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妮子的前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和别人不一样, 不能光叫名字。
霍澜庭是这么说的,徐迦宁看了他好半天, 也没能想起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什么称呼来。她鲜少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 索性闭上眼睛, 只说自己倦了,不理会他了。
没有发烧,霍澜庭探了她的额头,比较放心。
自背后揽着她的腰腹,声音很轻:“你现在是霍太太,心里不能想着别人。”
徐迦宁听得真切,嗯了一声。
他在被底抓到了她的手,与之交握, 缠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现在我们来想想,有个更亲近的称呼才好。”
她没动,任他将自己拥在怀里。
好半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片刻之后,霍澜庭锁紧她双臂,轻晃着她:“睡着了?”
怀中人立即挣脱, 翻身对着他神情不耐:“你烦不烦?不叫霍澜庭那叫什么?”
说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眼帘微动, 她想睡的时候脾气有点大。
霍澜庭再次上前, 伸手到她颈下,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好,那以后想, 想睡就……”
话未说完,人再次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如果只是因为想睡,才发脾气,那样的话,应该很简单,每一次她发脾气都是这样的,霍澜庭定定看着她,仔细品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似乎在粉饰太平,坦荡荡地遮掩什么。
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他目光更沉。
床头灯没有关,徐迦宁困意全失,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真的是一丁点也睡不着了,二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好像漏风了似地。
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好像都睡着了,可分明都没有,徐迦宁依旧背对着他,不多一会儿,霍澜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忽然觉得,我们这是在吵架了吗?”
她不说话,闭着眼一动不动。
他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徐迦宁还不说话,片刻之后,他靠了过来,二人背靠着背,终于暖了一点。
霍澜庭终于了解到了她一点,二人背靠着被,他试探着动了动:“如果你现在转过身来,抱我一下,那么我就当什么都没有过,从前过往再不过问。”
她从来骄纵,真的不想与他解释子易的事,听见他隐晦地提起了,只当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几分钟过去了,僵持当中,霍澜庭到底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再次摊开自己的手臂:“那我就再退一步,我已经转过来了,现在你过来还来得及。”
她双肩微动,不过还是没有翻身过来。
霍澜庭的声音已是几不可闻:“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才落,徐迦宁终于转了过来,她动了动,躺在了他的手臂上面,她半阖着眼,目光浅浅,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像是一只别扭的猫儿,可好歹他一退再退,她总算肯动一动了。
顺势将她拥住,他低着眼帘看着她:“我忽然发现,你太狡猾了,你自知理亏,所以发脾气来遮掩那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仿佛是被点到了穴位了一样,徐迦宁蓦地抬眸,看着他脸上神情复杂。
就像是窥见了什么小秘密,霍澜庭轻拥着她,渐有笑意:“所以呢,现在你气的什么?嗯?”
四目相对,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随即,他一低头,薄唇落了她的唇瓣上面。
轻轻亲了口,又后退了些,继续看她。
她有点懵,刚才不是还吵架来着,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懵懵的模样更可爱,霍澜庭再低头,柔软的双唇又沾了一沾,如此这样几次三番,徐迦宁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她掌心温热,霍澜庭抓住了,点点轻吻就落在了她的指尖:“如果不是你还病着,我真想将你就地正法,让你只能记着我。”
她还记着早起时候的酸痛,眼见着又恼了,他抓到她手,从衬衫底下放了自己的腰腹上面,他肩头一动,翻身在上。
定定地看着她,他依旧引导着她:“彼此要坦诚,这是你说的,彼此要信任也是你说的,现在我信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子易是谁,值得你一直心心念念的。”
她扬着脸,声音也低:“不要问了。”
他哪里甘心,依旧看着她。
徐迦宁想了下,心中一动,抬眼看着他:“你有时间去想那个,还不如盯着些苏谨霖,他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地撩拨,真叫人头疼。”
听见苏谨霖还在纠缠她,霍澜庭果然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翻身下来,神色顿变。
徐迦宁将苏谨霖故意追着她的事说了一遍,他顿时坐了起来,还是她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臂抓住了:“你干什么去?”
他作势要下床,双手抱住他手臂,才按住了。
“我这就过去找他,问问他想干什么?”
徐迦宁轻摇着头,只管给人拖住了:“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他的克星不是你我,是苏谨言,再等些时候,到时候我必定让他再没脸见我。”
霍澜庭目光更盛,不愿放过:“他有求于我,竟不想还敢这般待你,此事不能这样放过……”
正是恼怒,急急的敲门声突然传了过来,他问了一声,门外的春秀已经急得不行了,更大力敲门:“小姐!小姐!赶紧去老太太那看看吧,来了好多的人!”
想必是老太太不行了,徐迦宁连忙起身,穿上了毛衣裤子,随手拿过风衣了,赶紧往出走。霍澜庭也起来了,跟了她的身后。
果然,老太太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厅堂当中来了很多的人。
早有丫头等着徐迦宁了,迎了她往里走,却拦下了霍澜庭了,进了屋里了,苏守信三兄弟都在,孙子辈的也在,还有另外两个律师事务所的人就站在老太太的病床前,手里还拿着文件夹。
苏家老太太仰面躺在床上,喉咙里呼噜呼噜喘着气,看见徐迦宁了,指尖微动。她看见了,立即走了过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明软正跪在床边哭泣,她母女都跪了一起。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律师一边站了一个,开始宣读老太太之前拟好的遗训。
无非是兄弟之间要和善友爱什么的,徐迦宁没太在意听,她满眼当中,都是这个慈祥的老太太。老太太也看着她,眼泪从眼见滑落,看着孙女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苏老太太早就分配好了,兄弟三人不许分家,通通住在碧情园里,一旦想分,那就净身离开。
一直住在一起,兄弟三人连带着儿女,每人都分了些金条。
店铺收益,由苏谨言掌管,分红两成给另外的两家,另外苏家从前的田地,给了苏家老三,还有一些收藏名贵的字画给了老大,至于苏谨霖一家,她特意叮嘱了,给孙子苏谨霖两处房产。
剩下的数处房产都给了苏唯,是的,直接给了她。
律师表示,金库的钥匙已经先给了她,金条必须从她手中过,另外两兄弟如有异议,那么苏老太太会连金条都收回。
徐迦宁也听了那名单,上面房产有二十余处还在老太太名下的,已经办理了过更手续,给了她。她不知道苏老太太为什么直接越过苏守信给了她,这时候再看着老太太,心中只剩下了伤心,她当年没有陪伴过祖母的遗憾虽然补上了,但是,她好像马上就要失去她了。
律师宣读之后,众人脸色各异。
苏家老太太看着徐迦宁,目光温柔,可她却将手抽了出去,那已经浑浊的眸子到底是转了一边去,那只皮包骨的手落在了明软的头顶。
明软抬起眼来,已是哭得不行了:“妈……”
苏家老太太眼帘微动,指尖往下,划过她脸,指腹才在那泪痕上抹了一下,一下掉落了下去。她还半睁着眼睛,眼泪在眼底掉落,最后一滴泪也带走了她最后的一点气息。
孙儿孙女,儿子儿媳们通通跪了下来,陈医生上前也将老太太双眼合上了:“她心愿已了,走了,节哀。”
哭声顿时连成一片,苏谨霖似乎是匆忙当中跑来的,身上还穿着扯乱的衬衫,他定定看着病床上面老太太的遗容,好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明软哭得最厉害,抱着老太太伏身在她身上,谁也拉不起。
徐迦宁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恍然如梦。
人死如灯灭,音容笑貌还犹在眼前,不知怎地,她眼前模糊了,眼泪一滴一滴掉落,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看着离世的人。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苏守信上前来拥住了明软,已经有人来整理老太太的仪容仪表了,徐迦宁做不来大哭大叫的事,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在心头闪过。
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
忽然想了起来,子易兵败阵亡,皇帝放了她离开了皇宫,她绊绊磕磕到了子易府邸,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他手腕上还系着她送他的一块旧帕子,是了,那是他抢去的,勉强送了他。
天大地大,她无处可去,心如死灰,最后投了河。
从前的点点滴滴,全都串联了起来,可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她胸腔当中翻滚,她头疼欲裂,在乱成一团的苏家人当中,一仰头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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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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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妮子的新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家老太太去世之后, 徐迦宁也病了一场。
昏昏沉沉烧了几天,十几天才好利索。
不知道为什么, 前世今生, 她的记忆和原主的忽然全部重叠了。
她记起了徐迦宁小时候的许多事情, 并且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记忆,她小的时候,是在徐凤举的背上长大的。
他没有骗她,的确,她身子娇软,总是害病,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她照顾得很好。
在他们兄妹还小的时候, 徐老爹跟戏班唱戏的,天南海北到处都走,虽然生活比较拮据, 但是她从未吃过苦, 娇养着长大,全部生活都依赖着徐家父子。
这一病,她去学校上学的事也暂时搁浅了。
律师事务所已经将那些房产更了她的名下, 徐迦宁拿出了那把金钥匙, 按着刻印打磨出了金库的钥匙, 苏守信在两个弟弟的见证下,给两家按着遗嘱分了房产和金条。
因为变更手续麻烦了些,苏家还有很多事, 徐迦宁多数时间都在苏家,鲜少回霍家去,霍澜庭新医院已经建成了,并且,他新开了医药公司,并且在医院后面落了个实验室,有专门的医疗小组专门研制新药。
他忙了起来,也有几天没有来过了。
快到十一月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快掉光了,这一日早起,红玉在楼上卧房里退出来,又红了眼睛。
不知什么东西摔了门上,徐迦宁在门里发着脾气。
红玉在楼上抹着眼泪,正好春秀过来看见了,连忙将她拉了一楼去,几个老妈子和丫头都在,一起说着话劝慰着她,她难免抱怨了几句,一个叫春来的丫头拿了瓜子给她,有些亲近。红玉就和她一起坐了。
等春秀上楼了,春来问她怎么了。
红玉的眼泪着就掉落下来了:“小姐最近总是骂我,我知道她最近心烦,不是她的错,但是我跟了她两年了,真的是受够了……”
这么一说,春来更是抚慰着她:“伺候人家少爷小姐的,大多是这样的脾气,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我见过你家小姐几次,看着也不像是会发脾气的人啊,她骂你了?该不会是动手了吧?”
做人家丫头的,其实受人家打骂也不是没有的。
红玉使劲揉着眼睛,让泪水掉得更快掉得更多一些:“她以前不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变成这样,我好伤心,原本雇的我今年也能出去了,想想还是一直等到回家算了。”
春来直跟她说着客气话,在楼下坐了一会儿,苏守信夫妻回来了,这些个没事闲聊天的赶紧散了。
红玉赶紧上楼了,春来与她亲热不少,还给了她一包栗子。
蹬蹬蹬上了二楼,楼上也没有别人了,红玉一手掂着掌心的纸包,脚步轻快,直接走进了徐迦宁的房间里面去。
反手将房门紧锁了,她笑吟吟地走了床边去,摊开掌心,让徐迦宁看着这包栗子:“小姐快看,春来特意送的我栗子,要不要吃?”
徐迦宁靠在床头看着书,眼帘都未抬一下:“还是你吃吧,那也不是给我的。”
红玉嘻嘻一笑,真个坐了床边。
摊开纸包,飞快地剥着栗子,红玉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小姐,这次差事要是办好了,能不能也让我也学习学习认字写字?您想啊,小姐是这样的个人,身边的丫头要是大字不识一个,只怕要让人笑死了。”
徐迦宁轻翻着书页,嗯了声:“那你好好办差事,这件事若是办妥了,那以后就让你读书吧,你说的对,我的丫头不能目不识丁。”
红玉靠近了些,笑意多多:“这个春来真好笑,这两日我下楼说闲话,总能看见她,问她做什么差事的,她就说是原来在园子里做粗活的。她三番五次刻意靠近我,还时不时地想与我聊起小姐的事,我都没太搭话。”
看来,是有人刻意先安排了人过来。
不过,也是时候了,现在再不动手,她布了这么久的局只怕可以收网了。
徐迦宁还看着书:“万不可打草惊蛇,谁与你亲近,你就与谁交好,必要时候就说两句我的坏话,知道怎么说吧?别露出马脚就好。”
红玉连连点头,将剥好的栗子放了嘴里,言语间已经有点含糊不清了:“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保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蹊跷就是。”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多一会儿,有人敲门。
一大早的,不知道是谁又来干什么,红玉连忙收起了栗子,迎上前去:“谁呀?”
门外是霍澜庭的声音:“是我。”
徐迦宁手里的周刊立即放了床头柜上面,整个人都躺倒在床,还刻意该好了薄被:“去开门,就说我还没起。”
红玉连忙上前,打开了房门:“七少爷啊 ,我们小姐还没起呢!”
霍澜庭进了门,将外套挂了起来。
徐迦宁背对着房门这一侧,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霍澜庭走了床边,伸手探向她额头上面,轻抚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好了。”
徐迦宁只当是还在睡,动也不动。
不多一会儿,霍澜庭绕了床的另外一侧,面对着她了,她现在装睡的功力渐长,呼吸浅浅,真的是睡着了一样。
片刻之后,他微凉的指尖就点在她的鼻尖上面:“还睡?不想起?”
徐迦宁没有动,随后温热的唇瓣就落了她的脸上,霍澜庭稍微弯腰,轻吻了下就又坐直了身体。
指腹摩挲着,一直摩挲着她的脸。
徐迦宁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稍微无力:“你来啦?”
霍澜庭轻点着头,对着她笑:“才在医院回来,研发医疗小组有了新的突破,昨天晚上在实验室站了一夜。”
他脸色苍白,眼底都是疲色。
结果马不停蹄地奔了她来,徐迦宁掀开被子,也有心疼:“过来,躺会。”
男人下颌处,真是有了些许的胡茬,霍澜庭闻言便笑,真个脱鞋上床:“既然夫人这么邀请,那必定要陪你躺一会儿。”
徐迦宁手一松,被子掉落:“不要勉强。”
勉强什么,霍澜庭笑着摇头,随后与她躺了一起,掀开被子将二人盖住,他伸手到她颈下面,一上前额头就贴了她的。
二人呼吸交错,他闭上了眼睛:“这两天忙,没有给你打电话。”
知道他在解释,但是她觉得这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徐迦宁很是善解人意地看着他:“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在苏家住得很好的,这两天都没有发烧,可能是要好了。”
她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连续在医院忙着,每次有一丁点的小事就回霍家,但是总遇不到她,问了才知道,已经好几天没有回霍家了。
怀中人穿着睡衣裤,他拇指摩挲了她腰际的软肉:“这些天,苏谨霖有没有再来纠缠?”
他看样子是真的很累,徐迦宁实话实说,直看着他:“没有,说来奇怪,最近很少能看到他,祖奶奶过世以后,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霍澜庭薄唇微勾,他借由大总统的方便条件,将苏谨霖调走了许多时日,现在人还没有回来。别说是她不知道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短暂的安宁,也还是隐患。
徐迦宁想起红玉说的话,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管他干什么去了,这件事不能在此处停下,还得按着原计划走。”
霍澜庭嗯了一声,又问她这两天没事看看书,读读报的话,有没有什么收获。徐迦宁每日都在看时尚周刊,侧目看见他那累极的脸色,声音都放柔了许多:“睡吧,我没有读书,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以后的日子,胡思乱想之后,得到一个结论”
他还搭着话,手游弋着到了她胸衣的背后,轻手一搭,胸衣的扣子顿时开了,徐迦宁无语地看着他:“我觉得,你现在睡一觉才好。”
他却接着她上句话,简直是随口说的:“什么结论?”
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探入自己的衣服下面,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睁开了眼睛,上前一点,顿时噙住了她的唇。
反复纠缠着,霍澜庭好半晌才放开了她:“好累,我想你了。”
其实她也想他了,不过这些日子都太悲伤了,所以悲伤将想念压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光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霍澜庭翻身,小心压着她了一些:“你呢,有没有想我?”
他还在上面了,还有心思问她想没想他,徐迦宁后退一点,想了下,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嗯,想你。”
这可能就是她说的最动人的话了,霍澜庭薄唇微勾,心情愉悦。
他低头,点点轻吻就落在了她的眉间。
很累,徐迦宁揽着他的颈子,让他躺回身边,他挨着她了,虽然有些冲动但还是忍住了。也真是熬了一夜,这么躺了她身边,不多一会就睡着了。
徐迦宁仔细给他盖好被子,起身下床。
她洗漱一番,这才走出房间,二楼的客厅里面坐着苏谨言和苏守信父子,正说着话。
走了过去,看见茶几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纸袋,露出书信的模样。
苏谨言抬眼看见是她,叫她过去坐下:“妮妮,我联系了一个国外的学校,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留学?”
“……”
123、妮子嫩嫩嫩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苏谨言将信封递给了她, 徐迦宁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也没看,将半露在外面的通知书推了回去, 低眼将信封重新封上, 一弯腰又放回了茶几上面。
苏守信看着她, 抖了下烟灰:“风口浪尖上面,想送你走,留学也不会去太久,只不过得和霍家商量一下,还有澜庭。”
徐迦宁知道他们的顾虑,她继承了太多的房产,在苏家还受人怀疑,怕她受人诟病, 定是想送她先走,随后他们在后面收拾了干净再让她回来。
不过,她不想走:“大哥刚才问我, 要不要去留学?”
苏谨言轻点着头:“嗯, 你考虑一下,如果想去的话,可以和澜庭商议一下, 结了婚去留学的, 也不是没有。”
更可以说, 现在她在他们眼里,比霍家重要。
所以,苏守信父子才不顾霍家与霍澜庭, 直接来问她,可惜她完全没有想出国留学的想法。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两手捧了,回身坐了沙发上面,也是目光浅浅:“不,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苏谨言不由抬眼:“近日谨霖小动作不断,只怕是针对你来的。”
徐迦宁浑不在意地:“放心,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顾忌我,我好得很,当然了,他最好什么都不做,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弄出什么事来。”
苏守信抽了口烟,靠了沙发上面:“毕竟学文是你叔叔,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这件事你们都不要插手,由我来办。”
他这么说了,苏谨言也是点头:“嗯。”
徐迦宁喝了点热水,脸色稍缓,苏守信瞥着她,也是叹息:“自从你祖奶奶走了之后,你这病来得可凶,好好将养身体,那些闲烂杂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她应了下来,又坐了片刻,叫人拿了早餐过来。
霍澜庭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他听见猫叫声,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连忙坐了起来。早上回来是合衣睡着的,屋里没有别人,左右看看,光只看见糖球在床边趴着。
他嗓子有点紧,连忙起身去洗漱。
昨天晚上熬了一夜,简单冲了个澡,这才去了些疲惫之气,裹着睡袍,擦着头发走回卧室里面,这就到了衣柜前面打开了柜门。
衣服就挂在里面,他才要抬手去拿,忽然一眼瞥见柜子当中的女士手提包当中,放着个信封。信封上面字迹是中英文双语的,他眸光微动,伸手拿了起来。
信封口封着,但是很显然里面的信件已经拆开了,他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将信封又放回了原处。
衣柜里挂着他的毛衣,和衣裤,都穿上了,才合上大衣柜门,房门一动,有人走进来了。他蓦地回眸,徐迦宁手里拿着一杯水,抬眼看见他起来了,走到床边坐下来了。
霍澜庭连忙走了她的面前,果然,她打开了床头柜上面的药盒,正准备吃药。他检查了下,是他给她带过来的。
她乖乖将药片吃下,也将剩下的热水喝掉。
他坐了她的身边,将空水杯接过去放了床头柜上面,牵着她的手,想将她拉起来:“外面日头正暖,出去走走?”
徐迦宁顺势站了起来,想了下:“也好,我想去学校看看,麒麟姐姐说最近去读书的孩子们又多了些。”
她口中的学校,指的是霍麒麟开的新校区,霍澜庭欣然点头,亲自到衣挂上拿下了她的大衣,回头走到她的面前,给她披上了衣服,低着眼帘还将人拥了拥。
这突如其来的感伤是怎么回事,徐迦宁在他肩头上靠了一靠:“怎么了?”
他说没事,回眸间再次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了:“走吧。”
二人才一出门,正遇见红玉拿着托盘,一开门撞个正着,水杯掉落地上摔个正着,徐迦宁勃然大怒,将红玉推开,当即骂了她两句。
红玉连忙跪下了,霍澜庭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连忙劝着她走,徐迦宁回眸一瞥,正对上红玉微红的眼。
她轻点着头,脚步未停,立即走了。
红玉连忙收拾着水杯的碎片,不多一会儿,要收拾干净了,正掉着眼泪,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一抬头正对上春来关切的目光:“姐姐,怎么了?小姐又骂你了?真是太过分了,我看她最近脾气大得很……”
一说,红玉的眼泪又掉落下来了。
春来主动去拿了抹布过来擦了地板,可能是之前红玉没有收拾干净,她擦着擦着诶呀一声,一下捂住了手指头。
红玉惊得不轻,连忙凑上前来:“怎么了?扎到手了吗?”
春来眼圈也红了,红玉连忙夺过抹布,将人拉进了徐迦宁的卧房当中,安顿了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面,她到处翻着急救箱,急的不行。
可惜怎么找也没找到,红玉让春来在这坐一坐,说去一楼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去陈医生那找药布过来。
春来乖巧得很,让她去了。
红玉匆匆忙跑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床边的那只猫,春来走到门前细听,门外再没有任何的动静,立即转身到桌前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只有首饰和一些小东西,她上下翻看了一遍,又到床头柜前翻找着,红玉近日没少和她牢骚,前日二人一起还喝了点果酒,酒间还失言说过小姐的秘密。
她说什么小姐,是假的,质疑之下特别激动,还说她有证据,偷偷与她说,看见过小姐签字的合约。
床头柜里面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春来动作也快,回头看见大衣柜又在床上翻滚过来,打开了大衣柜的柜门。
很明显,柜中摆放着徐迦宁喜欢的手提包。
最显眼的 ,是其中放着信封的一个,她抬手拿出信封看了两眼,又放回了原处,衣柜里多半都是衣服,春来伸手在叠着的衣服下面摸索。
果然,里面有东西。
摸出来看了一眼,依旧是信封模样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眼睛顿时亮了。
仔细将衣服都放平了,东西放入了怀里,用裤腰折住,重新将大衣柜柜门又合上了。片刻之后,她坐在椅子上面捏着手指头,红玉可是回来了。
她似乎跑得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拿着药布,一脸急色:“春来你还好吧,我给你包上,陈医生说不用上药了,包上很快就会自愈的。”
春来嗯了声,眉眼弯弯:“嗯,这点伤口算什么呀,红玉姐姐就是太担心我了,我小的时候被玻璃瓶子划破手时候,出了好多血那时候都没什么,伤疤没落一个,现在我都这么大了,才不害怕什么的。”
红玉上前,站了她的身侧:“不行,我给你包上。”
说着将手中的药布抻开了,不由分手拿过春来的手指包了起来,她目光在春来的头顶,很快抬眼四周看了看,再看到合着的大衣柜门时候,暗自松了口气。
药布将春来的手指包得很臃肿,春来哭笑不得地抱了红玉,只说自己没事,让她放心,小姐俩坐了一处又说了会话,眼看着十二点半多了,这才分开。
再正常不过的一日,春来与红玉摆手作别,依旧是平常模样。
红玉有点恋恋不舍的,抱了糖球与她挥手:“这苏家也就你能心疼我了,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你常来找我啊!”
春来点着头,转身出了卧房。
一出门口,她脸上笑意顿失,急匆匆下了楼。
东园当中没有什么人,走出青砖小路,直奔南边的大庆院,苏学文的太太平常爱找几个人在前面大间里面打牌,今日也是这样。
春来进了前面厅中,听见打牌的女人笑声了,左右看看,很快,有相熟的丫头迎上前来了,看见是她还十分不解地看着她:“春来,你来这院里有事吗?”
春来扬着眉眼,目光浅浅:“二少爷呢,我找二少爷有事。”
巧得是苏谨霖当真在自己房中歇息,丫头说了他去处,春来不等她走,自己已经往长廊上走了去,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个时候想起男人的那张脸,还有点面红心跳。
到了长廊的头上,苏谨霖的房门前,春来站住了。
上前敲门,她声音已经柔得不成样子了:“二少爷,我是春来。”
很快里面传出了苏谨霖的声音来:“进来。”
春来径自推开房门,这就走了进去,房子窗帘遮着,光线有些昏暗,她反手将房门关上,快步走了进去。
苏谨霖昨夜也在警察署熬了一夜,这会在家里才睡醒,春来走上前去,先将怀中的纸袋拿了出来。
男人此时身上裹着浴袍,正坐在床上抽烟,她到了他面前,将纸袋扬了下,是一脸笑意:“二少爷,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晃了一下,她笑着的眼底都是他。
苏谨言就靠在床头,目光浅浅:“哦?拿来看看。”
春来唇瓣微抿,奓着胆子坐了床边去,却将纸袋抱了怀中去,她定定地看着苏谨霖,声音已经变了。
“二少爷,让春来伺候二少爷吧,我喜欢二少爷,想一辈子都在二少爷身边……”
说着,一回手,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腿上。
124、妮子的心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着的窗, 秋风瑟瑟。
男人裹着浴袍站在窗前,抽着烟看着窗外, 阳光明媚, 白云懒懒, 大好的天气,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烦心事,他悠闲地抽了口烟,转过身来,垂眸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春来捂着脸,两个老妈子按着她,她发辫微乱,整个人都似在土里打了滚似地。苏谨霖一根烟了, 又在烟盒当中抽出一根,旁边立即有人上前点烟,他掐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眼圈来, 这才看向春来。
少女嘤嘤哭泣求饶, 一边脸上已经肿了起来,一个老妈子到底在她怀中摸出一个文件袋来,恭恭敬敬地送了苏谨霖的面前来。
他咬住烟, 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纸袋, 里面是签好字的合约合同。
连个见证人都没有,苏谨霖看了一会儿,仔细又将合约书房回了纸袋当中。他薄唇微勾, 垂眸对着春来轻笑着,仿佛刚才将她踹下床的不是他一样。
手里拿着纸袋,他唇边烟云缭绕:“行了,我怎么听说你喜欢我?嗯?春来,你刚才说什么,现在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春来被老妈子抽了脸,此时蜷缩在地板上面,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向前爬将两步,抖着手抱住了苏谨霖的小腿:“二少爷,二少爷别撵我走,我从进了这园子就追喜欢二少爷了,东西我已经帮您偷了来,别的不敢想了,就留着我,留着我吧!”
苏谨霖将纸袋放在了腋下,他伸手拢紧了腰腹上面的束带,径自从她身边走过:“这东西是你在苏唯的房中偷出来的,想要对质的话,我能有一百个不在家里的理由,你想想,那时候会有多少人能相信你?”
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东西是偷了来,但是如果苏谨霖不留着她,那么苏守信父子不会放过她,现在这个时候,她连出碧情园的勇气都没有。
苏谨霖那样的人,每次穿着军装从她身边走过,她都心跳得不行,实在是有心伺候他,没想到他看起来风流做派,但是连闲着没事与她敷衍的意思没有。
这个时候挨了一顿打,求着他了,他从她身边走过,径自坐了床边,纸袋拿在手中,想了又想,到底是勾起唇来:“我为什么要留着你?总得有留下你的理由。”
春来跪行几步,到他面前,忽然想起了那衣柜当中的另外一份纸袋:“小姐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我想二少爷一定也用得着。”
苏谨霖点着头,只顺着她的话说:“什么东西?”
春来不敢隐瞒,飞快说道:“我看见了,小姐的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纸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没有说实话,只不过想留下来而已。
可惜苏谨霖想来不愿她再插手只是沉吟片刻,摆了下手:“先把人带下去,我得想一下,究竟让她怎么戴上这顶帽子才行。”
两个老妈子一边一个架起来个春来,不管不顾将人拖了下去。
春来来苏家的日子不深,此时更是懊恼,眼泪掉落下来,这时候可哭得不能自已了:“二少爷我喜欢您,我喜欢您呀!”
苏谨霖嗤笑一声,背过身去。
徐迦宁和霍澜庭散步回来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天气又再次转暖,春困秋乏,竟然掩口打了两个哈欠。
上了楼来了,红玉已经迎上来了,到了她面前才小声说:“小姐,我的任务完成了。”
徐迦宁可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来,快步走回了房间里面来,红玉到她面前,往衣柜面上指了一指:“等我回来,藏在衣服下面的合约纸袋被人拿走了。”
四目相对,徐迦宁笑得温婉无害:“她光拿了衣服下面的合约,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认字,已经看过了。一种是她针对合约有目的来的。”
红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我是不能有什么朋友了,开始时候,真的以为是想对我好,才一直与我一起的 。”
徐迦宁仰脸看着她,哭笑不得:“等你以后爬上更稳的位置,那么你一定会拥有更多东西的,朋友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二人说着话,霍澜庭也回来了。
他敲门入内,脸色也不太正常,徐迦宁看见他了,对他笑笑:“下午还去不去医院了?”
他点着头,靠了窗边。
衣柜里面的录取通知书他看见了,这件事她也瞒不住,如果想走的话,那必定是有分手的一天,没想到她看着自己笑吟吟的,好像没有那回事一样。
才一站稳,徐迦宁撵了红玉出去,背着手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低眸,女人娇柔笑脸,吹弹可破。
薄唇微动,还想着她会不会撒娇转眼间人已经上前,双臂拥紧了他:“想什么呢?”
轻轻晃动着他,这已经算上撒娇了,可惜霍澜庭眉峰紧锁,越是看着她的笑脸越是恼意渐多。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片刻之后,到底是为怀中软香妥协,霍澜庭低着眼帘,双臂也将她半拥在怀里,就连声音也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年轻气壮,累的什么东西?
徐迦宁扬着脸,定定看着他,见他毫无笑意,难得心情好,想哄他开心一些。可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看着他:“很累吗?”
他轻点着头,低眸:“嗯。”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不喜欢他这个模样,一翘脚,徐迦宁两手拉扯着人他的衣角,柔软的双唇这就落了他的唇瓣上面。
他错愕地看着她,眼帘微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再次翘脚,又在他唇上吮了一口,不轻不重的,惹得他心中烦躁。
“你觉得呢?”徐迦宁眉眼都低了下来:“好几日不见你了,确是有些想你。”
不知她的想念是真还是假的,衣柜当中还放着录取通知书,霍澜庭怎肯轻易相信,不过他软香在怀,唇上那触感似乎还在,光只是低头看着她了,都觉得心悸。
偏偏她还在惹火,又伸手勾着他手指头了,轻轻摩挲着:“怎么?你这是不相信,还是不想我?”
仰着头看他,他也看着她:“你别乱来,这可由不得你后悔。”
徐迦宁眸光微动,指尖在他衬衫的扣子上面轻动,片刻就解开了两三颗扣子,她伸手入他怀,还坏坏地四处游弋。
霍澜庭喉结微动,两手扣了她的腰上:“别闹,这里没有那个东西,不敢碰你。”
她明确说过了,还要读书不会要孩子的,所以没有准备好真是不能碰她。徐迦宁眼底笑意更浓:“有这份心就行了,都说闺中乐趣,我还没觉得有意思,你总得让我一些。”
他哪里能禁得住诱惑,更是收紧她腰:“别动。”
嗓音微哑,徐迦宁才不听他的,越见他隐忍模样越是想来一回,索性抬臂勾住了他的颈子,猛然向上一跳,两条腿都缠了他的腰上。
一下没勾住,差点滑落,还是他托住了她的后腰。
这个姿势,好荡漾。
不过,她似乎能和他一平了,看着他的眼,她再次倾身,薄唇这就到了他唇边,光只是呵着气:“霍澜庭,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再不动,那以后你也别想碰我。”
气息当中,都带着花香似地。
霍澜庭心中狂跳,抱着她几步到了床边一下将她放倒,他随即也摔了床上去,覆身过去,两手已探入到了她内衣之下。
柔软,她整个人都是柔软的。
轻抚,热吻,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当中去。
外面秋风大了些,不知哪里卷起来的小石头子啪地摔了窗上,衣服都扔了地上去,两个人在被底缠在了一起。
窗外蓝天白云,风摆过梧桐树的叶子,沙沙地响。
像是树叶在轻吟,唱歌,又像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低低的靡靡之音,男人天生力气都要比女人大一些,所以在她最柔软的时候,他下意识会用尽全身力气待她,恨不能将这一刻一直撞到永恒。
时间还早,二人正是忘情,当当,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徐迦宁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霍澜庭停下了动作,扯过被子遮住了二人:“谁?”
红玉在门外应了声,还好她没敢进来,就在门外:“是顾家二少爷来了,说是这两天学了新东西,来教小姐课业的。”
是顾君书来了,徐迦宁立即分神,可她目光一转才要开口,霍澜庭又动了下,她差点叫出声来,恼着看他,他一低头,就封住了她唇。
红玉还在门外纠结:“小姐,让顾家二少爷在楼下等你?还是让他上楼来?”
房间内似乎安静了下来,又似乎有什么声音,她贴了耳朵在门上,仔细听,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霍澜庭特别在意顾家那少年,红玉看得出来。
现在没有他们的同意,也万万不敢把人带楼上来,她才要再开口问一声,忽然从门内传出了一声闷哼。
似不真切,也好像是听错了。
红玉再侧耳细听,这一次,声音大了些,她可听清楚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去,赶紧踮着脚尖退了下去。
125、妮子的股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玉又给顾君书倒了一杯茶。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他耐性好得很,对红玉笑笑, 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俊秀的美少年, 红玉多看了他一眼, 不由暗自叹息。
他来了好一会儿了,红玉跟他含糊其辞地说小姐有事忙着,偷看着他,他很干脆地说等她一会儿,没关系,没想到这一等就半个多小时了。
春秀在外面回来,拿了点水果,看见红玉了, 叫了她一声:“小姐在楼上吗?大少爷从外面回来了,买了些水果,让给她送过来些。”
红玉嗯了声, 伸手往楼上指了指:“在, 在楼上。”
少年低头喝茶,低着眼帘。
春秀上楼,目光在顾君书的身上一扫而过。楼上静悄悄的, 到了客厅, 才把水果放下, 长廊的那边,房门一动,徐迦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波点毛衣背带裤, 长发披在肩头,两手随便拢着,一抬头将头发扎在了一起。
春秀连忙叫了她一声:“小姐,大少爷让人给送了水果来。”
一句话未了,在徐迦宁的身后,霍澜庭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后面,他西裤在身,衬衫马甲,手里还拿着块手表。
几步追了上来,他到底拦住了徐迦宁,她侧身,回眸:“又怎么了?”
他拉过她手,将手表戴了她的手腕上面:“没事,把手表戴上,方便你看时间。”
徐迦宁抽回手去,无语地看着他:“他找我一定是有事,你若不放心,那就一起下楼。”
之前也没叫他一起过去,现在突然邀请了,那他当然一口答应下来:“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追出来,怕就是安了这个心的吧。
徐迦宁无奈地轻摇了头,才一番缠绵,心头上还留着他的气息,难免心生涟漪。知道他不安心,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嗯,走吧。”
男人任她握住自己手,一起下楼。
走过旋转楼梯,能看见楼下的少年,听见脚步声终于抬起了眼:“姐,我给你送课业来了,这么多天不去学校,不能落下。”
说着,将随身携带的包打开了,拿出整理好的笔记,站起来这就迎了上来。徐迦宁忙松开了霍澜庭的手,接了过去:“多谢你还记着我,没想到我耽搁了这么久,家里人也和我商量着,看看读书的事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重新考虑一下,霍澜庭闻言低眸,落后两步看着女人的背影。
徐迦宁招呼顾君书坐下,二人并肩一起看着课业,他给她讲解其中不懂的地方,一时间厅中只有她们轻柔的交谈声了。
霍澜庭坐了她们对面,两条腿交叠了一起。
红玉连忙去给他倒茶,不多一会儿,春秀蹬蹬蹬下楼来了:“小姐,霍麒麟小姐打电话过来,问您能不能过去学校一趟,说有急事。”
有急事,徐迦宁当即应下来了:“告诉她我这就过去。”
说着抬眼看了霍澜庭一眼,站了起来:“我去学校一趟……”
霍澜庭和顾君书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什么事,我也去。”
二人话音刚落,又看向彼此,徐迦宁此时急着出门,没时间顾忌太多了,叫了霍澜庭:“开车过去吧,不知道麒麟姐出了什么事。”
她将笔记放了茶几上面,让红玉收起来,随即转身。
霍澜庭与她并肩:“放心,我姐姐她做事谨慎,多半不是她的事,急着让你去学校,想必是学生们的事。”
二人匆匆往出走,少年被落了身后。
他错愕片刻,看着她们背影,也毅然跟了出来。
霍澜庭亲自开车,二人出了东园,直接上了车,顾君书犹不甘心,也跟了过来,拦住了车身,说他哥哥也在学校,想过去看看。
徐迦宁没有时间犹豫,摆手让他上了车。
三人开车直接去了新建的女校,十几分钟的路程,都没有说话,车停了校区门口,徐迦宁最先下车,被风一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穿风衣。
风有点凉,才一顿足,霍澜庭立即到了身边,揽住了她的肩头,半拥着她:“我也没穿外套,快点进去吧。”
徐迦宁抬眸看了他一眼,莫名地安心。
进了校区,有十几个孩子在一起围成一圈,一位女老师正带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霍麒麟打完电话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和其他两位老师在校舍前说着话。
她一身碎花旗袍,抱着双臂,神色冷凝,一抬眼看见徐迦宁来了,立即对她招了手。
徐迦宁快步上前,这才注意到,霍麒麟身边站着的男老师,是顾君行。
他也正看着她。
走到面前了,徐迦宁这才开口:“什么事这么急?”
霍澜庭就站在她身侧,一手轻搭在她的肩头,手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还闪着微光,他低眸看了下徐迦宁的手,她没有戴戒指。
霍麒麟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眼孩子们:“你也看见了,新校区现在就剩十几个孩子了,当初报名时候都快过百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流失了这么多。”
徐迦宁也很惊讶:“少了这么些个?他们都做什么去了?”
霍麒麟看向自己的弟弟,唏嘘不已:“能干什么去,都做了童工去,为了那两个大子,没办法,现在工厂里都愿意招童工,孩子们也都是为生活所迫。”
霍澜庭当然知道,他厂房新建成,里面也有不少童工呢:“现在的问题不是读书,而是温饱,有钱人家的孩子有书读,只是那些还需要养家的孩子们,他们难读书。”
霍麒麟迎着她们进屋去说,顾君行侧立一旁,回眸看见自己弟弟也远远跟了后面,顿时皱眉。他迎上前去,兄弟相见,都目光不善。
顾君行一身青衣,将弟弟推到一边,目光沉沉:“你现在倒和她走得近了,还换了学校读书,现在日日跟着她干什么?”
少年两手还在口袋当中,脚步也停了下来:“嗯,她现在是我姐,不是我嫂子了,大哥也管不到我们之间的事了吧!”
说什么是他姐了,顾君行脸色更差:“顾君书,她现在过得很好,虽然不是你嫂子了,但是从前也是,我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少年闻言轻笑,侧身过去不看他了:“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打什么主意了,我现在和她是同学,不过是陪着她,她既然能和你离婚,日后也保不准再和霍澜庭离婚,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话音刚落,一声轻笑自背后响起。
兄弟二人都转过身来,霍澜庭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想必是听见少年的话了,他站在两步开外,眼底都是些许笑意:“我就知道,你时时跟着她,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没想到,你才十几,还打算一直等着她了?”
顾君书毕竟年少,心高气傲,被他当场说穿,一下别过了脸去。
反倒是顾君行生怕他误会徐迦宁,连忙解释着:“霍少爷别放在心上,君书还小,说的什么话都是不作数的,迦宁呃……苏小姐她重情重意,既然和您结婚了,还说什么离婚,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他说的也是和气话,可偏偏离婚这件事本来就在心上,霍澜庭闻言更是冷了脸色:“嗯,抱歉了,她现在是霍太太,不会离婚了。”
说着当即转身,他本来是想回车上的,现在立即改变了主意。
快步走到了讲堂的门口,推门而入,徐迦宁和霍麒麟在一起正商量着孩子们读书的事,缺失的孩子们家庭情况都不太好,直接给钱那不现实。
霍麒麟本就为了教育慈善,对钱没什么概念,她还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家庭温饱解决了,孩子们就能回到学校了,不如成立一个专项的善款……”
话未说完,徐迦宁已经皱眉了:“之前建校已经花费不少,现在善款从何而来?再说,一个家庭如果非要依靠孩子去挣钱,那么也说明他父母有问题,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一个孩子还能救助,这么多孩子这么多家庭根本顾不过来,你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么上海的孩子一半来你这里读书,你拿什么来维持生计?”
也是这个道理,霍麒麟双手捂住了脸:“那你说怎么办?”
话音才落,霍澜庭已经坐了徐迦宁的身边:“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勉力一试。”
两个女人都看向他了,他目光浅浅,虽然没有看着徐迦宁,手一动却握住了她的手:“招工的时候,家里有孩子来学校读书的,工钱单加一些,这样变着法子鼓励孩子读书,一般家庭自然也是愿意的。”
这不错,比起白给,加些工钱也好。
霍麒麟轻抚着额头:“那那些童工怎么办?”
霍澜庭摊开指尖,与徐迦宁手指缠在了一起:“不用理会,只要几大家开始实施,慢慢的,孩子们都会回来读书的。”
对,霍麒麟眸光微动:“好,那我可以去游说陆家,多一分力是一分力。”
说着,真是一刻也等不到,转身要走,说这就去陆家。
徐迦宁嗯了声,苏家的事现在多半掌握在苏谨言手里,她回去说应该没有问题,霍澜庭这个办法可以实施,枉顾些利益,但是可以从别的地方再补。
她站了起来,想要叫霍澜庭也一起离开,可他却没有动。
低眸看着他,徐迦宁不明所以:“怎么了?”
霍澜庭依旧未动,光只是抬起了眼来:“我忽然想起件事,新厂建成之后,可能会有分股,你要不要与我一起持股?”
“……”
126、妮子的慈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草地上坐着十几个孩子, 正围成一圈。
徐迦宁走了过去,孩子们看见她了, 因为不认识都好奇地光看着, 霍麒麟在她身后, 对孩子们直摆着手:“孩子们,快来看看,这是我们学校的发起人,没有她,就不会有学校,也不会有这么宝贵的机会让你们读书。”
带着她们一起玩耍的老师,才要拍手,孩子们已经使劲拍起手来。
一个个真诚的笑脸, 孩子们有大有小,有男有女,那么看着她, 都一脸笑意, 这样的笑脸,她还未曾见过。
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是对她的感激, 是对未来的希望。
说不清为什么, 她看着孩子们的笑脸, 心中生出了很多情绪,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起初, 她建校,是为了帮助徐凤举和霍麒麟。
现在她忽然有了庆幸之心,幸好她做了,活着好像有了更多的意义。
其中一个孩子站起来跑到了她的面前:“这位姐姐好漂亮!”
怎么能叫姐姐,霍麒麟上前一步,才要纠正一下,徐迦宁回头对她笑笑,表示没事。孩子们有一个叫嚷起来,通通都站了起来,跑过来将她围了起来。
“和我们一起玩吧!”
“和我们一起玩吧!”
“和我们一起玩吧!”
玩?
她的人生当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玩乐。
在她童年时候,她有永远完成不过来的各种学习,长大一点,少女时候就进宫了,现在看着孩子们个个期盼着的目光,忽然来了兴致。
“好,我也玩一会儿。”
徐迦宁瞬间被孩子们推了前面去,她也坐了草地上面,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张口大笑,孩子们有的扑了她的身上,她乐不可支,眉眼弯弯。
霍麒麟和霍澜庭站在一处,都松了口气。
顾家兄弟也走了过来,霍麒麟回头看见,也与顾君行打着招呼,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孩子们当中的徐迦宁身上。
他和徐迦宁的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霍澜庭当然知道。
可即使这样,他看着男人的目光,也是不快。
少年坦然上前,侧立一旁,两手插在口袋当中,也看着她目光浅浅。
霍澜庭指尖在口袋里的车钥匙一转,立即勾了出来,他余光当中瞥见少年神色,也是扬眉,身边的霍麒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诧异。
“怎么了?”
“没什么,”霍澜庭轻笑出声:“好像是我太多心了……”
徐迦宁在草地上坐下站起,和孩子们一起玩了好一阵,感觉许久以来深藏在心底的东西都发泄出去了一样。
眼看着日头又到了中午了,孩子们去吃午饭了,她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也抿了下耳边的碎发。霍澜庭上前一步,对她伸出了手来。
徐迦宁举起手来,任他握住她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他力气也大,不光将她拽起,还大力将人扯向自己,直接将人接个正着。
徐迦宁玩闹过后,腰有点酸,顺势靠了他的肩上。
霍澜庭略一低眸,轻轻将她拥住:“我刚才想了,厂里的工人可以重新招工,一个家中有读书儿童的工人一个月可以多给一块钱,这样也是一笔不少的开销,不光是工厂,还有码头,很多家庭都有做童工的,如果你想帮助他们,那不妨试试。”
徐迦宁轻点着头,伸手抚着胸口,不可思议地轻喘着。
她心跳很快,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她平静了片刻,才是开口:“好,就按着你说的办,不光是你家,我回去让大哥也这样做,应该能解决一部分童工问题。”
霍澜庭回眸看了眼霍麒麟,将怀中人拥紧了些:“还有陆家和沈家,我都有办法说服,教育事业和医疗事业都不能放下,但是你不能光看着,我想你能有点准备,我想……”
话未说完,低眸看她。
徐迦宁才平复了下乱跳的心,才是扬脸:“你想什么?”
他一低头,薄唇这就落了她的鼻尖上面,轻轻一点,眼底都是笑意:“我想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想昭告天下,你是霍太太,好不好?”
徐迦宁眨着眼,没有说话。
霍澜庭声音轻柔:“就像我说的那样,新建的医院都有你的股份,以后不仅是这些 ,还有我所有的房产和收入,都是你的。”
其实,是有点动心的。
只不过,她向来谨慎,昭告天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徐迦宁想了下:“我考虑一下。”
考虑就好,霍澜庭嗯了声,牵起她的手:“那走吧,先送你回去,你先将身体养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霍麒麟在一旁看着他笑:“看我这个弟弟,对你的事一直都这么上心。”
徐迦宁笑笑,对她摆手:“就按着他说的办,我们回去先联合大家一起拒绝童工,用奖励的方式重新招工,但凡能来学校读书的孩子,一个月多给一块大洋。”
霍澜庭也是松了口气:“好,这样一来,会多很多孩子的,学校还能正常运行,我先为她们准备上学用的教具。”
徐迦宁点着头,和霍澜庭一起转身。
少年侧立一旁,看见她们要走了,也走了过来。
霍澜庭余光当中瞥见他了,不以为意。
他们一行人出了学校,再次上车,霍澜庭和徐迦宁一起坐在前面,她刚才玩闹一通,本来就大病初愈浑身无力,此时更是疲乏,坐好就闭上了眼睛。
启动车子,霍澜庭双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瞥着她:“这么快,就睡着了?”
徐迦宁眼帘微动:“回去睡,我现在只是想眯一会儿。”
霍澜庭见她神色,知道她是真的累了,将车窗都关得严实了,这才慢慢开车:“睡吧,到家了我告诉你。”
轿车渐渐驶离,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再没有人开口。
徐迦宁困乏,闭上眼睛就一动也不想动了。轿车行驶了十七八分钟回到了碧情园,霍澜庭让徐迦宁先下车,说去送顾君书再回来。
她累了,要回去躺一会儿,让他们先走,这就下了车。
霍澜庭立即掉头,从后视镜当中看了眼女人的背影,再回眸时候,已是勾唇。
顾君书也看着窗外的女人,车速一快,立即离开了碧情园的前面街道,紧接着,车速又慢了下来。
霍澜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面,似笑非笑地:“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男人之间的对话,当然懂。
少年也未否认,自从上次他在徐家,动了那样的心思,当场被霍澜庭撞见,他的那点爱慕之心似乎没有什么可疑隐藏的了,自然是坦然承认,嗯了一声。
霍澜庭勾唇一笑:“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名下所有的东西,都有她的股份,她现在是霍太太,我们并不会离婚。”
顾君书低着眼帘,不为所动:“你别小瞧了她,她在顾家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会和我大哥离婚,当初进门的时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离婚时候也那样痛快。”
霍澜庭脸色微变,不过当着少年的面,自然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你们顾家,离了也罢,我不一样。”
说着加速,再不开口。
少年心中也恼,他知道了,三言两语之间,也听见霍澜庭和徐迦宁说起来了工人工钱的事,恨不能现在立即长十岁,那样的话,就能帮助她做些什么了。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
二人是各有心思,静默了一路,霍澜庭将人送到了顾家门前去,他熄火停车,并未回头:“顾君书,现在我给你第二条路,如果送你出国留学,或者送你去读军校,在他们和我太太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少年怔住,他一手还扶在车门上,刚要下车。
霍澜庭两手都在方向盘上面,看着前面顾家的大门:“你现在没有任何的实力与我争,你功成名就那一日,或许还有一分机会,现在机会我给你了,你要不要去?”
他脚尖微动,低眼看着自己的鞋。
徐迦宁现在有很多双皮鞋了,而他却只有一双,他在去苏家之前,想换件衣服,可只有校服穿上才显得自己更俊秀一些。
毕竟年少,心思敏感。
顾君书听着霍澜庭说的话,百感交集:“霍少有心了,可是……”
不等说完,霍澜庭已经打断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是我突然兴起想起来的,过了今日,我可不会记得还有这么回事。”
能出国留学,或者去读军校,这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事,少年眸光顿紧。
霍澜庭启动车子,按了一声喇叭:“下车。”
顾君书打开车门,连忙下车。
男人调转车头,之后摇下车窗,抬眼看着他,车身微动:“不想去就算了。”
车窗慢慢升起,霍澜庭看向街道,脚下刹车微抬,才要离开,少年已经急急扣响了车窗:“等等。”
霍澜庭顿时回眸:“想好了?”
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再不会有。
顾君书嗯了声,发白的指尖还扳着车窗:“想好了,我去读军校。”
妮子的笑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到碧情园的时候, 已经下午了。
徐迦宁大病初愈, 浑身疲乏, 但是满心的欢喜, 因为那些孩子, 她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祖奶奶已经不在了, 她在园子里慢慢地踱着步, 想起了很多事。
秋风瑟瑟,走到东园了,红玉在石阶下面逗猫儿, 走上前去,叫了两声糖球,蹲下身体一拍手, 小猫儿这就奔着她走了过来。
雪白的猫儿只那双眸子漆黑, 徐迦宁伸手将猫儿抱了起来,红玉等她走到面前了, 这才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红玉在身边小声嘀咕着:“小姐, 春来挨了顿打, 被家里人接走了。”
徐迦宁轻抚着猫儿的身体, 脚步缓慢:“奇怪了, 拿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应当奖赏才对,苏谨霖怎么还打了人家一顿, 给人送走了?”
红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是, 不给奖赏也就罢了,还打人一顿,撵出去了,这是为什么呢?会不会是没有按着咱们想的……”
她声音很低,走上楼梯了,能听见楼上有些微的脚步声,徐迦宁回眸瞥了她一眼,她顿时不说话了。上了二楼,楼上果然有人,春秀给苏谨言倒了茶水,他正在桌前看报纸。
徐迦宁走了过去,怀中的糖球喵呜一声,男人手中的报纸低了一低,苏谨言眼帘微动,见是她,只道她出去散步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天凉了,走动走动就行了,多躺一会儿,等病好了再出门。”
“没事,”徐迦宁靠了桌边,对他笑笑:“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今天去了学校,很多孩子都为了去做童工放弃了读书,麒麟姐姐在分校等着我,孩子们只剩十几个了。”
知道她话未说完,苏谨言光只是放下了报纸,定定地看着她。
徐迦宁看着他目光沉沉:“我们商议了一下,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霍澜庭新建的工厂招工,准备给有孩子读书的工人每个月多一块钱。仔细一想一年也很多支出,但是再一想,民心所向,这才能做好人民表率,带给我们的,那些孩子的未来,是不可比拟的东西,如果可以商量,我宁愿和你一起商量下,创造些条件,能帮助多少个家庭多少个孩子,就帮助多少个。”
苏谨言想了下,坦然地看着她:“上海最大的纺织厂里面,有工人三千来人,其中不满十五岁的童工就占六七百,如果按着你们商议的这样施行,的确支出不少,但是工人具有不稳定性,拿了钱不做事的呢?我是商人,不重情,你们这个问题,不是个人的问题,也不是能以一己之力能力挽狂澜的。”
徐迦宁点头,其实细节都已经想好了:“工人做工可事先讲好,做满多久补贴多少的,我也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也不想千古留名什么的,只不过,虽然不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改变那些孩子们的未来,但是至少,做了这些事,我没有白来这世上一回。个人能力有限,所以我想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创办个助学会,号召一下,想必很多人会响应。”
苏谨言顿时抬眸:“什么样的时机是合适的?”
徐迦宁坦然道:“霍澜庭想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看见了国外学校的邀请函,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想顺着他的心意,或许那就是一个好的时机。”
的确,苏霍两家联姻,那婚礼会吸引到上海所有名流。
之前因为怕徐老爹伤心难过,很多事都藏着掖着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她既然有心,那么他怎么会拒绝?
苏谨言轻点着头,到底是答应了下来:“那等你们婚礼之后,我也助你们一臂之力。”
她满心欢喜,两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脸笑意:“如此,便多谢大哥了。”
苏谨言无奈地笑笑,抖开了报纸,继续看报。
不多一会儿,电话响了,他接了通电话出去了,徐迦宁走到长廊上面听见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到房间了,她到床边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医生家里的电话,片刻之后,陈医生接通了电话,问她什么事。
徐迦宁开门见山地:“陈医生,那些检验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之前送了她和苏守信,还有苏谨言和苏学文的检验要求,一直没有消息,陈医生当然知道她问的什么,在电话的那头翻了下日历,看了眼。
“快了,再半个月,一定能出来了。”
半个月,时间来得及,徐迦宁谢过他,挂断电话。她让红玉给糖球洗澡,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客厅当中早没有了人,苏谨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有春秀一边擦着花叶。
沙发上面还放着一本杂书,徐迦宁坐过去拿将起来,是一本周刊,打开看了两眼,前面页面都是苏婷,她一头短发,微扬着脸任性而又自信。
翻看两页,似乎是之前给她拍过的照片,周刊上面是换了三套衣服的苏婷,还有一套露出露脐装,小腹平坦。
徐迦宁低头正看着,脚步声起,她以为是霍澜庭回来了,并未抬头:“给人送回去了?”
这句话本来是问的顾君书,结果来人轻笑出声,音调轻扬:“一个丫头而已,送回去了,怎么碧情园上下都知道了?送不得?”
听这声音,她立即抬起了头来。
是苏谨霖,徐迦宁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下:“不知道是二哥,对不住了,我以为是霍澜庭回来了,他去送我的同学,这会也该回来了。”
苏谨霖今日穿着一身西服,内里的领带打得正正直直的,一手在口袋中摸索着,另只手随着动作前后摆动着。
走到沙发面前坐下了,他看着对面的徐迦宁,目光灼灼:“谁要你解释这个了?怎么了,几日不见,这么温顺,病还未好?”
徐迦宁闻言顿笑:“温顺?”
她摇头笑笑,也不分辩。
苏谨霖靠坐了沙发上面:“霍澜庭什么时候回来,这两日总统府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我过去,我想知道,是不是他‘美言’了几句?”
徐迦宁细想了下,放下了那本书来:“不能吧,他很忙,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去什么总统府。”
他看着她的脸,笑意意味不明地:“妹子,你今日和平时不同,怎么看怎么不一样,怎么办,看你都要上瘾了。”
这话说得就暧昧了些,徐迦宁笑了,看着他站了起来:“这些话,你还是说给别的姑娘听,看我上瘾,我怕是惶恐。”
惶恐就对了,他目光当中更多了些玩味:“怎么办,现在你有了太多的东西,如果有一天,那些本来不属于你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徐迦宁走过他的身边,浅笑扫过他的脸:“二哥说笑了,有些事不要做得太过分,不然受伤的,会是自己,我奉劝你少打我的主意,不然有的你苦头吃。”
说着再不看他,下楼去了。
背后安安静静的,他没有追过来,徐迦宁径自下楼。
夕阳西下,她走下石阶,看着夕阳那火红的云朵,出了会神,园子里的梧桐树一片秋黄,她慢慢走了过去,一抬手摘下了片树叶。
树叶拿在手中,轻轻描绘着掌心模样。
徐迦宁脚下也是落叶,她来回在梧桐树下走了走,踢了许多叶子,心中还惦记着,霍澜庭去送顾君书,可到现在还未回来。
不经意地一回头,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大步走了过来,他背后是漫天的彩霞,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了,这才顿足。
徐迦宁一手还抚着梧桐树,看着他目光浅浅:“怎么才回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也有笑意:“出去买了点东西,人已经平安送到家了,你放心,本来就累了,怎么不回去休息,还反倒出来散步了?”
平安送到家去,那就好。
徐迦宁脚下踩着落叶,见这秋日萧瑟,不由感慨:“天气好,就总想出来走走,你看这些叶子,落叶归根,算是它们的归宿了,我却不知道我的归宿是什么……”
他闻言眸光微动,再上前一步:“别胡思乱想。”
的确是在胡思乱想,徐迦宁点头,随即抬眼,将这些惆怅抛之脑后:“其实秋天也很美的,霍澜庭,你喜欢秋天多一些,还是喜欢夏日多些?”
还叫着他的名字,霍澜庭。
可即使这样,他的目光也还在她身上移不开:“我喜欢你多一些。”
错愕之余,徐迦宁一下被他这句话逗笑,是真的开怀笑,她弯了腰,再抬眼时候,眼底都是他的影子。
上前一步,她小粉拳轻轻捶在他的肩头,笑意全是眼底:“胡说八道。”
左右无人,夕阳已将落,空中彩霞为证,霍澜庭单膝跪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了来,这就举了徐迦宁的面前来。
锦盒当中,摆着一颗人称可比鸽子蛋的戒指。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扬着脸,目光灼热,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秋风拂过他耳边,有些人有些东西总是这样,不紧紧抓住,生怕就此错过。
“真心以待,惟愿今生相伴,我们重新,从补办婚礼开始,好吗?”
他步步为营,为的是什么?
徐迦宁似乎从中得知一二,他眼里是她,他喜欢她,心中是她。
很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很喜欢,伸手拿过锦盒,啪嗒一下合上了盖子。
她说,好吧,笑意更浓。
妮子的婚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华安街上, 人来人往。
黑色的别克轿车停在了巷口, 车门一开, 司机先帮打开了后面车门。
苏守信先一步下了车, 随后, 徐迦宁拿着手包也低头下车, 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抬眼看着他,目光当中都是笑意。
举步上前,苏守信也是松了口气:“现在的我, 反而松了口气,徐大哥是好人,我很感激他, 此生无以为报, 你多孝顺他。”
徐迦宁点着头,双手扶包, 想到徐老爹向来心细, 不着痕迹地又抽手出来。
他似乎并未在意,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徐家的大门, 院子当中的花架子上面, 还摆着徐老爹的一溜子长·枪短剑的, 地上扫得干干净净,前院后院都安安静静的。
徐迦宁带着苏守信往前院大屋走去,不等走近, 从大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妈子, 看见徐迦宁了,还一拍手,笑的跟朵花似地。
“诶呀!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她扯着嗓子叫嚷起来,徐凤举顿时从里面迎了出来,看见妹子了,先上前对着苏守信伸出了手来:“叔叔好,欢迎欢迎!”
苏守信上前与他握手,笑颜以对:“徐大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正说着话,徐老爹提着长长的菜勺从后院里冲出来了,他穿着大围裙,激动得不能自已,脚下生了风似地大步到了她们面前来。
“我正做菜呢!可准备了一早上了,今天咱们哥俩喝点,这么难得的机会,必须得喝点酒对吧,凤举,快些备酒,菜马上就好了。”
苏守信双手握住他手,看着另外一只手上的菜勺子哭笑不得:“不用太麻烦了,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之前联系了下,原本是想去酒店小聚一下,但是徐老爹非邀请他们来家里,他要亲自给做些酒菜,就这么,苏守信带了徐迦宁就来了。
进了大屋里,桌子已经摆好了。
上面摆上了碗筷,徐凤举伸手相邀,苏守信也就坐下了:“进门就吃饭,这多不好意思。”
跟在身后的徐老爹哈哈大笑,一手拍了他的肩上:“别多想,是想给我闺女做好吃的,她好久没有回来吃过饭,想让她多记着点我的好才做的。”
徐迦宁蓦地失笑,很快,徐老爹摆手要走,他还有很多菜没有做好,苏守信可给人抓住了,非要跟着过去看看,哥俩要说会话,一起走了。
徐凤举往桌子上面摆着酒杯,无奈地对着两个爹的背影摇着头:“瞧瞧,有了闺女忘了儿,昨天晚上你打电话说回来定婚期,可给他高兴坏了,一早就出去买菜了,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你再来电话,一定告诉你千万要来,不能食言。”
放在心头的枷锁一旦解开了,俩家都收到了彼此的祝福。
徐迦宁更加惬意相处,坐了桌边,抬眼看着徐凤举:“你呢?你怎么样?麒麟姐和陆少爷现在有什么进展的吗?你还在等她?”
老妈子已经去给徐老爹打下手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徐凤举低着眼帘,失笑:“不,我不是在等她,其实我是在等我自己,我在等,什么时候看见她时,心不乱跳,什么时候不那么喜欢她了,就什么时候能放下了。”
他说这番话时候,一直低着头,看不大清他的表情。
男女之情,实在毫无道理可言,徐迦宁心中微动,想起了霍澜庭来,他最近一直在布置婚礼现场,因为之前的求婚,她再次答应了他,所以日日笑颜。
这些日子都在霍家住着,因为是独立的院子,独立的房间,所以到了晚上比较放肆,没有心理负担。
徐凤举见她神色如常,与她说着闲话:“我知道,她最近四处奔走,游说各家放弃低薪童工,并且生成奖励制,但是好像碰壁了,非但是别人不支持她,笑她天真,陆家二少爷也好像没有帮她。”
徐迦宁蓦地抬眼:“你怎么知道的?”
她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义无反顾:“我将新置的洋楼卖了,好多盘两个码头上的仓库,这样的话,码头上的工人们也能让孩子们去读书了,我想帮她。”
她:“……”
徐迦宁伸手揉着额头:“何苦呢,值得吗?”
徐凤举笑笑,两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什么值得不值得,什么都不能衡量,她是我的大小姐,多少年都是,如果我一直忘不了,也不能娶别人,那这辈子就这样也不错。”
可能是性格问题,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看不到回报的爱,一直默默付出关心着,徐迦宁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双唇微动,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你念什么呢?”
徐迦宁念了片刻,才是抬眼:“向老天祈求,祈求麒麟姐能看见你。”
他笑笑,一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才要开口,敲门声忽然在背后响起,徐凤举蓦地转身,冷不防女人一身旗袍,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错愕着说不出话来。
霍麒麟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上前两步,对他摆了摆手:“徐凤举,这是什么?”
那是他委托律师要卖洋楼的合约书,只是不知道怎么在她的手里,徐凤举眼帘微动,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它怎么在你手上?”
那座洋楼是他之前买下来的,还曾经幻想过,置办了房产,雇两个丫头和老妈子,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做婚房。
现在结婚无望,他打算卖掉了。
霍麒麟和陆家少爷走得那么近,听说还谈起了婚期,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见他问了,霍麒麟恼着上前,将纸袋拍回了他的怀里:“你卖洋楼干什么?别告诉我跟学校有关系,之前你悄悄出的那四万大洋已经让我欠你的了,现在这算什么?”
徐凤举目光沉沉,不说话。
霍麒麟见状更恼:“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徐迦宁在一旁叹息,她哥哥那份心思,只怕霍麒麟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不会找上门来,这层窗户纸,只怕还得有人先捅破了,否则死路。
她在徐凤举的背后,忽然开口:“麒麟姐,不用问他了,他不敢说,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他爱慕你多年,至今已是多年……”
话未说完,徐凤举已然回眸:“徐迦宁!”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徐迦宁登时抿唇:“你吼我?”
她神色顿变,别开了脸去,既委屈又恼怒,徐凤举懊悔不已:“我没有……”
霍麒麟站在两步开外,目光灼灼,见他手足无措模样,更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作祟,转身就走。
徐凤举怔住,还是徐迦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他踉跄了下,随即大步追了出去,匆匆跑到院子外面,到底给人追上了,霍麒麟走得很快,他急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蓦地将人扯了回来,四目相对,徐凤举心如捣鼓:“大小姐……”
霍麒麟也看着他,他比自己小几岁,这个年纪早应该是娶妻生子的人了,她定定看着他,脑海当中是徐迦宁说的那句话。
怪不得,这样的话,很多事就通顺了。
她眼中的男人,已经褪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他的肩膀,上次难过时候靠过一次,都当他是弟弟的,霍麒麟眸光微动,叫了他一声:“凤举,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没有想过结婚的。”
他喉结微动,嗓音已沉:“我知道。”
她的手腕还在他手中,抓得紧紧的,霍麒麟想起多年前那个半大孩子,这么多年,转眼间都长大了,她再不是少女,而他似乎早已成熟。
“男人们在我眼里,其实多半都差不多,结婚与否,都无法忠诚,我爹,我哥哥,我无法相信自己,无法相信别人,你知道吗?”
徐凤举再次点头:“我知道,所以一直看着你,想你一辈子不结婚,那我也不结婚,就这么看着你就好。”
她眼中忽然湿润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你还这样看着我?”
他忽然生出了些勇气,指尖一滑,又握住了她的指尖:“就这样,当年我最惶恐害怕的时候,你这样握住了我的手,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丢了妹妹,有多想哭。”
霍麒麟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我现在也很想哭,徐凤举,你真是太坏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他的心里,她始终那样。
他自惭形秽,自然无法开口。
可现在看着她,说与不说,好像都忘了,他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都要化了……
霍麒麟一直看着他:“我和陆修文今天大吵一架,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有卖洋楼的打算。徐凤举,我实在不是一个好女人,也没想过结婚,即便是这样,你如果真有心,要不要试试?试试和我在一起?”
她对待感情向来洒脱,还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一直一直爱慕她。
自然心动。
徐凤举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激动不已:“要要要!”
霍麒麟从他手腕当中抽出手去,当即转身:“好,那你明天到我家来接我。”
霍家的车就停在大门口,她几步上了车,独自开车调头,徐凤举心砰砰地跳,对她摆着手,他满心欢喜,一直看着车尾灯在眼底走远,才放下了手。
实在是难以相信,徐凤举大步跑回了院里,一口气叫了三声妹子,直接闯进了大屋去,徐迦宁正翻看着日历,看着吉时良日。
他高兴坏了,进门时候还绊了一下,差点摔进来。
“妹子!”
妮子的真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近日来, 徐凤举可是春风得意。
霍麒麟动容之余, 给了他一个丁点的机会, 即使是渺茫的希望, 他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 每日接送霍麒麟, 和她同进同出的。
徐迦宁不知道该不该为他高兴, 因为这不是最终的结果。
未来都是未知的,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长久,徐迦宁深知其中的道理, 就连她自己和霍澜庭的,都不知道将来会走到什么地步。
霍澜庭什么都不说,什么也都不问, 犹自准备着婚礼。
定下了两个月之后的婚期, 他百忙之中,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准备婚宴了, 常常一天都看不到人影, 徐迦宁也很忙, 她盯着苏谨言将厂区招工重新捋了一遍。
很多孩子都返回了校园, 她和霍麒麟一起将新校区的孩子们做了后续登记, 待一切步入正轨之后, 也重返学校读书。
可惜的是,顾君书已经悄然去读了军校,她一个人在学校当中, 真是束手束脚。
同学们都比她小一两岁, 坐在少年少女当中,虽然不突兀,但身边没有个熟悉的人,总是令人有些说不清的难捱。
好在她适应能力不错,上了将近一个月了,别的还好,只有外文真是一窍不通。
时间长了,难免泄气。
午后下学之后,徐迦宁又留到了最后,她心细,整理了一遍课业才走,出学校的时候,轿车已经开到门口了。
车窗开着,她走近些了,才看清,后面坐着是谁。
左右看看,同学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打开车门上了车。
霍澜庭侧身看着她,目光先落在了她的手上,每日上学都不戴婚戒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伸手将她手尖握住,轻轻摩挲着:“怎么了?”
她还在消化着新学的外文,头疼,神色有点复杂:“没事,有点累。”
她总是这样,不论哪里不舒服了,就说自己有点累,霍澜庭不以为意,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了自己的怀里:“休息一下,难得今天有空,下学还早,回去看看婚纱,你都喜欢什么样的,一起看。”
徐迦宁靠了他的怀里,嗯了声,不愿打消他的积极性。
司机一直开车到了英租界,在这里,有上海最有名的商业街,街上几家租售婚纱,许多年轻人都喜欢追寻着洁白的婚姻,常常来这里看婚纱什么的。徐迦宁跟着霍澜庭下车,这条街上,多半都是外国人,没几个常见的,二人手牵着手,进了一家照相馆。
徐迦宁好奇地四处张望,霍澜庭握住她手,进门就叫了人过来,说是要拍一组合照。伙计请了摄影师出来,很快给二人拍了照片,再出门又转,开始挑选婚纱。
款式很多,还有新添的,带镂空蕾丝的婚纱,徐迦宁看得眼花缭乱,实在难以抉择,霍澜庭兴致正起,问了这个问那个,再让她选,她选不出来,一摆手一起买了四套。
哪有这么买婚纱的,霍澜庭付了钱,婚纱让伙计送了车上去,难掩失神。
接下来,他没再走下去,带着徐迦宁直接回了霍家,婚纱都让人送了新房当中,他说累了,先去洗澡了。
徐迦宁还有课业要写,根本没在意。
和平常的每一天都一样,她先完成了课业,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澜庭已经躺在床上了,时间还早,天还没黑呢,她想起那些饶舌的外文,拿了书本到了床边。
霍澜庭身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报纸,正在看报。
徐迦宁慢慢晃了他的面前去,目光浅浅:“这么早就躺下了?我还想一会儿去公园走走,既然你不愿出去,那帮我看看外文吧,这些个东西都什么,弯弯曲曲的,我一看就头疼。”
他手中报纸都未动上一动:“说说看,你都学了什么?”
怎么办,有点难以启齿呢!
对着他的脸,她好像张不开口,徐迦宁伸手抚额,转身坐回了桌边,她伏身在了桌子上面,想起了她的万能小老师,唏嘘不已。
顾君书走得很突然,之后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叫人去顾家问过,说是他去读军校了,好男儿的确是该去读军校的,徐迦宁感慨了一番,开始也未放在心上。
指尖的钢笔一下滑落,她指尖在额头上面按了一按,有点惋惜:“可惜君书去别的地方读书了,不然还能问问他。”
霍澜庭蓦然抬眸,报纸合上了,掀被下床,这就走了她的身后来:“他上的是军校,出来之后不知让多少人艳羡,有什么可惜的。”
徐迦宁顿时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是读军校去了?”
他坦然地在镜子当中看着她,并没有半分想隐瞒的意思:“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是我送他去的,他说他想去读军校。”
这么巧的事,其中怎么能没有任何的错处,她坐直了身体,侧目:“霍澜庭,你别告诉我,你是故意送他去的,是为离间我和那少年。”
对顾君书那点少年之心,不是没有半分的察觉,只不过他还小,她没太在意而已。不想霍澜庭动作这么快,先将人送去读军校了。
她问到头上了,他也不好再瞒。
嗯了声,霍澜庭看着她,实话实说了:“他对你之心,分明不单纯,我容不得他,将他送走,你情我愿的事,他感激我还来不及,你不会因此怪我吧?”
徐迦宁蓦地抬眸:“现在若是怪罪你,反倒是我不懂事了,霍澜庭你这是在和我吵架?”
他目光灼灼,见她指尖还在外文书上摩挲着,心中更是恼怒:“我不想吵架,但是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她两手交叠在了一起,微皱着眉头,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现在婚礼还未补办,她是霍太太的事情,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包括她要出国的事,现在还未有准实的消息。
霍澜庭再次忍下,背过了身去:“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别的男人?
徐迦宁眨着眼,看着他的肩背:“你这是在干涉我交友的自由。”
他立即与她讲道理,回头看着她了:“你试想下,苏婉和沈明珠过来找我,以我朋友的名义,我若说她们都是朋友,你不该干涉我交友的自由,你心中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徐迦宁脑补了一下,霍澜庭在医院是怎么和小护士说话的,还有苏婉和沈明珠什么的,这样的朋友,那可不行。
她想了下,抚额:“那绝对不行,这样的朋友,绝对不行。”
他靠在了桌边,两手都扶着桌边,忍着恼意:“那现在你再想想,顾君书还是顾君行的,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也难容。”
细想了下,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好吧,徐迦宁坦然接受:“好,因为君书你误会了也不好,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不再提了。”
不提才好,可徐迦宁收拾了书袋,才要去洗漱,霍澜庭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份打好的合约书来,上面有约法三章,规定彼此忠诚。
他递到了她的面前来:“订婚是因为股份,结婚也是为了股份,现在股份都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
话未说完,徐迦宁手一扬,合约书掉落了地上。
她戾色以对,目光冷冽:“你当我在和你做生意的吗?一份又一份的合约?如果结婚是因为利益,那么我不会同你结婚。”
合约书就掉落了他的脚边,他浅浅目光在上扫过,再抬眸也有恼意:“那是因为什么,你什么都计划好了,可你扪心自问,你规划的那些未来生活,尝试做各种的事情,其中可有我?什么都无所谓,婚戒无所谓,婚纱也无所谓,什么在你眼里都一个样的,我不甘心。”
徐迦宁也站了起来,抬脚在合约书上踩过:“不甘心,就不要结婚了。”
说着将书袋挂了一边,转身往出走,她径自走出了房间,一直没有回头,霍澜庭停顿片刻,立即追了出去,可楼上楼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一直追到了外面去,开车奔了碧情园去。
到了碧情园,一问老林,说小姐没有回来,他再次开车到华安街,徐凤举不在家中,问起徐迦宁了,徐老爹还让他回去给闺女带一些吃的,他没有说破,只说不用,转身冲了出来。
不知道她能去哪里,霍澜庭开车走了几个来回,天都黑了,还没有找到人,他再次回到碧情园,徐迦宁仍旧不在。
实在猜不到人在哪里,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开车回了霍家。
快步到了新房楼上,问了芬姐,有没有看见徐迦宁,芬姐诧异地还问他干什么去了,说是少奶奶刚才还找他来着。
还在找他来着?
霍澜庭顿时怔住:“她现在在哪里?”
芬姐见他面有急色,伸手往他们卧房指了指:“少奶奶脸色不太好,我也不敢进去问,晚饭都没有吃呢,好像生气了。”
他当即转身,快步进了卧室当中。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室内漆黑一片,霍澜庭快步走进,到了床边,在昏暗当中看着那床上的隆起,不由松了口气。
伸手轻抚过女人脸上的碎发,他的心都要化了:“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徐迦宁抬起了眼来,她也没有睡着,不过想来他刚才那般模样,心中就恼。
翻身背对着他了,也不理会他。
霍澜庭叹了口气,低下了眸子:“对不起……”
和她在一起之后,似乎总是这样,他一直忍着她的脾气,他一直说着对不起,总之不论对错,都是他在道歉,他在妥协。
什么事,都不能太过。
徐迦宁当即心软,虽然未动,却已开口:“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那些。”
他闻言怔住:“什么?”
女人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是为了你。”
妮子的拒绝
第一百三十章
漆黑的夜里, 窗外风声起了。
天凉了, 然而卧室当中, 还是热浪一浪接着一浪, 霍澜庭情绪波动很大, 狂喜之余, 缠着她疯狂做了三次累得她真是一动不想动, 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懒懒的。
简单冲洗了一番,此时二人交颈而眠。
他再无恼意,心中柔情万丈, 拥着她心满意足。
徐迦宁却睡不着了,闭着眼睛躺了好半天,等身边人睡得沉了, 这才自他怀中抽身出来, 滚了旁边侧身躺着,一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一伸手, 自枕下摸出一本书来, 翻开书页这就看了起来。
书皮上写着梅花之恋四个大字, 这是最新出的言爱小说, 她最近看了好几本这样的书, 从中学到不少。霍澜庭没有安全感, 她拐弯抹角地问了徐凤举,他说很简单,让男人相信你最爱的人是他, 就好了。
思来想去, 照着书上的做了,摒弃掉那些利益关系,她说结婚是为了他,他果然展颜,津津有味地有翻看了一会儿,书上的男女主人公是一对苦命鸳鸯,误会来误会去总也说不清楚,她看得厌烦了,心想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还是别爱了,好累。
关灯,睡觉。
快到婚期了,她想着现在的日子,似乎已经毫无遗憾。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有人疼爱她,有人在意她,她被人牵挂着,那样的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拿什么东西能换来的。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侧颜就在眼底,很奇妙,她们成了真的夫妻。
他很在意她,那种感觉让她欢喜。
这种欢喜,填满了她的心田,伸手轻抚着霍澜庭的眉眼间,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抓住她手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再次将她拥进怀里。
温暖的,依赖。
就此睡去,徐迦宁一夜好梦,第二日睁眼就是男人的笑脸。
霍澜庭站在床边,正弯腰要亲她,薄唇落在她的眉眼上面,他笑眼以对,看了眼手表:“你是不是也该起来了?我送你去学校,然后再去医院。”
六点多了,的确是该起了。
徐迦宁掀被下床,她身上松松挂着吊带睡裙,肩颈处还有他留下的红痕,低眼看见了,上前自背后抱住了她。点点碎吻都落在了肩上,男人的气息逐渐又重了起来,他扳过她双肩,紧紧将人拥在怀中。
“真想这就把你就地正法,还去什么学校,去什么医院,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她靠了他怀中,顿时失笑:“不要命了?”
他咬着她耳朵,直在她耳边轻语:“嗯,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每天都多做几次。”
她一下将人推开,轻捶了他两下:“别闹,我要迟到了。”
他立即追上去,亲手拿了裙子给她,又是一阵笑闹,好半天二人都洗漱了,才走出房间。一起吃早餐,一起看报纸,一起出门,仿佛什么都有默契。
在车上时候,二人依偎在一起,手指头都缠在一起的。
司机先送了她去学校,霍澜庭亲眼看着她走进学校,才离开。她回头看着自家汽车,勾着唇笑。
多么平常的一天,和每天没什么不同,下午时候放学了,徐伽宁没像往常那样最后走出,随着同学的脚步也先走出了教学楼。
学校门口,苏家的司机老刘老远就看见她了,迎上前来:“小姐,姑爷说有事,让我来接你一趟。”
最近忙着婚宴的事,霍澜庭的确在俩家来回走动得勤一些,徐伽宁并未在意,直接上了车,她将书袋放置一边,伸手揉着额头。
司机老刘车开得有点快,不多一会儿,她一抬头,惊诧地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她记忆好,向来认路。
徐迦宁想了下,自后面看着老刘:“我们这是干什么去?谁要见我,这么大张旗鼓地还让司机来接我,好大的礼数。”
老刘也不回头:“对不住了小姐,二少爷有事想见您,不让说的。”
二少爷?
苏谨霖想见她?
在婚礼之前,他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些,徐迦宁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见自己,只不过没想到这么早,按着苏谨霖的脾气,手里拿着她的小辫子,不等到婚礼那时候,都对不起他的坏心。
不过既然是他,也不怕的。
徐迦宁依旧淡定,司机什么都不知道,怪他也没有用,只管等着就好了。
老刘将车停在了一家舞厅的外面,青天白日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看似很热闹的,他下车帮开了车门,徐迦宁当即下车。
老刘往舞厅里面迎着她:“小姐里面请,二少爷在等着您。”
徐迦宁跟了他去,里面灯红酒绿的,到处都是人,眩目的彩灯,狂躁的音乐,老刘带着她一路走向里面,长廊上倒安静了一些,到一间雅间门前敲门,很快里面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老刘打开了门,对着徐迦宁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苏谨霖坐在沙发上面,身侧两边各自依偎着个年轻女人,他一手揽了一个,姿态风流,撞上他的目光了,也是轻佻。
那两个女人还都嘻嘻笑着,其中一个剥了葡萄送到了苏谨霖的唇边,他张口咬住,随即对着徐迦宁眨着眼睛:“进来呀,好久不见的,哥哥有话对你说。”
徐迦宁目光顿沉,转身就走。
司机老刘也不敢拦着,很快苏谨霖追了出来,她沿着长廊一直走,走到头了,是一个向上的楼梯,前面无路可走,她就站在了窗前。
苏谨霖想必也知道无路,所以不急着上前,慢慢跟了她身后,等她转过身时候,才到她面前。
四目相对,徐伽宁眼底已有恼意:“二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香,一手扶了楼梯上,低眸看着她:“徐迦宁,你能不能不再继续装下去了?嗯?你和苏谨言一对冒牌货,当谁不知道的吗?谁是你哥,你现在若是好好巴着我,或许看在你这么惹人疼的份上,我还能疼你一疼,否则你那点事一旦大白于天下,你以为霍家还能容你?苏家还能容你?我劝你这就与我回去跟伯父说清楚,一起揭穿苏谨言的假面,这样还能留你些许好处。”
他喝酒了,还没少喝。
徐迦宁真的是懒得理会他:“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仿佛一直不在掌控当中,苏谨霖总是见不得她高高在上的样子,上前一步,目光更沉:“陆修远追着苏婷去大西北了,律师事务所里有一我朋友,你猜他看见了什么,原来你这么喜欢钱财,这么喜欢与人签订合约,苏谨言为了苏家的家财和地位,不惜和你联手,霍澜庭和你也是假夫妻,还举行什么婚礼,全他妈的是假的,为了他给你那点股份,你借着苏家女的假身份,又与他一起演戏,怎么那么能演,嗯?”
他真是喝醉了,想来是一时冲动,早早把底牌亮了出来。
徐迦宁不怒反笑,抱臂以对:“没错,那些合约都是我签的,签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会被人发现,我和霍澜庭结婚的时候,的确也有条件,但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这无需质疑。”
没想到她竟然痛快承认了,苏谨霖扔掉烟头,再向前一步:“你个假……”
话未说完,楼梯上面竟然有脚步声传了下来,二人都抬起了眼,黑色的长大衣垂到膝下,男人一手还拄着长杖,面色沉沉。
一眼瞥见徐迦宁了,声音也冷冷的:“我正好去宁安街处,回去的话,捎带你一趟。”
是沈弋!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上面,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此处不宜久留,她的确想避开苏谨霖,当即上前:“好,那麻烦三爷了。”
沈弋站在楼梯下面未动,她快步走了过去。
苏谨霖当着他的面,的确是有顾忌,并未上前,只单单和沈弋打了招呼:“三爷~”
沈弋仿若未闻,等徐伽宁走到身边了,转身就走。
徐伽宁也未回头,对于苏谨霖的挑衅视而不见,她还在等,等那些血缘检测的报告书,等那个拿到手了,才能反击。
出了舞厅,上了沈弋的车,发现还是自己之前坐过的那辆,也还是那个司机,感觉缘分的奇妙。
先道谢:“多谢三爷相助,我二哥喝多了,回去之后会让人来接他的。”
本来就是客套话,沈弋看着窗外,却是一语戳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苏家的司机已经在舞厅了。”
徐伽宁嗯了声,不以为意:“也许吧。”
过了今日,明天那个司机将会被逐出苏家,这点力度苏守信还是做得到的。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对沈弋说的,回眸间淡淡瞥着他,察觉到了他也将目光转向了她。
他那总是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上的变化:“既然是为了利益才结婚,那么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倘若我说,这上海的一半都将是你的,你可愿意离婚再嫁?”
错愕,随即失笑。
徐伽宁慢慢平复了下,才开口:“多谢三爷抬举,不过三爷心中有人,既然如此,那便是无缘,实在抱歉,现在婚姻在身,有爱人不敢逾越。”
他浅浅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硬生生生出了许多相见恨晚的感觉来:“我只是需要一个伴。”
她笑意更浓:“这世上能陪三爷的人,很多,我想要的,也不仅是那些房产股份,说实话我很欣赏三爷这份痴情,但是我比三爷贪心,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个伴。”
他嗯了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轿车走得很快,不多一会儿到了碧情园的南门处,徐伽宁下车,对他摆手作别。
车窗摇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
她笑了下,才要说什么,背后脚步声起,下意识回眸,霍澜庭已从碧情园的南门走了出来,他到学校没有接到人,此时正到处找她,见她从沈弋的车上下去,也是目光如炬。
妮子的心扉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轿车掉头离去, 徐迦宁赫然转身, 迎上了霍澜庭的眼。
她遮住了他些许目光, 他一伸手握住了她手腕, 带着她往碧情园走去, 二人脚步匆匆, 老林出来笑嘻嘻打着招呼, 叫了声小姐姑爷,可只有徐迦宁对他稍许点头,霍澜庭脸色淡漠, 已然走过。
到了东园,梧桐树下,快进客厅了, 他还未回头。
徐迦宁耐心渐失, 一甩手,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站住了, 他蓦地回眸。
她想起近日看的书, 多半都是误会来误会去的桥段, 目光沉沉:“我不喜欢不明不白的, 有话你就说, 何必放在心头上自己怄着气。”
霍澜庭看着她,眼中眸色复杂:“我去学校接你时候,有人说你被人接走了, 没想到你还和沈三有来往, 却不知道是怎么样个来往。”
徐伽宁定定看着他,坦然地看着他:“我和他没什么来往,也就有过两次一面之缘,今天接我的人不是他,是苏谨霖让园子里的司机老刘去的,他打着你的名义,说你没有空去接我,我没留神就上了车。结果去了舞厅,苏谨霖喝醉了,怀疑我的身份咄咄逼人的,遇着沈家三爷帮我解围了,顺道还把我送了回来,怎么?你还要去问罪的吗?”
她声音软糯,因为怕苏守信知道,故意放轻了声音。
霍澜庭低着眸眼,闻言登时抬眼:“这么说来,还要致谢,沈家和霍家向来交好,我会让人备礼,送过去的。”
徐迦宁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她说的都是实话,自然更有底气,霍澜庭上前两步,又牵住她手:“我不知道,看见你们那有亲密,自然恼怒,对不起……”
道歉了,也不理他。
徐迦宁上了石阶,才要进客厅去,春秀从里面冲了出来,抬眼看见她们,急急道:“小姐可回来了,霍家大老爷来电话了,说让你们快快回去一趟呢!”
她登时皱眉:“可说了什么事了?”
春秀摇头,一脸急色:“在电话里听着动静,老爷像是气得不轻,就说让你们回去,要快。”
不知道什么事,徐迦宁转身就走。
霍澜庭也听见了,从口袋当中拿出车钥匙,与她并肩。
二人都顾不上生气吵架了,开车回到霍家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到了家大门口,芬姐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七少爷可回来了,快带着少奶奶过去看看吧,说是少奶奶娘家来人了,给老爷气的不轻,这会儿几个少爷都叫回来了。”
说是娘家来人了,徐迦宁顿时皱眉:“什么娘家人,谁来的,是男是女?穿着打扮什么样的?”
芬姐想了下,如实道:“是个军官,说是苏家的二少爷,现在还没走呢!”
蓦然抬眸,徐迦宁猜到了一些,可没想到苏谨霖这么快,看来,他手中拿着的那些东西,可是迫不及待地让人来看了。
霍澜庭还不知道什么事,加快了脚步:“快走,看看谁来了。”
徐迦宁不想隐瞒,只单单提了下:“苏谨霖最近一直有小动作,我没太想理他。没想到他竟然拿了东西来你们家琢磨什么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徐伽宁看了霍澜庭的一眼,心中也是唏嘘。
他牵住她手:“放心,不管他来做什么,你都不用管,你现在就是霍太太,与别人没有干系。”
她嗯了声,抬眼就笑了。
这就是霍澜庭,不管他在什么样的情绪下,是恼怒还是什么,都能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更多的是担心她,别的都不重要。
霍老爷子在后院老太太楼上,霍澜庭带着徐迦宁上了楼,此时其余兄弟还没有到。
姨太太正给老爷子捶着肩头,一进门夫妻两个都低下了眼帘。
窗前站着一个男人,苏谨霖一身军服,两手插在口袋当中背对着他们。
徐迦宁余光当中瞥见他这般姿态,更是皱眉。
上前来了,霍老爷子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拄,沉声叫了声霍澜庭:“七儿,你给我滚过来!”
霍澜庭始终握着徐迦宁的手,走到了桌边来,才侧目:“爹,什么事?”
他的目光已经在桌面上瞥过了,那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霍老爷子一手在纸袋上重重一拍,已是恼怒不已:“原本想着,咱们家和苏家联姻,是为了你好,你妈那时候病重,也让她放心,没想到你们年轻人竟然拿婚姻儿戏,我问你,这位苏小姐,你们结婚之前,可确定她身份了?”
现在,他看了苏谨霖拿来的所谓证据,已经叫她苏小姐了。
想必,叫她苏小姐,已经算很客气了吧。
这件事,霍澜庭都还不知道真相,徐迦宁忽然好奇起来,如果霍家老爷子执意让他离婚的话,那他会怎么做呢?她不说话,只低着眉眼。
果然,霍老爷将看过的合约书都拿了出来,一一放了桌上,啧啧出声:“我们霍家可没有这样的媳妇,七儿,你眼里若还有我这个爹,那就离婚,没想到她从前结过婚了不说,还是个假冒的苏家人,你是我老儿子,这婚事现在怎么办,你给个态度。”
给个态度,还能有什么态度。
霍澜庭早知道徐伽宁是假冒的苏小姐,不以为意:“她不是苏家人,这件事我早就知道爹不必在意。”
什么!
他早就知道了!
霍老爷更是恼怒,拐杖狠狠拄着地面:“胡闹!胡闹!”
苏谨霖转过身来,倚靠了窗前:“霍伯父,这件事不仅仅是霍家的事,还是我们苏家的家务事,她假冒苏家小姐,只怕我伯父还蒙在鼓里,可怜我大伯母还记挂着这个女儿,不想她一直是苏谨言找回来骗我们的,这件事不能善了,我先将人带回去。”
说着上前,走到徐迦宁身侧来,来握她手腕:“跟我回去。”
不等握住,霍澜庭手臂一动,斜地里别开了他半个身子:“慢着,她现在是我太太,这是在霍家,容不得二少在此地撒野。”
苏谨霖嗤笑一声,光只是看着徐迦宁:“怎么?你想留在这里?怕是不行的吧…… ”
她抬起眼来,冷冷看着她:“苏谨霖,你无情,就休怪我无意,你确定你们在苏家就一丁点的污点没有,你以为别人抓不住你小辫子了?”
眉眼间已见恼怒,苏谨霖低低地笑:“好啊,拭目以待,我还真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没实处来,尽管招呼我身上,我也好见识见识。”
听着言语间,徐迦宁似乎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假小姐,霍老爷子更是怒不可遏:“霍小七!你立即登报离婚,现在就给报社打电话!”
霍澜庭不为所动,光是看着他:“爹,她即便不是苏家人,也已经是我霍澜庭的女人,是霍太太,不管是谁想动她,那都得先在我身上过去。”
这场婚姻就像个笑话,霍老爷子回手拿了纸袋啪的扔了他的面前来:“自己拿去看,你要是不离婚,那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这纸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他心里知道。
霍澜庭脚尖微动,可始终没有弯腰,纸袋就在地上,他牵着徐伽宁的手,即刻转身。
这走得是不是太快了些,徐迦宁蓦然回眸,正对上苏谨霖似笑非笑的眼,他跟了两步,还对她敬了个礼,不怀好意地扬起了眼来:“好,那我回苏家等你,你好好想想,要怎么对我大伯父伯母解释你签过的那些合约。”
徐迦宁被霍澜庭拉着下了楼去,他一路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让芬姐收拾他们的衣服,说要出门。
衣服没带太多,芬姐收拾东西还比较有头绪,不消片刻就装满了一个大皮箱,霍澜庭一手提着皮箱,一手牵着徐迦宁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霍家大门。
皮箱放了车上,打开副驾驶车门,推了徐迦宁坐好,这才回去启动了轿车。
徐迦宁单手托腮,看着窗外街景:“霍澜庭,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不回家可以吗?你爹会不会气出什么病来?”
霍澜庭两手都在方向盘上面:“婚礼已经筹备好了,等以后他气消了,能接受你了,再回来……”
她坐直了身体,回头来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
他侧颜俊美,就这么看着,真就是笑了:“霍澜庭,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特别的一天。”
他想了下,当即摇头:“什么特别的一天?”
她收敛些笑意,忍住了,定定看着他:“我不是真的苏小姐,你有没有很失望?”
男人将车停了路边,回过头来看她:“徐迦宁,你本来就不是什么苏家小姐,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失望什么?”
可也是,她嗯了一声:“你说的对,现在呢?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霍澜庭想了下,许是以为她有担心,抬手在她脸边摩挲了下,笑意顿起:“放心,股份还是你的,霍太太的名头也是你的,别人拿不走,眼下先租个小洋房,待我将别处房产收拾妥当了,可以趁机搬出来。”
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徐迦宁靠坐稳了,转头再次看向窗外。
笑意一点点扩大,她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澜庭,你这样会不会有遗憾?”
“遗憾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很好。”
倾身过来,薄唇落了女人的唇角,霍澜庭再回身时候,启动车子,离开了街头。
义无反顾,徐迦宁眸光微动,抬眼看着他,笑意更浓。
这样的霍澜庭,当不辜负。
“如果我说,”她指腹在自己唇角摩挲了下,轻轻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苏家真正的小姐,是那个当年走失的孩子呢!”
妮子的婚礼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霍澜庭带着徐伽宁搬出了霍家, 因为有苏谨霖的添油加醋, 霍老爷子怒不可遏, 不许他再进霍家门庭。当然了, 他原本也没打算回去, 亲自在婚贴上写下了祝福语, 作为邀请函, 让人送回了霍家。
他在英租界租了一所洋楼,因为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再去准备房子,即便如此, 也将洋楼好好收拾了一通,特地叫红玉帮着雇了两个老妈子,就这么带着糖球搬了过去。
这期间, 不仅仅是霍家, 还有苏家,不停有人找到他们, 问家里的事。
夫妻两个有了独立的空间, 更为甜蜜, 偶尔也回苏家去陪陪爹妈, 偶尔也去徐家陪陪徐老爹, 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苏谨霖在霍家揭发了徐伽宁的身份, 回到苏家之后,却消沉了。
徐迦宁知道,他在寻找时机, 寻找一个大白于天下的时机, 那就是她的婚礼,她之前和霍澜庭坦白了,自己来到苏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她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门当户对也是锦上添花。
即便是他不在意,但是婚姻之道,也讲究门当户对。
但是霍澜庭却是高兴不起来,他似乎更喜欢她毫不起眼的身家,是以这件事没有再计较下去,婚期临近的时候,通过苏守信,徐伽宁终于拿到了来自国外的报告书。
这样一来,更是安心。
初冬,天气也还明媚。
到了她人生的大日子,按着霍澜庭说,这才是她应该得的,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她是霍太太,这样的一天。
她是在苏家起的,早早起来之后,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她洗漱穿衣化妆。
名软的记忆修复得差不多了,在她的记忆当中,女儿妮妮就是在身边长大的,已是毫无遗憾,她亲手帮女儿穿上了婚纱,站在化妆师身边,亲手帮女儿盖上了头纱。
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明软忍不住红了眼。
这一次,徐老爹和苏守信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了,女儿貌美如花,作为父亲都十分欣慰,梳妆台前,徐迦宁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一直勾着唇。
浅浅笑意,她定定看着自己。
长发结成髻,头纱遮在眼前,半透明的,脸上的胭脂颜色,似乎都能看见,朦朦胧胧的,美艳不可方物。她心中也有期待,却不知道霍澜庭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婚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早晨七点刚过,礼炮声响起,接新娘子的车队来了。
霍澜庭怀里拥着火红的玫瑰花,在朋友们的拥簇下,走进了东园,上了二楼,他一直走到卧室门口,一开门看见新娘子了,他站了一站。
器宇轩昂,他今日穿着新款改良的西服,火红的玫瑰花称着他的侧脸,俊美如斯。
苏婉穿着一身粉裙,站在徐迦宁的身边,看见他了,眸光微动,一手扶了她的肩上:“怎么办,我觉得错过他好可惜,这阵仗的婚礼,分明是我梦过的,我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努力下,把他抢过来?”
徐迦宁也看着霍澜庭,笑了:“能抢走,那便随你。”
苏婉回眸看着她,侧立一旁:“算了,他现在已经被驱出了霍家,没有太大价值了……你要不要也悔婚算了?嗯?现在还来得及。”
说话间,霍澜庭已经走了过来,似乎听见了她的后半句话:“悔婚什么,现在悔婚也来不及了。”
说着到了徐迦宁的面前,将玫瑰花递了她的怀里。、
苏家上下多少人都挤进来看热闹,使劲起着哄,还拍着手,徐迦宁接过花去了,低眸便笑了:“好美的花,像一团火似地。”
霍澜庭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她低呼一声,一手勾住了他的颈子,一手抱着花,一个腾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霍澜庭抱着她往出走,也是低眼:“新娘子,从今往后,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是霍太太,你别再想离婚什么的,知道了吧?”
徐伽宁借由头纱的遮掩,靠了他的肩头上:“离婚是自由,结婚也是自由,你别让我有想离婚的借口,否则我也不能保证能坚持多少年。”
他走动之余,一低头,额头不轻不重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再胡说,不放你下去了~”
说笑之间,出了东园。
身边不少人起着哄,霍澜庭接了新娘子,直接放了花车上面,前面车队都是整齐一致的小轿车,长长一排,直接上了大道,奔了酒店。
他在上海包了最豪华的和平饭店,邀请函也送了霍家去,不过遗憾的是,霍家只来了兄弟,他爹没有到场。徐老爹和苏守信一起出席见证了这场婚礼。
婚礼是霍麒麟主持的,期间提及普及学校读书的事,上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为此还捐了许多东西给学校,并且承诺不再用童工,签订了许多合约,商会的人在苏谨言的带动下也都表了态,可谓两全其美。
酒店的一楼,宾客众多,音乐舒缓。
不仅仅是上还的四大家族都来了人,还有许许多多都未曾见过的人。
霍麒麟站在话筒的前面,对各位来宾致词:“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弟弟霍澜庭和苏唯小姐的婚礼,时光一去不回,二位新人之间的缘分,可谓是妙不可言……”
霍澜庭和徐伽宁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她主持婚礼,幽默又不失温情,按着她的要求给父母倒了茶,也磕了头,穿着婚纱也上前叫了爹妈,还得到了不少红包。
结婚的仪式感必须有,霍澜庭将鸽子蛋拿出来,套在了徐迦宁的手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上前一步,掀开头纱,轻吻这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众目睽睽之下,徐迦宁反应过来,才要推开他,他又扶住了她双肩,用后背遮住了大家的目光。
这个坏家伙,迫不及待地加深了这个吻,二人气息交错,她靠了他的怀里,一手还抱着玫瑰花。霍澜庭放开她些,与她一起并肩站在高台上面了。
霍麒麟才是笑过:“看看,我这个弟弟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新娘子了……”
苏唯结婚,这是苏家最大的事 ,除了在外地赶不回来的苏婷,所有的苏家人都来了,交换了戒指,也互相给予了最好的祝福,伴随着礼炮的声音,婚宴马上要开始了。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徐迦宁四下张望了下,没有看见苏谨霖的影子,立即到了酒店的卧房里面换下婚纱。她更喜欢中式的礼服,红彤彤的,娇媚得很,跟着服务人员到了边上的卧房当中,早已经有人给准备好了礼服,靠了窗帘后面当即换上。
礼服是背后拉链,徐迦宁对着镜子,自己拉了两次都没有拉上。
正是急着,房门微动,有人走进来了。
她从帘子后面探头出来:“谁?”
霍澜庭的声音显得有点懊恼:“是我。”
徐迦宁见是他,立即松了口气:“过来帮我一下,什么事这么恼了?”
他连忙到了窗帘边上,过来抚着她的后背帮她将拉链拉上了:“苏谨霖阴魂不散又来了,酒店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新闻报社的人,他若是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怕扰了我们的婚礼。”
徐迦宁想了下,起初她以婚礼为诱饵,的确是没将婚礼放在心上。
但是他费尽了心血准备的,怎么能让一个苏谨霖破坏了去,连忙摆了手,让人去寻苏谨霖过来,她让霍澜庭在自己的包中拿出了检验报告书,然后又叫他去寻苏谨言过来。
不多一会儿,苏谨言先来了。
霍澜庭又去迎苏谨霖。
徐迦宁将报告书先递给了他,让他先看:“大哥先看看,其实当初我爹恼怒之余,真是想将你扔进黄浦江,但是看在你是血缘至亲,也是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有感情在,这样才留下了你。但是你一直自卑,其实没有必要,你千真万确是苏家人,不必在意。”
一听他自己就是苏家人,苏谨言既恼又怒。
苏家人的话,那么他就是苏守信和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哪怕那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应该。他两手直抖着,目光沉沉:“这是什么?”
徐迦宁头纱下的那张脸上,都是笑意:“是你能在苏家站稳的证据,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牵挂着你生母,但是碍于我爹妈只能忍着,可毕竟生为人,感念母恩,这件你不好办的事,我替你办了,孙太太已经送去了妥善的地方,你尽请放心。”
苏谨言闻言顿时抬眸,他手上动作不变,将报告书自纸袋当中拿了出来。
不看则已,一看神色顿变。
正是这个时候,房门一动,苏谨霖也到了。
霍澜庭这么在意的婚礼,总不能真的让他出尽风头,不过看在苏谨霖还是苏家人的份上,徐迦宁提前亮出了底牌。她自苏谨言手中拿过报告书去,走到苏谨霖的面前,递了过去。
“看看吧,如果从这个房间出去,你还想继续闹下去的话,那就让二叔来说道说道,我和大哥究竟怎么个身世,我想,追根究底,二婶如果不在意的话,那么可以重新开始。”
他扬着眼,根本不为所动:“徐迦宁,你又与我打什么哑谜,你让我看什么?现在你就是给我灌□□,我……”
他不看,徐迦宁亲自将纸袋当中的报告书举到了他的面前,他话说了一半,当即怔住。
他是个有文化的人,应当看得懂。
徐迦宁好心给他解释了一下:“仔细看看,这上面是我和我爹的检测结果,还有大哥的,他是孙太太与你爹的亲生儿子,这错不了,好了,现在他是你亲亲的大哥了,要不要将二叔请过来,重温下天伦之乐?”
苏谨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也委托了人问过。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他以为的假冒的小姐,是真的,他以为是外人的苏谨言,变成了他的哥哥,这件事还不能让爹妈知道,否则还不知道再出多少事。
脑海当中一片空白,门外报社的人,还等着报道,可现在还有什么可报道的。
遮掩还来不及,他脸色苍白,看着徐迦宁,双臂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不甘,都是不甘。
新娘子真美,那些不甘最终变成了这一个念头。
这疯狂的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脑中嗡嗡作响,正是不知所措,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他转身冲了出去……
枪声越发的疯狂了,徐迦宁愣住,霍澜庭冲了进来。
她看见他了,就安心了,他上前两步,紧紧拥住了她,护着她往出走,耳边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仿佛这一刻,只有她们两个人一样。
她靠了他肩头,耳边都是窗外的枪声,心里只有庆幸,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在一起就好。
是了,在一起,这便圆满。
苏唯的结果
三二年五月, 上海停战了。
三年前的婚礼那日, 上海发生了一件大事, 准备返回南京的总统突然遇刺, 国民们一度陷入了混乱当中, 混战之后, 侵略者从日租界围攻过来, 经过几个月时间,终于迎来了停战。
学校恢复了教学,老师们都返回了学校。
铃声一响, 苏唯抱起了课本,也下了讲台,有好奇的孩子噔噔噔地冲了过来, 将她拥在了当中。他们的笑脸, 是那样的动人,她站住了, 看着拦住自己的那个男孩子, 笑意更浓。
特别乖巧的个男孩子, 才十一岁, 是她教了一年的了。
“杨林, 你这是干什么?”
“苏老师, ”被她叫做杨林的孩子脸通红,看着她似还腼腆,在同学的起哄当中, 终于在口袋里拿出了两个糖果, 捧了她的面前,“我听顾老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祝你生日快乐。”
顾老师,那就是与她一起教学的顾君行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也会参加工作,读了几年书,生意都交给了大哥去做,苏唯和霍麒麟一起投身到了教育事业,她喜欢上了孩子们,也喜欢教书,这两年可跟顾君行变成了同行。
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现在,她的世界里,都是孩子们,自从遏制童工开始,来读书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了,眼底是扬林那孩子满眼的期待,她好笑地看着他,伸手将糖果接了过来:“谢谢,今天收到了很多同学的礼物,我很开心。”
杨林见她接了糖果过去,直搓着手:“苏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结婚了吗?我……我最喜欢苏老师了,能不能等我长大了以后,和我结婚?”
嗯?
什么?
等他长大了,和他结婚?
苏唯眉眼弯弯,实在抑制不住笑得不能自已:“可是,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呀,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我珍藏在心里。”
很明显,孩子们起着哄,杨林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苏唯一手抱着课本,一手抚过他的脸:“别难过,听见你这么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每个人都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自己的,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等你长大了,说不定那时候我就离婚了呢!”
离婚是什么意思,孩子们是懂得的。
这两年离婚运动愈演愈烈,多少文豪政客都兴起了重组家庭,讲究真爱,孩子们常听家里人议论,也知道不少。苏唯这完全是哄着他的,孩子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杨林开开心心地摆手与她告别,她笑着走出讲堂,一出门口当即被人拦住了去路。
霍澜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手抵在门边,将她堵得严严实实的:“苏老师,我想问您一下,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呢?”
苏唯蓦然失笑,一股脑将怀中的课本都塞了他手上。
他一手接过,一手揽在她的肩头上面,拥着她往出走:“怎么样,是生日呢,想怎么过?”
这生日是真正的苏唯的出生之日,去年大家在一起已经帮她办了一次家宴,今年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当然还是家里人一起在一起了。
霍澜庭百忙之中,来接她,下午没有课了,二人上车,立即回碧情园。
司机开车送了他们,到了南门处,霍澜庭绕过来给她开着车门,下车之后,老林已经迎了出来,直对着她说着吉利话,一路走到东园,直接上了楼。
楼上孩子们正在哭,厅堂当中热闹得很。
快步上前,沙发上苏守信怀里抱着的个小男孩看起来还不满周岁,一抬眼看见苏唯夫妻了,张着小手眼泪汪汪,直叫着妈妈。
在他的面前,徐老爹拿了两个拨浪鼓,正逗着他玩。
霍澜庭先一步到了,伸手将儿子抱了起来:“诶呦,怎么还哭了?”
苏守信拿了帕子擦着汗:“谁知道呢,今天一直找妈妈来着,闹了半日了。”
徐老爹终于自地上爬了起来,两手还揉着腰:“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腰都要折了……”
苏唯上前,看着他哭笑不得地:“平日也不闹,今日怎么这么闹了?”
徐老爹往一边指了指,地毯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宝宝,头顶梳着两个羊角辫,正抹着眼泪低低地哭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的面前,陆修远正沉着脸:“苏桃桃,你能不能不哭了?你看看你一直哭,弟弟都被你带哭了……”
徐老爹无力地抚额:“桃桃一哭,你儿子就哭,怎么也哄不好。”
还好,到了霍澜庭的怀里,小家伙搂着他脖子,揉着眼睛可不哭了,抬眼看了下时间,问了才知道午觉还没有睡,他赶紧带着儿子去卧房休息了。
两位老父亲的心呐,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齐齐下了楼说是下棋去了。
陆修远和女儿还大眼瞪着小眼,佣人们也上不去前,苏唯将课本放了一边,赶紧走了他的身边来:“苏婷不在家里干什么去了呢?”
他动也未动:“说是你生日,陪着你妈给你买礼物去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小妮子已经飞快从地毯上爬将起来,奔着苏唯扑奔了过来:“姨……”
她立即将外甥女抱在了怀里,看着陆修远眉眼弯弯:“姐夫,真不好意思,桃桃似乎更喜欢我,你还得继续努力呢!”
苏婷远走之后,并未和陆修远复婚。
事实上,她始终未再再婚,她产女之后,一边养着女儿,一边接了不少电影,现在名气更盛从前。
陆修远依旧常来苏家,他和苏婷的女儿已经快三岁了,真的是个很令他头疼的孩子,她娇娇小小,大声说她一句,她都要哭上半天的。
这会儿看着她直接扑了苏唯的怀里,他更是头疼,摊开了双手,来接女儿:“别闹你姨,她今天有事,快过来。”
小不点还红着眼睛,他只得哄着说,立即带她去找妈妈,这才转身回了他的怀抱。
陆修远无奈地扬眉,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着:“恶魔啊,简直是恶魔。”
苏唯更是笑,转身走向长廊。
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作为苏唯的第二个生日,一年以来,她真正变成了苏唯,偶尔还能想起徐迦宁那个名字,偶尔,还能梦见深宫当中的少年少女,只不过,现在她已经真正的获得了重生,那些仿佛是一场梦的,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的。
趁着这会儿,苏婷和名软还没有回来,苏唯走了落地窗窗边来。
祖奶奶的那个躺椅,她搬了东园来,有时候会在窗前躺一会儿,晒晒太阳。今日注定事情多,才刚坐下,红玉自楼下冲了上来,说是霍家来人了,霍老爷问什么时候回去,说是要给她举办生日宴会呢!
说来好笑,补办婚礼之后,霍家最终得知了真相,霍老爷就像没事人似得,更对他们多了几分牵挂,尤其没多久,苏唯发现自己意外有了身孕,她和霍澜庭商议了下,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孩子的到来,彻底将霍家老爷子的那颗高傲的心征服了,本就是最喜欢的儿子,有了孙子更是了不得了,几次三番亲自登门,让他们搬回去住。
霍澜庭无所谓的,苏唯从中周旋,偶尔就回去住一回。
今天是她生日,霍老爷还记得,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重新修好的机会,全家都让带回去。可惜苏唯暂时走不了,只随意敷衍了事。
这两年的时间,红玉也成长不少。
小姑娘还不到二十,有了心上人,百般问了才知道,她是喜欢上了徐凤举。
缘分总是这样奇妙的,苏唯帮她保留了这个秘密,因为没有机会,霍麒麟打定主意终身不婚,徐凤举和她虽然在一起了,但是因为各种习惯各种原因,分分合合已经闹了几次了。
他依旧小心翼翼呵护着这段感情,霍麒麟毫无后顾之忧,也是感念他一片痴情,真心相待。
春秀在楼上收拾着东西,不消片刻,苏谨言先回来了,他近日相看了许多姑娘,正在积极准备婚事,兄妹见面,打了招呼,苏唯躺在躺椅当中,对他摆了摆手,懒洋洋的。
他手臂上还挂着西服,大步走了她的面前,将一个小锦盒放了她的腿上,是想不想收都得收下的意思,他从口袋当中拿出了盒烟,抽出一根又拿了火点着了。
抽了口烟,这才站了落地窗下面:“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苏唯眼帘一动,往窗外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已经只剩个影儿了,三年前的那场闹剧结束之后,他很久都没有回苏家来,不过每年的生日,都要回来送礼物的。
千篇一律的,都是手表。
她笑笑,直摇着头:“大哥什么时候也当起信使来了?”
苏谨言也看着那背影,吐出一口眼圈来:“他去保家卫国,你便原谅他罢,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
苏唯指腹在锦盒上面摩挲了下,但笑不语。
今日忙,真不该晒太阳的,她站了起来,拿了锦盒走向长廊,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糖球从里面挤了出来,奔着她喵呜喵呜地叫着。
她伸手将猫儿抱了起来,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安安静静的,大床上躺着的父子两个似乎都睡着了,苏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她将猫儿和手表都放了地毯上面,这就坐了床边。
那个装睡的立即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睛直看着她,还有一丝丝的委屈:“妈妈……”
她顿时失笑,绕过床侧,将儿子抱了起来。
霍澜庭昨夜做了几台手术,此时睡得正沉,小家伙在她怀里,也窝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她轻轻晃着他,眼底都是笑意。
什么是圆满,或许人生没有圆满,但是,只要满足了,那才真正的圆满。
目光在儿子和那人脸上来回扫过,糖球也跑了她的脚边来,喵呜着讨着抱,余生,余生这样正好。
全部完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月过后, 苏婉和沈明君的婚期也定在了秋天。
上海重新安定下来之后, 再无总统和议员, 只有四大家族留了下来, 苏守信看似闲了下来, 实则还有很多很多的事, 只不过一直在避风头。
苏婉真正要嫁进沈家的时候了, 她每时每刻展现出来的,都是幸福小女人的姿态。
苏唯和苏婷都为她准备了礼物,她开始为了结婚准备各种事情。炎热的盛夏, 苏唯进入了假期状态,她忙了半年了,终于能休息休息了, 四大家族从混战时期就开始没落, 是以许久没有喜事了,几家都欢喜得很。
除了上海, 各地都在战乱当中, 霍澜庭和医疗小组准备离开上海去义诊, 临走之前紧着休息几天, 想好好陪着妻儿。在上海的最后一天, 正好苏守信过生日, 苏家人为他紧着办了个家宴,徐家父子也来了,除了苏谨霖不在, 就连苏婉也带了沈明君来。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 其乐融融。
陆修远最近一直在带女儿,苏婷拍戏去了国外,桃桃见不到妈妈,就特别黏爸爸。
这孩子始终没有被曝光在世人面前,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他还不能直接带律师事务所去,所以日日在苏家看着她。
他们始终没有复婚,苏婷现在是完全放开自我了。
她有了女儿之后,人生圆满,一直在拍戏或者拍戏的路上,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陆修远始终站在她背后,他们仍然相爱,虽然并未复婚,但是和夫妻无疑,自从他尊重了她的梦想之后,她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不少。
开始时候,陆家老一辈的人也颇有微词,但是陆修远带了桃桃回去,这小女娃娃要把众人的心揉碎了,什么都抛之脑后了,只恨陆修远连女儿都争不到。
这情况,多少和霍澜庭有点相似。
他现在身家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搬出来之后,尽管霍家老爷子几次三番让人叫他们回去,但是他们也未回去同住,有了儿子之后,霍老爷子更是亲自来看过,总是要他们多多回去,他想孩子,想和孩子多多亲近。
可惜这孩子和他不亲,他和苏守信以及徐老爹更亲一些。
霍澜庭更喜欢徐家父子的氛围,倒是偶尔会去徐家住上两日,霍家老爷子知道了,气的不行。还是徐老爹再三相劝,他才带了妻儿回霍家走动走动,苏守信过生日,这仿佛是一个契机,大家又都聚在了一起。
晚宴过后,苏守信和徐老爹一起去下棋了,名软和苏婉在客厅抱了两个孩子逗弄着,东园的楼上洗手间除了房间中有,剩下就是长廊头上那侧梯旁的了。
苏唯穿了拖鞋,和霍澜庭在房间里面腻歪一会儿,走了出来。
红玉在洗手间给猫儿洗澡,她想要去侧梯旁的那个,穿着拖鞋走了长廊上面,客厅当中笑声片片,长廊上灯光昏暗,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走得快到侧梯前面了,忽然听见了窸窣的轻微动静。
伴随着女人轻低的哼哼着,还有男人的低笑声:“几天不摸,好像又大了些。”
她下意识站住了,女人也传出了一点笑意:“别闹,让人看见了怎么办……诶呀……嗯……”
紧接着,欲拒还迎的轻吟声就从侧梯下传了出来。
虽然很低,但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看见了怎么,大不了就把你这就带回沈家去。”
女人又叫了一声:“今天是大日子,要是让小姐丢了脸面,那我还有活路吗?”
“她就在客厅中,想想就很刺激……”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她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当着她的面,又有什么不行的,一起和你们两个玩也不是不行……”
“诶呀真不行……”
这两个人,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苏唯目光一转,在一旁的玻璃上,看见了二人的影子。
男的是沈明君,女的是苏婉身边的小丫头,这会她身上的衣服半掀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男人一手在她上身里面揉吧着,一手在她裤子里进进出出。
她轻转身,不等走开,那两个人已经交叠在了一起去。
沈明君将人按了窗边,不轻不重的啪啪声传了出来,苏唯慢慢后退,最后转身走回了客厅当中去。陆修远倒水回来,桃桃就奔着他冲了过来。
他坐了地毯上面,哄着女儿喝水,苏婉在旁边看见,目光复杂:“没想到姐夫还会做这些事,我姐姐真有福气,桃桃像个小公主,我姐姐就是大公主。”
陆修远低眸看着女儿,笑意沉沉:“这分明是小魔鬼,哪里是小公主。”
话是这么说,可笑得温柔。
名软抱着外孙,笑得温婉:“桃桃是淘气了些,不过苏婷小时候也这样,再大些就好了,女孩子有点脾气才好,不然养成习惯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了?”
苏唯站他们背后站了一站,看着苏婉,想了下,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里面了,霍澜庭正在桌边写字,她走过去,低头一看,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儿子什么时候喂奶,她什么时候该吃些补品,多半都是她和孩子的事情。
从背后抱住了他,她伏身贴在了他的后背上面:“澜庭,我刚才出去,碰见沈明君和苏婉的丫头在一起行苟且之事了,你说这件事,苏婉知道不知道?他既已以婚姻相许,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霍澜庭一手回过来背着她,眼帘微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沈明君向来荤素不忌,他经常和朋友们提起那些风流韵事,向来是来者不拒,什么样的女人,他都无所谓的,苏婉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还有那样的婚姻。
苏唯更觉疑惑:“她一直渴望的婚礼就在眼前了,可盛大的婚礼,沈家少奶奶,这真的能给她带来她想要的东西吗?”
霍澜庭扣上笔帽,回身看着她:“人和人不一样,你想想,沈家是什么样的门风,不仅仅是沈明君,就是沈弋,他身边女人也从未断过,即使他一直对从前的未婚妻念念不忘,但是他何曾真正的稳下心过?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的确,不光是男人,就是女人,也是如此。
怪不得苏婷一直不肯复婚,她现在是那样的自由,不仅仅是她,就是霍麒麟,打算终身不嫁,也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和她们相比起来,反倒是她的日子,按部就班的,很普通起来了。
遥想当年深宫之内的事,仿佛是一场梦的,很不真切。
现在的她有了家人,有了爱人,有了儿子,有了太多的牵挂,可未来还是有很多未知,之前对于分开她没有太多的感慨,现在忽然想,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一旦他不在身边,那么她怎么办?
她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几乎是有点粗暴地推了他一下:“你起来,我问你。”
霍澜庭站了起来,低着眼看她:“什么事?”
他从来这样,一直都迁就着自己,苏唯顺势靠了他的怀里:“有一句话说,天下男人皆薄幸,你觉得怎么样?”
她一向敏感,他知道,笑着拥住了,目光沉沉:“不怎么样,苏婉能容忍沈明君,沈弋即使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也有人往他身边去,因为他们身上有她们想要的东西。而你,什么都容忍不了,还得我忍着你,我有什么资本去薄幸?”
说的是,她捶着他的肩头:“你若有心,早早告诉我,离婚就是,好聚好散,家财一分。千万别藏着掖着,等我发现了,就怕你人财两失。”
离婚?
她做什么都行,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霍澜庭绞着双臂,给人紧紧扣了怀里,一低头就寻了她唇。
唇瓣柔软香甜,最近一直带孩子,都没有亲热过,他拥着她,直往浴室走去,红玉早就抱了糖球出去了,浴室门开着,直接给人抵在了门口,气息交缠。
一夜春色,儿子不在身边,睡得也香甜。
早起还得赶火车,霍澜庭醒了,伸手一摸,身边没有人。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多了,该走了,立即掀被下床,床下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糖球,他穿上衣服,到浴室门口看了眼,苏唯不在。
皮箱早就在车上了,他才绕过床来,房门一动,苏唯抱了孩子回来了。
他上前,接过儿子,逗弄着孩子:“小家伙,等我回来,很快的。”
余光当中瞥见苏唯手里还拿了一封书信,顿时抬眼:“那是什么?”
说话间红玉也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一些的女士皮箱,眼睛还红着:“小姐,不去行不行啊,到处都在打仗,多危险啊!”
危险,与其在家里担心,不如与他齐头并进。
苏唯将书信放了儿子的怀里,接过孩子一股脑交到了红玉手里去:“很快会回来的。”
说着牵住了霍澜庭的手,抬眼就笑了:“我给家里人留了书信,我要和你一起去,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别想撇下我一个人。”
她始终记得,子易临走时候说,等他回来。
然后他没有回来。
今生,就算任性,也要和爱人一直在一起。
真的是太危险了,霍澜庭断然拒绝,但是她始终看着他,满目都的柔情蜜意,四目相对之下,他忽然懂了,她从未说出口的那些话。
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到底是帮她提起了皮箱。
好,那以后,就一直在一起。
十几分钟之后,红玉抱着孩子走了落地窗前,小宝宝手里还拿着那封书信,他就像是个见证人一样,看着父母手牵着手离开。
而离开,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