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炙手可热
和宁立忠谈完话后,陈明远就由汪磊领着去和办公厅各处室的头头们照面了。
此时,陈明远从有线台的小职员一跃晋升为省委一号秘书的消息早已在省委大院广为流传开了,自然免不得掀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和热议。
广电重组才刚制造了一场大冷门,但没过几天,万众瞩目的新秘书选拔中,竟又杀出了一只大黑马,在骇人听闻之余,注定为这不太平的年关烙印上了浓厚的诡异色彩。
在众多艳羡目光的聚焦下,关于陈明远的各种信息很快被人剖析出来,事无巨细,但除了担任过会所项目的负责人以外,他的履历表几乎看不出丁点的亮点,着实让许多人看得困惑不解,而且无论年纪、资历还是身份,乍一看,根本和省委秘书的条件八竿子打不着,难不成这小子真的是鸿运当头,好巧不巧被宁书记给挑中了?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背景?
但不管有多少流言蜚语和质疑揣测锁定着陈明远,却仍改变不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鱼跃龙门的事实。
众所周知,省委大佬的秘书,获得的远不止是履职期间的荣耀和光环,更重要的还有今日平步青云的护身符!
有鉴于此,质疑归质疑,但办公厅的小山头领导们对陈明远的态度还是相当客气的,都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自然是能不得罪就尽量交好,要知道,人家以后可是要常伴在省委书记身边的,日后在领导跟前随便的一句话,就顶得上自己这些人在下面殚精竭虑的邀宠了!
陈明远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特殊,又是初来咋到的,并没有过于的得意忘形,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和众人一一认识,彬彬有礼的态度,博得不少人的好感。
只不过,当汪磊带他来到秘书处,介绍了副处长康利辉,陈明远从这老小子的神色间捕捉到了几丝冷淡,看样子,并不是很欢迎自己。
转念一想,陈明远就释然了。
康利辉作为副处长,主持着秘书处的日常工作,随着汪磊外放,自然是希望转正,但陈明远却半路杀了出来,如果能够坐稳省委一号秘书这个位置,他再想转正的希望就渺茫了。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两句后,康利辉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貌憨厚、高壮魁梧,经康利辉的介绍,这正是宁书记的司机范姜。
趁着握手的间隙,陈明远听他操着一口东北口音,顿时猜到范姜和汪磊一样,都是宁立忠从首都部委一起带下来的亲信。
改革开放初期,官员的调动、升迁,往往都会带走一堆人,别说司机、秘书,夸张一点,连清洁工也恨不得一块带走,而这些亲信跟在领导身边久了,难免会干些狐假虎威的勾当,没少惹是生非。
到了如今,在中央三申五令的倡议下,这类现象渐渐有所收敛,但由于情况各异,携带秘书、司机赴异地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
像东江省,由于本土派的强势独大,往往是过江龙斗不过地头蛇,从省级到市级,许多高官空降而来,由于难以掌控住权势和局面,大多了落了个败走麦城的窘境,宁立忠显然也深知这点,担心孤身一人会遭到本土利益集团的包围和环伺,所以在履任初期,还是顶着压力把汪磊和范姜一块带了下来。
说到底,秘书和司机相当于就是领导的左膀右臂,成天和领导朝夕相处的,对领导的事情又一清二楚,要是连这两个人都靠不牢了,那必将是步步如履薄冰、难以施展身手!
几人说了会话,汪磊又领着陈明远在其他几个办公室转了转,按理说,这差事本该由康利辉接手,但由于康利辉对陈明远怀有芥蒂,而汪磊又想趁机会多跟新秘书套近乎,索性就由他代劳了。
“别理他,他就那副德行,当初我来的时候,就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欠了他八辈子债似的。”
趁着四下无人,汪磊很不屑地哼了声,看样子当初也没少受那鸟人的窝囊气:“你以后也注意一些,别跟他走太近,他吧……好像和季书记那边走得比较近。”
犹豫了下,汪磊压低声音透露了一些线索。
陈明远点头,心知康利辉和本土派的关系怕是很不一般,由此,也可以明白为什么宁立忠没有选他当新秘书了。
“总之,宁书记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能信得过的人不多,我走以后,你多悠着点,别不小心着了道。”
汪磊面授机宜道:“如果遇到理不清的事,你可以请教老范,他跟了宁书记好些年,忠心耿耿,绝对靠得住。”
陈明远心里一动,听出了弦外之意,汪磊这话看似是提醒他以后要谨慎做事,但同时也表明,老范在宁书记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远不是目前的自己可以轻易撼动,自己如果想在宁书记心中有一席之地,最好还是要和司机打好交道。
看来,自己想在人事关系更为复杂微妙的省委大院站稳脚跟,确实还需要费一番心思才行。
见汪磊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陈明远面带诚挚的笑容道:“太谢谢你了,汪哥,你这些提点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暗示自己会牢牢记住他的情义,以后必定投桃报李!
看他如此上道,汪磊顿时笑颜逐开:“都是为宁书记效劳的,还分什么彼此,回头我去了外地,这边还得由你多多照应。”
他又看了下时间,道:“我们办公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来了副处级以上的新同志,厅里都会安排聚会欢迎下,大家认识认识,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忙得很,怕是聚不起来了,干脆等会送宁书记回去后,我和老范在招待处给你办个接风小宴吧。”
说实话,汪磊还是担心陈明远年纪轻、经验浅,一朝得志后,容易骄横自满,受到厅里那些老油条的蛊惑,还是先给个冷处理,趁自己还在的这几天,带他先了解透厅里的情况。
但愿这小子不要没几天就捅出篓子,牵连了宁书记,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外来户,今后在东江省的前程和宁书记休戚相关,容不得发生差池!
陈明远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毕竟相互间还不熟悉,谨慎点也正常:“我初来咋到,受了汪哥这么多的关照,哪还敢让你破费,而且汪哥你不是要外放高升了嘛,理当我请你喝践行酒才对,顺便我还有不少问题需要讨教你,就当聊表些心意了。”
汪磊听得很是受用,潜移默化间,对陈明远的印象大好,假装婉拒了几下,就盛情难却了下来。
就在这时,陈明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起一听,传来了朱思金的声音:“小陈,你人还在省委办公厅呢?”
怔了下,陈明远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调任省委一号秘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老东家,也难怪,办公厅要把自己的人事关系转过来,作为原有线台的办公室主任,朱思金的消息自然会快人一筹。
往常在有线台,两人就没多少交情,但此刻,这位原领导的口吻却是说不出的亲热:“是这样的,你调任的通知我们已经收到了,恭喜你啊,明远同志,荣升高位了,所以我和关台长他们商量了下,想今晚上给你办个庆祝宴,你觉得怎么样?”
以陈明远对关丛云的了解,还不至于干这种下乘的事,九成九是朱思金的擅作主张,便道:“今晚怕是没时间了,要接手的事务太多,等适应下来,我年前再请你和关台长他们聚一次吧。”
朱思金有些不高兴,但此刻哪敢对省委秘书有微词,只得含笑答应,并且又恭维了一番。
见他一脸的无可奈何,汪磊就笑道:“如果不是关系太好的人,还是先别接吧,我估计,从现在开始到过年,你的电话大概都难消停下来,一个个应付过去,你一张嘴巴两只耳朵哪吃得消,而且其中肯定有不少你压根不认识的,这么多的关系和人情,可不好处理哦。”
省委书记的秘书,无论摆在那里,都是炙手可热、各方巴结的要人!
“对了,你还是住在广电的职工宿舍吧?”
汪磊忽然问道,见对方点头,皱皱眉,道:“趁着上班时间,宿舍没人,我让老范送送你,你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去接待处住几天,等过完年回来,你要不住省职工公寓,要不就去外面租个屋子。”
“当然,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是,自己租个屋子来最好,清静!”
这一点,陈明远也想到了。
自己成为省委书记的秘书,想必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四面八方,如果自己再回宿舍住,肯定会受到多方的滋扰,烦不胜烦,而且自己现在身份特殊,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注意,实在不好再和闲杂人等交际过深了。
所以,搬去省职工公寓也不大合适,那里是省委大院的缩小版,正如汪磊建议的那样,在外面找个屋子独住,能够免除许多的麻烦和纷扰。
思及于此,陈明远不由感慨一叹,看来随着身份地位的攀升,身不由己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
第120章阖家团圆
“你代我跟叔叔阿姨道声好,等年后我再去看他们。”
开车返回中海的路上,陈明远看着窗外的萧瑟冬景,一边和尹夏源通着电话:“至于新住处,等我找到落脚点后再通知你,另外,我以后就用这新号码了,你回头记一下。”
听筒里传来尹夏源无奈的一声叹息:“我怎么觉得你像逼债逃难似的,调了个岗位,又是换住所又是换号码的。”
陈明远苦笑道:“我的好学姐,如果我再不换号码,别说喉咙和耳朵要报废了,连给你打电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如同汪磊预言的那样,当自己成为省委一号秘书的消息传开来后,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被迅速披露出去,一时间几乎成了热线电话,不管熟的还是不熟,亦或者根本闻所未闻的,只要电话没有占线,始终保持着稳定的作响频率,让人应接不暇。
当初他还挺同情电视台的那些接听员,每天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但现在切身体会到这种‘热情轰炸’,直觉得那些接听员还是很幸福的。
像朱思金的邀约电话还算好应付的了,最让人烦躁的是,连一些从前闻所未闻的家伙都会凑上来,用八拜之交般的熟络口吻跟他攀交情、套近乎。
开始他还能耐心应付一下,直到耳朵嗡嗡作响,索性就把号码给换了,单独报给了办公厅以及关丛云等熟人,这才消停下来,反正已经年关放假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公事。
虽然觉得挺夸张的,但尹夏源也明白他眼下的身份已经非凡不同了,忍俊不禁地笑笑,道:“那以后要找你岂不是难如登天了,是不是还得事先预约呐?”
陈明远嘿嘿笑道:“你的电话自然得另当别论,要不然,我再弄个号码来,给你当专属热线,甭管午夜还是凌晨,只要你想我了就尽管打,还是随叫随到的那种。”
“贫嘴!”
尹夏源扑哧地笑了出来,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加上也为男友的机遇感到高兴,心情愉悦下,难得的卸下矜持,和他软语絮聊了起来,心头阵阵的酥甜,或许这就是爱恋中的滋味吧。
“你年后回来又要赶着上班,哪有闲工夫找房子啊,不然我这些日子帮你打听下,找一间离省委大院近点的屋子,这样你以后早起也不用太赶。”
陈明远忽然长叹一息,感慨唏嘘道:“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这么尽心竭力的为我考虑,我怕是只能以身相许喽。”
“再这么没正经,信不信我让你睡大街上!”尹夏源啐了口。
陈明远笑了笑,用认真的口吻道:“我们的事,这趟回去我会跟家里说的。”
尹夏源登时一怔,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茬,芳心犹如小鹿般撞个不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半响后,轻道:“明远,我们的事,再缓缓吧。”
似乎担心他会多虑,忙又补充道:“我不是对我们的未来没信心,只是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突然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实在是有些仓促了,而且最近发生的改变太大了,我们都要忙着适应新环境,我的工作,你的前程,现在都处于关键时期,真的不好因为这些事受到影响,毕竟……我们在一起,是关乎两家人的事,不是单有一本证书就够了的。”
陈明远无言以对。
不得不承认,尹夏源的考虑和分析还是很正确的,自己尚没有正式履职就受到了这么多的关注,今后在省委大院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才能完全适应,这时候再被感情事分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为他明白,以陈家的门户之见,自己和尹夏源的事要通过家里的那关,其实并不容易,至少以他现今的地位,还难以把婚姻的决定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的话语权持续扩大,到那时候,即便家里仍有反对声音,也没什么大碍。
见男友迟迟没吱声,尹夏源就有些担忧:“生气啦?”
“那倒没,就是有些感叹好事多磨。”
尹夏源听出了他略微失落的口吻,揪心之下,咬咬牙,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道:“心急还吃不了热豆腐呢,我、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说到最后,声音犹如蚊子般细不可闻,陈明远可以轻易想象出她此时的芳容该是如何的浓霞密布、羞赧无限,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你逮回来,你这辈子当定我的媳妇了!”
说得很霸道,但不知道的,尹夏源只觉得周身阵阵温煦,仿佛,这个寒冬也没那么冷冽了。
…………
人未到家,陈明远荣升的消息在陈家内部已经人尽皆知了,所以当他刚踏足家族老宅的大厅时,迎接他的是满堂喜色洋溢的亲人,老爷子也一改往日的古板严肃,当嫡孙向自己恭贺新年好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鸣惊人,好,好!”
杨休宁、陈国梁等人亦是笑颜逐开,原先他们都几乎给陈明远谋划好出路了,却没想到喜从天降,陈明远愣是靠着自己的超凡能力,获得了省委书记的赏识,一举获得提拔,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前程安排呢?
虽然宁立忠背后的政治派系,和陈家并无利益的交集,但作为即将上台的新执政团体,在东江省的任期满后,宁立忠必将荣登中央领导之列,听陆柏年的口风,宁立忠无非是怀着惜才的念头好好栽培下陈明远,如此一来,有了这层情谊关系,即便当今的最高首长卸任后,陈明远在中央也依然能拥有得天独厚的人脉资源!
在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既然两方在陈明远的仕途前程上有一致的打算,那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当初还和思海说,明远铁定能在三十岁前到正处级,但看现在的架势,别说正处了,正厅都大有可能呢!”
小姑陈晓兰的嘴巴最讨巧,趁着阖家团圆之际,又锦上添花了几句,同时越看这侄子越顺眼,这半年多来不止以强劲的势头往上窜,成绩喜人,而且自己和丈夫能双双获得提拔,这侄子可是占了不少的功劳:“爸,你们当初还指望明远光耀门楣呢,我得反驳一句了,我们家能出明远这样的青年俊杰,今后名闻天下都是等得着的!”
老爷子瞪了小女儿一眼,让她别再胡乱吹捧,却难掩眉宇间的笑意,细细端详了下孙子,点点头,道:“这半年来干得的确很不错,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要好好保持,但不能骄傲自满。”
“以你的才华,去省委上班,我不是很担心,你还年轻,理当多些历练,宁书记的这个安排也比较合理,不过你要注意,越是大机关,越是要谨言慎行。”
不知不觉间,老爷子流露出了关心之意,以孙子表现出来的政治天赋和高明手段,在大机关历练确实很有必要,只要不犯太严重的错误,前程必然锦绣繁华!
陈明远欠了欠身子,恭谨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
老爷子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道:“宁立忠同志的情况我有所了解,能力和品行都是毋庸置疑的,但你要时刻记住,伴君如伴虎,虽然他现在很看中你,但同样也隐藏着风险,毕竟你们朝夕相处的,你的优点,他自然会一清二楚,但缺点也绝对是心如明镜,如果让他对你留下什么坏印象,对他以后的影响将很大,所以你得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和眼界,要学会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看问题,做事之前尽可能考虑全面一点。”
“而且,我得先提醒你一句,你以后跟在宁立忠同志身边做事,家里不会再轻易给你支持,很多时候,你只能靠自己,懂我的意思吗?”
面对老爷子炯炯的目光,陈明远心头雪亮。
自己在宁立忠身边做事,同时又是陈家的嫡系子孙,其他干部不可避免的会将他们划入同一“阵营”,但在上层,两方各自隶属的政治派系始终泾渭分明,为了避嫌,陈家断不会再轻易动用能量支持自己,至少在政治上,不会轻易和宁立忠站在一块!
陈国梁打圆场道:“爸,明远才刚上路,暂时没必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不如等他先适应下来,以后再计较这些也不迟。”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老爷子宽慰地笑了,摆摆手,道:“好,我就不说扫兴话了,今年咱们家好好过个团圆年。”
言毕,众人就起身簇拥着二老去餐厅用餐,行走间,陈明远见大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凑近过去,低声道:“姑妈、姑父,你们放心,自力表哥在南方过得还好,他无非是想先做出一番成绩再回来。”
闻言,陈晓梅和张荣贤的脸色就有些局促,陈晓梅叹了口气,不无愧疚道:“这些我们知道,那孩子已经打电话报过平安了,谢谢你和你妈了,肯不计前嫌,还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和你姑父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才好……”
“没什么好计较的,大家都一家人嘛。”
陈明远飒然一笑,上去搀扶住了母亲的手臂。
第120章 奉陪到底!
度过了阖家团圆的除夕后,从初一开始,陈明远就帮母亲等人操持着拜年事宜,当然,基本都是他们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拜年。(百度搜)
以陈家目前在中海牢不可破的地位,当得起绝大部分人的主动拜会。
陈明远虽然只负责接送宾客,但依然忙活得够呛,直到初六才消停下来,本想好好睡个安稳觉,不过岑若涵的电话却飚了过来,勒令他立刻出来碰面,总结和商讨电子商务的生意状况。
“喂,你有没有在听呐?睡着啦?”
咖啡厅的包厢,岑若涵分析着购物网站在年关期间的成交量,看着如火如荼的上扬势头,禁不住喜色洋溢,正想好好和陈明远分享下,但抬头一看,这家伙已经靠着椅子仰头闭眼,睡得喷香香的,全然不知人间几何,只好拿文件夹给他扇了扇冷风,这才把人给冷醒过来。
“讲完了?”
陈明远抹了把脸,睁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四顾。
岑若涵无可奈何,心知自己说得再绘声绘色,也纯粹是对牛弹琴,索性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搁,喊来服务生换了两杯热咖啡,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商讨。
“我每天加班加点的,还没喊过一声累呢,你倒好,跟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似的。”
陈明远尴尬一笑,瞥了眼文件夹,笑道:“购物网站的事,由姨你主持着,我只管放心等着收分红就是了。”
“感情你才是大老板呢。”
岑若涵没好气地哼了声,忽然话锋一转,道:“说到分红,我得跟你商量下,今年你怕是拿不到了,虽然有盈利,但来年我们还有许多要花钱的项目需要开展,比如办公大楼就得立刻落实,总不能再委屈我那帮同僚挤在小屋里。”
“没事,来日方长嘛。”陈明远莞尔道:“况且我过年拿到的压岁钱,够我接下来一年的花销了。”
岑若涵也知道这小子根本不缺钱,就没难为情,捻起咖啡悠然地抿了口,右手的小拇指微微翘着,宛若白玉雕琢的葱白,姿态极富美韵。
昏暗的光线下,岑若涵身着一袭纯白的长风衣,柔腰之间用一条黑色腰带束缚着,玲珑曼妙的身段翩然呈现,烫得有几分微卷的长发落在香肩上,映衬着那张精致无暇的丽容,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美貌不可方物。
陈明远看得啧啧称奇,感慨道:“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岑若涵扬了扬好看的柳叶眉:“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大过年的,却要形单影只的度过。”陈明远嘿嘿笑道:“不过倒是便宜了我,得以一饱眼福。”
岑若涵暗咬银牙,恨不得给他来记‘家法伺候’,板着脸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等着约我的人可是从浦东一直排到浦西,所以啊,趁着机会难得,你不妨多看看,以后机会不多了。”
这本是赌气话,但说出来,岑若涵就后悔了,好歹是长辈,竟说出了这种暧昧且挑逗的话,正不知道该如何摆脱旖旎的氛围,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起来。
见她犹豫的样子,陈明远心里一动,笑道:“排队的男同胞打来的?”
岑若涵红着俏脸剜了他一眼,但眼看铃声不止,只好接了起来,淡淡道:“张锐,什么事?”
陈明远不知道这叫张锐的是从哪冒出来的追求者,但看岑若涵的神色,显然并不愿搭理。
也难怪,以岑若涵的条件,家世背景、相貌学历和性格哪样不是万里挑一,追求者自然是络绎不绝的,但真要想入她的眼帘,几率怕是还不如中百亿大奖来得大!
正自顾拿起咖啡要喝,岑若涵的柳眉忽然倒竖了起来,沉声道:“你们现在人在哪,有没有人受伤……好,你们在那等着,冷静点,我马上就赶过去!”
待她挂断电话后,陈明远皱眉道:“出事了?”
岑若涵边收拾东西,边道:“是我团队里的几个同事,过年没回去,在酒吧里聚会,跟隔壁桌打了起来,有一个脑袋被瓶子砸破了,进了医院。”
陈明远担心她一个人难处理,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吧。”
岑若涵迟疑了下,点点头。
…………
冬雪夜中,两人驾着车直奔市医院,大过年晚上,医院人不多,两人经询问,很快在急诊室的门口找到了岑若涵的那帮同事。
“张锐,你怎么样了?”
岑若涵疾步小跑到了长椅边上,紧张地看着一个头裹着纱布的青年,看到人还清醒着,稍稍松了口气。
在几个同事的簇拥下,那名叫张锐的青年朗声笑道:“没大碍,就不小心被那帮孙子给阴了下,不然我非要他们好看不可,好歹我也是学过空手道的。”
陈明远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为了博得美人青睐,还死要面子装硬气!
过来的路上,通过旁敲侧击,陈明远得知这张锐是岑若涵在美国留学的同学,有两个硕士头衔,曾经在硅谷工作过,但就是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得知岑若涵要回国创业后,竟毅然跟了回来,想趁机俘获美人的芳心。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管张锐如何的献殷勤、卖弄才学,岑若涵始终只礼貌保持着同事的关系,像今晚在酒吧聚会,他本来想邀岑若涵一块,但终究还是碰了软钉子。
闻着他身上浓郁的酒气,陈明远猜他估计是借酒消愁,心情郁闷下,才导致跟隔壁桌起了冲突!
“哟,你***还挺牛气的啊!”
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男子忽然从急诊室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朋友,气势汹汹地逼近过来,叫嚣道:“小子,是不是还没打够瘾啊,要不要爷爷我再陪你练两手,不过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真打破相了也怪可惜的,要不你跪下来磕两个响头,我兴许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回。”
他的两个朋友也跟着起哄挑衅了起来,听口音,都是一副京腔。
张锐激得作势就想冲上去,却被岑若涵等人拦了下来,不过在陈明远看来,他却是有些色厉内敛了,真要动手,还是没多少底气的。
光头男子咧嘴笑了,指着他道:“瞧瞧,就你这孬样,还装毛的臭脾气,打你我都嫌脏了手,识相的,赶紧躲在女人的裙底下,老实跟我认个错!”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岑若涵的身上,见这女子生得明艳动人、风姿卓越,不由的怦然心动,不怀好意地道:“或者,让你的朋友回酒吧再跟我喝几杯,就当陪酒谢罪了,怎么样,我够大方吧?”
看着这绝色佳人,光头男只觉得口干舌燥,巴不得立刻凑上去一亲芳泽,没想到啊,大过年的从燕京来中海随便玩玩,竟能撞见如此的尤物,顶值了!
岑若涵又羞又恼,怒道:“打了人还敢这么嚣张,无法无天了!”
“嘿,我还真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无法无天了!”
光头男肆无忌惮地笑道:“放心,我已经替你们报警了,马上就来,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酒吧的人全看见了,是你的朋友先抡起酒瓶要动手,我是出于正当防卫才反击的,真要追究起来,你朋友就等着在局里过完年假吧,还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岑若涵一怔,回头看向张锐,见他臊着脸垂下了头,再看其余同事心虚的脸色,心知对方说得**不离十了!
陈明远不住地摇头,猜测张锐很可能是想抡起酒瓶吓唬对方,展现下自己的男儿本色,却没料到碰到了几个狠人,装相不成反倒吃亏受辱了,也够失败的!
就冲这一点,还想追求岑若涵,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事已至此,岑若涵也没法再为同事辩解,忍着恼怒,冷声道:“你说吧,怎么样才肯和解?”
“和解?好说啊!”光头男扬着头颅,阴测测地笑道:“刚才说了,只要你陪大爷我再回去喝几杯,把我伺候舒坦了,这事就一笔勾销!”
“做你的白日梦去!”
张锐忿然地跳了起来,势要为女神出一口恶气,但那副单薄的身子还是很轻松的被同事们拦了下来,可想而知,真要冲过去再打一场,无非是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岑若涵俏脸含煞,咬牙道:“既然你不接受和解,那就交给警察来处理好了。”
光头男骂咧道:“呸!给脸不要脸,别以为老子是外地来的,就拿你们没辙,告诉你,在中海,老子照样有的是手段整死你们!”
“嚯,口气不小,那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就赶紧亮出来,反正我们有时间,一定奉陪到底。”
陈明远没闲情理会张锐的死活,但不能坐视岑若涵受辱,走到光头男面前,凛然对视着道:“听口音,几位都是皇城来的人,看来挺有背景的,不过来头再大,到了中海这片地上,我劝你们还是收敛些好,否则大过年的,被人玩得死去活来的滋味可不好受哦。”
第120章 青梅竹马
经过慎重考虑,原120章由于情节衔接不够自然,已经推翻重写,给诸位带来的困扰报以万分的歉意!
………正文………
度过了阖家团圆的除夕,从初一开始,陈明远就帮母亲等人操持着拜年事宜,当然,基本都是他们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拜年。※※
以陈家目前在中海稳如泰山的地位,当得起绝大部分人的主动拜会。
陈明远虽然只负责接送宾客,但依然忙活得够呛,直到初六才消停下来,本想好好睡个安稳觉,不过岑若涵的电话却飚了过来,勒令他立刻出来碰面,总结和商讨电子商务的生意状况。
“喂,你有没有在听呐?睡着啦?”
咖啡厅的包厢,岑若涵分析着购物网站在年关期间的成交量,看着如火如荼的上扬势头,禁不住喜色洋溢,正想好好和陈明远分享下,但抬头一看,这家伙已经靠着椅子仰头闭眼,睡得喷香香的,全然不知人间几何,只好拿文件夹给他扇了扇冷风,这才把人给冷醒过来。
“讲完了?”
陈明远抹了把脸,睁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四顾。
岑若涵无可奈何,心知自己说得再绘声绘色,也纯粹是对牛弹琴,索性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搁,喊来服务生换了两杯热咖啡,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商讨。
“我每天加班加点的,还没喊过一声累呢,你倒好,跟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似的。”
陈明远尴尬一笑,瞥了眼文件夹,笑道:“购物网站的事,由姨你主持着,我只管放心等着收分红就是了。”
“感情你才是大老板呢。”
岑若涵没好气地哼了声,忽然话锋一转,道:“说到分红,我得跟你商量下,今年你怕是拿不到了,虽然有盈利,但来年我们还有许多要花钱的地方,比如办公大楼就得立刻落实,总不能再委屈我那帮同僚挤在小屋里。”
“没事,来日方长嘛。”陈明远莞尔道:“况且我过年拿到的压岁钱,够我接下来一年的花销了。”
岑若涵也知道这小子根本不缺钱,就没难为情,捻起咖啡悠然地抿了口,右手的小拇指微微翘着,宛若白玉雕琢的葱白,姿态极富美韵。
昏暗的光线下,岑若涵身着一袭纯白的长风衣,柔腰之间用一条黑色腰带束缚着,玲珑曼妙的身段翩然呈现,烫得有几分微卷的长发落在香肩上,映衬着那张精致无暇的丽容,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美貌不可方物。
陈明远看得啧啧称奇,感慨道:“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岑若涵扬了扬好看的柳叶眉:“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大过年的,却要形单影只的度过。”陈明远嘿嘿笑道:“不过倒是便宜了我,得以一饱眼福。”
岑若涵暗咬银牙,恨不得给他来记‘家法伺候’,板着脸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等着约我的人可是从浦东一直排到浦西,所以啊,趁着机会难得,你不妨多看看,以后机会就不多了。”
这本是赌气话,但说出来,岑若涵就后悔了,好歹是长辈,竟说出了这种暧昧且挑逗的话,正不知道该如何摆脱旖旎的氛围,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看了看,脸色微微不自然起来。
陈明远心里一动,笑道:“排队的男同胞打来的?”
岑若涵红着俏脸剜了他一眼,但眼看铃声不止,只好接了起来,淡淡道:“张锐,什么事?”
陈明远不知道这叫张锐的是从哪冒出来的追求者,但看岑若涵的神色,显然并不愿搭理。
也难怪,以岑若涵的条件,家世背景、相貌学历和性格哪样不是万里挑一,追求者自然是络绎不绝的,但真要想入她的眼帘,几率怕是还不如中百亿大奖来得大!
岑若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忽然面现难色:“太晚了,我就不去了,你们管自己玩就是了,这样啊……那好吧,我过去坐会。”
待她挂了电话,陈明远莞尔道:“看来那追求者挺执着的啊?”
岑若涵没闲钱理会他的调侃,边收拾东西,边道:“我那些同事过年没回去,在酒吧聚会,我过去陪一会。”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陈明远问道:“是不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人?”
“都是老同学了,而且为了帮我创业,人家还放弃了在美国的大好前程,我总该给人家留点颜面吧?”
岑若涵无可奈何地叹了息,一想到这事,就颇为头疼,为了追求自己,这个张锐从大学就开始献殷勤,现在还远渡重洋跑来接着献,实在令人烦不胜烦,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一口回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说了,你要真对人家没意思,一直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陈明远站起身,很是仗义地拍胸脯道:“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我,这次你有麻烦,我理当贡献一份力量,干脆这样,你要是拉不下脸,我牺牲一回,假装你男朋友一起过去,绝了他这份心思。”
啪!
手机落在桌面上,发生了清脆的声响,岑若涵愕然地悬着玉手,微张着樱唇,满脸的不可思议……
…………
中海的夜晚永远不会寂寞,过年期间,到处是一片歌舞升平、灯火阑珊的气象,尽显这座不夜城的风采。
冬雪夜中,两人驱车抵达了位于繁华路段的兰芳酒吧,这是一家在中海颇为知名的娱乐夜店,在当今年代,装潢环境和娱乐设施放眼全国可以名列前茅了。
刚进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就扑面而来,身边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热爱夜生活、肆意挥霍青春的年轻男女,放眼望去,舞池中正人潮汹涌,呈现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观。
岑若涵环顾了下四周,旋即就在二楼的卡座位置发现了那帮同僚,正想走过去,忽的想到什么,螓首移到陈明远的脸侧,压低声音道:“记住我刚才的话,等会别太张扬,见好就收,别害得人家下不了台。”
虽然觉得这家伙的提议太离谱,但犹豫半响,岑若涵还是勉强默认了下来,反正陈明远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中海,临时帮自己演一场戏也没什么,即使以后他们再问起来,直接搪塞说分手了就是,至少能让自己不必在公司那么尴尬了。
两人虽然辈分有异,但从外形看来,其实年龄相差得并不明显,再加上这半年多来,陈明远始终坚持练习内家拳,身形和气质早已是今非昔比,隐约流露出男性的阳刚成熟,和岑若涵走到一起,近乎有种俊男靓女的登对组合。
不过,终归是有些心虚,而且自己好歹也是长辈,左思右想后,岑若涵就要求陈明远不用直接说明两人的身份,只要做出一些关系亲密的假象,让他们‘误会’即可!
但即便如此,一想到要让陈明远假冒男友,岑若涵就禁不住一阵脸红胸闷,此刻,双腮早已绽放出娇艳惊人的酡红,好在光线昏暗,瞧着并不太清楚,在旁人看来,还以为是被酒吧的暖气给熏染的。
陈明远一副很受伤很忧郁的表情:“姨,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我尽心尽力为你排忧解难,你却反过来为外人着想。”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替你累死累活的赚钱,是时候该回报些了!”
岑若涵嗔了他一眼,然后领着人越过舞池,上了二楼,正好在楼梯口迎上来一个长发女子。
“若涵,你总算来啦,大伙都等你老半天了!”
女子拉住了岑若涵的手一阵亲昵,目光飘到了旁边的俊逸男子,面泛好奇。
“明远,这是我的老同学,叫温蕾,如今在公司负责企划工作。”岑若涵落落大方地介绍道:“蕾蕾,这是明远,是我的……朋友。”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同时脸蛋透出了几丝忸捏之色,再加上心绪不宁,使得效果反而更逼真。
温蕾经过短暂的诧异后,随即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点头打了下招呼后,就凑过去在好友的耳畔低语了句,惹得岑若涵霞飞双颊,一掌拍在了她的胳膊上。
温蕾捂嘴咯咯笑了几声,道:“别不好意思了,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亏我们还天天腻在一起,竟然瞒了那么久,现在才肯带出来亮相,哼,回头再跟你算账!”
“喂,帅哥,实力不赖嘛,竟然能把我们的岑大美女都追到了手,真是艳福不浅呐!”
温蕾很是开朗,拉住两人的手往回走去,嚷道:“都别喝了,有重磅消息要宣布!”
岑若涵后悔莫及了,本来还只是想让朋友们适当的误会一下,如今被这闺蜜一起哄,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满目羞赧之下,红晕很快蔓延到了鹅颈,双颊火热热的滚烫,甚至不敢再转头瞟一眼陈明远。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蕾分别把两人往前面推了下,嬉笑道:“我就不多说了,帅哥,你自我介绍下吧。”
相比于岑若涵的羞不可耐,陈明远依然镇定自若,彬彬有礼地跟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道:“诸位好,我叫陈明远,和若涵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众人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态,一时间哑然无语,耳畔久久萦绕着‘青梅竹马’这个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的成语……
第121章 撩人心弦
经过慎重考虑,原120章由于情节衔接不够自然,已经推翻重写,给诸位带来的困扰报以万分的歉意!
………正文………
空气仿佛停滞住了一般,任由酒吧的喧嚣如何震耳欲聋,这角落却是安静得出奇,众人面面相觑了几下后,有人试探性地问道:“若涵……是真的?”
岑若涵的双颊红郁得几乎要渗出水一般,芳心扑腾跳了几下后,本能的想解释清楚,但旋即想起陈明远只说两人的关系是青梅竹马,面对这样铁铮铮的事实,她再解释反而就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文學馆xguan.*
在众人的凝视下,她深吸了口气,轻轻点头,用细若蚊呐般的声线道:“呃……他说得没错,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欢呼鼓掌起来,起哄道:“哇塞,这真是21世纪的第一则重磅消息,我们当初学校里公认的头号校花,竟然名花有主了!”
“太不可思议了,当初多少男同胞前赴后继地壮烈牺牲了啊,原以为你还要专心事业好些年,没想到头一年就结出硕果了!”
“来来来,为了这桩美事,大家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七嘴八舌着,众人又活跃起来了,拉着陈明远、岑若涵入了位置,又招呼侍应上了一桌子的酒水,雀跃的推杯换盏。
这些人大多很热情开放,陈明远刚坐下几分钟,就被迫干了六杯酒水,颇有点招架不住。
“喂,你们是不是挟私报复呐,才刚认识呢,就一股脑的围攻上去!”
温蕾哭笑不得道,岑若涵伸手拦了下,劝道:“他酒量不好,你们少灌他一点吧。”
“若涵,你这就有些厚此薄彼了,你俩才刚好上多久啊,我们可都是你好几年的同窗兼创业伙伴!”
“话也不能这么说,别忘了人家可是青梅竹马,感情深着呢,哪是我们可以比的。”
温蕾颇有点唯恐天下不乱,惹得岑若涵又是一阵脸红心悸,只觉得今晚做了铸成了一件不可挽回的大错,亏得自己平常在工作上那么精明。
就在这时,角落一个白净斯文的男人忽然问道:“陈先生平常不在中海吧?都没听若涵提过你。”
趁着间隙,陈明远多瞄了这人一眼,见他从始自终都是阴着脸,再看岑若涵此刻尴尬的神色,当即笃定对方就是追求者张锐了!
根据岑若涵来之前提供的信息,这个张锐是她在美国时候的同窗,拥有双硕士学位,在硅谷也是颇具名气的工程师,就是这样的一个青年才俊,为了心目中的女神,毅然放弃了优厚的待遇,回来协助岑若涵一起创办电子商务网站。
虽然立场不对付,但念在他痴心一片的份上,陈明远还是决定留点颜面,含笑道:“我家在中海,不过毕业后就在钱塘上班了,所以很少回来。”
“原来这样,在哪高就呢?”
“原先在当地的电视台,不过年前刚调到省委做事。”
“呀,那还是公务员啊!”
温蕾讶然道,在这年代,公务员已经很吃香了,更别说还是在省委机关:“是负责哪块工作的,正好我们公司接下来要往东江省发展,顺便帮帮忙嘛。”
陈明远只是一笑:“杂七杂八,领导交代什么,我奉命办差就是了。”
张锐的神情就有些不屑,闹了半天,感情是个打杂的临时工,在心高气傲的他看来,实在是一文不值!
思及于此,他很是懊恼惋惜地瞥了眼岑若涵,想不通这位芳华绝伦的才女怎么会垂青这样的无名小卒,原本他还灰心丧气的,但此刻,重又恢复了些许斗志,毕竟以他压倒性的优势,以及在公司朝夕相处的前提,不怕没机会横刀夺爱!
张锐帮陈明远倒了杯酒,微笑道:“尝尝吧,这是出自波尔多酒庄的上好年份,平常很难喝到的。”
陈明远笑着摆摆手:“刚喝了啤酒,就不掺着喝了。”
张锐拿着酒杯轻轻摇晃,感慨道:“我很喜欢它的味道,芬芳四溢,清淡高雅,就好像女人,只有懂得欣赏她魅力的人才能真正品出味道。”
说着话,目光却是瞄向了岑若涵。
陈明远微微蹙眉。
岑若涵没理会他的目送秋波,心头一片纷乱,或许,她从未想到一直以晚辈看待的陈明远,会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面前吧。
霎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温蕾觉得气氛不对劲,咳嗽了声,起身道:“若涵,陪我去趟洗手间吧。”
岑若涵迟疑着点点头,起身离席,临走前看了看陈明远,饱含着复杂的涵义。
两位女士一离开,张锐就更无所顾忌了,似乎打定主意要狠狠刷了情敌的脸面,边喝着酒水,边滔滔不绝的胡侃吹嘘起来,炫耀着自己在美国那些年的骄人成绩。
陈明远暗自摇头,这种自命不凡的书呆子,没情商也就罢了,连智商都不足,给脸不要脸!
不过碍于岑若涵的情面,他只能沉默以对,权当苍蝇在四周环绕。
张锐见他闷头喝酒,就以为他被自己说得自惭形愧了,语重心长地教诲道:“我看你似乎还挺年轻的,作为若涵的好朋友,我奉劝你一句,与其执着于那些遥不可及的奢望,倒不如脚踏实地的多干点实事,顺便提高下自己的才学和见识,爱情、金钱这些东西总有一天能够拥有的。”
“即使现在幸运的拥有了,但如果你始终止步不前,那一切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话中的挑衅意味表露无遗,其余人也听出了嘲讽之意,有些看不过去,劝道:“张锐,你喝得有些多了。”
张锐很洋气地耸了耸肩膀,笑道:“抱歉,我习惯了。”
就在这时,岑若涵和温蕾从洗手间走了回来,张锐正想乘胜追击,陈明远忽然回头朝他笑道:“即便只是过眼云烟,但如果此刻能亲身拥有着,那就不枉年少痴狂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他直接起身迎了过去,拉住岑若涵柔弱无骨的玉手,笑道:“走吧,我们下去跳一会,坐得太久,肚子闷得慌。”
岑若涵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楼下的舞池去了。
温蕾张望了眼,回头看到满桌诡异的气氛,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锐没吱声,一张脸暗沉似水,往杯子倒了满满的红酒,一口气喝干,气急败坏的把杯子掷在桌上!
…………
“你老实跟我说,刚刚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舞池中,岑若涵漫不经心地扭动妖娆的身姿,不时往二楼瞟几眼。
陈明远却是哼了声,闷着脸没回答。
岑若涵定定地巴望着他,轻声道:“干嘛,还使性子啦?”
陈明远撇撇嘴,道:“哪敢啊,我可是听你的话,一直由着那家伙发泄,忍气吞声到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他一副受气小怨妇的模样,岑若涵忍不住扑哧一笑,明眸流转间,隐隐猜到了内情,在欣慰于他懂事谦让的同时,心头也有些内疚。
一个众星捧月的名门贵公子,就为了顾全自己,凭白受人奚落刁难,自己没开解安慰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他,想想都过份得很!
愧疚不安下,她忍不住伸出柔荑握住了陈明远的手,柔声浅笑道:“好啦,是我的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陈明远依然怏怏不乐。
岑若涵又好气又好笑,之前还觉得他成熟稳重了许多,怎么这节骨眼又跟顽童似的了,只得耐心哄着他道:“别生气啦,你这样,我看得心里发堵,都不好意思死了。”
陈明远勉为其难道:“算了,为你受点委屈也值得了。”岑若涵刚露出了舒心的笑颜,他忽然涎着脸道:“不过,难道姨你就不打算给点补偿么?”
岑若涵瞪着大眼睛,警惕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陈明远飒然一笑,忽然凑到她晶莹玉润的耳边,低声道:“很简单啊,陪我好好跳支舞就行了。”
岑若涵俏脸一红,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纤细的柳腰被轻轻搂住了,抬起眼帘看去,只见陈明远正面泛惬意的笑意,似陶醉地享受着舞曲节拍。
不忍心再让他不开心,岑若涵索性就由着他了,随着轻柔的英文曲调,摇曳着优雅端娴的舞姿,配合着他的动作,也难得享受起这撩人心弦的安逸片刻。
时间如流水般的潺潺流淌过,不知不觉,两人渐渐贴在了一起,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想象力,两人的身体竟是如此的契合,有那么几下,陈明远厚实的胸膛切切实实地磨蹭着那寸高耸丰盈的峰峦,岑若涵很明显的身体僵硬起来,再不敢随意动弹。
最后,音乐停歇了下来,两人的脚步也逐渐停歇了下来,就那么站在当场。
那一刻,有股旖旎微妙的气息萦绕在周遭,令人心醉神迷,怦然心动!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两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谁都没吱声,陈明远看了眼那瓣娇艳欲滴的樱唇,嗅着沁人心脾的芳香,鬼使神差下,忍不住一寸寸的凑了过去。
岑若涵已然意识到不对劲了,本想抬起双手撑住对方的胸口,但力气像是抽离了身子,根本起不到半点阻隔作用,眼看着两人的脸庞越靠越近,几乎是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她最终只能认命般的阖上了眼帘,任由修长的眉睫扑扇不止……
第122章 纨绔本色
就在意乱情迷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争执和打闹声,混乱很快就蔓延开来,原本惶惶不知所措的岑若涵也被惊动了,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像是恢复理智般的,咬牙使力推了一下,这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天!我这是怎么了?刚刚竟然会……”
岑若涵忍着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思绪一片凌乱,一想到刚才差点犯下大错,几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芳容透红,却是再不敢看陈明远半眼了。*文學馆xguan.*
陈明远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局促,原本只是想借机逗一逗这阿姨,以便排解了刚才的郁闷,却没想到随着肌肤相贴带来的极致享受,神智竟飘忽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就想一亲芳泽。
其实也不奇怪,两人正值风华正茂,又常年未尝肉欲,稍稍体会到那种食髓入骨的滋味,便如火星燎原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导致了情难自禁。
尤其那种禁忌带来的刺激,更是犹如一剂春药,捻灭取代了所有的理智。
正不知所措时,背后的尖叫惊呼愈发激烈,两人循声望去,赫然发现发生动乱的地方竟是二楼自己的那一桌!
“遭了!是蕾蕾他们!”
眼看张锐被人扇了一个耳光,死死的按在桌面上,岑若涵掩口惊呼,也没再顾得上这茬,急匆匆的就要往楼上赶去。
陈明远不愿多生是非,但不能不管岑若涵,只能紧跟在后,来到闹哄哄的事发地一看,场面已然一片狼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着,冷眼一扫,对方只有区区三个人,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除了几个男同事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那海归精英张锐的脑袋更是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男子牢牢箍在桌上,脸红脖子粗地兀自挣扎着,却动弹不得。
“若涵,他们……”
温蕾哪经历过这样的阵场,吓得脸色惨白,一看岑若涵回来,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岑若涵赶忙劝慰了好友两句,转向那三个人,俏脸含煞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哼!”
光头男子拍了下张锐的脑袋,骂咧道:“你这朋友倒是够嚣张的,把酒撒到我的裤子上,连个道歉都没,还敢跟我耍犟的,欠收拾!”
岑若涵一怔,瞟了眼对方湿漉漉的裤腿,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温蕾。
温蕾面有难色道:“刚才张锐可能是心情不好,把酒杯打翻了……”说着,她瞄了眼陈明远。
陈明远顿时了然,估计是张锐看到自己和岑若涵在舞池中的亲昵,一时气急攻心,便把酒杯打翻了,正巧溅洒到了路过的这三个人,再加上出言不逊,导致惹怒了对方,才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
至此,陈明远就有些不愿搭理了,贱人就是矫情,依仗着自己的那点破学历,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也就罢了,还跟不相识的人撒酒疯耍傲气,纯粹是自找罪受!
岑若涵心细如尘,也明白了事情原委,一想到自己和陈明远在下面的旖旎缠绵被这么多的朋友撞见了,不由再次的面现羞赧之态,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有话好说,你先把人放了!”
毕竟是自己这边理亏,她也不好再怒言相向。
光头男却不领好意,戏谑道:“老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凭什么你说放就放,今天要是不给出一个交代,谁都别想走出这里一步!”
岑若涵心知事情是没法善了了,便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让你的这朋友跪下来跟我磕头认错,再赔个五万的红包,当作我裤子的清洗费了,大过年的,碰到这晦气事,老子没抄他的祖坟就不错了!”
光头男盛气凌人道,见张锐被激得再次挣扎大骂,又甩了个耳光过去,把这心高气傲的海归精英拾掇得惨不忍睹:“我还没说完呢,想大爷消气,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干脆就由你们几个女的陪哥几个过去坐会,喝几杯酒,今晚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说完,他的炽热目光紧紧盯住了岑若涵,见这女子生得明艳动人、风姿卓越,不由的热血翻腾,这样的极品货色,真可谓是世所罕见呐!
“做你的白日梦!”
其余的男同胞总算拿出了男儿血性,但对上这几个好勇斗狠的硬茬,却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
“你大爷的,唬谁呢?信不信老子一胳膊肘把你们干得满地找牙!”
另两个青年气焰嚣张地叫嚣着,都是一口的京腔,很显然是从首都燕京来的。
男同胞们见对方煞气腾腾的,一时间也露了怯,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顶上去,看得陈明远直翻白眼,这些所谓的行业精英,还真是心比天高、胆比鼠小!
岑若涵羞怒不已,冷声道:“你们不要太过分!”
“嘿,我就让你们这些中海土鳖见识下什么叫过分!”
光头男似乎是练家子,一脚踹中了张锐的腿肚子,把人痛得失声痛呼。
眼看冲突升级,场面登时混乱,整个夜店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议论纷纷,酒吧经理也赶紧跑来劝架。
光头根本不买账,熊着脸道:“有本事就报警,大爷奉陪到底,告诉你,就算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老子也照样横着走,不信走着瞧!”
然后又指着那群男同胞,讥讽道:“瞧瞧,就这孬样,收拾你们都嫌脏了手,识相的,赶紧躲在女人的裙底下,老实跟我认个错!”
身边的一个高瘦青年附和道:“贾哥,都说中海的男人生得个个软包,果真没错!”
说完,三个人就哄然大笑起来。
尽管一帮人很是义愤填膺,但谁都没胆量上前硬抗,关键时刻,陈明远施施然地走上前一步,笑道:“口气这么大,看来几位都有些来头啊?”
光头男哼了声,一脸的倨傲。
“小子,既然你挺识相,就赶紧让你的这些朋友赔个错,哥几个还能既往不咎,否则等会吃皮肉苦还是其次,关键是皮脸以后就没了!”
瘦高个走到陈明远的跟前,阴测测地笑着。
陈明远双眉一扬,轻笑道:“挺有把握的嘛,那我倒真有兴趣见识下几位的手段了。”
他懒得理会张锐的死活,但如果不赶紧把事端了结了,岑若涵也没法独善其身。
他是看出来了,这几个操着京腔的家伙,很可能是燕京的纨绔,这种纨绔年轻气盛,最是能好勇斗狠,除非是碰到惹不起的人,一般是不会轻易的息事宁人。
和讲究外圆内方的官场不同,对付这种纨绔,陈明远深知根本没法讲道理,讲了也纯属白讲,反而还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只有展现出足够的强硬姿态,并且把他们打痛了,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
而且,岑若涵都主动提出和解了,这帮首都纨绔还变本加厉的奚落,如果不压一压,倒显得中海的世家大族不堪一击了!
瘦高个见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嘴角还噙着讥诮的笑意,恼羞成怒地骂道:“看你还猖狂!”
话音未落,他冷不防朝陈明远的肚子挥出了一拳。
岑若涵等人看得悬心吊胆,惊诧的几欲呼叫提醒,陈明远却飞快的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了这记偷袭,同时手如同游蛇缠上对方的手腕,看似随意地往回一拉,便把人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电光火石间,陈明远没有丁点手软,手起拳落,狠狠敲在了这人的后背,直接把这渣滓干趴在了地上,最后把脚踩了上去,任凭瘦高个如何挣扎,仍是纹丝不动!
看着自己的朋友眨眼间被这貌不惊人的家伙干掉了,光头惊得目瞪口呆,而温蕾等人也是吓住了,看向陈明远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也太强悍了吧……
“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们两个如果也想尝尝滋味,干脆一起上吧。”
陈明远昂然地扬起了下颌,笑容却显得人畜无害。
光头的眼角抽搐了下,怒不可遏,他在首都燕京也是个横行市井的纨绔,类似这样的纠纷,简直是家常便饭了,还真没惧过谁,但不知怎么的,瞅着这青年人恬淡的笑容,他却莫名感受到一个如潮汹涌的威压,内敛且不失浑厚,隐隐觉得这回有可能是碰上了硬钉子,并不会好应付。
但如果让他就此退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把吓得屁滚尿流的张锐随手一丢,攥了攥拳头,就朝着陈明远虎视眈眈的走去。
生怕这两尊大爷斗起来真把酒吧给砸烂了,酒吧经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无论他如何规劝,当事人均是视若无睹。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岑若涵都拿起电话,准备报警找关系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贾四哥,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听到这声音,光头果真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了眼。
陈明远也是心中一动,隐约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循着声音看了看,就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迎面而来,当看到他逐渐从昏暗中展现出的面容时,经过短暂的诧异后,不由玩味的笑了。
第123章 傲气凛然
看到陈明远傲然立在当场,那名前来劝解的年轻人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眼角的肌肉都轻轻抖动了一下,眼神里陡然闪过一抹恨意和凶光,深厚无比!
陈明远桀然一笑,淡淡道:“我当是谁的面子这么大呢,原来是周公子,好久不见了。[本文来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中海土皇帝周奇峰的独子周哲雄!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随着半年前那场博弈的峰回路转,中海的权力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最显著的,就是土皇帝周奇峰跌落高坛,仕途几近终结,元气大伤的周家,也就此一举被扫出中海系的核心地位,被重新崛起的陈家所取代。
那之后,陈明远偶尔也打听过周家父子的情况,周奇峰在市委的地位自然是一落千丈,几乎丧失了话语权,转而由岑瑞文主导,至于周哲雄,虽然平日里的作风愈发低调,但据说周奇峰牺牲了所剩不多的利益,向隶属的中央利益团体换取了儿子的前程,即将前往西南渝州市的某个大型国企任中层领导。
和中海市一样,渝州市也是华夏国的一大直辖市,由于近些年,国家战略和政策逐渐向中西部倾斜,所以渝州市的地位与日俱增,去那里赴任,也意味着周家还保留着起死回生的一线机会!
最关键的是,如今盘踞在渝州的政治势力,和周家关系匪浅,只要周哲雄能在那累积足够的资历,以国企为跳板,将来很可能在政坛上有所建树!
从这点来看,周奇峰确实拥有不凡的权谋,在如此不利的局势下,还能隐忍图谋后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明远率先打了招呼后,周哲雄只是阴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发现岑若涵,神色才略微一变,但依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曾经倾心的佳人,往后很难再有机会染指了。
“老周,这些人你认识?”
被唤作贾四哥的光头男瓮声瓮气问道,戾气退散了一些,虽然中海的达官贵人不如首都那么显赫,但好歹是华夏第一大城市,隐于幕后的权贵豪族还是不少的,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对方真是有所来头的硬茬,他一个外来者,还真没十全的把握能抗得过去。
周哲雄点点头,暗叹晦气,没想到临走前,请几个燕京的朋友聚聚,竟惹出这些琐事,虽然乐于见到陈明远惹上麻烦,但也担心朋友会吃亏,毕竟在如今的中海,他已经没有把握再斗得过陈家了。
而且,这半年来多,他也听说了不少对方的传闻,似乎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要是此时和他发生冲突,实在是不明智。
周奇峰已经屡次叮嘱他要隐忍了。
思及于此,周哲雄便道:“今晚的这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揭过去吧,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
这话看似是对贾四哥等人说的,实则也是向陈明远等人发生和解的信号。
贾四哥没想到堂堂的周公子会这么轻易的退步,虽然很是不甘心,但睨见他警惕的神色,心知对方的来头,怕是还要在周家之上!
重重的吁了口气,贾四哥点头道:“好,给你一个面子。”
说完,他就看向了陈明远,他的同伴还被这厮踩在脚下!
岑若涵也不愿闹大,忙劝道:“明远,差不多就可以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至于张锐的受辱,权当给他一个教训吧。
陈明远却是巍然不动,飒然笑道:“现在想讲和了,可惜晚了!”
贾四哥勃然不怒,吼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陈明远悠悠道:“我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但你们几个家伙今晚对我的朋友口出污言,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对付这些纨绔,就得用纨绔的规则,这关乎自己和岑若涵的面子,更攸关家族的颜面!
“放心,我这人很宽厚,不需要你们磕头,但赔礼道歉是少不了的。”
贾四哥脸色铁青,眯着眼道:“小子,别以为有一点背景,就可以在大爷面前耀武扬威了!”
周哲雄上前一步,沉声道:“陈明远,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要不然回头惹上麻烦,受牵连的还是你家。”
他是变相地指出贾四哥等人的来头不简单。
陈明远嗤笑了声,道:“我不管这些人有多大的背景,但这里是中海,在这里,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当然,你们可以拒绝,不过我不能保证你的朋友能平安离开中海了,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话中的威胁之意表露无遗!
不过争面子是一回事,他还不至于嚣张到目空一切,之所以敢吃定这些人,无非是猜出对方的来头并不会太强,毕竟,真正大家族的子弟,大多比较低调自律,这些欺软怕硬的纨绔,顶多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而且,这几个首都纨绔在自己这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保全面子,事后必定不敢太过声张!
果然,周哲雄和贾四哥虽然皆是咬牙切齿,却不敢立刻翻脸。
眼看陷入了僵局,岑若涵蹙蹙眉,走到他的身旁,低声劝道:“明远,见好就收吧,这里人多口杂,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不好。”
此刻,她最担心的还是陈明远的前程和名声,官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好勇斗狠,况且刚成为了省委书记的秘书,一言一行都必须要注意,万不可授人口实!
陈明远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见把这些人的气焰碾得差不多了,就稍稍收回了脚下的力气。
脚下的瘦高个一得自由,立刻骨碌爬了起来,转身又是一拳挥过去!
陈明远冷冷一笑,随手一伸,就把他的手腕捏住了,语带轻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音刚落,一脚踹中了对方的腹部,把人踹出一米多远,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来。
“若涵,我们走!”
陈明远扫了眼气得直哆嗦的贾四哥和周哲雄,领着岑若涵扬长而去,没有半个人敢阻拦。
酒吧经理都没敢上去索要损失赔偿,甚至还勒令保安和工作人员闪开,只求这位活祖宗赶紧离开,周哲雄他还是认识的,如今见这年轻人硬生生的抽了他的颜面,还只是敢怒不敢言的,就知道陈明远的背景更惹不起!
吩咐另一个同伴去把人搀扶起来后,贾四哥恨恨道:“老周,这人什么来路?”
周哲雄脸色复杂,沉声道:“女的是中海市长的千金,那男的……叫陈明远,他爷爷你应该听说过。”
“姓陈……”贾四哥的脸色骤然一变,脱口道:“难不成他爷爷就是最高首长的那位恩师?”
见周哲雄点头,贾四哥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生出了侥幸,还好刚才没有把事情做绝。
中海市长的名号,已经足够让他忌惮三分了,更别说那家伙竟然是中海陈家的子弟,要知道,陈家的那位太上皇,连当今最高首长也是恭敬礼遇得很,如果自己真和对方结下死仇,导致了两家的对立,只要消息传到最高首长的耳朵里,进而对自家生出意见,后果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妈的,这回是遇上真佛了!”
贾四爷悻悻地骂了句,叫上两个同伴径直离去,再不愿在这里被人看猴戏,甚至都不想再踏足中海半步了!
同时,他连带把周哲雄一块记恨上了,在他地头上出了事,连屁都没放一个,忒窝囊了!
离开酒吧,陈明远等人直接去了医院,给刚才挨打的那几个同僚检查了番,基本都没大碍,惟独张锐连续被拍了几下头颅,有些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下。
不过饶是如此,这位海归精英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声讨着那帮凶徒,除了扬言要报案,还决意要放弃刚起步的事业,立即返回美国。
受了奇耻大辱,他知道以后都休想在这帮同僚面前抬起头了,更别说还能厚着脸皮再追求岑若涵,不过理由还是得编得光明正大的,索性把责任全推卸给国内糟糕恶劣的环境!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众人随便劝慰了几句后,就不怎么想再搭理他了,如果不是他的好胜冲动,又岂会连累大家一块遭难。
闹到最后,还是岑若涵的男朋友来收拾残局,还帮大家出了恶气。
两相比较下,温蕾等人对陈明远的印象大好,还在岑若涵的面前替他美言了好几句,并送了些祝福语,惹得岑若涵尴尬得无言以对。
不过一想到陈明远挡在自己的面前,拦下了所有的难题和危险,不知怎么的,她的芳心就有些暖煦,泛着丝丝欣悦,旋即想起两人在舞池中,几乎意乱情迷的那一瞬间,脸颊更是滚烫不止,胸口的悸跳至今难以平复。
只是一想到两人的关系,她的熏染情绪就不由冷却了下来,有些茫然和失落。
陈明远把她的神色细节看在眼中,没动声色,因为,连他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彼此间微妙的那缕感觉。
第124章 为官之道
春天悄无声息的来临,年假过后,省委大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本文来自]
待汪磊前往甬城赴任后,陈明远正式担任省委书记的秘书,经历了履职伊始的万众瞩目,到了时下,生活已经转为平静,没有威风赫赫的权力,也没有众星捧月的荣耀,大部分时间,只是作为宁立忠的助理兼跟班,干着一堆看似体面光鲜、实则繁琐零碎的事务。
平静中偶尔泛起那么一丝涟漪。
对此,陈明远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什么失落和乏味,边熟悉官场体制的明规则和潜规则,边观察着东江省的权力构造,原先他身处有线台,认知不免有很多局限性,如今身处东江省一号首长的身旁,自然能耳濡目染到许多高层面的信息。
这一点,正符合了宁立忠和老爷子对他的期盼,希望借由这个平台,让他融入到世系官僚的圈子中。
同时,趁着相对宽松的环境和时间,他还去东江大学的图书馆办了张借书卡,时常拿几本书放在办公室,一得空闲便阅读消遣。
虽说两世为人,让他多了份为人处世的成熟和睿智,但他明白,如果未来想走得更远,不断的充电学习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天,陈明远处理完了日常事务,听外面的走廊静谧非常,就看起了书。
大门敞开着,不时有清徐的春风拂面而来,一派的悠闲惬意。
由于时常要迎客送客,外间的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刚开始陈明远觉得这工作实在繁琐得很,后来得汪磊的言传身教,渐渐也领悟出一套妙招:不管什么人、多少人,即便走到门口,自己也不要抬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工作,直到人走到自己的桌前了,自己才恍然醒悟的起身寒暄!
不要小看了这伎俩,省委书记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要跟多少人会面,如果每个人来一趟,陈明远都要起身走到门口迎接,每天不晓得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日积月累下来,谁受得了?
因此,当陈明远习惯秘书工作后,应付这事更是得心应手,坐在办公室,只要悉心听一下,基本都能判断出陆柏年、尚文彬、文海琛等熟人的脚步声,几乎达到了耳听八方的超凡地步。
此刻,他正怡然自得地看着书,外面的脚步声没传来,里面倒是传来了突兀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宁立忠竟已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宁书记!”
陈明远赶紧起身拘了一礼。
宁立忠负手而立,威严之态十足:“和驻京办联系过了吧?”
“联系了,行程安排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宋秘书长他们审核了。”
“那就好,你自己也准备下,这次是你任职以来,经历的第一个重要场合,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明远忙不迭应允,再过两天,宁立忠就要和白省长等人去首都燕京参与全国两会,他得一块陪行。
宁立忠点点头,瞟了眼搁在桌上的那本书籍,探手拿了起来,瞅瞅书名,无声地笑了:“《为官之道》,想不到你还看这种书。”
他随手翻阅了几下,道:“但你觉得,想做一名合格的官僚,从书籍上就能学到精髓吗?”
陈明远摇头道:“当然不可能,而且连皮毛都学不到。”
“那你还看?”
“看了总没坏处,毕竟想在体制中如鱼得水,除了在不断的实践磨砺中领悟,还得需要一些理论知识的辅助。”
陈明远看了眼那书,笑道:“这本书,我偶然翻了翻,觉得里面对官僚的解析挺有趣的,就拿来打发下时间。”
宁立忠微笑道:“这书我知道,也看过一些,相比于那些乡镇干部瞎扯乱编的官场教科书,还是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你看一看,确实不坏。”
他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既然我们都觉得这书还行,那我就顺便考考你,看你领悟了几层意思。”
陈明远搞不通他哪来的闲情逸致,但还是凝神静心地等待提问。
宁立刻沉吟片刻,道:“我就问你一点,你觉得好官和坏官的差别是什么?”
陈明远苦笑道:“抱歉,宁书记,这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是您这问题根本就没答案。”
陈明远不疾不徐道:“在我看来,无论是咱们国家,还是世界各种体制的国家,根本不存在泾渭分明的好官和坏官,就好像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一定要界定的话,只有心肠硬和心肠软的区别,所以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是那些心肠软的能人,最坏的人是那些心肠硬的庸人!”
宁立刻饶有兴致道:“有点意思,那你是觉得,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不至于太过的贪婪,偶尔会体恤百姓,就能成为合格的好官僚了?”
“宁书记,有用无用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贪官和清官也只是相互比较而已。”
陈明远应答自如道:“说句武断的话,在我看来,一个愚蠢的好人掌握权利后,远比一个聪明的坏人更加害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宁立忠的笑容迅速收敛,神态转为俨然,没动声色,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相处有一段时日,陈明远知道宁立忠已经完全认真起来,如果自己敢糊弄他,不仅会被轻易拆穿,还得惹他反感,默思了会,道:“我一直觉得,不怕官员贪,就怕官员无作为,既然为官,最不济也得有所作为,否则就算再清廉又没用,甚至还会给百姓带来灾祸,就像一个搬货大汉,如果他能顶十个人的活,给他一个人吃五个人的饭量,那也值得了。”
“明朝的海瑞是众所周知的清廉正直,我小时候也确实很钦佩他,但如今再想想,他究竟为社稷干了什么呢?别说斗倒了严嵩,那跟关公战秦琼一个性质,纯属瞎掰,他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事,就是他的女儿接受了陌生人的烧饼,他就把女儿给活活饿死了,不可否认,他的品质值得人尊重,可我还是得说,他不适合当一个掌控宏观大局的高官。”
宁立忠的双眼有精光乍现,凝声道:“那严嵩就是好官了?”
陈明远摇头,嗤之以鼻道:“他是最无耻的那种,贪也就罢了,还无作为,而把他斗倒的徐阶呢,他也贪,但他却是当时大明朝仅有的几个能干实事的官吏,为国家社稷做出的贡献,远比海瑞强百倍千倍!”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嘉靖年间的进士殷正茂,他虽是文官出身,却极具军事才能,多次领兵出战,从无败绩,但直到叛乱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才被委以重任去平叛,因为他太贪了,原先当地方官就吃农民的赋税,到军队后又吃士兵的军饷,明代贪污不算新鲜,但这位仁兄却贪得天下皆知、名闻全国,实属不易。推荐他的高拱说过一句经典的话,‘我拨一百万两军饷给殷正茂,他至少贪污一半,但以他的才能,足以平定叛乱,如果我派一个清廉的庸人去,或许他一两也不贪,但如果办不成事,朝廷就要多加军饷,这么拖下去,几百万两也解决不了问题,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白了,每个人都有私心,一个政治团体,也有他们的私心,有些民主国家的会议上,一群人会为了政策分歧拍桌骂娘、甚至拳脚相见,这时候,很多人就会感叹他们为了老百姓的利益竟能做到舍身忘我的地步,但把民主这层表皮扯掉,仔细探究不难发现,他们要追求的,无非是制定出符合各自团体利益的政策,至于民意,无非是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罢了,而筹码,往往都是可以蒙骗到的!”
宁立忠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似乎想将他看个明白,见他淡定从容的和自己对视着,半响过后,忽然笑了,点头道:“难得你年纪轻轻,就能把政治这汪深水看得这么透彻,还算不错。”
他站起身,长长吁了口气,把书递回去,道:“我再教你一句,如果你以后想成就一番大业,就要始终记得,搞政治的,跟老百姓的道德是两码事,在政治的圈子里,团体的利益始终高于一切,当你站在一定的高度后,就会明白,一件事能不能做,不取决于个人的喜好,只取决于是否符合背后团体的利益,往大了说,那就是一个国家的利益!”
话说得语重心长,对陈明远,宁立忠无疑是寄予了厚望。
见陈明远郑重其事地点头,宁立忠满意一笑,转身走回办公室,没走两步,回头道:“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海瑞固然是有些古板拘泥,但他作为一代直廉刚正的清官,深受百姓的爱戴,也值得现代所有官员景仰学习,容不得你这么诋毁。”
陈明远尴尬地笑笑,看宁立忠拉上了门,不无感慨地嘀咕道:“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惜,门缝还没彻底合上,另一边的宁立忠听了这话,不由吹胡子瞪眼,郁闷的撇了撇嘴。
第124章 官道三相:海瑞、严...
春天悄无声息的来临,年假过后,省委大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待汪磊前往甬城赴任后,陈明远正式担任省委书记的秘书,经历了履职初期的炙手可热,到了时下,生活已经转为平静,大部分时间,只是作为宁立忠的助理兼跟班,干着一堆看似体面光鲜、实则繁琐零碎的事务。
平静中偶尔泛起那么一丝涟漪。
对此,陈明远早有心理准备,边熟悉官场体制的明规则和潜规则,边观察着东江省的权力构造,原先他身处有线台,认知不免有很多局限性,如今身处东江省一号首长的身旁,自然能耳濡目染到许多高层面的信息。
这一点,正符合了宁立忠和老爷子对他的期盼,希望借由这个平台,让他融入到世系官僚的圈子中。
同时,趁着相对宽松的环境和时间,他还去东江大学的图书馆办了张借书卡,时常拿几本书放在办公室,一得空闲便阅读消遣。
虽说两世为人,让他多了份为人处世的成熟和睿智,但他明白,如果未来想走得更远,不断的充电学习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天,陈明远处理完了日常事务,听外面的走廊静谧非常,就看起了书。
大门敞开着,不时有清徐的春风拂面而来,一派的悠闲惬意。
由于时常要迎客送客,外间的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刚开始陈明远觉得这工作实在繁琐得很,后来得汪磊的言传身教,渐渐也领悟出一套妙招:不管什么人、多少人,即便走到门口,自己也不要抬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工作,直到人走到自己的桌前了,自己才恍然醒悟的起身寒暄、表示礼貌!
不要小看了这伎俩,省委书记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要跟多少人会面,如果每个人来一趟,陈明远都要起身走到门口迎接,每天不晓得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日积月累下来,谁受得了?
因此,当陈明远习惯秘书工作后,应付这事更是得心应手,坐在办公室,只要悉心听一下,基本都能判断出陆柏年、尚文彬、文海琛等熟人的脚步声,几乎达到了耳听八方的超凡地步。
此刻,他正怡然自得地看着书,外面的脚步声没传来,里面倒是传来了突兀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宁立忠竟已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宁书记!”
陈明远赶紧起身拘了一礼。
宁立忠负手而立,威严之态十足:“和驻京办联系过了吧?”
“联系了,行程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宋秘书长他们审核了。”
“那就好,你自己也准备下,这次是你任职以来,经历的第一个重要场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明远忙不迭应允,再过两天,宁立忠就要和白省长等人去首都燕京参与全国两会,他得一块陪行。
宁立忠点点头,瞟了眼搁在桌上的那本书籍,探手拿了起来,瞅瞅书名,无声地笑了:“《为官之道》,想不到你还看这种书。”
他随手翻阅了几下,道:“但你觉得,想做一名合格的官僚,从书籍上就能学到精髓吗?”
陈明远摇头道:“当然不可能,而且连皮毛都学不到。”
“那你还看?”
“看了总没坏处,毕竟想在体制中如鱼得水,除了在不断的实践磨砺中领悟,还得需要一些理论知识的辅助。”
陈明远看了眼那书,笑道:“这本书,我偶然翻了翻,觉得里面对官僚的解析挺有趣的,就拿来打发下时间。”
宁立忠微笑道:“这书我知道,也看过一些,相比于那些乡镇干部瞎扯乱编的官场教科书,还是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你看一看,确实不坏。”
他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既然我们都觉得这书还行,那我就顺便考考你,看你领悟了几层意思。”
陈明远搞不通他哪来的闲情逸致,但还是凝神静心地等待提问。
宁立刻沉吟片刻,道:“我就问你一点,你觉得好官和坏官的差别是什么?”
陈明远苦笑道:“抱歉,宁书记,这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是您这问题根本就没答案。”
陈明远不疾不徐道:“在我看来,无论是咱们国家,还是世界各种体制的国家,根本不存在泾渭分明的好官和坏官,就好像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一定要界定的话,只有心肠硬和心肠软的区别,所以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是那些心肠软的能人,最坏的人是那些心肠硬的庸人!”
宁立刻饶有兴致道:“有点意思,那你是觉得,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不至于太过的贪婪,偶尔会体恤百姓,就能成为合格的好官僚了?”
“宁书记,有用无用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贪官和清官也只是相互比较而已。”
陈明远应答自如道:“说句武断的话,在我看来,一个愚蠢的好人掌握权力后,远比一个聪明的坏人更加害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宁立忠的笑容迅速收敛,神态转为俨然,没动声色,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相处有一段时日,陈明远知道宁立忠已经完全认真起来,如果自己敢糊弄他,不仅会被轻易拆穿,还得惹他反感,默思了会,道:“俗话说得好,黄河虽浊,亦能灌溉;长江虽清,亦有泛滥。所以我觉得,与其担心官员贪,不如担心官员有没有作为,否则就算再清廉也没用,反而还会给百姓带来灾祸,就像一个搬货大汉,如果他能顶十个人的活,给他一个人吃五个人的饭量,那也值得了。”
“明朝的海瑞是众所周知的清廉正直,我小时候也确实很钦佩他,但如今再想想,他究竟为社稷干了什么呢?别说斗倒了严嵩,那跟关公战秦琼一个性质,纯属瞎掰,他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事,就是他的女儿接受了陌生人的烧饼,他就把女儿给活活饿死了,不可否认,他的品质值得人尊重,可我还是得说,他不适合当一个掌控宏观大局的高官。”
宁立忠的双眼有精光乍现,凝声道:“那严嵩就是好官了?”
陈明远摇头,嗤之以鼻道:“他是最无耻的那种,贪也就罢了,还没作为,而把他斗倒的徐阶呢,他也贪,但他却是当时大明朝仅有的几个能干实事的官吏,为国家社稷做出的贡献,远比海瑞强百倍千倍!”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嘉靖年间的进士殷正茂,他虽是文官出身,却极具军事才能,多次领兵出战,从无败绩,但直到叛乱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才被委以重任去平叛,因为他太贪了,原先当地方官就吃农民的赋税,到军队后又吃士兵的军饷,明代贪污不算新鲜,但这位仁兄却贪得天下皆知,推荐他的首辅高拱说过一句经典的话,‘我拨一百万两军饷给殷正茂,他至少贪污一半,但以他的才能,足以平定叛乱,如果我派一个清廉的庸人去,或许他一两也不贪,但如果办不成事,朝廷就要多加军饷,这么拖下去,几百万两也解决不了问题,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白了,每个人都有私心,一个政治团体,也有他们的私心,有些民主国家的会议上,一群人会为了政策分歧拍桌骂娘、拳脚相见,这时候,很多人就会感叹他们为了老百姓的利益竟能做到舍身忘我的地步,但把民主这层表皮扯掉,仔细探究不难发现,他们要追求的,无非是制定出符合各自团体利益的政策,至于民意,无非是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罢了,而筹码,往往都是可以蒙骗到的!”
宁立忠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似乎想将他看个明白,见他淡定从容的和自己对视着,半响过后,忽然笑了,点头道:“难得你年纪轻轻,就能把政治这汪深水看得这么透彻,还算不错。”
他站起身,长长吁了口气,把书递回去,道:“我再教你一句,如果你以后想成就一番大业,就要记得,搞政治的,跟老百姓的道德是两码事,在政治的圈子里,团体的利益始终高于一切,当你站在一定的高度后,就会明白,一件事能不能做,不取决于个人的喜好,只取决于是否符合背后团体的利益,往大了说,那就是一个国家的利益!”
话说得语重心长,对陈明远,宁立忠无疑是寄予了厚望。
见陈明远郑重其事地点头,宁立忠满意一笑,转身走回办公室,没走两步,回头道:“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海瑞固然是有些古板拘泥,但他作为一代直廉刚正的清官,深受百姓的爱戴,也值得现代所有官员景仰学习,容不得你这么诋毁。”
陈明远尴尬地笑笑,看宁立忠拉上了门,不无感慨地嘀咕道:“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惜,门缝还没彻底合上,另一边的宁立忠听了这话,不由吹胡子瞪眼,郁闷的撇了撇嘴。
第125章 刁难
明后天是周末,晚上也没有活动需要出席,所以下了班,陈明远和范姜把宁立忠送回迎宾阁后,就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迎宾阁是省委办公厅的机构,隶属于接待处,毗邻西湖杨公堤,后门和省委大院相通,平日里,宁立忠都喜欢早起去西湖边跑上一圈、打打太极,然后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吃完早饭就开始工作。
“对了,明远,你还住在接待处吧?”
后座上,宁立忠状若无意地问了句。
陈明远点点头,道:“不过新房子已经找好了,前些日子在装修,我打算这周末搬过去。”
经汪磊的提醒后,他就打算在外头另找居所了,尹夏源一家得知情况后,很是上心,全家出动帮忙目色屋子,最后还是搞建筑生意的大邱消息灵通,推荐了几处不错的房源,从中筛选了下,陈明远选择了距离迎宾阁不远处的一间公寓,可以方便日常面见宁立忠。
从范姜那得知,宁立忠来到东江省后,夫人仍然留在燕京,迥然一身,这时候,陈明远和范姜的作用就尤为重要了,至少他俩是宁立忠眼前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心腹。
宁立忠促狭地笑道:“还好你生在一个富贵之家,倒是不用担心你以权谋私利了。”
虽然时下钱塘的房价还没后世那么的高不可攀,但以公务员的那点薪资和福利,短时间内根本买不起西湖周围的房产,可对于财大气粗的陈大公子来说,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陈明远知道他还是惦记着那个‘清官贪官论’,笑了笑,没吱声。
“但是,钱虽然是赚得光明正大,但有时候,用起来就没法光明正大了。”
宁立忠意味深长道:“你刚开始做我的秘书,还是需要谨慎留心些才好啊。”
“放心,宁书记,我心里有数的。”
陈明远知道他不希望自己太露财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宁立忠和本土派的关系正微妙,这时候,绝不容许本营发生什么闪失!
宁立忠欣慰地点点头。
目送宁立忠进了迎宾阁,陈明远沿着西湖畔步行来到了一处小区,这里曲径通幽,环境典雅,门口还有保安执勤,封闭式管理,显然尹庆宁等人也知道陈明远如今身份不凡,为了避免他遭受外界的打扰,费了不少心思。
几次看房下来,小区保安已经认识了陈明远,直接放行通过。
走到公寓楼,陈明远坐电梯来到了三楼,远远的,就听见303号房传出了喧嚣和叫嚷声,走到门边一看,大邱和尹庆宁正指挥着工人摆设家具、清扫废物,忙得不可开交。
“哥,你来啦。”
尹庆宁立刻迎了上去,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层,笑道:“你还是先到外面避一避吧,明天就可以干净了。”
陈明远问道:“你们怎么还亲自来督工,不用忙自己的事吗?”
“没事,公司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反正闲着,就来看看,都是群大老粗,我和庆宁还真担心他们出纰漏。”大邱爽朗地笑道:“陈哥交办的事,我们兄弟们都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办的,保证你在这住得舒舒服服的。”
陈明远打量了下房屋,装潢的很华丽简约,总体格调是乳黄色,即温馨又清亮,电器也都购置齐全,彩电,音响,录像机,如果不是时下碟片稀少,他还真想再买台影碟机来,闲暇时好好享受一番。
陈明远顿觉满意,从包里掏出几包软中华分派了出去,赢得了工人们的欢呼雀跃,笑道:“看来,你们公司的实力挺过硬的,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能这么顺利的开张,还是多亏了陈哥您的帮衬,不然大家伙还得啃窝窝头呢。”
大邱面露诚挚的感激之色。
去年,他靠着从闵百涛那拿到的巨额抚恤金,踌躇满志地想开一家建筑公司,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难得很,先不说需要大笔的资金,还必须得有足够厚实的关系,才能把那一个个机关部门和银行的头头们给疏通了,好在,有陈明远的居中调解,先让大邱购买了林斌遗留下的那家建筑公司,虽然那家公司很小,但胜在资质文件俱全,而且由于林斌入狱,无人敢接手,最后几乎是以白菜价拿到的。
随后,他又委托陆伟廷跟市里的那些部门领导打招呼,有了省委组织部长公子这块金字招牌,才能在年后的一个月内,有条不紊地让公司开张。
“我只是帮忙扶一把,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你们的努力。”
陈明远并不打算插手公司的运营,肯出力帮忙,无非是想给尹家一个生财的门路,但即使如此,大邱还是把公司大部分的股份给了他,名义上让尹庆宁持有:“对了,银行贷款的事,怎么样了?”
“张经理在跑这事呢,那些银行的人有些难应付。”
张经理自然是张倚天了,她接受了陈明远的邀请,去新公司担任经理,毕竟大邱等人的文化水平不高,有她在后方统筹管理,也算合理搭配了。
尹庆宁狡黠一笑道:“不过基本已经搞定了,沐恬郁帮忙找的人,没想到,那小子拽得二五八万的,还真有些门道。”
“主要那小子追张经理追得正紧,有了这机会,火急火燎赶着献殷勤呢。”
陈明远哑然失笑,那次在酒吧的英雄救美后,他就看出沐恬郁对张倚天有意思了,去岭南省出差的时候,还时不时询问张倚天的情况,这段时间没怎么骚扰自己,想来都把精力盯在这事上面了。
以沐恬郁嚣张跋扈的脾气,在性如烈火的倚天学姐面前却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还有,这小子为了争取张经理的芳心,还介绍了一项工程过来呢。”
大邱笑道:“就是原来有线台的那栋招待所,已经被他们拿下来改成会所了,我们公司正在接洽,如果能顺利接下活,也算开门红了。”
“就是……那小子的老板,太难应付了。”
大邱一脸的晦气:“我混社会这么多年,就没碰到过这么强势的女人,不止把价格压得低,还提出一连串的苛刻要求,根本不给我们改条件的机会,要不是沐恬郁那小子在中间周旋,早谈崩了。”
一想到那个明艳绝伦的女强人,大邱至今心有余悸,看着是漂亮,但气场凌厉得自己的心窝直哆嗦!
陈明远猜到他说的是叶晴雪,不由莞尔一叹,在那个冰霜女前面,自己都难占到太多的便宜好处,更何况是经商经验浅薄的大邱等人呢。
不过事关公司的头一单业务,而且会所项目还蕴含了自己当初的许多心血,不好置之不理,沉吟片刻,道:“你们先别急,我回头找人打听下,看看他们的具体意思,谈得拢就做,如果条件实在苛刻,就另寻工程吧。”
尹庆宁两人皆是连声答应。
看了下时间,陈明远道:“时间不早了,手头的工作放一放,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本想邀请大家一起走,却被大邱推拒了,直言得连夜赶一下进度,否则明天就没法顺利入住了。
见他态度坚决,陈明远就没再劝,叫上尹庆宁去附近的餐厅吃饭,顺便订饭给大邱他们。
“哥,要不我给我姐打个电话吧。”
尹庆宁迟疑了下,低声道:“最近,我姐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每天都上班到很晚才回来,我感觉是工作似乎不太顺心,要不你问问她?”
陈明远心里一动,这点,他也察觉到了,过完年回来,两人虽然见过几次,但相处的时间都不久,而且隐约觉得她有些心事重重,曾经也问过,尹夏源只说是广电集团刚成立,人事和工作都还有些混乱,等过段时间就好,让自己不要担心。
“你问她下班了没,我们顺道去接她,一块去吃饭。”
尹庆宁点点头,拿出陈明远刚给他配的手机,拨了尹夏源的传呼,见久久得不到回复,便又打到她的办公室里:“你好,我找尹夏源……哦,不在,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渐渐的,尹庆宁的眉头皱了起来,挂了电话后,脸色有些难看:“我姐的同事,说她下午挨了领导的训斥,刚才下班还把她带走了,说是要跟谁道歉去。”
“知不知道是哪个领导?”
“好像是一个姓刘的台长。”
刘来德!
陈明远立刻想到了那个乱攀白省长关系的刘皇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关丛云的。
“小陈,你下班了吧。”
关丛云没顾得上寒暄,开门见山道:“你认识你们办公厅的康主任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跟他说说情,就别再为难尹夏源了。”
陈明远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关丛云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夏源最近跟进的一则新闻,当事人向省里举报说她恶意骚扰,向总台施压了压力,刘来德不止勒令她停止再跟踪报道,刚才我听老梁说,是他开车载着刘来德和夏源去了明湖饭店,听说当事人跟省委办公厅的康主任认识,刘来德要她必须当面道歉,否则就要开除了她。”
第126章 谁给谁摆官威
说到这里,关丛云表现得很无奈。(百度搜)
虽然广电重组中,他侥幸入围了领导班子,一把手也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谭林盛,却根本压不住蒋丽萍和刘来德在集团里的强势独大,再有这两人身后的两尊大佛支持着,责任分工的时候,最关键的几个领域都被这两人牢牢把持着。
或许是为了故意恶心自己,或者想坐收渔翁之利,在蒋丽萍的主导下,原有线台的大部分人事和资源都分派给了刘来德管理,他自己则分管原来刘来德的广播事务,最初,他和谭林盛也反对过,但都被蒋丽萍强势的压了下来,直言如果在座的干部能立个字据,保证一辈子只干自己熟悉的那块工作,那她就不再坚持这样的分工了。
如此一来,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平息了,关丛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跟自己一起打江山的下属,被刘来德收编过去,而他面对刘来德留下的烂摊子,以及一帮心思各异的新下属,这段时间苦于梳理整顿,还得招架着蒋丽萍和刘来德隔三岔五的使绊子,心力憔悴,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关照那些老臣子。
这不,稍微没留神,尹夏源几乎都快成了刘来德惩治立威的牺牲品了!
还好有老梁通风报信,要不然他还得被蒙在鼓里。
不过听说这事涉及到省委办公厅的领导,而且他也没正当理由干涉刘来德的工作,思来想去,只能把消息递给陈明远,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解了当前之急,毕竟,他当初也看出这两个年轻人之间似乎有些情愫……
陈明远明白关丛云的苦衷,也没埋怨他的照顾不周,挂了电话后,让尹庆宁驾车直奔明湖饭店,来到门口,老梁早等着了,见到陈明远,忙不迭跑了上来,惊喜交集道:“小……呃,陈秘书,是关台长通知了你吧?”
他本来还想亲热地叙旧,猛然想起这曾经的小职员,如今已经是省委一号秘了,就赶紧规矩了起来。
陈明远点点头,没心情客套,径直问了他哪个包厢,便领着尹庆宁直奔二楼,包厢门关着,但依然能听见刘来德的尖锐嗓门声:“瞧瞧你办的什么事,事情明明都已经有结论了,你还死揪着不放,三天两头去骚扰当事人,提醒你别掺和了,还不听,把我们领导的话都耳旁风是了吧?还是闲工作太清闲了啊?”
紧接着,另一个男声响起:“刘台长,这女孩子,原先不是你的兵吧?”
刘来德陪着笑道:“没错,她原先是有线台的,最近我才刚接手了这一块工作,人事工作还没捋顺,一个不注意,眼皮底下就捅出了篓子,让康主任你见笑了,回去后我一定严加约束和管理,保证不会再给省委领导们添乱了。”
接着,他又呵斥道:“尹夏源,你听见了没,这次是你做得不对,必须要清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听说从前你在有线台也犯过类似的错误,既然关丛云没把你教导好,我就代他好好管一管,回头对你的处理,台里会再审议的,你先赶紧向康主任他们道个歉,快!”
一听堂姐如此受欺负,尹庆宁激得就想冲进去,却被陈明远拦住了,给他使了个眼色,自己直接推门而入。
包厢里,康茂辉果然在场,他身边则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对面,则坐着刘来德,顶着醒目的地中海秃头,唾沫横飞着。
尹夏源坐在几人中间,紧紧咬着唇瓣,脸色涨红,但眼眸仍透露着倔强,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干嘛?说你不是,还不服气啊?真不知道关丛云带出来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脾气倒是不小……”
刘来德正想拍桌骂人,忽然察觉几人的目光都飘到了自己的身后,顺势一看,登时愣得膛目结舌!
“刚才准备来吃饭,看到广电集团的车子,听说有老同事光顾,就来看看,没想到是刘台长。”
陈明远轻笑道:“更没想到,连康主任也在这,真是巧了。”
刘来德起初还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赫然竟是那个一步登天的原有线台小职员陈明远,惊诧得一时张口无言。
尹夏源看到他,犹豫了下,选择了沉默。
倒是康茂辉反应得快,起身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都是熟人,陈秘书也一块坐下吃吧,况且,自从你履职后,我还一直没得及找机会和你聊一聊呢。”
虽然把陈明远视为眼中钉,但表面的和睦还是得装出来的。
说着,他就把身边的眼镜男介绍了下,只说是省城的一个商人,姓周。
一听说这年轻人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周老板忙诚惶诚恐地起身拘礼,虽然对方的行政级别远不如康茂辉那么高,但作为‘天子近臣’,手中握有的权势岂是他一个商贾可以藐视的?
陈明远随意的和他握了下手,坐下后,笑孜孜道:“刚才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几人顿时面现诡异,刘来德不由的暗叫晦气,正想借机会好好教训下原有线台的那帮人,进而树立威信,没想到这小子却忽然跳出来了。
相比于周老板,他更忌惮着陈明远原来有线台的背景,说有线台是这位省委新晋红人的娘家,一点都不为过,他就算顶着省长小舅子的名号,也没胆量在省委一号秘书的面前,欺负他的娘家人啊!
关键时刻,还是康茂辉出来打圆场:“也不是多大的事,大概就是一场误会罢了,说开了就好。”
陈明远哪会被他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玩味的笑道:“应该不止误会那么简单吧,我刚才都听见说要严惩什么的了。”
刘来德面色一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正题,尹夏源担心他们颠倒黑白,不顾康茂辉阴厉的脸色,勇敢无畏地解释了起来。
原来今年冬天的时候,周边有个农村受了雪灾,好些栋楼房被掩埋或者倒塌,灾情引起了省委的关注,除了立刻下达救援指令、拨了救灾款,还成立了一个临时救灾工作小组,主要负责采办物资接济受灾乡民,这位周老板就是一个主要的物资供应商,当时有线台还存在的时候,关丛云委派了记者过去采访报道,尹夏源也有参与到其中。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该完结了,但春节后,尹夏源前往受灾地做后续采访,从不少村民口中得知那些物资基本都存在缺斤少两的现象,而且许多食品都几乎过保质期,为此,许多村民只得在严冬腊月天去城里采买过年物资,而且不知是哪里的商人,竟直接开了大货车到村口贩卖物资,价格高的离谱,但迫于无奈,许多村民只能咬牙受其压榨。
经过深入查证,尹夏源从事件中发现了许多疑点,眼看在救灾组那得不到有效的反馈,就亲自去找周老板询问,一开始,周老板还很热情的接待,但后来就闭门不见,还检举尹夏源恶意骚扰、损害自己的名誉。
说到这里,尹夏源有些欲言又止,周老板一脸的心虚,陈明远看在眼里,便猜到当时周老板估计还想给尹夏源好处费,让她停止追查,哪知尹夏源根本不吃这一套,这才撕破了脸皮,找到康茂辉帮自己向省广电集团施压。
“当时的情况相当紧急,大家伙都忙着救援乡民,难免在细节上会有些疏漏,引起些误会在所难免。”
刘来德见势头不对,忙制止了尹夏源的讲述,这些事在普通官员面前说说或许还不打紧,但眼前坐的那可是省委书记的近侍,多说一句坏话都是要命的!
“小尹,你经验还浅,有追查真相的精神是值得嘉许的,但也得顾全大局嘛,周老板慷慨大义地筹措物资、救济乡民,本身就应该鼓励的,你却像调查犯罪嫌疑人一样对待他,难免会寒了救援人员的心啊,造成的不良影响,也会让人民群众对我们党委政府产生质疑和责难的……”
“刘台长,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陈明远慢悠悠道:“在灾害面前,只要是关乎到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容不得半点马虎和大意,政府把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周老板,本来就是一种信任的体现,只要周老板做得确实问心无愧,那大可以把所有的细节开诚布公,接受群众、政府和媒体的监督,但你在事态未明之前,就急着中止追查采访,还要惩治采访人员,在我看来,这才真的是寒了人心啊!”
“而且,让我不得不对广电集团的新闻作风产生了些许质疑啊……”
刘来德猛的打了个寒噤,头皮阵阵的发麻,他和周老板也是刚认识,倒不怕被说徇私包庇,但这事可大可小,真要是上纲上线的话,消息一旦传到宁书记的耳朵里,那自己必定得遭受牵连,没准还得落个同流合污的罪名!
一想到“姐夫”白省长嫉恶如仇的脾气,刘来德不止没抱置身事外的侥幸,而且很可能还得遭来他老人家的‘大义灭亲’!
霎时间,他再看陈明远的目光,虽然依然蕴含着厌恶,却流露出了丝丝畏怯,蓦然醒悟到那个曾经藐视的有线台小职员,在自己面前俨然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巨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第127章省委办公厅的钉子
陈明远知道,自己一个正科级的秘书,能把刘来德一个正厅级的干部吓得胆战心惊,主要还是依仗了宁立忠,但名义上,彼此还是存在级别的差距,所以还是给足了面子,并没有狐假虎威的耍脾气,也没有以省委的名义干预他的工作,无非是用平淡的口吻说出了些自己的看法。
不过,饶是如此,依然把刘来德吓得再不敢蹚这浑水,免得真查出了问题追究到自己身上,勉强笑道:“陈秘书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了……”
他无奈地瞥了眼康茂辉,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康茂辉早知道刘来德是个见风使舵的胆小鬼,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服了软,不由觉得颜面大失,冷着腔调道:“陈秘书,这件事,宁书记好像并没有过问吧?”
暗示宁立忠都没有关注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秘书指手画脚的!
“另外,省委其实早已经得到了村民的申述,责令督查室跟进了,如今具体情况还在核实中,我作为经办人,也希望尽快查明真相,给当事的各方一个完善的交代,所以不想有太多的外力干扰,希望你和这位记者同志体谅一下。”
年后,省委办公厅的分工略有调整,副主任康茂辉兼了督查室主任的职务,这是省委办公厅的一个要害部门,关乎着省委各项指令政策能否顺利施行,宁立忠自然也想把这部门的人事把持在手中,可惜在前不久的书记碰头会上,他还是难以匹敌季明堂、文海琛等本土派的强势,白省长虽然立场公正,但顾全班子的团结,还是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这样一来,康茂辉几乎成了本土派安插在宁立忠眼皮底下的钉子,长此以往,很可能要处处受到挟制!
因此,这段时间,省委最趾高气昂的无疑是康茂辉,对宋阳都有些阳奉阴讳了,此刻哪能容忍陈明远一个小秘书在自己面前摆官威!
陈明远微笑道:“放心吧,康主任,我自然不会干预你的工作,不过事关受灾群众的利益,我想包括宁书记在内的任何一个省委领导,应该都不希望看到有贪赃枉法的情况发生!”
他把‘贪赃枉法’几个字咬得极重,让康茂辉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下,被驳得哑口无言,周老板的脸色更是霎时惨白了大片,桌下的脚踝直接就打起了筛子!
看样子,这事情真是要闹到省委大佬的桌上了!
望着陈明远把这三个刚才欺负自己的人收拾得狼狈不堪,尹夏源的内心百感交集,起初被强迫带到这,被这几个人冷嘲热讽、劈头训斥,着实委屈得要命,但依然努力忍受着,无论如何都不愿低头,表面装得坚强,心里头却不由想到了男友,如果有他在场,自己岂会被人如此奚落。
但想归想,她却不会告诉陈明远的,不过当陈明远出现的那一刻,她却仿佛找到了依托,彷徨的心立即平复了下来,酝酿出脉脉的暖流,从心扉蔓延到了眼眸,眼眶渐渐有些红润,于是立刻侧低下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无助。
陈明远看得出尹夏源的感伤,看着她受委屈却咬牙坚持的模样,着实不好受,恨不得握住她的柔荑,向所有人发出警示,从今往后谁再敢动她分毫,自己必定会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但他知道,到了这一地步,自己已经没法再任意妄为了。
沉吟了片刻,陈明远便道:“尹主持的秉性,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待新闻工作相当的执着,虽然由于经验不足,可能偶尔会有些冒失,但绝不会干唯恐天下不乱的事,这一点,我可以向刘台长作保,也希望台里能宽容对待一些。”
挥完大棒了,总得再给颗红枣,虽然对刘来德感官不佳,但他毕竟是尹夏源的直属领导,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果然,刘来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陪着笑道:“我差点忘了,陈秘书当初和尹夏源曾经共事过的。”
“不止做过同事,我们还是校友,曾经在一个社团相处过。”
今天这么一闹,康茂辉和刘来德肯定会查自己和尹夏源的关系,倒不如自己先挑明了,免得两人以后私下见面遭人窥探。
康茂辉原先还以为陈明远是故意为这女人跟自己叫板,但见两人都是言行坦然,目光闪了闪,便渐渐打消了疑虑。
况且他记得陈明远的婚姻状况还是单身,就算真和这女主持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自己难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刘来德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两人有亲密瓜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省委一号秘挺在乎自家的女主持,思及于此,他不止打消了处罚尹夏源的念头,还打算接下来好好栽培尹夏源,以便拉近双方的关系。
就算不能亲密无间,但也至少得保证陈明远别在省委书记面前唠叨自己的坏话!
“不过,恕我多言一句,调查期间,应该是不方便和当事人有太多的私下接触吧?”
陈明远瞥了眼周老板,笑道:“当然,可能是工作需要,康主任得多了解些内情。”
被这么含沙射影了几下,康茂辉好不尴尬,咬咬牙,道:“该了解的情况,我都问得差不多了,失陪了。”
说罢,他夹起公文包就站起了身,竟是不愿再多留片刻了。
虽然他不怕陈明远打小报告,但也不愿刚当上督查室主任,就落下把柄被人看笑话。
周老板失声叫道:“康主任,那这事……”
康茂辉气得险些想抽他耳光,这时候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跟自己攀关系,头也没回,冷冰冰说了句‘公事公办’,就疾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老板如坠冰窟,心知康茂辉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接下来对自己的调查绝不会手软,一时追又不敢追、坐又坐不安,惊慌失措的看着刘来德等人。
陈明远没放在心上,得罪就得罪了,反正他和康茂辉所属的阵营本来就是对立的,宁立忠更是急迫得想拔掉这颗省委办公厅的钉子,交恶是迟早的事,转头笑道:“既然康主任有事先走了,我们管自己吃好了,好歹我也是从广电系统里走出来的,有今时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当初同僚们对我的支持,今天就由我来做东宴请吧。”
“陈秘书真是有情有义,饮水不忘思源啊。”
刘来德快笑开花了,能得到省委书记秘书的邀请,说出去,自己都倍儿有面子,没准还会让人以为自己又攀上了省委宁书记!
周老板见没人搭理自己,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勉强跟尹夏源致了歉,就夺门而逃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明远朝着门口的尹庆宁使了个眼色。
尹庆宁会意,立刻尾随了上去。
清静下来了,刘来德就叫来服务生上菜,万分的热情,陈明远假情假意的应付着,见对方拿起酒杯,就想稍微表示一下,尹夏源却率先捧起酒杯,展颜道:“刘台长,这杯我敬你吧,刚在你手下做事,不懂规矩,给你和台里添麻烦了。”
刘来德平常在台里或者酒桌上没少欺负女职员,借机揩揩油,事实上,他本来还真想借这次机会威逼利诱下这靓丽的女主持,但此刻已然完全打消了主意,反正台里漂亮的女主持多得是,没必要为了下半身的**,和陈明远交恶。
此刻,见尹夏源主动向自己敬酒,刘来德颇感诧异,却是没想到这倔强的女孩也懂得圆滑变通,连忙含笑应了下来,心神愉悦下,对尹夏源最后的一点成见也消失了。
陈明远不由感慨,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要守候她一生,但不知不觉间,尹夏源也在渐渐融入这个社会,那股执着坚定的性子始终如一,却开始变得世故练达,懂得为长远考虑了。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尹夏源不胜酒力,喝了小半杯,双颊如若涂抹了胭脂,点缀得芳容平添了几分俏媚。
她打心底憎恶着刘来德,但看着陈明远为了自己尚可以虚以委蛇,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一时意气,再冥顽不灵呢?
刘来德看出陈明远并没有和自己深交的意思,就没过于的殷勤,喝了几杯后,就借口有事,主动把单买了就离去了。
陈明远没拦着他,在体制里历练了这么久,他对人情世故的熟稔度更上一筹,这次是刘来德理亏在前,如果自己再执意要埋单,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还对他怀有成见。
见尹夏源瞪着明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陈明远莞尔道:“如果你不好意思跟我道谢,我不介意的。”
“我也没打算跟你说谢谢。”
尹夏源侧过香腮,绷着俏脸,轻吟道:“这不都是你该做的么……”
陈明远笑了,靠着桌案让身子前倾:“看样子你是认清我这男朋友的职责了。”
尹夏源抿着樱唇没吱声,嘴角却微微上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陈明远站起身道:“既然你认清我的职责了,你也该尽点女朋友的义务了。”
尹夏源略显警惕:“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
陈明远走过去,凑到她脸前,刮了下她的琼鼻,狡黠一笑:“当然是帮我搬家了,这么重要的事,你这女主人怎么能缺席。”
尹夏源怦然心动,扑闪着眉睫,再不敢和他对视。
第128章 迎头痛击
被陈明远虎视眈眈着,康茂辉想徇私都没那胆子了,回去后就准备秉公处理这起案子,不过挨不过周老板低声下气的告饶,以及一些彼此的利益往来,他就打算稍微留些情面,适当予以惩戒,只要能给上面几位领导一个交代就差不多了。(百度搜)
而且,如果自己真这么容易受挟制就范的话,岂不是说明他畏怯于陈明远的威逼,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脸面必然大丢,以后在省委大院还怎么立足?
连宁立忠都得对季明堂等本土大佬避让三分了,区区一个走狗屎运刚上来的小秘书,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纯粹是自寻死路!
因此,他决意要借由这件事,好好搓一搓陈明远的锐气,让对方知道,在省委办公厅,谁才是说一不二的掌控者!
正值周末,案子的处理只能延迟到工作日,也给了他和周老板足够的时间,去把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恰恰就是这两天闹出了大事!
可能是避免夜长梦多,第二天晚上,周老板就找来一辆大卡车,趁着夜黑风高,忙着把那些即将过期的物资从仓库里挪出来,准备找地方藏匿起来!
这样一来,即便被查出他供给受灾村民的物资有许多是即将过期的,只要他咬死说是手下人粗心大意,顶多被政府警告几句罚点款,回头他再给康茂辉等官员送些好处,等风头一过,基本万事无忧。
就算那个女记者穷追不舍,省委书记的秘书看他不顺眼,只要有康茂辉的关照,周老板大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赚他的钱,根本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算盘是打得哗哗作响,不过一记当头棒喝却骤然而至!
正当他扯着嗓门指挥工人赶紧转移的时候,一辆工商执法车堵住了厂区的大门,涌下来一群工商执法队员,直言接到举报,说这里涉嫌储藏一大批假冒伪劣的物资!
周老板吓得脸色惨白,期期艾艾道:“同志,这是不是误会,我这里可是政府指定的供应商,全程接受相关部门监督的,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肯定是有人恶意诬陷!”
那名带队的执法队长没理会他的争辩,指挥着队员清查了那辆卡车,不消一会,把这些徘徊在保质期的劣质食品和生活用品全部翻腾了出来。
面对铁铮铮的证据,执法队毫不手软的扣下了这辆卡车。
周老板把那个举报者翻来覆去骂了几下后,一边涎着脸给执法队员说好话,一边准备回头给康茂辉等人打电话,尽量把事情压下来。
却不想,没过几分钟,东江广电集团的新闻车疾速抵达,门一拉开,从里面跳下来一个明艳貌美的女子,夜色中,那双大眼睛犹如星辰般闪耀明澈,端庄却又不失严谨。
周老板惶惶不安的心脏差点迸出嗓子眼,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不正是那个追查自己的女记者嘛!
昨天他还能借着康茂辉的权势,对尹夏源冷嘲热讽,但此刻,位置已然对调过来了。
尹夏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拿着话筒凑到工商执法队员的面前,驾轻就熟的采访起来。
执法队长一看有机会上电视,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讲述起今晚的收获,指着那辆装载劣质物资的卡车,义正言辞地表示会严格查处相关责任单位和责任人,绝不姑息!
一听到这里,周老板心如死灰,知道事情几乎再难有转机余地,正考虑着解决法子,一看尹夏源指挥着摄像师把镜头对准自己,立马抬手挡住了脸。
“周老板,你的公司被查出涉嫌储藏假冒劣质的物资,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法……给我们说几句吧。”
尹夏源刚想给他做个独家专访,周老板挥舞了几下手臂,嚷道:“这是诬陷!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他本想让员工制止尹夏源的采访,一看那几名工商队员守卫在尹夏源的左右,皆是一脸的大义凛然,索性抱着脑袋,绕着卡车,跟摄像师玩起了躲猫猫。
尹夏源看得啼笑皆非,看他可怜巴巴的抱头鼠窜,正想终止采访,却不想周老板惶急之下,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了卡车尾部!
刚才工商队员检查物资的时候,打开了卡车的防护挡板,周老板猛的撞上去,堆得如同小山一样的物资箱子摇晃了下,直愣愣的栽倒了下来!
“当心!”
“嘣!”
尹夏源和工商队员忙出声提醒,但周老板被撞得一时没缓过气来,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堆箱子不偏不移的砸向了自己,头一个大箱子就把他砸得眼冒金星,接二连三的砸下来,立马把他砸得摔倒在地、浑身剧痛,惨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忙跑上去,合力把那堆箱子搬开,再看到周老板的时候,双眼已经被砸得跟熊猫似的了,嘴角和鼻孔还在不断淌血,出气多进气少,连话都吐不出来了。
尹夏源帮忙叫了救护车,看着周老板鼻青脸肿的模样,再瞅瞅那些供应给受灾村民的劣质物资,不由的感慨一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应了天理报应的道理。
停靠在不远处的尼桑车里,尹庆宁看到这一幕,笑得前仰后翻,幸灾乐祸道:“瞧他那副熊样,没等我们收拾他呢,自个先倒霉了!”
陈明远摇头失笑,也算这奸商咎由自取吧。
“哥,还是你想得周到,猜到这奸商肯定会在这两天把剩余的物资处理掉,让我一直盯着他,这才能被我们逮个正着,给姐她出了口恶气!”
尹庆宁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庆幸能跟着陈明远做事,不止好处多多,而且都是自己整人玩,别提有多舒坦畅快了!
“一个奸商罢了,没什么值得欣喜的,关键是站在他背后的官僚势力。”
陈明远冷冷一笑,一个普通商人,靠着一个副厅级的官员,就敢****,足可见那些本土的利益集团猖狂到了什么程度:“走吧,剩下的事,你姐应该能应付。”
尹庆宁启动车子,问道:“回新居?”
“先去迎宾阁。”
陈明远明白就算把周老板搞倒了,对目前省委的局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却可以作为一个敲门砖,好好试探下本土势力的深浅!
所以,这件事,必须得跟宁立忠通通气。
筹码有了,就看着这位上司怎么用了。
…………
当晚,得知周老板进了医院,康茂辉惊怒交集,在思虑着善后事宜的同时,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陈明远的身影,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有他的布置安排!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小秘书了!
但无论他如何咬牙切齿,也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翌日,东江广电集团播报的新闻节目,披露了周老板储藏劣质物资的罪恶,导致坊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由于315消费者日在即,民众对商品安全的关注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一边谴责着不良奸商,一边督促政府好好整顿监管商品的制造和贩卖。
得知消息后,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宁立忠等官员本来都准备动身前往首都参加两会了,因为这件事,不得不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会议上,省长白永康痛斥了不良奸商的恶行,要求相关部门担起责任,接下来在全省开展商品安全的普查,保障人民群众的利益,一旦发现制售假冒劣质的产品,一经查获,追究到底!
见定了调子,宁立忠就把这把火引到了这次的救灾事宜中,批评了几个部门的监管不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听得出,宁立忠这是借题发挥,敲打康茂辉等本土派的小喽啰。
季明堂和文海琛等人面沉如水,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对康茂辉一阵气愤,才刚当上督查室主任,就被人找到机会整得灰头土脸,不知道办的什么事!
“对那个周姓商人的追责和查处,绝不能姑息,同时我建议成立调查组,由宋秘书长牵头,对这次救灾事宜进行重新核查,以此为契机,健全救灾制度,杜绝类似问题的再次发生!”
历经宦海数十载,宁立忠对于如何把利益最大化的伎俩掌握得心应手,不止打压了本土派的气焰,还趁机揽获了诸多职权:“另外,这次东江广电集团的新闻报道做得很不错,特别是一个叫尹夏源的女记者,如果不是她勇于发掘事件真相,这次党委政府的名誉就得被不良奸商给玷污了,这样一个品质优良的媒体人,宣传部门理当好好表扬栽培一下啊。”
“消费者日也快到了,我建议不如趁这机会,在执行商品安全的普查活动中,让东江广电集团这些新闻单位加入进来,举行为期半个月的消费者专题报道,好好发扬舆论监督作用。”
尚文彬点点头,笑道:“这建议很不错,可以直接全面的接受群众的申述,东江省由于民营经济发达,假冒伪劣商品历来猖獗,群众深受其害,干脆我们把这样的活动推广到全省范围,号召各大新闻媒体配合地方政府以及群众,好好打击下这歪风邪气。”
这建议赢得了包括白省长在内的诸多官员的赞同,毫无阻力的被通过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战果,但这一次,宁立忠一系无疑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一扫先前的颓势!
看着这片大好局面,宁立忠会心一笑,余光落在了坐在角落做笔记的陈明远,眼中流露出深远的意味。
第128章 情浓意稠
“哥,我盯了那家伙快一天了,看样子老实了不少,没露什么马脚。(百度搜)”
电话里,尹庆宁汇报着情况:“不过倒是在他的公司厂区有些发现,我有个哥们,在他的公司负责拉货,我跟他打听了下,还别说,在仓库还有不少快过保质期,或者从一些作坊低价采购来的食品和生活用品,都廉价得很,但他报给政府的价格,高了十倍不止,然后他再拿这些货以次充好,供应给那些受灾的村民!”
陈明远听得皱眉,没想到这周老板干得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出格,竟然敢发这种灾难财!
不过也难怪,当今国家的救灾体系还很不完善,难免会被这些奸商钻了空子,这是一个任重道远的探索道路,眼下还轮不到自己操心,目前该做的,就是抓住这契机,挖掘出有利用价值的内幕,给予康茂辉一记痛击!
经过这段时日在陈明远身边的耳濡目染,尹庆宁愈发显得机敏,又吐露出了一条线索:“我还从那哥们嘴里套到一些消息,说是那个周老板的公司,有一个省委官员的亲戚参股,所以这几年来,才能攀上政府发了大财……”
不消多想,陈明远大致就可以猜到很可能是康茂辉的亲属和周老板合伙,不过这条线索虽然有用,但基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毕竟康茂辉再傻,也断不会直接搭股,这一次大概也是受亲戚的托付,才会假公济私下。
“哥,要不我现在给工商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把这奸商端了?”
尹庆宁跃跃欲试道,显然很想替堂姐出一口恶气。
“再等等吧,先不要打草惊蛇。”
陈明远知道,就算把工商执法队叫来,但只要那个周老板堵着门拖延一下,再找康茂辉施加些压力,最终肯定还是无功而返,“依我估计,这两天,他们应该会有一些动作,你先在他的厂区门口盯梢着,有情况立刻跟我说。”
尹庆宁满口应允。
挂了电话,陈明远从阳台走回客厅,就见尹夏源正垫着脚尖,费力地擦拭着窗玻璃。
春寒料梢,江南的气候还有些冷意,但一番忙碌下来,尹夏源的额头依稀可见汗液,双腮红扑扑的,索性脱去了外衣,雪白的羊绒衫紧紧包裹着窈窕却又丰盈的**,由于身子极度的舒展开来,愈发显得峰峦起伏、跌宕有致,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看什么呢?”
尹夏源似有所觉,转头对上男友审视的目光,双颊的红晕愈发浓郁,瞪眼嗔道:“还不赶紧来帮忙,搞得我好像你雇来的帮佣。”
陈明远讪讪一笑,昨天让尹夏源帮忙搬家,无非是逗趣,毕竟家具都是现成,自己只要把行李箱从招待处拉过来就行了,但尹夏源巡视了圈后,却对大邱等人的工作很不满意,二话不说,去楼下买了些清洁用品后,主动收拾起了屋子,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潜质。
“我来吧。”
从她手里接过抹布,陈明远笑道:“反正我一个人住,看着干净整洁些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这么精益求精。”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一个家,邋邋遢遢的多难看。”
尹夏源秉承了母亲勤劳持家的传统美德,丝毫不肯妥协,摇头叹息:“不过我看你也懒得很,还是得我抽空来帮你打理。”
广电集团距离这里几分钟的路程,她就计划以后下班有空过来收拾下。
“那我回头配一把钥匙给你。”陈明远促狭笑道:“不过你每天一来一去也麻烦,不如直接搬来这好了。”
尹夏源见他笑得不怀好意,红着脸蛋,咬着朱唇,嘟囔道:“真把我当你的保姆啦……”
说完,她拿着另一块抹布走到另一边,避开骚扰。
“哪敢让你当保姆呐,都恨不得让你立马一步到位,当这的女主人了……喂,考虑一下嘛。”
不管陈明远如何花言巧语,尹夏源依然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但嘴角却不由的微微上扬。
一直忙到了日落西沉,清扫才算告一段落,尹夏源瞅瞅空空如也的厨房,道:“我先回家吃饭了。”
“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找饭馆解决一下喽。”
尹夏源见他一脸的幽怨,扑哧一笑,抿嘴道:“要不……就跟我一块回去好了,反正你也是常客了。”
陈明远这才释怀,看着她巧笑嫣然的俏颜,心里一动,提议道:“干脆我们出去吃吧,吃完了去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好歹咱们在一起有段日子了,这情侣的必经阶段,总得开始练练手了吧。”
尹夏源怔了下,似有几分迟疑,但见他兴致满满的样子,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两人在附近的知味观点了几样家常菜,坐在大厅的窗口位置,在一片悠然惬意中解决了晚饭,随后就在陈明远的提议下,来到了电影院,买了张包厢票,进到演播厅一看,正在播红极一时的《卧虎藏龙》。
演播厅黑漆漆的,完全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还带有台阶,在向小包厢走去的过程,尹夏源一个没踩稳,脚踝生生扭了下,不由的痛吟失声。
“怎么样?”
陈明远忙搀扶住她,尹夏源轻轻摇头,但还是搭住了他的手臂,贴着他亦步亦趋的慢慢挪步了。
软绵绵的身体贴上来,隔着那层衣物,陈明远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惊人的弹力,干脆伸出胳膊揽住她的柔腰。
尹夏源身子一僵,略微挣扎了一下,陈明远紧了紧胳膊,她就放弃了抵抗。
包厢不算宽绰,座位就好像双人沙发一样,前面有个小茶几,两人落座后,陈明远便道:“鞋子脱下来看看严不严重。”
尹夏源被他一路亲昵搂着,双颊早赤红如火,不过还是依言脱下高跟鞋,褪去白袜,露出晶莹雪白的足踝,搁在了茶几上。
陈明远拿出打火机照了照,见红肿得不太明显,就稍稍宽了心,一手握住脚踝,轻轻揉了揉,问道:“觉得如何?”
尹夏源微微蹙眉,尝试着活动了下脚踝关节,轻声道:“有点疼,但慢慢在消减的……”
陈明远点点头,就按照内家拳里的一些应急手法给她化瘀,厮磨间,感觉着玉足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温润滑腻,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渐渐渗入骨髓,恍惚间,竟有些心驰神摇起来。
感觉自己纤细的脚踝被反复搓揉,尹夏源骤然抖了下,只觉得像是电流由脚踝蔓延至全身,缩了缩脚趾,声若蚊呐般道:“我可以了……松、松手吧。”
还好光线暗淡,否则她此刻充斥血晕的香腮早已表露无遗。
陈明远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看着她重新穿好鞋子,就重新揽住她的腰肢。
这一次,尹夏源倒是没怎么抗拒,而且过了半响,竟尝试着把身子缓缓靠了过去,顷刻间,青春**的柔腻和沁人心脾的芳香通过感官系统传入到陈明远的脑海。
随着电影的播映,情节很快来到了男女角色的一场床戏,看着激情炽热的画面,陈明远下腹莫名有些热力流淌而过,转头睨见尹夏源娇艳欲滴的丽容,身体前倾就吻了过去。
下意识的,尹夏源的螓首往后缩了下,就被他吻在了晶莹玉润的耳垂上,忍着惴惴不安的心跳,低声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望着她羞赧畏怯的表情,陈明远的占有欲霍然升起,全身压上,将她挤到了座位的角落里,两手捧住了她的脸蛋,直接吻住了她粉润柔嫩的樱唇,如炽如焚地与她热吻起来。
尹夏源惊得张启贝齿,陈明远的舌头趁机探入她的口腔,如鱼儿般四处游索,缠绕住那寸香软的舌头,满口香津,酥甜入心。
尹夏源魂不附体,眉睫扑扇了几下后,一双本欲推拒的玉手最后无力的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慢慢阖上眼帘,并且笨拙的回应着,几欲融化掉。
陈明远心醉神迷,呼吸渐渐喘急,一只手滑过柔腰,攀上了那寸饱满且充斥惊人弹力的峰峦,由轻轻摩擦转变为细心亵玩,那股惊心动魄的触感,非笔墨词汇能够诠释。
尹夏源推拒了几下,但软绵的身体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如待宰的羔羊,任他予取予求,只能偶尔轻哼几声,鼻中吟声似醉。
正当两人忘我得几乎情浓意稠,影片播映完毕,电影院的灯光大亮,陈明远渐渐离开了娇嫩的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在她的注视下,手也尴尬的从她娇挺软弹的玉峰拿开。
尹夏源鼻息咻咻,美靥一派红润和光鲜,娇颜如桃,长长睫毛笼罩下的眼皮偶尔还隐隐跳动,羞涩万分,恨不得能立时寻个洞儿藏进去。
这就是她的初吻了,充斥着湿润柔软、甜蜜悸动的味道,回味绵长,仿佛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陈明远斟酌了下措辞,正想打破沉默,忽然手机铃声作响,看到来电显示是尹庆宁,便直接接了起来,听他急促的说了几句后,目光重新焕发出明锐的光泽!
第129章 迎头痛击
………正文………
被陈明远虎视眈眈着,康茂辉想徇私都没那胆子了,回去后就准备秉公处理这起案子,不过挨不过周老板低声下气的告饶,以及一些彼此的利益往来,他就打算稍微留些情面,适当予以惩戒,只要能给上面几位领导一个交代就差不多了。(百度搜)
而且,如果自己真这么容易受挟制就范的话,岂不是说明他畏怯于陈明远的威逼,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脸面必然大丢,以后在省委大院还怎么立足?
连宁立忠都得对季明堂等本土大佬避让三分了,区区一个走狗屎运刚上来的小秘书,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纯粹是自寻死路!
因此,他决意要借由这件事,好好搓一搓陈明远的锐气,让对方知道,在省委办公厅,谁才是说一不二的掌控者!
正值周末,案子的处理只能延迟到工作日,也给了他和周老板足够的时间,去把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恰恰就是这两天闹出了大事!
可能是避免夜长梦多,第二天晚上,周老板就找来一辆大卡车,趁着夜黑风高,忙着把那些即将过期的物资从仓库里挪出来,准备找地方藏匿起来!
这样一来,即便被查出他供给受灾村民的物资有许多是即将过期的,只要他咬死说是手下人粗心大意,顶多被政府警告几句罚点款,回头他再给康茂辉等官员送些好处,等风头一过,基本万事无忧。
就算那个女记者穷追不舍,省委书记的秘书看他不顺眼,只要有康茂辉的关照,周老板大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赚他的钱,根本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算盘是打得哗哗作响,不过一记当头棒喝却骤然而至!
正当他扯着嗓门指挥工人赶紧转移的时候,一辆工商执法车堵住了厂区的大门,涌下来一群工商执法队员,直言接到举报,说这里涉嫌储藏一大批假冒伪劣的物资!
周老板吓得脸色惨白,期期艾艾道:“同志,这是不是误会,我这里可是政府指定的供应商,全程接受相关部门监督的,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肯定是有人恶意诬陷!”
那名带队的执法队长没理会他的争辩,指挥着队员清查了那辆卡车,不消一会,把这些徘徊在保质期的劣质食品和生活用品全部翻腾了出来。
面对铁铮铮的证据,执法队毫不手软的扣下了这辆卡车。
周老板把那个举报者翻来覆去骂了几下后,一边涎着脸给执法队员说好话,一边准备回头给康茂辉等人打电话,尽量把事情压下来。
却不想,没过几分钟,东江广电集团的新闻车疾速抵达,门一拉开,从里面跳下来一个明艳貌美的女子,夜色中,那双大眼睛犹如星辰般闪耀明澈,端庄却又不失严谨。
周老板惶惶不安的心脏差点迸出嗓子眼,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不正是那个追查自己的女记者嘛!
昨天他还能借着康茂辉的权势,对尹夏源冷嘲热讽,但此刻,位置已然对调过来了。
尹夏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拿着话筒凑到工商执法队员的面前,驾轻就熟的采访起来。
执法队长一看有机会上电视,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讲述起今晚的收获,指着那辆装载劣质物资的卡车,义正言辞地表示会严格查处相关责任单位和责任人,绝不姑息!
听到这里,周老板心如死灰,知道事情几乎再难有转机余地,正考虑着解决法子,见尹夏源指挥着摄像师把镜头对准自己,立马抬手挡住了脸。
“周老板,你的公司被查出涉嫌储藏假冒劣质的物资,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法……给我们说几句吧。”
尹夏源想给他做个独家专访,周老板挥舞了几下手臂,嚷道:“这是诬陷!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他本想让员工制止尹夏源的采访,一看那几名工商队员守卫在尹夏源的左右,皆是一脸的大义凛然,索性绕着卡车,跟摄像师玩起了躲猫猫。
尹夏源看得啼笑皆非,看他可怜巴巴的抱头鼠窜,正想终止采访,却不想周老板惶急之下,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了卡车尾部!
刚才工商队员检查物资的时候,打开了卡车的防护挡板,周老板猛的撞上去,堆得如同小山一样的物资箱子摇晃了下,直愣愣的栽倒了下来!
“当心!”
“嘣!”
尹夏源和工商队员忙出声提醒,但周老板被撞得一时没缓过气来,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堆箱子不偏不移的砸向了自己,头一个箱子就把他砸得眼冒金星,接二连三的砸下来,立马把他砸得摔倒在地、浑身剧痛,惨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忙跑上去,合力把那堆箱子搬开,再看到周老板的时候,双眼已经被砸得跟熊猫似的了,嘴角和鼻孔还在不断淌血,出气多进气少,连话都吐不出来了。
尹夏源帮忙叫了救护车,看着周老板鼻青脸肿的模样,再瞅瞅那些供应给受灾村民的劣质物资,不由的感慨一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天理报应的道理。
不远处的尼桑车里,尹庆宁看到这一幕,笑得前仰后翻,幸灾乐祸道:“瞧他那副熊样,没等我们收拾他呢,自个先倒霉了!”
陈明远哑然失笑,也算这奸商咎由自取吧。
“哥,还是你想得周到,猜到这奸商肯定会在这两天把剩余的物资处理掉,让我一直盯着他,这才能被我们逮个正着!”
尹庆宁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庆幸能跟着陈明远做事,不止好处多多,而且都是自己整人玩,别提有多舒坦畅快了!
“一个奸商罢了,没什么值得欣喜的,关键是站在他背后的官僚势力。”
陈明远摇头一叹,一个普通商人,靠着有官吏撑腰,就敢****,足可见那些本土的利益集团猖狂到了什么程度:“走吧,剩下的事,你姐应该能应付。”
“先去迎宾阁。”
陈明远明白就算把周老板搞倒了,对目前省委的局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却可以作为敲门砖,好好试探下本土势力的深浅!
所以,这件事,必须得跟宁立忠通通气。
筹码有了,就看着这位上司怎么用了。
…………
当晚,得知周老板进了医院,康茂辉惊怒交集,在思虑着善后事宜的同时,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陈明远的身影,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有他的布置安排!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小秘书了!
但无论他如何咬牙切齿,也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翌日,东江广电集团播报的新闻节目,披露了周老板贩卖劣质物资的罪恶,导致坊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由于315消费者日在即,民众对商品安全的关注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边谴责着不良奸商,一边督促政府好好整顿监管商品的制造和贩卖。
消息传开后,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宁立忠等官员本来都准备动身前往首都参加两会了,因为这件事,不得不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会议上,省长白永康痛斥了不良奸商的恶行,要求相关部门担起责任,接下来在全省开展商品安全的普查,保障人民群众的利益,发现制售假冒劣质的产品,一律追究到底!
见定了调子,宁立忠就把火引到了这次的救灾事宜中,批评了几个部门的监管不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听得出,宁立忠这是借题发挥,敲打康茂辉等本土派的小喽啰。
季明堂和文海琛面沉如水,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对康茂辉一阵愤慨,才刚当上督查室主任,就被人找到机会整得灰头土脸,不知道办的什么事!
“对那个周姓商人的追责和查处,绝不能姑息,同时我建议成立调查组,由宋秘书长牵头,对这次救灾事宜进行重新核查,以此为契机,健全救灾制度,杜绝类似问题的再次发生!”
历经宦海数十载,宁立忠对于如何把利益最大化的伎俩掌握得心应手,不止打压了本土派的气焰,还揽获了诸多职权:“另外,这次东江广电集团的新闻报道做得很不错,特别是一个叫尹夏源的女记者,如果不是她勇于发掘事件真相,这次党委政府的名誉就得被不良奸商给玷污了,这样一个品质优良的媒体人,宣传部门理当好好嘉奖一下啊。”
“消费者日也快到了,我建议不如趁这机会,在执行商品安全的普查活动中,让东江广电集团这些新闻单位加入进来,举行为期半个月的消费者专题报道,好好发扬舆论监督作用。”
尚文彬点点头,笑道:“这建议很不错,可以直接全面的接受群众的申述,东江省由于民营经济发达,假冒伪劣商品历来猖獗,群众深受其害,干脆我们把这活动推广到全省范围,号召各大新闻媒体配合地方政府以及群众,好好打击下这股歪风邪气。”
这建议赢得了包括白省长在内的诸多官员的赞同,毫无阻力的通过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战果,但这一次,宁立忠一系无疑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一扫先前的颓势!
看着这片大好局面,宁立忠会心一笑,余光落在了坐在角落做笔记的陈明远,眼中流露出深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