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林中追杀
不论如何，被蛇印标记者，手上必沾染仇天鲜血！
仇恨水目光一红，暂时抛下心中强占隐血鳄的欲望，一指向真小小击来！
“受死吧，臭丫头！”
“救命呀呀！小透明，你不要现在掉链子，我死了，你得一辈子没丸子吃！”
真小小手速惊人，在仇恨水提指的刹那，迅速朝鳄妖嘴里送入一包十全大补神丹！
香饵丹混合着各种天灵地宝的汁液，润湿着鳄妖干涸的咽喉，流入食道，又在胃囊中进入血管，涌向四肢！
嗷嗷嗷嗷！
半闭的双眼猛然张开，鳄妖双眼，化为一双阴阳鱼儿模样，回头向仇恨水狠狠瞪去！
山林风景，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反复绿叶变红，蓝天橙染，飞鸟在水中翱翔，鱼儿在空中甩尾……
仇恨水识海一阵混乱，指风一偏，轰地将真小小三米之外的巨树爆成木渣。
真小小将鳄妖化烟背在背上，迅速撒丫朝林中奔逃。
之前觉得，逃跑是最蠢的法子，可是不逃，难道等死？
五息之后，仇恨水的意识才从混沌中完整地剥离，他惨绿的眼底，流动起暴风般的巨浪。
精神攻击！
没想到那头变异隐血鳄妖，还觉醒了第二项罕见的血脉天赋！
而且精神类兽法，远比隐身术强大百倍，同时拥有两种高级技能的筑基精兽，简直是培养潜力无限大！
若能强契一头这样的战兽，以一打五不在话下，说不定在某些时刻还能在突破瓶颈时拉主人一把！
小丫头！受死！
仇恨水的目光一片火热，突然觉得仇天之死，就是自己崛起的一个契机，若不是自己胞弟身亡，他今日还真得与这头万中无一的战兽失之交臂！
无论是为弟报仇，还是抢夺战兽，那慌慌张张的小丫头，必须死！
“你要挺住啊！我这只有你能帮忙了！今天你要是表现得好，下次新制的丸子，一定第一个给你试吃！”
真小小不断向鳄妖嘴里投放十全大补神丹，修复它身上伤痕。
五息之后，仇恨水再次追上，又是一计指风，向真小小背心击来。
这次什么食物的诱惑都敌不住鳄妖对死亡的恐惧了。
只听嗖的一声。
它化烟消失在兽灵石中！
坑爹的！
真小小知怨鳄妖也无用，毕竟今日之前，她们二人关系还十分不友好，能因食物为她拦一拦对手，没有反咬自己一口，已是情份。
迫不得以，她只得将手伸入小粥粥那枚绣有风雪行舟的大布袋里，抓到什么都向身后丢。
嘭！
丢出了一把玉琴。
嘭！
又甩出一只精光四溢的黄龙大鼎！
玉子、古剑、石床、屏风、玄铁、羽衣甚至一大把莲子。
虽然这些法宝品质都不算太高，但好在它们数量奇多，层层叠叠地，竟又为真小小拦下了仇恨水的第二次指风！
咦？
这些分明不像从仲子兴那里掠来的法宝，更不是小粥粥的物件！
真小小很醒悟过来，那定是黄大鼻抓了小粥粥后，发现这布袋的储物空间要比宗门配发的储物袋大得多，所以便直接占为己有。把自己全身家当也放在其中。
可惜啊！
要是之前与仇天对战时，他没消耗那么多防护类的法宝，自己现在应继承更多。
163 欲杀我主，先战我！
仇恨水郁闷至极。
虽说自己指风未尽全力，可对方不过一区区凝气二层的小仙徒，竟然两三回还没倒下，这着实折损他邪龙宗左护法的颜面。
耳边传来涛涛水响，这山脊东侧正毗邻奔腾的乐河，仇恨水决意在河水前，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追逐。
天云厚重，日光惨淡。
浓浓的雾后，似乎有刀影一闪而过。
待保护着真小小的所有法宝通通破碎，仇恨水朝她惊恐的背心，第三指就要点下。
轰！
兽灵石温度刹那沸腾！
无数凝气精兽如潮水般从石中涌出！
斑斓的花蛇，凶残的毒狼，张着利爪的土兽，扬着银针的骨蜂，所有自七叶黑田带出的毒物野兽们纷纷咆哮着扑入空中，窜到树上，横卧草间！
为首者，是一头色彩绚烂的八眼蜘蛛！
“艹！”
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仇恨水一阵傻眼，虽然远不至于被一群孱弱兽族吓退，可还是为眼前不同寻常的场面所震惊。
骤然侵占一个山头的野兽们，足足上千头之多！
它们打哪里来的？又为何要将那丫头护在身后？
就算是这世上精神异力最强的兽法修士，一生最多也只可能同时契约几头兽。
而这千兽攒动的画面，实在匪夷所思。
受七叶开山祖流火阵所封印，黑田兽众们远未脱离虚弱期，但它们才是真小小真正的嫡系部队，虽然并没有被石主号令，却自发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勇敢地站了出来！
毒狼咬牙掩盖自己双腿的颤抖，骨蜂振羽消减自己身体的麻木。
“你……你们！”
一脸汗水的真小小错愕转身，从来没有相像过孤独奔跑的自己，竟还拥有着这么坚实温暖的友军。
当初是你解我们身上死禁，今日你受难蒙尘，我们又岂敢坐视不管？
八眼蛛皇眼底，没有一个筑基弱鸡对开光魔修的恐惧。
它在对战纪青衣时，已触摸到王者精神的门槛。
有些战。
明知敌强我弱，明知九死一生。
可是还要握紧手中的战戟，用它刺向敌人的胸膛。
因为不愿妥协！
不能退让！
吼！
在八眼蜘蛛的带领下，所有精兽都开始引颈咆哮！
它们无力用爪撕扯，用牙吞噬，甚至催动不了身上毒针，拍击不出风浪，可是它们还有兽的意志！
一声声的兽吼，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如细绳般紧紧拧在一起，最后竟化为了一场杀威冲天的战歌！
因这无数声波，通通代表着同一意志！
欲杀我主？先战我！
仇恨水的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并不是他本人如此懦弱，而是他体内契约的战兽，受到兽族意志的碾压，开始出现噬主的征兆！
忠心战兽，原本很少有机会反噬契主，然而仇恨水身为魔修，强契精兽的手段，通常都不怎么光彩。
这样的主仆关系，本就不怎么稳定，平时还看不出端倪，但在千兽战歌的碾压之下，被强契的毒兽，开始生生反抗！
一只斑斓毒蜈，率先从仇恨水身上掉下。
它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又遥望那占领整个山头的密密麻麻兽群，一缩脖子，自侧道跑路了。
164 大概是要挂了
怎么会这样？
仇恨水双颊抽筋。
那毒蚣虽说战力很低，却是他炼丹的好助手，已经契约三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抛弃了他们之间的精神纽带。
战歌恢弘，在林间阵阵激扬。
一抹绿烟，悄然自兽灵石中飘出，屁股光秃秃的鳄妖，看看一脸无畏的小八眼，又看看小脸惨白的真小小，沉默片刻后，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大嘴，也加入到兽吼的队伍当中！
此刻，鳄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抽什么风。
明明最喜欢见小母人受难，明明最想落井下石。
然而它偏偏抑制不住心中躁动的心情。
似乎是因憎恶仇恨水爆了它的菊花，所以比起真小小倒霉，它更愿此魔人一蹶不振。
有了筑基后期鳄妖的加入，战歌威力更强一筹，眼见又一只银斑蛾从仇恨水身上飞离，众兽的吼声中，多出三分霸气！
“够了！”
仇恨水的太阳穴阵阵跳动，再也忍受不了这乱七八糟的顽固抵抗！
一枚副血色骸骨从他袖中飞出，在此魔物出现的刹那，道道赤芒从天而降。
仿佛这天地，再也不是众人熟悉的天地，草野间点起荧色火光。
血色骸骨，不过向前踏出一步，以小八眼为兽，站在最前方的精兽们立即口喷鲜血，向后厥倒。
血色骸骨，向前踏出了自己的第二步，毒兽们的战歌彻底停止，不但鲜血从口鼻中狂飙而出，而且体内也传出阵阵骨碎的声响。
这才是魔道强者，真正的实力。
原本对付凝气修士，仇恨水不屑动用法器，然而真小小的连番脱逃，却真正将他惹怒。
现在法器一出，以一敌千，无论拦在真小小身前的精兽是凝气修为还是筑基修为，通通逃不过骨碎血崩的下场，几乎瞬间全灭！
“够了！”
真小小一拳击在自己胸口，将精血喷在兽灵石上！
纵然小弟们皆不愿提前退场，还是被她以兽主身份，强行收回兽灵石中！
不呀！不呀！
小八眼极力挣扎的脸，在石上一闪而逝。
耳边乐河水涛声阵阵，犹如送葬的歌声。身后山风凉凉，贯穿着脊梁。
大概真的得死吧？
可至少小弟们是无辜，祸由我闯，恶由我承！如果今日真的逃不过劫，那就带走真小小一个儿的命就好！
真小小孤独地立于山坡，低低轻笑时，梨涡荡漾，有泪光在眼角闪动。
大爹对不起了，女儿没能化凡，也未能踏天。
不过……
她突然左手撕开风雪布袋，右手紧握鳄妖大牙，脸上升起股骄傲到不可亵渎的神情！
不过至少，女儿死的与你一样勇敢！
眼中再次浮现那可敬可畏的赤发魔神，他胸口缀满刀伤剑痕，说明面对那浩荡仙威，无边敌阵，他从未退缩，一直，一直，一直……
一往无前！
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遇黄药老，我杀！
遇仇天，我还杀！
因他们皆是该死之人，若瞻前顾后，贪生怕死，又如何能伸张正义，快意此生？
一条命换那两个恶棍下地狱，不赔！
165 持刀化魔，封刀成圣！
仇恨水对真小小的最后一指，已然落下！
然他目光聚焦处，那纤瘦的少女，却并不如曾经死在他掌下的无数蝼蚁，痛哭流涕，浑身颤抖，开口告饶，丑态百出。
她神情浩然，腰杆笔直。
将储物袋中法宝倾囊散出，便手握兽牙，可笑地朝他冲来！
螳臂当车，你也明知，这一切通通都是无谓的挣扎。何苦作态？
咧了咧嘴，仇恨水想笑没有笑出声音，因为内心已被触动。
无数彪形大汉，在死前都没有如此无畏勇敢。
他在这丫头身上，看到了一股势。
一股一旦有机会成长，必要翻天的势！
这意志不但触动了仇恨水的心弦，也令天空层云之后，两把明明已飞过白泉上空的黑色飞刃剧烈地颤抖。
二刃原本一直同行，却在刹那刀锋相对，竭力拼杀！
乒乒乓乓！
十招之后，刃色微红那把，将力量稍弱者远远踢飞，而后兴奋不已地掉头向莽莽林海奔来！
相煎何太急？
相煎何太急！
战败黑刀，气得上窜下跳，竟也不再急着行路，如死寂般，悬停苍穹。
林中激斗，战局已定。
开光魔修力量可怕。
虽然真小小倒出了银舟储物袋中所有乱七八糟的物件拦截指风，可石桌、玉壶一一破碎后，那黑色指芒的力道却没有半分消减。
死亡将至。
现在横拦在真小小与指风之间的，只剩下一枚看上去十分沉重的胡桃木大立柜。
它破碎之后，下一秒便应是真小小倒地死亡的场景。
然而就在此时，一把黑中泛红的长刀，却从天而降！
它遁速奇快，在空中掠出淡淡残影，抢在黑色指芒前，轰地一声，斩在真小小胸口！
嘭！
强大的后挫力，甚至在刀贯穿其胸腔后，还拖着她纤瘦的身体向后倒飞百米，“嘭”地钉死在一株树上！干脆利落。
靠！
杀个人还有人抢？
看到真小小的尸体被挂树上，仇恨水心情呕血……总觉得心里压了老大一口气，吐都吐不顺畅。
该天杀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出手，站出来让本尊好好看看！
他骨指捏得咔嚓响，却不知此刻，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在真小小耳畔回响不止。
“吾之道统，唯意坚者可得，雄心豹胆，一往无前，持刀化魔，封刀成圣！”
轰轰轰轰！
感觉有怒雷盘亘于识海，刹那之间，无数绝品凝气口诀，炼心炼体秘籍，刀影剑光，传承术法……通通如潮水一般涌入记忆。
真小小的目光是空洞而灰白的，体内每一个细胞却通通在痛苦且兴奋地叫嚣！
爽爽爽！
绝世大机缘！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真小小极力汲取着黑刀力量的同时，仇恨水的必杀指风，才刚刚击破那翻滚于风中的沉重立柜。
随着咔嚓咔嚓木屑纷飞的声音响起，四分五裂的立柜内，突然飞出了件奇物……
只见一个白白圆圆的肉胖子，抱着一团万年冰魄从柜里滚出。
黑色的指风，正中他的屁股。
也不知那肉腚是什么东西做的，此时明明应该出现血肉分崩之景，它却诡异地坚挺如盾，滑腻如脂。
呲溜一声，便将指风给弹了出去！
166 我意狂而刀狂！
轰！
黑芒拐到路旁，瞬间将无数巨树震倒在地，百丈见方的绿草化为淤泥。
尼玛，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这……还是人吗？
仇恨水愣愣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犹如旱了百年的黄土，龟裂一层又一层。
感觉今日，自己能力，三番五次受到挑衅。
原来失踪多时的呆子，竟被该死的黄药老直接塞入了储物袋里，难怪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可是……这世上分明并不存在可以存人的储物袋呀！
这么说来，风雪行舟袋，一定是件奇宝！
“粥……”
看到肉滚滚出现，真小小死灰的眸底，挣扎色起，意识似乎要从那蜂拥而至的传承秘籍中强行剥离。然而她现在能动的，却只有一根手指。
“靠！怎么不死呢？怎么还不死呢？这肉球什么品种？”
“本尊堂堂开光强者，邪龙宗左护法大人，平素不出手则矣，出手定要饮血！”
未注意到挂上树上那明明应该死去的少女，此刻正拼命眨眼想要醒来，仇恨水愣愣地看着从柜中滚出的男子，下意识又朝他击出两掌！
轰轰！
强大的魔威，顿时震得小粥粥肥肉四溢，漾出一圈圈敦实的浪花，他圆圆的身体在风中翻滚，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表情。
老子爆强了吧？
将最后一块万年冰魄吞入口中，小粥粥伸了伸僵硬的胳膊，刚开始朝真小小所在的方向大叫两声：“小小！小小！”便突然汗滴滴地感到，自己脚下有点怪。
他低头。
河水涛涛，浪拍陡崖……
不错。
黑色指芒与掌风虽然对皮糙肉厚的小粥粥来说如隔靴搔痒，但它们强大的劲力，还是将他迅速推出山崖边缘，向谷底坠落！
“小小小小小！”
呆子亲切的呼唤声立即化成了急切的求救。
尼玛！
此时应该御空。
可是御空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咩？怎么使的来着？
捏着下巴，挂着所有所思的神情，呆子如笨拙的大石墩般，咚地一声坠入悬崖，转眼便被咆哮的乐河水吞得无影无踪！
“小粥粥！”终于发出了一声泣血尖啸。
真小小双眼陡然开阖，猛地从树上跳下！
那贯穿其胸背的黑色尖刀已诡异地消失，身上不见伤口，胸围却离奇地……长了一圈。
“你还我小粥粥呀呀呀！”怒不可遏！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小弟，才不到半秒钟，呆子却又被仇恨水打到悬崖下，不知生死。
愤怒的心情，还有被接连追杀积压的负面情绪在此一瞬通通爆发，真小小漆黑的左眸底，突兀地浮现出一把魔气四溢的黑色狂刀！
“我意狂而刀狂，欲入冥斩世间魔！”
“立雪狂斩第一刀意，与刀主共鸣！”
“碎魔刃，出！”
邪气丛生的大笑在真小小脑海内激荡不止。
而后她的左眼内，便“嗖”地飞出一把如有实质的黑色魔刀！
“靠！”
“怎么这个也没死？不是明明被钉在树上？”
三观崩毁的仇恨水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神，便被迎面飞来的黑色刀芒斩中胸膛，轰地一声，如流星般被砸落于与河谷相对的另一侧万丈悬崖下！
去死！
去死！
眼前黑芒一阵闪烁，真小小咚地倒地，意识被黑暗与涌入脑海的东灵顶尖术法吞没。
167 飞龙观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真小小从夜寒中醒来。
邪龙宗左护法仇恨水被黑色刀芒斩得生死不明，下落无踪。可落入滚滚乐河内的小粥粥，也没有回来。
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又揉揉吞了黑刀后大了一圈的胸口，真小小心情很是忐忑。
虽然呆子皮糙肉厚，可受了黄大鼻暗算，用冰和柜子封着，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掉入水里，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死？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胸口正中一刀，而后爆发出击溃开光强者的力量？
没时间思考太多，真小小从高高的悬崖爬下，唤出还在养伤的鳄妖，骑着它在茫茫水波中顺流寻觅。
“小粥粥？小粥粥？”
略微有些嘶哑的嗓音，在大河的咆哮声中延绵不绝。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古若轻自上宗乐河派返回谷里，发现狩猎日惨败，整个山门被烧成了秃脸，震怒！
发现黄药老失踪，震怒！
发现七叶鼎消失，震怒！
发现真小小不见踪影，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差点把整个山门，再烧一次！
又过十天，主脉传承弟子纪青衣出关，成功筑基！可面对无数如花少女殷勤的献媚，他头一次没有举宴庆祝，坐拥美人在怀，只是一声长啸，便飞出山门，四下寻找真小小的下落。与他同行者，还有罗威。
“爷爷，最近我们怎么都不出河打鱼了，飞儿好无聊！”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拉着爷爷的手不停发问。
他们旬村人代代以打鱼狩猎为生，可近日来，所有渔舟都停泊在码头，没有一人出河。
“再忍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将一只烤山兔塞到少年怀里，突然一阵狂风吹来。
“嘘，你听，水鬼又来索命了！千万别笑！笑了就没命了！”老爷子一脸惊恐，紧紧地捂着少年的嘴。
“走走……笑笑走走……听到就跟我走……”
少年听着风声里，的确夹杂着诡异的哭声，小脸顿时惨白如纸。
“粥粥……小，小粥粥……听到就跟我走……”
真小小骑着鳄妖，漫无目的在河上漂流。
无日无夜，叫唤了四十来天，此刻她嘴唇干唇，声音嘶哑，双眼无光，头发如乱草般糊在脸上。
实在是竭尽全力，却依旧找不到呆子的下落。
再找不到，老子要被泡肿了喂！
鳄妖摇晃着刚长出新鳞的长尾，有种抓狂的心情。
为毛？
为毛？
为毛再次被香丸买通，陪小母人在河中漂游？不行！老子必须雄起，下次定狠狠地拒绝她无理的要求！
荡过一片河滩，真小小抬头看到一座半掩于雾海的山门。此地与她这一路经过的渔村荒野都截然不同，空气中带着香甜的气****里，还传出阵阵兽吼。
从云雾中探伸出的飞檐上，赫然挂着“飞龙观”三个字。
呵呵，飞龙观啊……
真小小抹了一把脸，继续目光空洞地盯着水面。
咦……等等！
飞龙观？！
三秒之后，她身体蓦地一震，这才想起这名字是那么地熟悉！
一年之内，必须炼出兽灵石中第二味丹方，不然……兽死石毁人亡！
而第二味丹方主药，能在飞龙观与落羽阁内寻到，现在掐指算算，一年时间，已过四十九天！
168 妖星出世
“回去回去回去！”
待真小小发出声音，鳄妖都飘出浅滩百米，忽闻她急切呼唤，眼中欣慰的泪水都快流出来。
苍天啊！
大地啊！
终于要结束这没天没地，没日没夜的漂流了！
赶紧地扒拉着四腿，鳄妖带真小小爬上河岸，化烟消失于兽灵石中。
真小小这四十多天来第一次下地行走，刚一出腿，步伐都显得有些笨拙。
她看看身后川流不息的乐河水，又看看前方雾气里那高悬于殿檐的“飞龙观”三字，在心中暗道。
“小粥粥，不是我放弃你了，只是现在我石中小弟和自己都摊上些麻烦，等我在这飞龙观里找到情蛇毒鳞和虹翅飞鹰血，就一边炼丹，一边继续寻你！”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真小小从储物袋里掏出黄药老的长老令，一步步向雾中走去。
“这丫头像不像？”
真小小并没有察觉，在自己踏入飞龙观山门的刹那，河道浅滩一角的雾色突然被风吹来，露出一座精致的小院子。
与乐河两岸杂草不生，山石瘦险的风景截然不同，此院像是一座巨大花圃。入门便有兰草茵茵，黄鹂飞起。
十来个身着白袍的老头老太，要么闲坐下棋，要么水旁垂钓，要么拾花弄草，模样悠哉得很。
大部分老家伙们对真小小的到来置若罔闻，只有在堂前对子的两位，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掠过。
“一人到来，应该……不是。”
手执黑子者，一脸苦笑。
“当年那高人言，我飞龙观大劫将至，一双妖星恐入主观中，若宗主长老坐镇山中，只有血光弥天，山毁宗灭的悲惨下场。”
“若宗主长老们远远避祸，则有七八成可能，祸水东流，一双妖星带领飞龙，一飞冲天，扬名利万。”
“那，宗主大人您信么？”执白子者，一脸探究。
“信！不信老子舍了一观弟子，带你们在此避祸足足六年做什么？钓鱼好玩？养花有趣？放屁！老夫都要憋死了！那一双妖星，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呀呀呀？老夫的观子哟，都快荒废尽了！”
不提也罢，一提此事，飞龙观主谈阳晖，便怒气冲冲将手中黑子砸入棋盘中，棋盘登时在石桌上裂成碎块。
“好大的雾，与七叶谷入山时有些相似！”
走在雾里的真小小，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七叶谷。
也不知道黄药老失踪，会不会引起骚动，继而让人联想到自己身上。
管它的，反正人都死了，到时候再遇故人，胡乱编个借口也能糊弄过去。
不过不知道原老爷子，到底成功开光没有，本来还想多送他些人参朱果养养身体，可惜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还有紫环，在飞龙观里混成小弟子后，一定要想办法给她也传个消息，免得她听说自己失踪后成夜担心。
当然，除了炼丹与寻找小粥粥外，那莫名扎入胸口的黑刀……也是个问题。
有闲时得打听打听，这种怪事在修仙界里，又是什么个说法。
那些大量涌入脑海的秘籍，像是传承，但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又代表着什么？不寻根问个底，总是令人……
169 师兄北三三
约莫前行两刻时间，真小小眼前豁然开朗！
果然又是一处好仙门！
虽然是个兽宗，但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一株苍劲古木，碧叶垂垂，其中点缀鹅黄小黄，半掩在山门前。
风一吹过，立即幽香阵阵，落花如雨，意境优美。
万兽之中，以龙凤为首。
而飞龙观的山门，正是条石刻飞龙！
它怒目圆张，身披细鳞，两条长须在风中飞舞，长尾于地面盘曲，似乎积蓄着力量，随时可以冲入九霄，翻云起舞！
威严肃穆之意扑面而来。
第一印象很满意，真小小祈祷这次，不要再遇见一个小肚鸡肠的师傅，毕竟鞋底子快写满了，没地方加新名字。
“黄大鼻说，七叶谷与毗邻兽宗可以在长老的举荐下互换弟子……”
正好死前，黄药老将自己所有家当都转移到了小粥粥的风雪行舟袋里，所以真小小轻易就找到了他的长老令牌。
将那玉令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真小小做出谦卑表情，将右拳伸出，准备敲响飞龙观的大门。
突然……
门内伸出一双热情的手，转眼就把她拽入了门中！
“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师妹生得好漂亮，一看就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这大眼珠子，我滴妈妈，像夏天的黑葡萄那么圆！这头发，乌黑油亮，像缎子一样。哇！小软的小手，一看就是习琴的好料子！特别是你能选中我们飞龙观学艺，这眼光绝对一流，欢迎新师妹到来！”
一个大眼睛的小仙童，热情洋溢地抚摸着真小小的手背，要不是他只有八、九岁模样，看他这双眼放光的色样，真小小得一脚踢他裆上。
“这位……师弟……我是七叶丹徒真小小，因为丹缘浅薄，特来飞龙兽宗做交换弟子。”将黄药老的令牌亮出来放小正太眼前，真小小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
“交什么换？无缘之人，是看不到我飞龙观入山大门的，能走石阶站在观前者，便是我宗核心弟子！”
直接将黄药老长老令推开，看都懒得看一眼。
“来，叫声北三三师兄，以后你就由我罩了！”
神情倨傲，高高挺起胸膛，这名为北三三的飞龙弟子，完全没有站直了都只有真小小一半高的觉悟。
“北……三三……师兄……”真小小眼皮子抽搐。
之前在七叶，真小小的师兄们都是白胡子老头儿，好不容易适应，来到飞龙，没想到又多个小屁孩师兄。
“真乖！”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北三三道：“来，跟紧点，我带你去见咎子墨师兄。”
“咎子墨师兄？不是先见管事长老？”
真小小可不是来融入大集体的。她只想借着飞龙观弟子的便利，赶紧搞到情蛇毒鳞与虹翅飞鹰血，先解除兽灵石爆炸的危机，再去继续寻找落水的小粥粥。
“对，现在飞龙观的观主和长老们都有要事在身，未在观中，所以宗内大事小事，所有屁事，都由主脉大师兄咎子墨一应处理。你要是想分个好处所，学个好神通，分个好差事……便一定要得他欢心。必要的时候，宁可花些银子。”
压低嗓音，北三三像是在与真小小分享一件重要的秘密。
170 剑与刀
什么？观主与长老都不在宗内？
只有一个大师兄坐镇山门？
真小小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感觉自己被幸运星高照头顶！
哇哈哈哈哈！
没有大佬们盯场子，岂不任我上山抓蛇拔鳞，兜鹰取血？
好好好！这消息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赶紧把眼底嗖嗖直冒的绿光藏起，迈起欢快的步伐，真小小跟在北三三身后。
没想到这半人高的小正太，竟是个凝气七层的高手，见他步速极快，真小小也散出了凝气三层的气息，紧跟他的脚步。
原本与仇恨水一战时，还只有凝气二层巅峰的修为，然而在浪涛汹涌的乐河水里飘流四十余天，真小小的实力，已再突破一层。
倒不是她在寻找小粥粥的同时还不忘记修行，只是那把隐藏在左瞳内的黑色狂刀，无时无刻不汇聚灵气向真小体内反哺，所以稍加配合凝气口诀，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咦？
你倒是不慢。
回头看了真小小一眼，并未将她外放的修为放在眼里，不过她轻快稳健的步速，还是令北三三为之侧目。
“北师兄，为何这飞龙观里，四处都见不着弟子啊？”
走入观内，真小小只见栋栋房舍雕栏玉砌，层层水道静影沉碧，奇花异草后随处可见威风兽雕，制式远比七叶谷宏大得多。
然而偌大的观里，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因为大家都在后山，拼命修炼兽法，磨砺自己的爪牙，好在观主长老们回来后，得到师傅们的夸奖！要知道修业之人，最忌讳懒散二字，等咎师兄给你安排差事后，你也务必日日勤勉自身。”北三三语重心长，一脸严肃。
“是！”真小小回答得更开心了。
好认真的宗门，大家都卯足力量做自己的事情，更无人会管她闲事。
一会见到那什么咎子墨，一定要为自己谋个可以与精兽接触的差事，哪怕花些银子。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情不自禁摸着腰上的风雪行舟袋，这里面不但存了她从童战那诓来的一万法币，还有黄大鼻的十万遗产。
她现在……富得很呐！
随着小正太北三三越过层层由翼蛇雕像环绕的环形拱门，真小小走入了个大园子。
比起园外华丽的陈设，园内只有一片竹林，一间竹舍，可谓朴实至简。
站在园中的，是一个身材修长干瘦的年轻男子。他皮肤被日光晒得黝黑，干涸的双唇有脱水的征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吓！
根本未见到北三三带人站在门前，他的视线，只盯在手中竹剑剑尖。
一斩，二斩，三斩……
同样的节奏，同样的力道，令他每一次击力，身上的汗水都飞溅同样的轮廓，在地上浇出一轮不被日光带走的水渍。
剑心笃定。
不知怎地，在看到这男子的刹那，真小小左眸内的黑色狂刀便骤然紧缩。
她的心跳仿佛不由自主跟着男子挥剑的节奏，将他动作细微处刻于心中。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日头更高了点，一万斩后，男才收起竹剑，察觉到无声无息，站在门旁的二人。
171 师兄莫下定论，我这有银子
“北师弟，你来了！咦？这……这是新入门的师妹？还是个凝气三层？”
在看到真小小的刹那，咎子墨疲惫的脸颊上，洋溢起一起诧异。
“真小小，见过咎师兄！”
真小小的本事，就是在任何陌生人面前，都能笑得像老熟人一样。
一愣之后，咎子墨也对真小小报以和煦的微笑。
“欢迎真师妹的到来，规矩北师弟大概都与你说了，现在观主长老不在，宗内一切都靠弟子自觉，所以无论想换取法宝、神通还是好差事，一切凭宗门功勋说话。”
一边说着，咎子墨一边从怀里取出枚竹牌，简单写上“真小小”三字后，丢入真小小手里。
此物已经过祭炼，可以记录飞龙观弟子日常。
“至于如何赚取功勋，我们这有许多法子，一会你可以自行去任务榜上查看，有的是每天必需完成的，以督促弟子不要懈怠修行。”
“现在你已达到凝气三层修为，任务不会太难，但也不简单。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后，如果速度快，还能接到特殊任务。”
咎子墨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视线一直落在真小小肩膀上，并没有与她双眼直视。
“毕竟我宗没有杂役，伙房，浣洗房，花匠房……都缺人手，修行累了，做些杂事，也能缓解心情。”
真的不懂，洗衣做饭能缓解什么个鬼心情？
真小小没有察觉到咎子墨说这话时，脸上一闪而逝苦楚，只是紧紧抓住这难得的好机会，大叫起来。
“咎师兄，我最喜欢与精兽打交道了，我要养兽！”
亲爱的小情蛇，你姑奶奶来了！可爱的虹翅小鹰，来与姐姐相亲相爱吧！灭哈哈哈哈。
你们最好祈祷，本姑娘能一鼎成丹，不然日日拔鳞取血的日子，就在不远方等着你们。
没想到真小小有这样的要求，咎子墨愣了一下，轻轻摇头：“这差事，名额满了！”
靠！
果真是个好差事呀！
越是没名额，越说明此事抢手得很！
真小小一拍大腿，猛地跳起。
“师兄莫先定论，我这有银子！”
孺子可教也。
凝望真小小背影，北三三流露出慈祥老父般的神情。
“凡俗金银，对我无用。”咎子墨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被风吹动的竹梢上。
“不不不……我说的是法币。”真小小笑着搓手。
目光终于聚焦在真小小脸上，看她热情又单纯的模样，咎子墨不由地心口有些痛。
这么个水水灵灵，漂漂亮亮的小丫头，怎么就一不小心踏入飞龙观了呢？境遇已经够可怜的了，身上还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法币，自己真能忍心诓骗吗？
“我……”
抖着脸皮，实在骗不下去了，咎子墨差点道出实情。
但就在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北三三却大喝一声，跳了出来。
“嘿呀呀呀呀！”
小正太的喝声，震得竹子都爆了三株。成功地将真小小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一千……不！两千法币你有没有？如果能拿得出手，我们飞龙观的所有兽，都归你管！”
两根肉乎乎的手指，立在真小小眼前。
172 立字为据
北师弟……你这是！？
咎子墨迅速皱起眉头。
咎师兄！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即将冲击筑基，却没有长老可为你护法，宗里又穷得只剩下些法宝材料，钱库里空空如也……若不多骗些法币布成护阵，在冲关时从其中汲取灵气，难道你想走火入魔，半途殒落？
法币之所以为修士所喜，除了能当金银流通之外，更是因为法币本身，就是一种灵气结晶，在特殊情况下，可用于修行。
北三三沉重地凝望咎子墨，从目光里传达着他的关心与责备。
既然你不忍心欺骗小姑娘，那坏人我来当！
摇动手指，北三三挺直胸膛。
两千？
两千法币换自己一条性命，简直是太值了！
真小小双眼猛地明亮起来，何况对方所说，并不是只指情蛇与虹翅飞鹰，而是整个飞龙观的……所有精兽！
闭上双眼，真小小仿佛看到自己兽灵石的储藏里，多了许多兽皮兽角兽毛兽血兽牙兽鳞！
好买卖！
不过不能让对方感觉自己太有钱。
强行压抑着想要仰天狂笑的冲动，真小小拉着一张老茄子脸，苦兮兮地从袖里一枚一枚掏钱。
“北师兄钱光太毒辣了，我存了许多年，鞋底补了又补，衣服都穿旧的，才从牙缝里省出两千法币，这一日，便要被你们通通拿走。”
真小小的抱怨令咎子墨更加痛苦。
若不是日前一把银剑突然击中他的胸口，令他体内暴涨的灵气出现失控征兆，筑基在即，他也不至于为了些保命的法币而违背自己良心。
穷啊……
惨啊……
无良的观主和长老们啊……
一声不响就弃弟子而逃了！我恨你们！
咎子墨的目光落在竹叶上，几片碧叶在无声中撕裂。
尼玛！
有钱人！
看到地上缓缓堆积成的两千法币山堆，北三三的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本来还想讨价还价一番的，未曾想对方竟真如数给出，一个区区凝气三层的小仙徒都如此财大气粗，这让已经凝气七层的北三三情何以堪？
妈的！
早知道丹宗弟子这么有钱，我当年就不应该与咎师兄拜入飞龙观，是谁告诉老子，七叶谷穷酸的？让我想起来，一定揍死他丫！
捏紧小拳头，正太脸上升起愤怒表情。
“日后……我飞龙观的精兽……便通通归你管了……”
艰难且痛苦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样一句，咎子墨又从怀里摸出一枚写着“咎”字的令牌，郑重地放在真小小手里。
“此令为我私令，整个宗门中只有三枚，可以讨我三次求助。”
这是咎子墨能想到的，唯一一点儿补偿。
“好好好！”真小小不在意地将咎字令丢入袖里，认真从袖中又取出一张黄纸，仔细平铺在地。
“不过两千法币可不是个小数，我们得立字为据，以免日后又有新师弟师妹来，抢我的差事！”
迅速在纸上将三人对话的内容按实记录，真小小笑着将个红印泥儿，呈到咎子墨眼前。
小丫头啊……你怎么如此天真无邪？
咎子墨眼皮儿痛苦地抽搐着，差一点儿又要漏底。
173 鳄妖，鳄妖……还是鳄妖！
“呀呀嘿！”
就在此时，北三三又从旁冲出，迅速抱起咎子墨的右手，印在泥中，按于纸上。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在他那鲜红的大掌旁，留下了自己的小掌印。
嘿嘿嘿嘿！
北三三抱着一堆法币，笑得小脸荡漾。
嘿嘿嘿嘿！
真小小抱着飞龙观走兽飞禽的卖身契，笑得双眼嗖嗖放光。
好买卖啊！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双方都十分满意。
若不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这竹林宁静，院中二人这和煦的氛围，应该停留得更久一些。
“辰时已过！幻境消失，师弟师妹们！杀呀！”
真小小与北三三，被嘭地一声踢出竹园，才刚刚把卖身契收回袖里的真小小，诧异地看到，脚下那层层叠嶂的辉煌山门不见了，那环环相通静影沉碧的水道消失了……
一切繁华皆浮云。
乱山衰草之间，只剩下无数被啃去兽首，或者倒伏在地的石像……
取代金銮宝刹的是漫山遍野的鳄妖、鳄妖、鳄妖、还有鳄妖！
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鳄鱼盘踞于水道和被毁坏的房顶上，他们的鳞甲或绿或黄，通通是一样凶残的目光，通通是一样布满獠牙的巨嘴！
真小小的确在远天依稀看到了只类似虹翅飞鹰的生物，不过它刚歪歪斜斜地飞过半空，便被一头高高跳起的鳄妖囫囵吞入口里。
真小小只见它孱弱的小翅膀脆弱地弹动一下，便眨眼消失在鳄妖又深又黑的长长食道里。
呃……
打了个饱嗝。
鳄妖甩着长尾，开心地四爪朝天卧倒，开始享受一日的阳光。
尼玛！
这就是飞龙观？
本姑娘先前看到的，特么通通都是幻影？
难怪咎子墨表情一直不太正常，养个屁的个兽？比七叶谷还惨，现在飞龙观整个山门，皆被鳄妖占满！
有兽？只有鳄妖！
能养？用人肉来养！
真小小愤怒地扭头看向北三三，却见他小脸通红，神情斗志昂扬。
“哈哈哈哈！真师妹，快抢！今日任务榜已发布，如果你抢不到凝气三层的任务，就只能做凝气四层的任务了，一旦在十个时辰内不能完成，今日……你没有功勋！”
真小小抬头看天，已飞入天空的竹院旁，果真张开了张巨大的任务榜，只要稍加将灵气聚集在眼周，立即可以看清上面的文字。
“任务三三七八：限凝气五、六层弟子单人接取。十个时辰内，斩杀凝气五层鳄妖三头，功勋六十。”
“任务二九四零：限凝气一、二层弟子单人接取。十个时辰内，斩杀凝气一层鳄妖一头，功勋一。”
“联合任务九九八四：不限人数修为，不限时间，斩杀凝气九层鳄妖一头，功勋五百，自行分配点数。”
“附加任务六八七二：完成每日任务后，可申领浣衣房一日劳作令牌，第二日免除斩杀鳄妖任务，功勋二十。”
“附加任务八零四九：完成每日任务后，可申领火灶房一日劳作令牌，第二日免除斩杀鳄妖任务，功勋二十。”
……
还没将任务榜看完十分之一，真小小身旁，就呼啦呼啦地飞起了一大群目光鬼厉，衣衫褴褛的修士！
174 还我法币！还我自由！
“我今日，一定要抢到浣衣房的任务！老子已经连杀鳄妖它孙子一百日了，我要洗衣服！”
一个衣衫早已被撕成破布的男子，凄厉大叫。
“莫说是洗衣，就算是刷马桶都行呀！杜若飞那厮，已经连续两日，抢到清秽牌，我好嫉妒啊啊啊！”
狂髯大汉，双目赤红，吼声阵阵。
那是真的嫉妒，无数凝气七八层的强者，瞪着红眼，率先冲到榜前，将自己飞剑，嘭嘭地钉在所选的任务上。
一旦在十个时辰内完成斩杀，便可归来再选附加任务，免去自己下一日斩鳄劳作。
只可惜附加任务数量不多，所以每日都是飞龙弟子争抢的热门。
被凝气修士御空而起的阵阵狂风扇得东摇西摆。那一声声呕血的尖唳更是令真小小双眼发黑。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小小不禁急得跳起，一把揪住个已领了任务，持剑匆匆向鳄群杀去的男子衣裾。
本来时间就很紧张，不过男子低头见真小小面生得很，心下怜悯，便沉了性子，双足落地为她解释。
“新来的？可怜啊。这些年中，的确也有些有灵根的弟子，因能看到飞龙观入山大门，而被吸引进来。”
男子不过二十三四模样，脸上却挂着垂垂老者的苍茫。
“六年前，我宗观主及长老，突然一夜消失，未留下一句遗言，同时，北山兽乱，波及甚广，我飞龙观因无筑基、开光强者坐镇，迅速落败。自此之后，只能入人不得出人，整个宗域，皆被鳄妖所占。”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这里没有一人走出封锁，也不知北山兽乱有没有结束？为何毗邻的友宗，落羽阁、飞鹰涧没有人来援救？”
“现在我们在大师兄咎子墨的带领下，日日屠兽，他一人控制宗宝竹苑，才能勉强造出幻境，为大家赢得每日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艰难生存。”
拍拍真小小的头，男子语重心长。
“师妹，不要气馁，我辈修士，当在逆境磨砺自身，总有一日，我们定会屠尽此山鳄妖，清出一条通往外部的道路！”
说完这话，男子再次御空飞起，朝精兽密集的方向冲杀而去！
咔嚓一声。
真小小胸裂。
虽然经历之前种种，她已隐约猜到飞龙观出了什么问题，只不过好心男子的证实，还是将她心情迅速打落谷底！
有进无出！
被困在这里了？！
那被水冲走的小粥粥怎么办？
被人拐带的二爹怎么办？
该天杀的咎子墨！北三三！居然无耻地欺骗我这老实人，实在是天理不容，灭绝人性！
还我两千法币！还我人身自由！
泣血的咆哮在心中响起，真小小怒发张扬。
“咦？真师妹，你还在发什么呆？没有功勋……活不下去啊！这样吧，毕竟你是我引入门的，现在我再给你开个后门，只要你今日杀得三头……不！两头凝气三层的鳄妖，便给你二十功勋，换一顿饭食，怎样？！”
好死不死，北三三御空停在真小小头顶，一脸关切。
饭食？
呸！本姑奶奶才不要饭食！
175 日后十倍奉还！
“我要情蛇毒鳞，虹翅飞鹰血，蛮牛角片与血红蝾螈筋皮！”
用最后的耐心，真小小伸掌向北三三索要兽灵石第二丹方最后两种主药。
多说两种，是为掩盖自己的目的。
倘若北三三能痛快给出最先说的两种，之前诓骗她的事，大可少计较一点，如果再有意为难，那日后就不要怪她无情！
又想到袖里那张飞龙观所有精兽的卖身契，现在那张印着咎子墨和北三三大掌印的黄纸，在真小小这里又有了别的意义。
“丹宗出身……所以想要炼药啊……”
北三三顿了一下，以一种将真小小看透的表情将她打量。
“你说的东西，我们飞龙观身为兽宗，自然有存储，不过现在是战时，所有物资吃紧得很，想要白拿是没门的，两千五百战功，可换你说的一种。”沉吟片刻，北三三目无表情地说。
两千五？
呵呵……你怎么不干脆再加个零？
任务榜上，绝大多数凝气三层弟子可接的任务，一日最多可以赚取战功五十，要达到五万的目标，必须不吃不喝不补充损耗地苦战一百天！
只为些兽血烂鳞？便为这破宗门卖命！你当我傻呀？
好！
本姑娘打小最忠厚老实了，别人给我一块馍馍，我向来都是还两块，所以莫说我真小小不尽人情，今日你们欺负我的，我必十倍奉还！
真小小双眼一瞪，从地上汲取枚石子，嗖地打在任务榜从未有人问津的零零零一号红字令上！
嘭！
一声巨响。
零零零一号红字令发出一枚照亮整个天幕的光弹！
不限时间，干翻一头筑基后期鳄妖王！
战功十万！
“是谁！是谁揭下了头号战榜？是咎子墨师兄终于完成筑基了吗？”
“苍天啊，我们有救了？”
飞龙观内那些衣如乞丐的弟子们，被赤色光弹照得双颊通红，瞬间泪流满面，回头眺望，但当他们视线聚焦于真小小时，满心的期待，立即化为无限失落。
因为映入他们眼帘的，不过是个凝气三层的陌生女修。
她虽然表情严肃，但谁都明白，此刻这少女的内心一定是死灰的，之所以敢揭首榜，不过是受刺激太深，一时之间还无法面对现实。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发泄把，把那些该死的鳄妖当作发泄对象，斩它三头四头，心里便舒坦了。”
一些好心者感同身受，出言安抚，不过更多人，则气恼地啐出一口口水，瞬间消失在远方。
看着真小小头也不回向鳄妖群踏去的背影，北三三一脸遗憾地摇头。
“丫还生气呢，我赌她三日，必会哭着回来抱我北三三的大腿。”
“看她那样，在七叶谷只记得攒钱，竟连御器飞空都没学好。一件上好法宝……都不舍得换取，这样下去，日子不好过呀。”
在放眼皆是修士御空，所有人手中都握着湛湛法宝的画面里，真小小手持兽牙，大步向前的身影，显得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176 你孙子找你
“这次……的确是我不好。”
“但我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咎子墨师兄，能尽快筑基啊！众弟子中，只有他天资最好，也只有他最有希望带我们……杀出重围。”
眺望空中竹苑，正太北三三脸上流露出老父亲望子成龙般的殷切期待。
咎师兄近来得了莫名的大传承，所以飞龙观众人离开绝境的希望，都在他一人身上！
不就是些鳄妖吗？
鳄妖老祖宗都在我的兜兜里呢。
本姑娘会怕？
呸！
真小小手持鳄妖大牙，随手干翻一条拦路鳄，迅速消失在茫茫兽海之中。
飞龙观弟子虽多，规模是七叶谷十倍不止，然其宗门疆域也大，凝气弟子们三五成群，各自为阵，分散于飞龙观下辖的群山里，根本不成气候。
很快真小小便来到无人之处，眼前出现许多凝气五层乃至六层的鳄妖大佬，对她投来蠢蠢欲动的目光。
有吃滴！
看到来人是个落单的飞龙观修士，而且还粉粉嫩嫩，浑身香喷喷的，鳄妖们不禁欢呼雀跃。
太棒棒！好久都没有尝过活人滋味！
九头磨盘大小的绿甲鳄妖，流着口水迅速向真小小扑来。
用香饵丹么？
真小小犹豫了一下，虽然在七叶药阁又炼出不少，但香饵丹存量几乎在与仇恨水一战里，被小透明消耗得七七八八，现在炼丹原料又极度匮乏，想以将鳄妖们通通烟化的方式离开飞龙观，显然不切实际。
何况她已从小透明身上，实践出一个道理。
那就是烟化兽仅借宿在兽灵石内，虽然不会主动伤害石主，却也经常不听调遣。
既然香饵丹紧缺，那在不可靠的小喽啰们身上浪费储备做什么？
钱要省着花。
捏着一枚珍贵的丹药，真小小将其按在兽灵石上。
“出来，你孙子找你。”冷喝一声。
话声未落，一头体积比十条鳄鱼崽子加起来还巨大的鳄妖王兽，便轰地一声出现在平地上！
有吃滴！
被河水泡得发肿的小透明，似乎已经忘记之前是谁说要狠狠拒绝真小小了，那美味的丹香，夺去了它身为大佬的所有尊严，令匍匐在真小小脚下，挤出讨好表情。
蓦然感到兽王威压，那九条张牙舞爪的小鳄崽儿立即一个哆嗦，抱着长尾吓得向后翻滚起来。
它们足足颠出一百米地，这才四爪伏地，颤抖不停。
我的天啊！
大大……佬！有着比我们水泽大佬，还大的拳头！
源自同一种族，隐血鳄对鳄鱼崽子们的血脉压制更甚。以至于令漫山鳄崽双眼淌血，表情龟裂。
咦？
听到异响，隐血鳄才懒懒地抬了抬头。震惊地看到，漫山遍野，都是与自己一样的大嘴！
哈？
小母人这次闯鳄鱼窝子了？
赶紧收起自己舔丹的狗腿子模样，隐血鳄立即用爪将头上铁须掰成中分样式，而后凶狠地朝之前向真小小露出尖牙的鳄鱼崽子张开大嘴。
腥风未至，被王威碾压的后者便口吐绿胆汁，翻着白眼晕死在地上。
哈哈哈哈！
好地方呀！
隐血鳄咧嘴大笑，被真小小欺负太久，以至于它几乎忘记，自己才是真正的王中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