒的那个刹那,他几乎以为情形自己已无法控制,海东歌将立地入魔。
因为她给海东歌带去的不止有背叛,还有情伤。
“是……很受伤……”
苏夷的名字,的确令海东歌的眸光暗淡了那么两秒。
“人在绝望中,总是想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如今完全清醒,对一切都看淡许多,自己对苏夷的情,也十有八九是因她曾在绝望中带给自己的温柔而起。出于本能地想自救,做不得真。就让这随风起的好感,静悄悄地随风去吧。
看到海东歌脸上表情由痛苦变得释然,知道他并没有为此太伤神,陆云山彻底放心,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结果稻草断了,却意外地抓到股泥石流?”
当初怕海东歌缓不过来,他可是特意叮嘱冠玉,在真小小入小五行池受洗前,不得去打扰二人的!
没想到真小小的确好好利用了那几天,在墙里墙外,画出那么多阴人阵法!
手段之毒辣,令人不寒而栗。
“你这样说真师妹,她会揍你的。”听陆云山将真小小形容成泥石流,海东歌不禁习惯性地为他担忧。
毕竟在他观察,得罪真小小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据说这几日,她还成为了狮心峰的新大王,被她扒光了丢地上者,比陆云山的代言人干了六十年积攒的战绩还辉煌得多。
“啧啧,还真是重色轻友呀!真小小虽然救了你,可老子这六十多年来,也在不遗余力拯救你,怎么不见你在别人面前如此维护我?”
付出了多年心血的陆云山,对海东歌此刻的胳膊肘向外拐,表示很受伤。
虽然他也佩服真小小。
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人,达到了逼自己亲自出手的地步。
其他被送出狮心峰的师弟师妹,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她那么凶猛的战力。
何况她最开始,还是一个小筑基。
所以她连番轮战后,他一定要邀请她在养兽山一聚,将她送到寒星面前,请寒星引她踏入狮冢。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暗示她,自己有苦说不出来,希望她绝对不要放弃。
即使不能表露得太直白,幸运的是真小小足够聪明,似乎真的理解了这层含义。
以陆云山预计,自己喝出臧修与真小小对战后,最后一步,应当是真小小的后台出面,扼杀自己的权焰。
比如羽书太上祖,比如梅尊或者云迟老祖,都可能是她隐藏的后台。
虽然这收山之笔有些差强人意。
但至少真小小在此过程中的坚持,已将海东歌沉沦于黑暗中的意识,向光明处钓起大半。
然而陆云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真小小身后,还站着一个变态的梅尊首徒。
那个周州,简直是洪荒冰兽皇!
自己连放放水的念头都别想就,就果真华华丽丽在整个灵门的瞩目下被三招击溃,伤得喷血。
整个过程,毫无半点刻意。
真正做到了完美地结束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