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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湖猫     极品权贵txt下载     极品权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5章 你想当奸臣还是阉党?

    看康茂辉终于把矛头对准了自己,陈明远先是好整以暇的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淡然笑道:“承蒙康主任看重,只是我刚入职不久,有幸得到宋主任以及诸多同事的指点帮助,才刚理顺了日常工作,让我说什么看法高见,实在是愧不敢当了。”

    简单的一席话,却博来了众人的好感。

    人的心里总有一杆秤,眼看陈明远年少得志,但依然谦逊沉稳,再反观康茂辉的阴险跋扈,潜移默化间,许多人的立场不由都倾斜到了陈明远的一边。

    不过,这反而让康茂辉愈发的气急败坏,穷追不舍道:“嗳,明远同志,谦逊知礼固然是美德,但过于的谦逊,反而会给人留下畏首畏尾的印象,你正当青年,理当有点锐气才是,即便说错了,同志们也是能理解的嘛。”

    总之,他是打定主意要趁机挫一挫对方的锐气了。

    一个毛头小子,不就是运气好些,被省委书记看中了嘛,仗着那点小资格,也敢在自己面前摆谱

    “那我就斗胆说几句了。”

    陈明远也不好再推却,想了想,笑道:“刚才你和宋主任都已经把问题分析得很透彻了,再让我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顶多是谈点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心得。”

    “其实这些所谓的心得,也是宋主任一开始给我的提点,无非是少说多听、谨言慎行什么的,相信大家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不过既然康主任提到风气的问题,我也顺便谈点想法,我承认,这所谓的歪风邪气在我们办公厅里确实存在,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宋阳的眉头一扬,一时摸不清他的思路。

    当众人的目光都显得惊疑不定,陈明远继续侃侃而道:“正如康主任所说的,有个别的同志,为了揽权夺利,不惜欺上瞒下,蒙骗来首长的信任,以便从中牟利,这不仅败坏了我们办公厅的形象风貌,还严重影响了首长们的声誉

    “当然,这只是个别情况,首长们和众多同志们的眼睛还是很雪亮清明的,但如果还有人继续仗着领导的支持,拿着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到处兴风作浪、横行无忌,那我们就不得不防了,历史上,大明朝创立了监察院,主要目的就是纠举官员的越权、失职、违法和犯罪的行为,这样的初衷是好的,但可惜,当时许多的御史依仗着皇帝的信任,却于着贪污纳贿、巧取豪夺的恶事,大兴文字狱、包庇违法行径,搞得社会乌烟瘴气、人人自危,最为严重的是,监察官员还参与到朋党派系的争斗,充当党同伐异的鹰犬,直接导致了吏治的败坏,明王朝最后走向崩溃,这监察院也是功不可没……”

    原本,康茂辉还饶有兴致的听着,准备找机会敲打敲打,不过当听到明朝监察院的吏治败坏,耳膜渐渐的有些生疼

    这不明摆是指桑骂槐,借着明朝的那些**监察官员来讽刺他这督查室主任嘛

    在座的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话的潜台词,结合明朝监察官员犯下的卑劣勾当,不就是康茂辉最近正于得如火如荼的事业嘛

    眼看陈明远还在滔滔不绝的痛斥着明朝的贪官污吏,康茂辉的脸色涨红了一片,最终再坐不住,打岔道:“明远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们的督查室有类似的问题?”

    陈明远装迷茫扮无辜,道:“康主任,你想多了,我只是拿明朝的监察院举个例子罢了。”

    “为什么明朝这么多的腐朽弊端,你偏偏要拿监察院举例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难道我改成阉党集团,你会听得顺耳一些?”

    康茂辉猛的一窒,险些把肺都气炸了。

    列席的几个人再忍不住,纷纷失笑了出来,这小陈秘书也太损了,把康茂辉比作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还不够,竟然还把宦官阉党的帽子再盖上去,非要把人搞得身败名裂才罢休。

    此时此刻,康茂辉已然咬牙切齿、静脉贲张,可即便他把眼睛瞪成了灯泡,半会过去,却仍然吐不出一个字。

    毕竟,如果他再急于争辩,岂不是心虚的承认了自己有问题嘛

    别人都没点明,自己就对号入座了,这哑巴亏吃得几乎都可以填饱肚子了

    顿时,康主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凌乱中,进退失据、好不狼狈。

    宋阳也被逗得忍俊不禁,这小子,不仅沉稳机敏,嘴皮子也是不落于人后,难怪宁书记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要怪只能怪康茂辉太狂妄自大了,非要寻衅找茬,结果在陈明远这里扎扎实实碰了回硬钉子

    不过,小施惩戒就够了,万一这事传到省委领导的耳朵里,那就不止是争执那么简单了,搞不好还得掀起一场大佬之间的冲突。

    作为办公厅主任,宋阳担不起这责任,索性就当起了和事老:“康主任,明远同志还年轻,不懂太多的人情是非,可能话说得不中听,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明远,议古论今是好的,但也得讲究场合和性质,毕竟时代不同了,我们国家也不再是腐朽的封建王朝,你总不能混淆起来,一竿子打翻一群人吧。

    陈明远见好就好,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两人一唱一和,即便康茂辉的火气都冒到了头顶,也没余地可以发作了,忿忿的把笔记本一合,道:“还有些工作等着我处理,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站起身,气势汹汹的甩门而去。

    宋阳微微摇头,没有再就作风的话题讨论下去,布置完一些例行任务后,就宣布散会了,不过临时走还是把陈明远叫住了。

    “虽然是他有错在前,但你这次也做得太过了,千万不要搞得办公厅以后都鸡犬不宁的。”

    宋阳自然是站在陈明远一边的,不过康茂辉被当众扫光了面子,又岂会善罢甘休。

    康茂辉的为人,宋阳很清楚,胸狭窄、睚眦必报,虽说陈明远有宁立忠的庇护,不怕康茂辉,但终究根基不稳,而康茂辉是省委机关的老油条,各种小手段多得很

    “放心吧,宋主任,我知道分寸的,不会给您和宁书记添麻烦。”

    陈明远显得心平气和,反正彼此的梁子早就结交实了,仇怨再深一点也没区别:“顶多他督查到我身上的时候,我老实点配合就是了。”

    “你是够没心没肺的,真要有这档子事,还不是得我来帮你理清。”

    宋阳哑然失笑道:“总之接下来谨慎小心一些,别再贸然起矛盾了,你作为立忠书记的秘书,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正事。”

    陈明远点点头,待他离开后,正要回去,兜里调成静音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就边走边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王局长惶恐惊惧的声音:“陈秘书,出大事了,我、我要大祸临头了……”

    “冷静点,王局长,先把话讲清楚了。”

    “是、是下午市里召开于部座谈大会,文书记点名批评了规划局的工作,说个别于部阳奉阴讳,为了升官发财,只知道钻营投机,荒废了本职工作,就差点名道姓骂我了……哎哟,我这回真要完蛋了”

    王局长哀嚎一声,他本来就胆小如鼠,况且文海琛在市里是名副其实的霸主,说一不二,陆柏年当市长的时候,都被他压得死死的,这次自己被他盯上,不死都得脱层皮了

    陈明远冷笑一声,连文海琛都耐不住寂寞了,想找机会撸掉王建生,好断了宁立忠的念头,“上次督查室给你罗列的罪名,你纠正了没?”

    “都纠过来了,但还是咬着我不松口啊”

    王局长也知道自己成了政治斗争的无辜牺牲品,哭丧着口音道:“陈秘书,您一定要帮帮我啊,他们分明是打击报复,想要杀鸡给猴看呢……”

    “怕什么,天都没塌下去。”

    陈明远没有安抚他的打算,王建生显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想把他收为己用,不如就趁这机会让他对本土派彻底绝了念头,以后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做事,“这样吧,晚上出来碰个面,还在名豪饭店,到时候再谈谈。”

    “好好,我马上去安排。”

    省委大秘书主动邀请,王局长顿时喜出望外,再听陈明远淡然自若的口吻,惶乱不安的心绪总算平复了些,对于文海琛似乎也不再那么畏惧了。

    无论如何,在某些时候,陈明远就代表着省委宁书记

    随后,问明了碰面的具体时间,王局长又是一通马屁乱飞,就差把他顶礼膜拜了。

    陈明远懒得听他废话,含糊应了几声,正要挂电话,忽然从楼道下方传来了康茂辉的声音,低头俯瞰,就见康茂辉夹着公文包,正行色匆匆的下楼梯,手里拿着手机,气急败坏道:“怎么搞的,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嘛,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害死了……”

    陈明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嘴角闪过了几分冷意。

    〖

第176章 天罗地网

    名豪饭店的包厢,章继勇焦躁踱着步,一张脸几乎阴郁出了黑水。

    最近他是霉运连连,估计八辈子的厄运都集中到了一块,再想起前段时间,玉仙观的何天师还为他掐指算命,说他这一年必将福星高照、财运亨通,不由的嗤之以鼻了

    但他还是不敢小觑这位何天师的能耐。

    那次领着王局长登门谒见吃了闭门羹,他差不多就断了念想,谁料隔了一天,何天师亲自来电,邀请他再上玉仙观做客,当时章继勇呆愣了老半天,平常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得道高人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比起之前,这次无论是门口的守卫道士,还是何天师都对他礼遇有加,还直言他是有缘之人,决定不收分文为他卜卦算命。

    章继勇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何天师推算出他目前的麻烦事,已然信了大半,又听何天师说他命犯小人、印堂发黑,就忙着恳请破解之策。

    好在,何天师又指点迷津,说他命格里将有一位贵人即将出现,只要遇到这位贵人,他的运道自然会转好

    一听说自己会遇到贵人,章继勇就犯嘀咕了,自己努力巴结的王局长才刚抛弃了自己,到哪去再找一位呢。

    揣着将信将疑的心态,他正要告辞,忽然楼阁又来了一位访客,在何天师的引荐下,得知对方竟然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康茂辉

    章继勇当场就有了和这位高官结交的打算,更让他狂喜的是,何天师还很善解人意的撮合两人认识,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正是从此开始,章继勇过上了鸿运当头的好日子,并且对何天师的神通深信不疑。

    何天师说他有贵人相助,谁是贵人?自然就是这位省委的大红人了

    虽然康茂辉和王局长都是副厅级,但人家却是在省委中枢任职,还执掌着督查室,权柄不晓得比王局长强了多少个档次,只要能巴结好这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确实从康茂辉那讨了许多好处,除了生意的便利,还认识了许多达官贵人,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导致他的**迅速膨胀,再不满足于搞家电生意的蝇头小利,转而谋求更大的商机。

    他原先是沾黑道的,于他而言,来钱最快的手段莫不过是放高利贷了,一番筹划,他就打着开店办厂的幌子,向这些达官贵人许以高额利润筹措资金,然后再以高额利息借出去,随手摆弄几下,就轻松捞回来大把的钞票了

    同时,他也没忘记从中划出一部分利益给康茂辉,随着这桩无本买卖的日趋扩大,两人的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有了这尊强有力的靠山,还有日进斗金的生意,以及手下一帮使唤的弟兄,章继勇的生活阳光灿烂,浑然有种登顶天下的优越感,就连王局长都不大放在眼里了,前些日子,听闻康茂辉想给王局长使绊子,他就积极透露了王局长的问题,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但也足够让对方吃一壶的了。

    想一想,自己从前挖空心思只为了博得王局长的一个好脸色,现在自己随口几句话,就搅得王局长焦头烂额,天下哪能有比这更畅快人心的美事

    不过人往往在得意忘形之际,是最容易栽跟头的,这不,刚收拾完王局长,他又碰上了陈明远、尹夏源两个冤家,当他跃跃欲试的想给他俩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被人家轻轻松松的给削了,要不是康茂辉找人疏通,怕是他现在还得关铁笼子里。

    事情还没完,当他从康茂辉口中得知陈明远竟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几乎吓得亡魂丧胆,想到自己还自不量力的屡次挑衅,简直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虽然康茂辉让他不必紧张,章继勇还是决定以后要对那煞星退避三舍,免得再遭殃,可惜,就当他想老实做人的时候,随后的厄运就接踵而至了

    包厢门被推开,康茂辉走了进来,章继勇忙赔笑过去问好,却招来了一张怒目黑脸,眼中的阴戾之气让他结实的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吱声。

    康茂辉瞪了他一眼,把公文包往桌上一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沉声道:“让我怎么说好,竟然搞出这档子事,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的”

    章继勇大气不敢出,他终究不过是一介商贾,康茂辉能给他带来机遇,想把他整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能苦着脸道:“我也没想到,之前都跟那帮人说好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竟然传出我要卷款跑路的消息,一帮人联合来跟我催钱了……”

    说到这,章继勇着实的苦闷不已,借钱放贷的流程一直都是井然有序,却不想这两天,不知道从哪爆出的谣言,说自己要卷款跑路,使得那些债权人统统找上门来,联合逼着他还钱。

    如果债权人是市井平民,他或许还能让弟兄们去震慑住,但那些人基本非富则贵,一个他都得罪不起,万不得已,只好向康茂辉发出求援了。

    “没想到没想到,真等你想到了,我都得给你拖下水害死”

    康茂辉拍了下桌子,把刚才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发泄了出来,劈头盖脸地骂道:“现在好了,一群债主堵着你家门口,其中有一些连我都不好得罪的贵人,闹得现在他们对我都有了意见,你说该怎么收场啊?”

    由于何天师的介绍,并且私底下告诉自己,章继勇的命格恰是能和自己互补互益,只要和对方一起谋事业,自己的仕途将很快再上一阶。

    因此,康茂辉才会勉强答应接纳对方,见这商贾的经商头脑挺灵敏,给自己的孝敬也越来越足,还帮忙捅了王局长一个篓子,促使自己愈发受到季书记的器重,就渐渐把他视为心腹,却不想转眼间就闹出了事端。

    什么福星,灾星还差不多

    康茂辉抬手指着他,咬牙道:“事情都到这地步,你还是赶紧想想解决的办法,要知道,那些债权人,随便一个人,稍微用点手段就足够把你整得死去活来的,现在联合起来,连我都难招架。”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三天内,如果不能让那些人平息下来,就立马把款子补上还回去,否则后果不用我说,你自己就该猜得到”

    章继勇如坠冰窟。

    从前,他还痛恨王局长的过河拆桥,但比起康茂辉的薄情寡义,王局长简直是大善人了。

    前者过完河拆了桥,至少还会给你游回岸上的机会,但康茂辉为了自保,绝对于得出让自己当替死鬼的狠手段,甚至还可能多补一脚,让自己死得更快

    迎上康茂辉狰狞的脸色,章继勇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亏得自己还妄想和他称兄道弟,结果被人家卖了还得收拾烂摊子。

    “你放心,我回头会帮你说说好话,让他们通融体谅些,至少保你周全。

    康茂辉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绝,许诺了张空头支票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信封,递过去道:“这是你之前给的银行卡,我没动过,你收拾好了。”

    康茂辉很小心谨慎,坚决不肯用转账,一直是让章继勇办银行卡,再分批次交给自己。

    章继勇懊丧的答应一声,正要伸手去接,房门忽然被敲响,传来了娇滴滴的女声:“康主任,我是何丽。”

    康茂辉连忙把信封塞回公文包,应了声,随着门被推开,见到俏生生的何丽,冷笑道:“何经理,你该不会也是来跟章总催钱的吧?”

    “哪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章总再怎么说也是您介绍的,把钱放在他那,我是一万个放心,再说了,章总的模样也不像是要跑路的。”

    何丽娇声笑道,目光飞快的瞥了眼公文包,“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您常年包下的包厢快到期了,不知道您还续不续。”

    “这还用问,当然续了。”

    虽然费用高昂,但事关颜面,康茂辉必须得出,他堂堂办公厅副主任,岂能让一个小女人看轻了。

    何丽忙含笑答应,又奉承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这女人,越来越撩人了。”

    康茂辉嘀咕了两句,盘算着回头把这女人搞上床,留意到章继勇滴溜溜在转的瞳孔,及时收住了臆想,正想把银行卡还回去然后两清,房门霍然被推开,窜进几条黑影。

    康茂辉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却是几名身穿公安制服的于警,皱眉道:“你们这是于什么?”

    “我们是临湖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区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吴启浪拿出证件,在康茂辉面前一晃,板着脸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商人章继勇涉嫌非法集资、敲诈勒索,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章继勇面无人色,脑袋里一片混沌空白,任由左右手臂被警察握住。

    康茂辉的心一沉,色厉内荏的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非法集资,让你们的局长赵准来见我”

    吴启浪微笑道:“你就是省委办公厅的康主任吧,正好,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举报你也参与到了这起案件里。”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请您配合下调查。”

    吴启浪不由分说,一把抓过那只公文包,见康茂辉急得想抢夺回去,沉声道:“康主任,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非逼得我们用强制手段就不好看了”

    康茂辉铁青的脸瞬间惨白,流露出绝难掩饰的惊慌之意,望着吴启浪黑沉的脸色,一颗心坠到了谷底,有那么一刻,他隐约觉得有一张早已布置好的大网罩住了自己。

    〖

第177章 政治的妥协艺术

    看到几个民警在明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敢如此的有恃无恐,康茂辉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要对付自己,再结合眼前的微妙时机、还有那些债权人忽然的躁动,怕是这个局老早就布置起来了,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望着如丧考批的章继勇,霎那间,康茂辉鬼使神差的冒出一缕臆想,仿佛在无形之中,有人拿着鱼竿想把自己钓上来,而章继勇,则是那枚鱼饵

    饶是康茂辉对高层的明争暗斗早已司空见惯了,但回忆自己和章继勇认识至今的经历,仍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想不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设计如此精妙阴狠的陷阱,分明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

    不容多想,在吴启浪的严厉催促下,他最终只能垂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任谁也想不到,风头正劲的康茂辉竟会被一个区公安局给控制了,更想不到的是,几乎没有半点疑问,在警方的快速行动和审查下,康茂辉的罪责立刻被捅了出来

    由于现场被逮了个人赃并获,从公文包里翻出的那几张银行卡,就足以暴露康茂辉的问题,而且在审讯中,面对铁证如山,主要嫌疑人章继勇很快就供认了自己非法吸纳社会资金、以暴力手段收取高额利息等罪名,并且对和康茂辉的利益往来,他也毫不避讳的和盘托出。

    想来,当面对康茂辉的翻脸无情时,他的心就冷了,眼看大势已去,不如拖上一个垫背的,顺便还能将功补罪。

    因为涉案金额庞大,而且那些债权人中不乏名人豪绅,让这起案件立刻变得严峻起来,区公安局局长赵准不敢擅权,立刻将案件呈报给了省公安厅,同时将涉及康茂辉的材料转给了省委。

    眼下,针对这起突发事件,椭圆会议桌旁,常委们正各怀着心思。

    宁立忠的发言率先打破了平静:“想必大家都已经对案件有所了解了,由于牵涉的群体较广、造成的影响较为恶劣,为了将负面效应降到最低,我认为,这个案子需要检察机关和纪委一起来办,而且要办的稳妥,办的公正、办的快捷。”

    康茂辉撤职、双规、追究刑事责任这些都不用谈了,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大家考虑的是案子的后续影响

    涉及到了如此高层级的领导于部,单纯的靠法律解决是不够的,关键的,还是政治上衍生出的问题。

    白省长蹙着眉头,沉吟道:“要控制舆论导向,突出反腐倡廉的成果,这是我们反腐斗争中的一大胜利,注意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泼脏水。”

    说完,他就转向了宣传部长尚文彬,“文彬部长,这件案件你也得把把关,和专案组协调好,不要被动工作。”

    尚文彬点点头。

    白省长摇摇头,叹息道:“出了这件事,社会的影响是一方面,内部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啊,特别是党委方面,这一点,还需要杜秘书长和宋主任多留意疏导,避免被带坏了风气。”

    事关省委办公厅,宋阳也列席了会议,当然,他是没资格发言的。

    想起曾经不可一世的康茂辉,转眼间成了臭名远扬的阶下囚,宋阳陡然有些感慨,心有所动间,忍不住朝在角落的陈明远看了去,只见他正平静的记录着会议精神,脸色看不出丝毫的端倪,仿佛康茂辉的落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事实难道真的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吗?

    这时,一直脸色阴郁的季明堂放下了水杯,坦然道:“我分管着党群组织,在提拔康茂辉担任督查室主任的问题上,当时是我的提议,所以责任理当在我。”

    整个省委省政府,谁不知道康茂辉是季明堂的心腹大将,如今被人扳倒又泼上了污水,可想而知,季明堂的颜面几乎被活活剥掉了几层,在极度恶劣的心情下,还能保持官体风度,已经实属不易了。

    再则,他清楚这事情已经有了定论,索性也不再抗辩,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之所以主动作检讨,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好下去。

    作为铁杆盟友,文海琛默契的唱起了双簧:“季书记,你不必太过自责了,况且康茂辉的任命是经过常委会通过的,只能说,我们谁都想不到康茂辉会经不起形形色色的考验,而腐化变质了。”

    陆柏年也附和道:“我们组织部对于部的升迁调任负有考核职责,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我也是难辞其咎。”

    “都不用争着揽责任了,康茂辉是省委办公厅的人,我又是班长,负有首要责任,只希望经过这次教训丨大家都能长点经验,谨防这些蛀虫的再度滋生腐烂。”

    宁立忠及时为这场讨论定了基调,一锤定音道:“当然,我认为我们班子的总体风气还是积极刚正的,虽然难免偶尔会被害群之马扰乱了清平,但只要各位同志继续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相信任何阻难都将被碾压铲除掉”

    “当然,这件事也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我希望日后组织部对于干部的考核工作能把控得更牢,杜绝再被这些卑劣小人钻了空子”

    陆柏年连声应允。

    文海琛的嘴角不由牵动了下。

    这番话看似是在警醒组织部的工作,但实则是把更大的权力推给了陆柏年,此消彼长,以后陆柏年的官威怕是还要日趋壮大了

    不过眼看季明堂没有抗辩,文海琛只得悻悻的忍让了下来,这一次,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要怪只能怪康茂辉太不争气了,为了点蝇头小利,生生的坏了自己这方的大好局面,把优势又拱手还给了宁立忠一系,这样下去,以后自己这些人在本地的声望简直要一落千丈了

    好在,宁立忠伺机拿了点彩头后,就适时的收手了。

    到了他们的这层次,搞政治,远不是闹得你死我活,妥协和平衡才是主旋律,如果宁立忠继续穷追猛打,不止会把季明堂等人逼急了反扑,还要惹来其余人的忌惮。

    特别是白省长,他之前给出的信号很明显,不希望宁立忠的争权破坏了班子的平稳和团结,现在宁立忠只需要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可以了,再多说什么,都可能被白省长误解,搞僵了彼此的关系。

    随后的会议内容一片和谐,大家彼此宽慰谅解、心照不宣,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同僚情谊。

    甚至,明知道康茂辉有可能还犯下了其他罪责,但无论谁都没有表示要一查到底,毕竟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岗位过于敏感了,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因此闹出一场腥风血雨,谁都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就像这次涉案的那些债权人和借贷人,名单罗列下来,基本非富则贵,其中有不少和康茂辉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如果真要一个个追究下去,无疑会给钱塘造成一场大动荡

    另一边,季明堂也没追究临湖区分局违规办案的问题。

    理论上,公安局可以抓捕任何犯罪嫌疑人,但也仅仅是理论上的,康茂辉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要动他,必须上报省委,经过省委慎重研究之后,市局才能采取行动。

    尽管这不是理想法治社会应有的现象,却是现实官场中的准流程,,擅自破坏这个流程,比破坏法律程序的后果要严重得多。

    好在这次破案迅速,才没授人把柄。

    不过,吴启浪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拘了省管于部,即便事后解释说是以li调查,的名义把人请走的,但实在有些胆大妄为,真要是上纲上线,那就是蔑视省委的权威。

    再加上文海琛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知道没法跟宁立忠叫板,索性把怨气撒在了区公安局。

    他在市里一向一言九鼎,忽然冒出来一个刺头,坏了自己的好事,岂能善罢甘休,“这个赵准,我看他于到头了,简直是无法无天,连省委都不放在眼里,这样不讲组织纪律、大胆妄为的人,再由得他这么瞎折腾下去,公安口迟早要出大问题”

    “文书记,火气不要太大嘛,根据反映的情况来看,临湖区局的同志当时只是找他核实情况……当然,工作方法上确实欠妥,作为上级,我们应该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

    陆柏年反驳道,赵准是他当初提拔起来的,哪能说撤就撤了。

    眼看这对老冤家又要较劲了,宁立忠和白省长赶紧息事宁人,经过几番讨论,给予了赵准和刑侦队长吴启浪各一个通报批评以及书面检讨。

    散会之后,回到办公室,宁立忠低声道:“破了大案还被罚,怕是会寒了这两位同志的心,你回头记得安抚一下吧。”

    陈明远微微一笑,道:“您放心,我想他们都会理解的。”

    能为省委书记办成了大事,并且还挨了板子,估计赵准、吴启浪做梦都要笑醒了,凭着这份功劳和苦劳,以后的前程就有了大保障。

    宁立忠点点头,又道:“这件事,差不多到此为止吧,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生枝节。”

    “另外……这案子真的只是巧合?”

    陈明远含糊道:“或许吧,总之,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

    宁立忠半信半疑的扬了扬眉头,摇头笑笑,走进了里间。

    〖

第178章 桃源(上)

    这一年,江南的梅雨比往年来得早了许多,更加稠密了,在钱塘停留得也更加漫长。

    天色昏昏、暮色渐深,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西溪湿地的路上,陈明远摇下车窗,略带湿热的清风拂面而来,放眼望去,只见四周一派的烟雨迷蒙,林荫、草木、荷叶不断被点点水滴浸润着,潺潺溪水上散开密密麻麻的涟漪,一切显得朦胧而又写意,点缀了这个祥和宁静的日子。

    “这条道,现在还是挺荒凉的。”

    陈明远喃喃道,看了眼路边还未完全齐备的路灯,“短时间内想吸引来足够的客源,怕是有些难度啊。”

    “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哥。”

    尹庆宁把着方向盘,笑道:“况且我听沐恬郁说起,他们叶总根本没指望过从这会所赚到钱,只要保证不亏就行了。”

    “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对,宁缺毋滥,就是说他们宁可少招揽些乱七八糟的客人,但是会员的身份和地位一定要够足,这样才能把会所的档次定位在高端。”

    陈明远就笑了,这也符合了他对叶晴雪的一贯印象。

    当初叶晴雪费尽心思的想拿下西溪会所的经营权,最终目的就是要建立起一个人脉网络的收集站,以便为华裕集团在华东地区的商业拓展提供足够的资源和渠道,至于是否盈利,倒还是其次。

    到如今,历时半年,这座全新的会所终于竣工了。

    “辛苦你和大邱了,和那位叶总打交道没少吃瘪吧?”

    陈明远笑问道,由于自己的关系,导致当初叶晴雪对大邱的存满了成见,不知道有没有因此再刁难尹庆宁。

    尹庆宁的脸色有些古怪,苦笑道:“哥,我说……你会不会对叶总有什么误解,你和大邱开始都说叶总很难打交道,我还提心吊胆的呢,结果合作了一段时间,人家特别的和气,结款子也很爽快,还给多了,说是奖励我们提前交付。”

    陈明远略微愕然,这冰霜女强人怎么忽然转性了,“可能是因为你姐的关系吧,她和你姐比较要好的。”

    过了一会,当车子差不多驶到溪水的源头湖时,一栋华夏古典样式的建筑群赫然跃入了眼帘。

    车子停在了门口的水泥停车场中,陈明远走下车,四周一环顾,心境不由的豁然开朗,只见华灯四射,透过树丛缝隙,反映在水面中,五彩斑斓,一派自然与世俗繁华交相辉映的景象。

    至于原本那栋伫立在湖水中央小岛的饭馆,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栋蔚为壮观的半环抱式建筑,紧沿着湖心岛的边缘,遮掩在摇曳的树丛中,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至于湖心岛和湖畔之间则搭建起了人工观景浮桥,长长的浮灯宛若游蛇,沿桥的水面上,布置着一盏盏荧光灯,显得流光溢彩,朦胧的线条在树丛里蜿蜒、伸展,与浮桥两侧的灯光呼应着,在漆黑湖面的上空,构筑出一幅美轮美奂的现代仙境图。

    即便早已看过了设计图稿,可此刻亲临其境,陈明远仍感到无比的震撼,十足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驻足良久,旋即,陈明远又有些感慨,陡然想起了去年的这时候,自己替醉酒的关丛云开车,故意把他引导到这里,并且及时的出言献策,因此才获得了关丛云的关注和青睐,进而敲开了通往权力殿堂的大门

    此刻旧地重游,却已经是物非人非了。

    正兀自出神着,沐恬郁从里面屁颠颠的跑了出来,刚照面,就给了陈明远一个熊抱,笑吟吟道:“总算把你这位贵客给盼来了,还以为你现在官威大了,对我们这些难兄难弟都疏远了呢。”

    陈明远没理会他的调侃,看看冷冷清清的门庭,道:“该不会我是第一位客人吧?”

    “嘿,你还真说对了,再过半个月才试营业,今天找你来,就是先给评估评估。”

    沐恬郁一挥手,道:“走,其他人等会才过来,我先领你在里头转转,尝个新鲜。”

    三人边聊边进了会所,楼宇一共分为四层,一楼是宽敞明亮的迎宾大厅,楼上则是棋牌室、茶室之类的,皆是营造得古色古香,不过却没有太多的新颖之处,兜转了圈,陈明远不免就有些兴致寥寥。

    “嗨,你别太早下定论嘛,好戏还在下面呢。”

    沐恬郁指了指地下,领着人走进电梯,按下了-l的数字键。

    陈明远微微诧异:“你们还在楼下加盖了一层?”

    沐恬郁得意洋洋道:“惊到了吧,告诉你,下面可是一个龙宫呢。”

    “因为这里生态保护区,规划局对建筑规格有严格的限定,不允许再加盖了,所以我们只好在其他地方动脑筋。”尹庆宁解释道:“这些都是倚天姐设计的,环楼紧贴着岛边缘,除了美观和增加容积率的好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借水,所以水下的楼层,墙体是浸泡在湖水中的,然后外墙材料全部是加厚特质的透明玻璃和钢材框架,里面提供有水疗房、桑拿房的包间,主要还能欣赏水里的景色,特别棒”

    电梯抵达负一层,陈明远随着两人进到了楼层大厅,果然如尹庆宁描述的一样,置身于其中,犹如漫步于水下世界,玻璃幕墙后的湖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尤其是湖水中的鱼群,在幕墙外自由地游梭,别有一番韵致。

    “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的本事,转眼间,就造出了这栋水中楼阁。”

    陈明远叹为观止,在这年代,的确是堪称举世无双了。

    沐恬郁亲热的勾肩搭背,道:“你要喜欢,随时来都成,反正给你留了一级贵宾的资格,再不然,于脆我让人开个房间,你直接住下得了,咱们还能天天凑在一块逍遥。”

    “我倒是真的挺想常住下来,可惜,这里很快就得成为物欲横流的名利场喽。”

    陈明远无声的笑笑,环视了圈,忽然心有所动,调侃道:“对了,会所的名字想好叫什么了没?”

    “为了想名字,我头皮都快抓破了,想了好多个,结果都被叶姐给否决了

    沐恬郁咂咂嘴,道:“最后,还是我姑姑给了个名字,决定叫桃源会所了。”

    〖

第179章 桃源(下)

    桃源。

    陈明远微微一怔,下意识想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笑道:“这名字,的确是恰到好处,看来,你这姑姑还是个有学识雅致的才女。”

    “何止是才女,天之骄女都不为过。”沐恬郁扬起脑袋,与有荣焉地道:“反正在我印象里,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区区一个名字,哪难得了她。

    他想起了什么,乐道:“正好,我姑今天可能要来这,等会介绍你们认识……叶姐刚去接她了,看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正闲聊着,尹庆宁的手机忽然响起,接起听了几句,就道:“行,我马上过去,你们等着。”挂了电话,跟两人解释道:“哥,我得先离开会,倚天姐和大邱开车载着装潢材料过来的路上抛锚了,我得过去帮把手。”

    一听张倚天有麻烦,沐恬郁立马自告奋勇道:“那还磨蹭什么,赶紧的,我跟你一块过去。”

    尹庆宁迟疑道:“你走了,谁留这啊?”

    陈明远当机立断道:“你们都先过去,不用管我,下雨天的,多个帮手也能顺利一点,我自己在里边逛逛就行了。”

    “那兄弟你多担待些啊,我们去去就回。”

    沐恬郁很没义气的弃他于不顾,拽着尹庆宁火急火燎的前去救援了。

    陈明远笑了笑,开始信步游走在会所之中。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达到我们的目的了,趁着这机会,尚文彬可以靠着舆论宣传揽到一些实际权力,提高在常委班子的分量,至于你,也正好可以谋得一些商业上的好处。”

    桃源会所的茶室里,一名女子正细条慢理地斟茶水,身着翠绿色的轻纱裙,腰束着白带,长发及肩,虽不施粉黛,却宛若清水出芙蓉,配着她那清丽无伦的花容,欣长窈窕的美姿体态,在窗台外绿景的映衬下,隐然飘逸若仙。

    而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叶晴雪。

    听着她面面俱到的分析,叶晴雪无奈一笑,感慨道:“唉,你的算计总是这么的天衣无缝,让人防不胜防,那个康茂辉被你盯上,也算他倒了天大霉运

    绿衣女子自顾啜了口茶水,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能怪他心术不正,如果他本分一点,又怎么会轻易的中圈套。”

    叶晴雪点点头,又道:“不过,你又怎么确定我和尚大哥接下来能得偿所愿呢?”

    “我都给你们创造了这么好的形势了,如果这样子,你们还把握不住机会,只能怨我所托非人了。”

    绿衣女子嫣然而笑:“以我对你认识十年的了解,剩下的这点小问题,再不济也难不住我们的女强人吧?”

    叶晴雪嗔道:“瞧你这成竹在胸的得意样,估计连玉龙山的那位何天师都远远不及你呢。”

    绿衣女子扬着瑶鼻,不无得意地道:“那是当然,要没点能耐本事,那神棍又怎么会甘心听我差遣呢。”

    “不过,继续留着他招摇撞骗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既然那些尊奉他的信徒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何必多管闲事呢。”

    绿衣女子不以为然道:“就好像那些庙宇里的神佛,明明大多数人都知道是瞎编的,可还是愿意去俯首膜拜,如果我们非要去拆那神棍的招牌,他的信徒肯定第一个不答应了,纯粹吃力不讨好。”

    “再说了,留着他,我还有利用价值,这次如果不是靠他笼络到的人脉资源,我也至于这么轻松的达成目的。”

    叶晴雪默认了好友的观点,尽管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也承认,正当的宗教信仰对于教化世道人心、维护社会和谐稳定是很有助益的。

    至于那位何天师,虽然她素未谋面,却也明白这神棍这次发挥了作用,接下来自己想在华东地区站稳脚跟,没准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但是,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康茂辉和那奸商的认识是何天师促成的,不过你又是怎么确定他们迟早会闹出矛盾来?”

    这一点,叶晴雪至今困惑不解,那起非法集资案,她也做过了解,却总觉得有些疑点,似乎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这一点,还真没在我的预料中。”绿衣女子低声道:“原本我是打算先搜集到他们权钱交易的把柄,再做定夺的,没想到有人比我做得更于脆阴狠,竟然炮制出那奸商要卷款跑路的消息,再在背后煽风点火,哄得一帮债主闹起来,我看时机不错,就让其中的一个债主直接报案了。”

    眼看好友面露讶色,她就解释道:“那人是省委书记宁立忠的秘书,原本我只是想借他的渠道,引来宁立忠的注意,然后借刀杀人的,但他的手段,却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得多,竟然直接动手做掉了康茂辉。”

    “是他?”

    “你也认识?”

    叶晴雪的脸色透露着复杂的神采,犹豫了片刻,点头叹息道:“不瞒你说,这间会所,当初就是从他手中要来的,一开始还在他那碰了钉子呢。”

    旋即,叶晴雪就把和陈明远的因缘际会大致说了番。

    听完,绿衣女子微微歪着螓首静思,吟声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恬郁还跟我提过,说在东江有线台结识了一个挚友,在他的嘴里简直就成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我当时就挺好奇的,以那小子自大张狂的性子,就没见他对谁服过气,却对一个电视台的小职员如此推崇……没想到,竟然就是他。”

    刹那间,她想起了在仙云镇绿竹林以及玉龙山的两次邂逅,心有所动之际,妙目中流光泛彩。

    叶晴雪没留意到好友的异状,兀自冷哼了声,嘟囔道:“不就是有点小聪明嘛,依我看,纯粹是满肚子坏水,也就是恬郁没见过多少世面,才会被他给糊弄了,这样的败类,如果让他执掌了大权,铁定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看着好友连珠炮似的声讨数落,绿衣女子端详了片刻,渐渐泛起了促狭的笑意:“哎哟哟,好酸呢。”

    “什么意思?”

    “瞧你这口气,明明是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厌恶憎恨,反倒是有点像是怨妇埋怨情郎的口吻。”

    绿衣女子抿嘴轻笑:“难不成我们的商界女强人,真的情窦初开了?”

    叶晴雪的芳心猛的一悸动,霞飞双颊,隐约有点心虚,只能努力绷着脸蛋,柳眉倒竖道:“怎么可能,就算天底下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多看那败类半眼”

    “别辩解了,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脸蛋都越说越红了,跟猴屁股似的了

    绿衣女子啼笑皆非,咯咯笑道:“这次来钱塘,真是值了,竟让我终于发现我们的冰霜美人是有正常的性取向……呀,你做什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啦

    她还没揶揄够瘾,叶总裁却已经再坐不住了,立刻绕过茶桌扑了上去。

    两女顿时嬉闹作了一团,一个冷艳华贵,一个清丽婉约,雪白色和翠绿色交相辉映,处处动人心弦

    “好啦,不说就是了,快别闹了。”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绿衣女子抬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发誓,这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顶多在幕后祈祷你和那位冤家早日缔结良缘……”

    “你还胡说”

    叶晴雪又羞又恼,那张常年密布寒霜的鹅蛋脸,此刻匀染得犹如秋昙牡丹,媚得惊心动魄,低声道:“他有女朋友的,你就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绿衣女子扬了扬眉梢,略显正色道:“有女朋友又怎么样,真要是喜欢,就该正视面对,优柔寡断的,只会断送了缘分。”

    叶晴雪一言不发,随即坐回了位置。

    绿衣女子微微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环视了周围古典雅致的装潢以及窗外的绿野风光,托着香腮,眺望远处的西子湖,悠悠道:“你这会所的地方选得真不错,我真有些想在这长居的念头了。”

    “那还不容易,我专门再辟出一间屋子来,保证合你的要求。”

    “算了吧,我现在可闲不住。”

    绿衣女子漫不经心道:“而且再过不久,你这就要开门纳客了,沾染上了一股铜臭味,再好的景致也俗气了。”

    叶晴雪的明眸一闪,似笑非笑道:“你要真对这里情有独钟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直接送给你。”

    “这里接下来可是块聚宝盆啊,以你这贪财好利的性子,舍得么?”

    “以我们的关系,区区一栋楼算什么。”

    叶晴雪狡黠地眨眨眼,报复似的打趣道:“而且,给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拿这处世外桃源去赚钱牟利实在是糟蹋了,传闻这一带,曾经是《笑傲江湖》里令狐冲和任盈盈最后喜结连理的梅庄,不如这样吧,只要你能物色到一个如意郎君,等你们的大婚之日,我就把这会所当贺礼送给你,让你和你的情郎在这双宿双栖,怎么样,我这主意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完美。”

    绿衣女子坦然而笑:“叶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原以为你的脑袋里只有赚钱两个字,没想到男欢女爱的情怀也是一箩筐,话说回来,既然你都这么慷慨了,我就却之不恭了。”

    叶晴雪毅然道:“好一言为定,我倒真想看看,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服住你。”

    “拭目以待吧,缘分该来的总会来,你老操心我的事,不如先把握好自己的吧,我可不会像你那么的优柔寡断。”

    绿衣女子把茶杯倒置在桌上,然后起身道别:“我先走了,恬郁回来了跟他说声。”

    “你又要去哪?”

    “放心吧,这回不会走远了,就在钱塘附近逛一逛,尽兴了就回来。”

    丢下这话,她的倩影便消失在了楼梯口。

    在会所里兜转了圈,陈明远眼看雨停歇了,就漫步到了外面。

    雨后,夏日的余热被渐渐驱散了,夹挟在风中的草甜花香拂面而来,每一口呼吸都是沁人心脾的润泽清新,耳闻着树叶沙沙轻响以及溪涧的潺潺水流声,陈明远只觉得一阵心旷神怡,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惬意放松过了。

    身在步步惊心的权力场中,纵然可以享受到众星捧月的荣耀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被无数的规则束缚住了。

    出神的想着心事,陈明远看见一颗粗壮的柳树正伫立在前头,一时兴起,就随意挥手拨动了下柳枝,点点滴滴的露珠顿时飘洒了出来。

    “喂,快别拨了”

    忽然,一阵脆声在树后响起,随即走出来一个女子,擦拭衣衫沾染的水珠,埋怨道:“没看到这里有人嘛。”

    “抱歉,这里太暗了,没看清……”

    陈明远心头一紧,忙停下动作,正要解释,当看清面前的绿衣女子,登时失声道:“是你”

    看到他惊诧得脸色骤变,绿衣女子扑哧一笑,嫣然道:“都说光线太暗了,你还一下子认出了我啊?”

    陈明远一时语塞,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

    绿衣女子亭亭而立,盈盈笑道:“刚从楼里出来,看到你魂不守舍的在瞎走,我就跟上来打个招呼了。”

    陈明远心里一动,转头看看桃源会所,顿时猜到了什么。

    看他似有几分警惕,绿衣女子莞尔道:“看样子,你见到我的情绪不太高嘛,那我就不惹人嫌了,后会有期。”

    说完,她就于脆地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陈明远迟疑了下,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女子脚步一顿,回首道:“有你这么唐突的问女子名讳的吗?”

    陈明远就于脆地闭了口,他是领教过这女子的犀利风格,不是一般的难打交道。

    绿衣女子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好友看中了这傲慢家伙的哪一点,明明是他主动询问的,又搞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哼了声,她转回头作势就要离开,停顿了几秒,还是拉长口音道:“臭小子,你好好记住了,我叫沐佳音”

    望着她头也不回地袅袅而去,陈明远默默念叨了遍这名字,不由的恍然失笑,原来就是她。

    〖

第180章 贺寿

    生活依然如溪涧流水般的在流逝,在临近中秋节的时候,陈明远特地提前请假回了趟家,去参加爷爷的八十大寿。

    作为中海地区赫一时的政治人物,陈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自然非寻常的喜庆日,不过老爷子却没有选择大张旗鼓,更谢绝了众多高官领导在大摆寿宴的提议,只是安排了简单的家宴,就设在老宅院里,没有铺张,也没有大肆宴请,除了家人,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位故交。

    或许,几经大起大落,一生的峥嵘拼搏,老爷子已经看透了太多东西,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只想安安静静的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在母亲等人在楼下操持着饭宴的时候,书房里,陈明远正端坐在木椅子上,凝神静心的回答着老爷子的问询。

    看着珍爱的孙儿,老爷子露出了慈祥满意的微笑:“很好很不错,短短的半年时间,你的成长和进步比我想象得更大,已经初步具备了从政的资质,假以时日,怕是连你三叔都要被压下去一筹。”

    “爷爷,您太谬赞了。”

    面对宁立忠这些省部级大员,陈明远都能心平气和,惟独在爷爷面前,依然有些放不开手脚,印象里挥之不去的,始终是爷爷威严的神态。

    但是,那种威严的神态,最近的这一年几乎再没有见到过了。

    似乎那场风波过后,老爷子就改变了对待亲人的方式,多了些人情味。

    “谦逊是好事,但实实在在的进步就该勉励一下。”

    老爷子缓缓道:“当然了,骄傲自满是绝对要不得的,虽然你现在很不错,但世事无常,绝不能满足于这渺小的成绩。”

    陈明远不住的点头,句句铭记在心。

    “我再给你提几点要求,你听听。”

    老爷子伸出食指,淡淡道:“第一,切忌党同伐异,搞山头主义,你既然决定从政,就得时刻把自己的志向摆在第一位,我搞了大半辈子的政治,那些成天喜欢玩内斗的家伙,往往都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随即又把中指竖了起来:“做人最大的忌讳就是急功近利、意气用事,不打没把握的仗,必须有八成以上的胜算才能动手,虽然难免会经历些坎坷波折,但熬一熬,总会海阔天空的,你想想,南浔首长当年在那么困难的环境下都坚持了下来,才换来了这个国家的大好机遇,你现在受的那点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老爷子感慨似的叹了一息,竖起了无名指:“最后一点……我老了,早晚会走的,是看不到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了,我希望你谨记,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但陪你的人会越来越少,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千万不要流连于小情小义。”

    “爷爷。”

    陈明远涩声叫道,鼻子有些发酸,看着爷爷祥和的笑容,突然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为了自己,为了早早就撒手人寰的父亲,或者,还有两世经历的那些颠沛流离。

    老爷子摆摆手,笑道:“这是人的自然规律,谁也勉强不得,能看着你们长大成人,我就很欣慰了。”

    接下来,老爷子又问了些陈明远工作生活上的事,直到杨休宁来到门口提醒,才在孙儿的搀扶下移坐大厅。

    开席之间,族人们挨个向老爷子送贺寿说贺词,由于陈家富裕阔绰,也没人大献奇珍异宝,大多讲究个心意和吉利。

    像陈明远母子,就送上了一块上等沉香木雕琢的棋盘,嗅着如麝的芳香,老爷子的眉宇全舒展开了,不住颔首道:“好、好,以后既可以下棋取乐,又可以醒神养气喽。”

    “外公,我也有东西要送您。”

    小表妹夏豆豆捧着盒子凑上去,甜腻腻道:“这是我用压岁钱买的,按摩靠垫,您老是坐着,肯定用得上。”

    “乖了,还是我们家的小豆豆最关心外公了。”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拉过外孙女坐到了旁边。

    这一幕看在众人,都直叹老爷子变了,想当初,老爷子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很重,对女外孙大多不冷不热的。

    大姑陈晓梅踟蹰了片刻,终于壮着胆子走上前,道:“爸,其实这回自力也托人捎来了一件礼物,您要不要看看?”

    老爷子的白眉一扬,“哦?小自力也准备了礼物,难得他还有这份心思,拿过来看看吧。”

    见老爷子并无愠色,陈晓梅松了大口气,连忙催促丈夫把东西拿上来,“是一颗西洋参,本来他想亲自送来的,只是因为最近生意正忙,实在抽不开身

    实则是担心老爷子余气未消,还是不待见自家儿子。

    老爷子拿过来瞅了瞅,随即轻轻放到一边,沉默片刻,低声道:“忙一点是好事,至少证明了他有上进心,你告诉他,让他放心大胆的去拼,有咱们家在后面给他做后盾。”

    陈晓梅和丈夫张荣贤愣了下,随即心花怒放,虽然老爷子还没有明言肯谅解张自力重新回到家族,但至少已经将他重新视为亲人

    他们当然不指望老爷子能立刻冰释前嫌,毕竟那场剑拔弩张的争吵后,对于双方来说,都还需要一些时间的缓冲。

    眼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陈晓梅就想招呼大家入席,看了看时间,皱眉道:“国梁一家子怎么还没到,不是说好坐最早的那班飞机嘛。”

    老爷子挥挥手,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先吃。”

    杨休宁解释道:“爸,再等等吧,应该快到了,国梁早上和我联系,说何向东同志也要一同来给您贺寿,可能临时做准备耽搁了会。”

    一听最高首长竟要大驾光临,众人皆是惊喜交集,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

    当然,对于最高首长,包括陈晓梅、杨休宁在内的人不会感到陌生,毕竟,老爷子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师徒情谊,堪称是最高首长仕途生涯的伯乐,当年最高首长还在中海的时候,两家就时常互相走动,关系非同寻常,直到最高首长前往燕京紫禁城后,两家接触的机会才少了,但逢年过节的,最高首长即便不能亲临,也都不忘致电慰问。

    而且,这些年来,陈家在人才凋零的情况,还能屹立不倒,很大程度归结于最高首长的关照。

    可以说,陈家如今的权势,有大半是最高首长给予的

    老爷子摇头叹道:“唉,一堆国家事务等着他操持,何必为了我一个退休几十年的老家伙跑这一趟呢。”

    “爸,这是最高首长的一片心意,足以证明这么久了,他依然不忘您当年的提携之恩,理当高兴才是。”

    杨休宁开解道:“况且他老人家也有些年头没回来了,过中秋的,想来也是惦记家乡的故人了。”

    正说着,忽然走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就见三婶倪广芝匆匆跑了进来,急叫道:“爸,最高首长过来了。”

    看她的行色匆匆的,想来是赶在丈夫之前坐车先回来通报的。

    闻言,众人不敢有丁点的怠慢,连忙齐齐的往外面疾步走去,刚走到玄关,就见在陈国梁以及几个人的簇拥延请下,一位老人缓步走来,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凡的贵胄之气,那股浑厚的肃穆之态,犹如深海沟壑般的深不可测,即便陈明远对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孩童时候,不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威震华夏、名动寰宇的国家元首,何向东同志

    可以说,在这个国家,几乎没人会不认识这位当今的最高首长

    此刻,他的神态很是平和,不过仍引得所有人敬畏非常,岑瑞文更是三两步小跑上去,弯腰问候致意。

    在国家元首面前,他这正部级的市长实在有点不够看。

    “都不要拘礼了,又不是工作场合。”

    何向东同志含笑回礼,态度和蔼,尤其当见到了陈老爷子,态度立刻转为了恭敬,一种有心而发的恭敬,主动走上前去,以双手握住老爷子的手:“老师,祝您福寿安康、寿比南山啊。”

    许多年过去了,即使主宰着这泱泱大国的命运,不过何向东主席每次面对老爷子,依然沿用着过往的称呼。

    “你有心了。”

    老爷子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孜孜道:“原来我是想跟孩子们简单的吃一顿就好了,但你这一来,想低调都不成喽。”

    何向东主席朗声笑道:“您放心,我已经通知中海的同志不要声张了,不会兴师动众的。”

    旋即,何向东又郑重的向老太太致以问候,便坐在了主位上,环视了圈众人,脸色益发的和蔼,扬扬手,笑道:“都坐吧,哎呀,有些年没见了,不过看到你们大家,还是跟亲人一样的感觉,就是这模样和气质都有些不大一样了,搞得我一时差点认不全了。”

    声音随和,一席朴实的家常话,瞬间驱散了些众人心中的紧张,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光景。

    事实上,对待陈家的子弟,最高首长完全是对待亲近晚辈子侄的态度,没有半分虚假

    〖

第181章 母子谈心

    眼看最高首长的态度平易近人,厅堂的气氛益发的轻松,看上去,倒有些像家庭聚会了。

    旋即,何向东同志的目光朝诸人转了圈,最后落到了陈明远的身上,扬起眉头迟疑道:“这是……小明远吧?”

    语态很是亲近,陈明远却不敢托大,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是我,何伯伯。”

    记忆里,依稀还记得儿童时候,曾经被最高首长抱在怀里逗趣的场景。

    何向东同志的脸色顿时舒展开了,饶有兴致道:“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小伙了,来,走近一点,给何伯伯好好看看。”

    陈明远便又靠近了些,腰杆挺得笔直。

    何向东同志一阵打量,见陈明远的仪态从容得体、不卑不亢,脸庞顿时浮现出满意的神情,颔首道:“好,好,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老师您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老爷子摇头微笑,“他啊,少让人操些心就很不错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看着明远长大,他从小就机灵聪明,现在又知道上进,肯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何向东同志显然对陈明远比较感兴趣,转回头,微笑道:“听你三叔说,你已经参加工作了吧?”

    陈明远如实答道:“毕业有两年了,先是在东江省的有线台上班,春节后刚调到省委办公厅。”

    “东江省委……”

    何向东同志轻轻呢喃了声,镜片后的双眼略一闪烁,似是在思索。

    陈国梁见状,忙介绍道:“总/书记,明远正在给东江省委的宁立忠同志做秘书,已经履新半年多了。”

    何向东同志点点头,似乎早就有所了解,再次露出和蔼的笑颜,道:“很难得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初步崭露头角了,怎么样,在立忠同志身边做事情,还习惯吧?”

    “承蒙何伯伯关心,在省委的工作都挺顺利的,宁书记的为人也很随和宽容,不仅没有嫌弃我才疏学浅,还教授了我许多真知灼见。”

    陈明远的措辞尽量中规中矩,两家的关系虽亲,但自己一个晚辈,在最高首长心目中的分量实在是微乎其微,多年之后再次相见,第一印象就尤为重要了,在尚不清楚最高首长的心思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再则,宁立忠作为即将崛起的新执政团体的一员,和最高首长的关系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自己介于两大遮天蔽日的势力之间,凡事必须得三思而后行。

    “那就好,年轻人谦逊好学,才更有机会得到长足的进步。”

    何向东同志益发和蔼地说道,完全是一位长辈在关心晚辈成长,“而且立忠同志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好于部,当年他在首都部委任职,口碑和风评就很好了,你有机会在他麾下做事,更应当理清自我、锐意进取才是。”

    陈明远郑重道:“谢谢何伯伯的教诲,我一定会脚踏实地的做事,争取早日达到您和爷爷的要求。”

    “这就对了,年少持重,进退有据,的确是不辱老师家的门风声望了。”

    何向东同志微笑颔首,显然陈明远谦逊懂礼的表现让他相当的满意,至少看上去是相当的满意。

    陈国梁和杨休宁也是窃喜不已,不管陈明远究竟在最高首长那得到了多少印象分,但看这情形,陈家的第三代终于进入了最高首长的视野,如此一来,不仅对陈明远日后的仕途发展大有裨益,对家族也将带来偌大的好处

    毕竟,最高首长现在对家族的关照,很大程度是依仗了老爷子,但说句难听的,等到老爷子驾鹤西去,这层情谊还能维系住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相反的,如果陈明远被最高首长认定为可造之材,于情于理都会悉心留意甚至是栽培,那么家族的权力延续,也将增添上沉甸甸的筹码

    又絮聊了会,在众人的延请下,最高首长和老爷子双双步入后厅用餐。

    菜肴丰盛可口,众人皆是心情愉悦,席间的气氛可谓是其乐融融,老爷子更是破例喝了几杯白酒,白发须眉似乎全舒展开了,脸色红光熠熠、笑声亮如洪钟,在这迟暮之年,尤为的难得。

    晚宴一直持续到七点多才散掉,此刻外面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难得回来一趟,最高首长和老爷子之间有些话要说,于是就去了书房,其余人收拾完毕后,就坐到院子里边闲聊谈天,边欣赏着中秋圆月,一家人聚在一块,抛开工作事业的纷扰,难得的享受起了亲情之乐。

    “明远,你进来一下,帮我一起清点下礼品。”

    坐了一会,杨休宁忽然起身,招呼儿子去了里间。

    陈明远点点头,随她回到了厅堂。

    虽然贺寿的宾客寥寥无几,不过为了聊表心意诚意,许多达官权贵都托人送来了贺礼,在厅堂的角落堆成了小山。

    杨休宁作为长媳,深知其中的规矩,把贺礼都登记造册,合适的就收下,不合适的就如数退还。

    别小瞧了这任务的技术含量,除了心要细眼要尖,还需要对人情世故的通达老练,在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中,更是容不得发生纰漏。

    看母亲井井有条的清点着贺礼,陈明远莞尔道:“妈,亏您做得这么仔细耐心的,换做是我,早被搅得头晕眼花了。”

    杨休宁摇头道:“妈也是一点点学起来的,当初刚接手这些事务,没少出错,每次都免不了被你爷爷和奶奶说几句,几十年下来,再笨也熟能生巧了。

    陈明远顿时哑然,想起母亲从初入家门时的饱受冷眼,到如今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世家长媳,过程不知道吃了多少辛酸苦楚。

    杨休宁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傻孩子,还想着那些闹心事呢?做人贵在知足常乐,如今我们一家都能和睦平安的,就算过去劳累了点,现在都值得了。”

    “特别是你,看着你一步步成熟懂事,已经是为妈挣足了面子,没看刚才最高首长都一个劲的夸你嘛,你要做的,就好好把握现在的心机,早点出人头地。”

    陈明远毅然的点头答应。

    杨休宁欣慰的笑了,旋即目光一闪,又道:“而且,你要是真体恤妈辛苦,就该早点找一个大方懂事的媳妇,替我分分忧,再早点给我们家开枝散叶,让妈抱上孙子。”

    陈明远迟疑着道:“妈,您不是见过她了吗?”

    “你是说那个叫夏源的女孩子吧。”

    杨休宁继续清点贺礼,淡淡道:“见是见过了,确实长得漂亮,也很有礼貌,你也是,有女朋友了怎么都不知道告诉妈一声。”

    杨休宁的语调虽然轻松,但陈明远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母亲在明知自己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催促自己找对象,十之**是对尹夏源不太满意了。

    “妈,您是什么意见?”

    “妈的意见是其次,关键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你真的喜欢她吗?”

    杨休宁见儿子点头,失笑道:“明远啊,你是第一次恋爱,按理说妈不应该阻你,但有些事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说你喜欢她,不过你真的有把握和她走到最后吗?”

    陈明远皱着眉,没吱声,本来还想迂回一下,请母亲在老爷子面前说情呢,没想到先在母亲这碰了颗软钉子。

    “你先别有怨气,妈也年轻过,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杨休宁开解道:“那女孩子,我做过了解,家世背景之类的我们都先搁在一边不说了,毕竟我和你爸当年的婚姻就很不匹配,但不也是熬过来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们为了迁就彼此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你们现在的感情很好,但你想没想过以后,你的路越走越长,你再疼她也好,随着你们地位的差距越来越大,能保证始终相爱如初?”

    陈明远默然以对,虽然有些抵触,但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很对,正因为她切身经历过融入家族所作出的牺牲,才会对自己的感情采取保留意见。

    杨休宁开解道:“不过你放心,妈至少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和她在一块,那就尽可以抛开这些顾虑,其余的事情,妈都会为你处理好的。”

    陈明远瞟了眼庭院里的陈国梁,苦笑道:“就怕三叔他们那关不好过啊。

    杨休宁点点头:“是会比较麻烦,特别是你今天还得到了最高首长的另眼相看,接下来一家人对你的期望只会更大,你三叔的政治立场我说不准,但关乎到家里的利益,他绝对是放到第一位的,而你的婚姻恰恰也和家里的利益有关联,所以他和老爷子在这点上的意见会是最大的。”

    陈明远叹了一息,虽然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但真要面对的时候,又是何其艰难,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羽翼未丰,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未来。

    杨休宁拉住了他的手,劝慰道:“你听妈一句,暂时先不要急,可以冷静的想一下该怎么走,你现在要作的是政治上进步,等你能在咱家说上话,你那小女朋友的问题也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陈明远微微点头。

    〖

第182章 天之骄女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幻着,陈明远却无心观赏,想起母亲对自己的告诫,总不免的有些心绪不宁。

    难道自己和尹夏源,终究还是得遭受到世俗和家族的阻力……

    思绪如潮之际,手机忽然震响起来,陈明远瞟了眼来电,就接通放在耳畔,传来了岑若涵的莺声脆语:“明远,你已经回钱塘了?”

    陈明远嗯了声,道:“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索性就提前回去了。”

    “那你至少也跟我打声招呼再走啊,我这还有事情得跟你商量呢。”

    岑若涵不满的娇嗔,略一沉吟,追问道:“是不是你和夏源的事情不太顺利?”

    陈明远笑笑:“差不多吧,这种婚姻大事,果然是由不得我们有太多的主见。”

    岑若涵默然以对,显然对这事早有预料,毕竟,她自己也切身体会过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姨,你放心,我不会气馁的,总能找到一举两得的办法,可不见得家里能管我一辈子。”

    陈明远不想让岑若涵多添烦忧,报以爽朗的笑声,道:“这件事暂时先搁一搁,先说说你那边吧,有什么要紧事跟我商量?”

    岑若涵也不再多言,转口道:“是关于财团注资的事情,上次我不是跟你提过么,有一家燕京的私募基金想投资我们的网站,经过这些日子的接洽和谈判,差不多已经到尾声了,我和团队基本都接受了他们开出的条款,不过于情于理,都得经过你的同意才能签字,不如回头我先把条款明细传真给你先看看吧。”

    “传真就不必了,我之前就说过,我只吃于股,决策权在姨你的手里,只要你觉得合适,就尽管接受了。”

    对岑若涵的商业天赋和睿智,陈明远是一万个放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你之前不是说那个叫盛世的私募基金有点高深莫测的背景嘛,现在底子摸清楚了没?”

    “都清楚了,确实是很高深莫测。”岑若涵苦笑一声,道:“你还记得那次在玉泉山脚下,那辆军牌悍马车吗?”

    陈明远心里一动:“那车主和这私募基金有关联?”

    “那车主就是盛世资本的负责人,正好那天她也去了玉龙山,只是没碰到。”岑若涵娓娓道来:“后来我和她在钱塘约见接洽了下,当时就感觉她的背景挺不寻常,回去后跟我爸打听了下,她竟然是岭南省省长沐定音的妹妹……

    “是叫沐佳音的吧?”

    陈明远哑然片刻,不由笑了出来,看来自己那天在玉仙观果然没有看错,

    “你也认识她?”

    “最近刚知道这人,谈不上多熟。”

    陈明远简单的揭了过去,“倒是沐定音的儿子正在钱塘做生意,当初我们电视台的那栋会所就是被他拿下的,平常有些往来,据说他们沐家在首都有挺厚的底蕴。”

    听沐恬郁提过,他的家族从满清开始就有族人位居朝野高堂了,到了华夏国时期,他的爷爷和奶奶皆是开国功勋中的核心成员,赫一时,可惜在动乱时期中,沐家老爷子被迫害致死,不过这依然不妨碍沐家在朝野中的偌大地位和权势。

    有传言,改革开放后,西方世界仍然对华夏国采取孤立政策,许多海外财团猜忌华夏政党、不敢轻易来华投资,为此,中央做出了许多的努力去塑造形象,其中,沐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靠着沐家在世界华人圈中的声望和人脉,才让一些国外华人财团放下了成见,渐渐扭转了这一不利局面。

    联想到那个盛世资本集成了众多国外的资金实力,在国内大肆的投资兴业,想来这一传言确实有几分依据。

    换言之,沐家可谓是华夏政党收拢海外华人势力的一块金字招牌

    “是呀,我前些日子查询了下沐家的历史,也被吓了一跳,这样的老牌世家,在我们国家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据说连最高首长他们都要礼让几分。”

    岑若涵的声音渐渐转低:“你既然有机会和他们的族人打交道,可以尝试做好关系,反正有利无害,听我爸说,岭南的沐定音省长,不出意外的话,几乎已经内定了未来的一个政治/局常委名额。”

    陈明远深以为然,除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沐定音最后确实成功晋升执政核心,而且沐家为华夏国的发展立下了如此卓越的汗马功绩,必定会获得相应的厚待。

    从另一个方面说,沐家老爷子早早的被迫害致死,虽然责任难以再追溯,但政治和商业利益的补偿总该是有的。

    就好像在动乱时期中败落的陈家,如今或多或少受到了上面的政策倾斜。

    忽然,岑若涵话锋一转:“只是,沐定音省长的那个妹妹,你最好留心些,比起沐定音省长,她的来头更不简单。”

    “听传闻说,那女人有点传奇色彩。”

    “差不多吧,这方面的信息,主要是陆伟廷从燕京的朋友那打探来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对圈内的这些轶闻比较八卦。”

    岑若涵缓缓解释道:“她是沐家老爷子的遗腹子,有这一个光环,就注定她的身份很不一般了,事实上,京里的那些世家大族,乃至最高首长这些国家领导人,也没几个敢不忌惮她的出身背景。”

    陈明远莞尔道:“被你说的好像天之骄女似的。”

    “还真是可以这么形容,她各方面的条件,好得连我都妒忌了。”岑若涵无奈一笑:“最关键的是,她出生的日子,恰好是宋庆铃主席的八十大寿,那一天,宋主席路过沐家大院的时候,听见婴孩的啼哭声,就登门拜访,看到刚出生的沐佳音,说她的眉宇神韵像极了自己的三妹,就主动提出想收她做干孙女。

    陈明远一时语塞。

    宋氏三姐妹的恩怨纠葛众所周知,由于政治立场不同,导致这对姐妹在建国后就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宋庆铃主席顾念骨肉亲情,晚年几次提出想再聚相见,可惜都被宋三小姐拒绝了,即便后来宋主席辞世,中央发出了治丧的诚邀,宋三小姐也不愿意出席,成了一大憾事。

    却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宋主席一生无儿无女,晚年几乎把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到了沐佳音身上,临终前,更托付那些国家领导人好好照顾她,虽然这段传闻的可信度有待商榷,但光凭她和宋主席的渊源以及沐家的背景,就足以⊥她在世界华人圈里有着特殊的地位。”

    岑若涵感慨一叹:“而且,这女人无论是天资还是智谋都过人一筹,据说三岁就开始识文断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精明能于,幕后把一大摊产业和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那些海外华人财团都放心把钱交给她掌管,为咱们国家的经济建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最难得的是,她还生得花容月貌,燕京的权贵圈子里,更是流传着一段戏说,只要谁能娶到这位天之骄女,日后即便不能在政坛登顶,也铁定能权倾朝野,照古时候的说法,就是那位沐家小姐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听陆伟廷在京里的朋友说,在沐家门口排队想联姻的人家都快把门槛磨平了,许多四九城里的公子哥都发誓非她不娶呢。”

    说到这,岑若涵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打趣道:“怎么样,是不是听得心动了,也想抱得美人归?”

    “再心动也得看有没有那福分消受,这女人道行太高,不是我能降服得住的。”

    陈明远想也不想地否决了,不说他已经心有所属,而且领教过那沐家小姐的犀利,实在没兴趣一辈子忍受那种滋味。

    “你的口气也不小,多少豪门公子哥求着想攀这门亲事,你还瞧不上人家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既然手里正端着饭碗,我就没必要再惦记锅里的。”

    岑若涵继续刨根问底:“如果锅里的更好吃呢?”

    陈明远随口玩笑道:“那也得等我先把碗里的吃完再说,饭总得一口一口吃,急不得。”

    岑若涵被逗得啼笑皆非,娇嗔道:“敢情你还想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呢,我可告诉你,先不管夏源答不答应,你要真敢为了荣华富贵当陈世美,别怪我翻脸不念旧情”

    陈明远笑了笑,不无感慨道:“如果我要真有陈世美的铁石心肠就好了,现在也就不会被感情问题搅得烦不胜烦了。”

    岑若涵沉默片刻,柔声道:“你先不要急,既然一时行不通,我们回头再从长计议,相信杨姐他们总能理解的。”

    “但愿吧。”

    陈明远不想再在这件事多谈,又跟她沟通了下和盛世资本的合作内容,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周遭的景物随着车速不断更迭着,陈明远渐渐的有些心烦气躁,目光朝前面的高速路牌瞥了眼,心有所动间,便把方向盘一转,往岔口飞驰而去。

    〖

第183章 锦瑟浮灯篇

    刹车熄火之后,陈明远就推开车门,脚步踩在了青石板路上,举目望去,眼前尽是一片白墙黑瓦、小桥流水的水乡景况,风光悠悠,令人禁不住心胸为之舒畅,看了眼石牌坊上镌刻的‘西塘,楷体字,就踏步走进了这座江南小镇。

    离开中海,陈明远只觉得心烦气躁,恰好看到路牌指引,索性调转车头,驶到了这座声名远播的吴越古镇,打算透一口新鲜口气。

    西塘古镇位于钱塘市和中海市的交界处,水网密集、河道蜿蜒,民居建筑大多依水而建,交织成桥多、巷弄多、廊棚多的水乡独特景观,伴随着古镇的帮岸水街、灵动溪流,犹如一名洗尽铅华的温婉女子,令人心生由衷的祥和之情。

    这一年,西塘的旅游资源还没被彻底开发出来,名气比起乌镇更是相差甚多,只有稀稀松松的游客,没有过度商业化的氛围,让小镇平添了几分古朴典雅之意,置身于此,陈明远的心情也渐渐平缓了起来,抛开繁华大都市的紧张节奏,享受起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自从踏入云波诡谲的名利场中,就很久没有彻底放松过身心了,有得必有失,虽然上位者能够享受到众星捧月的荣耀,可随之而来的,却得被各色各样的规则制约着。

    想着这些,陈明远哑然而笑,自己才二十出头,就似乎有了厌倦世俗的感悟,再这样下去,以后岂不是得像古时代的那些迂腐文人,来一个辞官归隐。

    一直游逛到傍晚时分,陈明远稍感饥饿,就在沿河廊棚的旁边找了家餐馆,选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了一些所谓的特色佳肴,边细嚼慢咽,边欣赏着临河的风光,正兀自沉浸在思绪之际,一阵清脆如玉般的婉声轻轻传来。

    “呵,世界真够小的,又见面了。”

    陈明远耳根一动,转头看去,只见一抹翠绿色的绰约身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堂之中,眉目如画、秀丽绝伦,浑身上下充满了婉约娴雅的韵味,仔细一看,竟是燕京四九城的那位天之骄女,沐佳音。

    沐佳音盈盈俏立,风姿恬静优美,解释道:“我也碰巧在这游览。”

    陈明远想起沐恬郁曾说他这姑姑就喜欢云游四海,顿时释然,笑道:“那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可不是么。”

    沐佳音诡笑道:“都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们能接二连三的在旅途上碰见,就不知道前世里,我俩究竟是谁不停的回头看谁呢。”

    陈明远也不禁莞尔,玩笑道:“这个么……能让我回头看个不停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风华绝代的俏佳人,另一个就是欠钱不还的无赖了,就不知道沐小姐是属于哪种人?”

    沐佳音被逗得巧笑嫣然,脆声道:“那我倒宁可自己是欠你的钱,否则前世里,被你三不五时的窥觑着,那滋味可不好受。”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陡然多了些许的亲近感。

    陈明远抬手道:“既然有缘碰见,不妨一块坐下吃吧,我也是一个人。”

    沐佳音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落座,问道:“你怎么确定我是一个人来的?

    “听恬郁说的,他说你经常喜欢到处游历。”

    陈明远随口道,又唤来店家上了一份餐具。

    沐佳音坦然接受他的招待,态度既没有过于的矜持,也没有过于的轻佻,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很平常的熟人,笑吟吟道:“那你呢,以我对你的印象,应该是那种极有事业雄心的人,怎么有这份闲情逸致出来游玩呢?”

    “劳逸结合嘛,做人总不能像一直上紧发条的机器人,该歇的时候就得松弛一下。”

    陈明远笑道:“反而我对你有些好奇,一个女孩子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是可以理解,不过老是一个人上路妥当吗?”

    “既然恬郁跟你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难道他没跟你说,我五岁起就开始练习咏春么,寻常大汉即便来四五个,我尚且都可以应付自如。”

    沐佳音翘了翘嘴唇,淡淡道:“而且我车里随时放着一把短枪和长狙,如果真要遇上不长眼的东西,只能算对方倒霉。”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隐约流露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陈明远知道她有些军方的背景,也不多问,况且以她的身份,怕是足以⊥普天下的达官显贵礼让敬畏了。

    两人闲谈了会,店家端上来一盘红鼓鼓的河蟹,面对陈明远的困惑,沐佳音笑道:“在这鱼米之乡,又秋高气爽的,要品风味当然是吃蟹了,这是我下午在市场上挑拣来的六月红河蟹,你尝尝。”

    陈明远见这些河蟹的蟹身只有鸡蛋那么大,颇感好奇道:“六月红河蟹?第一次听说。”

    店家就笑着解释:“是这样的,因为这河蟹都是农历六月产的,而且放进清水里一蒸就会变红,所以才得了这名字,这位小姐的眼光不错,挑来的这些河蟹肉质鲜嫩、壳又薄,蘸点姜醋,味道可不错了。”

    陈明远微微点头。

    接着,店家又把餐盘上的陶瓷酒瓶放置到了桌上,“这是我们镇上自产的花雕酒,已经按这位小姐的要求温热好了,请两位慢慢品尝。”

    待店家退下后,沐佳音捻起酒瓶子晃了晃,嫣然道:“河蟹虽然味道鲜美,却性寒伤脾胃,有花雕下酒,刚好可以对调,有没有兴趣小酌两杯?”

    霎时间,美酒佳肴的浓郁芳香混淆在一起,眼前又有一位貌美婉约的玉人,简直把‘秀色可餐,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好雅兴”

    陈明远忍不住称快道:“良宵美景在前,又是美人相邀,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他只是随性的畅言,沐佳音却听出了一点儿轻薄的味道,不过见他已经自顾斟起了酒水,只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拿起酒杯和他对碰了一杯。

    月上中天,把酒言欢,不知人间几何。

    暮色渐深,华灯遍布,乌篷船悠悠荡漾在河道中,轻柔的桨声水声若有若无,整座水乡古镇似诗如画。

    酒足饭饱,两人齐肩漫步在河岸边,秋风徐徐,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悠然惬

    由于中秋佳节的缘故,镇上的灯笼比起往常多了些,还能见到一些孩童提着灯笼奔跑玩闹,小镇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

    沐佳音的窈窕身姿在光晕中款款晃动,轻笑道:“虽然没有大都市的繁华热闹,意境却是很足呢。”

    “是呀,现在很难再找到这么朴实的氛围了。”陈明远附和地点头,随口问道:“对了,中秋节的,你不回家陪亲人么?”

    沐佳音摇头道:“家里也没剩几个人,回去了也没多少意思,而且一回去,再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明远调侃道:“看你洒脱随性的样子,没想到也照样得受到束缚管教。

    “大家彼此吧,不管大家还是小家,谁家又没几本难念的经呢。”

    沐佳音很小女孩子气地悄悄撇了撇嘴,又走了会,忽然驻足,瞧着人们在河上放花灯,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莹光闪烁,提议道:“喂,我们也去放两盏吧。”

    陈明远略感诧异,看她神采奕奕、兴致满满的样子,不忍扫了兴致,就点头应允。

    两人跟附近的店铺要了两盏花灯,捧到河岸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花灯放到了河面上。

    望着花灯随波而动,沐佳音的笑意更浓了,比起平常,多了数分婉约柔和,展颜道:“真漂亮,还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每次我都会让哥哥他们带我出来放灯,我总会好奇这些灯会飘去哪里,就垫着脚尖张望,可是再远一些的河面就看不清了,只好跟着灯走下去,走得困了,最后就被哥哥他们背回去了。”

    陈明远转过头,淡淡月光下只见她婉约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动人,却带了几分愁绪。

    想来沐老家子早逝,使得沐佳音的童年难免缺少了一份关爱,只能由家里的兄长就肩负起了爱护的责任,只是随着沐定音等人一步步的晋升上位,相聚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了。

    转念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陡然间竟有着同病相怜的感触,心有所动间,叹息道:“虽然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许多美好的东西总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就好像眼前这片古镇,再风光迤逦,也不可能一直原封不动的。”

    沐佳音轻轻点头:“是呀,年年岁岁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所谓的但愿人长久,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旋即,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陈明远不想被愁绪困扰,转口道:“看你学富五经的,我有点好奇你的学业生涯是怎么过来的,哈佛普林斯顿?或者是剑桥牛津?”

    沐佳音轻笑道:“跟大众没什么两样,照样一个个台阶走过来,只是我花的时间相对短了一些,然后又跑出国游学了几年,呵,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跟出了笼子似的到处乱闯,有次一不小心箱子被偷了,差点要流落街头,还好碰上了晴雪,才不至于那么丢人。”

    看到陈明远一脸错愕的表情,沐佳音狡黠一笑,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平时我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其实跟那些眼高手低的阔少千金没什么两样。

    “没。”

    陈明远莞尔笑道:“我觉得吧,你这个时候比前几次见面可爱多了,之前还老觉得你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女神类型。”

    “可爱?”

    沐佳音当场错愕,旋即俏脸一红,不无愠恼地嗔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和恬郁是朋友,我是那小子的姑姑,你好歹也该用点敬语吧?”

    “交友不分贵贱和年龄。”

    陈明远理直气壮道,却隐约记得沐佳音比自己大了三岁:“再说我也没觉得你哪里有长辈的派头。”

    沐佳音气极反笑,愈发觉得叶晴雪说得在理,这小子实在是够巧舌如簧的,正欲争辩,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一对嬉戏打闹的孩童,相互追逐的过程中不知道是绊倒什么还是被人推攘,竟然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蹲着身子的沐佳音,可怜的她还来不及喊叫便倒向河水。

    突如其来,所以措手不及。

    陈明远没有袖手旁观,见拉不住,几乎本能地一个纵跃抱住她的身子,然后以他下她上的暧昧姿势倒入河水,溅起一堆晶莹水花。

    不等人们惊呼救人,水性不错的陈明远和同样会游泳的沐佳音已经浮出水面,游向岸边。

    一切都太过突然,以致于以思维迅捷著称的沐佳音都顾不得问个所以然,等到她要爬上岸的时候却猛然察觉一个无比尴尬的处境,因为浑身湿透的她发现这个状态的她根本没办法上岸去面对一大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

    也是,只穿了件薄衫的她如果上岸,必定会被无数人目睹她的曼妙身姿,这可比古镇美景还要来得让牲口们喷鼻血。

    怎么办?

    此时此刻,任她再强势再聪明又能如何,面对一道几乎就是无解的难题,沐佳音露出稀罕的软弱神情,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别怕。”

    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沐佳音看到了一张俊朗温暖的脸庞

    陈明远脱下他那件更宽松也更厚实的衬衣,露出**精装的上身,将那件衬衣递给沐佳音,然后站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围观者的视线。

    沐佳音抬起眼帘深深的看了眼对方的背影,唇瓣微动,一颗惶惶不安的芳心渐渐平复,旋即快速穿上了这件衬衣,在陈明远的掩护下,鼓足勇气上岸了

    面对看热闹的人群,陈明远环过她的肩膀,半搂着她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沐佳音身体一僵,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话,低下头,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绯红嫣然,风情醉人。

    两人就近找了家客栈,洗完澡后,热情的老板娘已经差不多烘于了衣服,还贴心的送来两碗红糖水,秋夜微凉,喝完之后,寒意这才褪去了许多,疲乏困意却涌了上来,互道了晚安后,就各自睡去了。

    翌日,晨曦普照大地,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一抹罗纱般的玫瑰色慢慢地伸展出去,空气变得愈加清凉,鸟雀唧唧地鸣叫着,叽叽喳喳闹成了一团,在屋檐河畔间响彻着,伴随着袅袅炊烟腾空升起,小镇重新焕发出了片片生机。

    走到庭院中,陈明远深吸了口沁人心脾的气息,又舒展了一次腰身,只觉得通体畅爽。

    “起得挺早的呀。”

    一缕清亮的脆声从木楼上方传来,陈明远循声抬头一看,就见沐佳音正倚靠在窗边,天光之下,依稀可见素色衣袂随风轻扬,再端详那张泛着出尘灵秀的笑颜,宛若像山间泉水,流淌过人心,带来一片清澈甘甜。

    “看你容光焕发的样子,昨晚应该睡得不错吧。”

    沐佳音指了指窗边的桌子,道:“早餐已经备好了,赶紧去洗把脸,上来一起吃。”

    陈明远含笑点头,简单洗漱了番,就上到了二楼,见桌上摆满了诸如豆腐花、小混沌等特色小吃,单是看卖相,就已经食指大动了,笑问道:“你出去买回来的?”

    沐佳音以一个慵惰的姿势靠在窗檐边,手捧着一只白玉雕花小瓷杯,正静静的品着茶,回道:“早上出去又逛了圈,顺路买回来的。”

    陈明远也没跟她客套,舀了口豆腐花,浓郁的酸甜味儿弥漫了唇齿舌尖,打趣道:“该不会是犒劳我昨晚英雄救美的壮举吧?”

    沐佳音娴雅一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郑重的谢谢你。”

    “没什么,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难不救。”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沐佳音重新恢复了从容淡然的姿态:“像上一次,你帮过我,其实我已经还了人情,帮你和宁立忠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

    陈明远微微点头,大致已经猜到铲除康茂辉的事件里,有她的推波助澜,不由的暗暗心惊,直叹这女子的神机妙算。

    沐佳音继续道:“这一次的人情,一时半会是没机会报答了,下次有机会再见的话,再说吧。”

    “像你这样行踪飘忽的,下次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陈明远随口问道:“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游历?”

    沐佳音托着香腮,含笑道:“我都是随着性子游逛的,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了,没准就又去钱塘了,到时候还会找你喝酒聊天。”

    陈明远点点头,不再多问,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两人静静的吃完了这顿早餐,离开客栈后,一直相伴来到了镇口,在登上悍马车的一刻,沐佳音似乎犹豫了下,回头展颜微笑道:“和你喝酒聊天很愉快,我的朋友不多,你永远是其中一个。”说完,她隔着车窗挥了挥玉手,直接踩着油门驶离了。

    陈明远遥望了片刻,再看了眼如诗如画的古镇,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第184章 资本逐利

    东江省的权力格局,随着康茂辉的落马走向了一个拐点。

    一来,省委的眼中钉被拔掉,让宁立忠除去了一个掣肘,再则,趁着大好的形势,他也能有条不紊地履行着计划,一个比较惹眼的人事安排,就是把钱塘市规划局的王建生提拔到了省交通厅长的位置。

    掌控住交通口,这可以看做是一个风向标,联系到他年初曾经前往丽山市调研,当场向副省长方涛提过加快高速公路的建设,大致就可以猜到他接下来的动作了。

    其实,关于东江省南部的公路网项目,早已在95年的时候就规划立项了,如今过去了6年,其余路段基本都已经竣工,惟独丽山市的那段路成了一个棘手难题。

    丽山市多山丘,是典型的不良地质区域,公路网途径的地方几乎都是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给施工增加了极大难度,被称为国家南方最为艰难的建设项目之一

    这样一来,就使得工程的造价直线攀升,短短一百公里的路程,预算就高达近二十亿,这在当时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丽山市穷的响叮当,根本指望不上,至于东江省,虽然是经济发达省份,但所有资金都由省里拨付还是很吃紧的

    同样的,国家财政也不宽裕,想要从国家财政那里要到太多的资金修路,也不现实。

    以上因素,让这桩工程一直拖延到了现在,原本宁立忠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想举东江省和中央的合力攻克了难关,几经努力,中央已经表态支持了,该拉拢安插的人马也到位了,惟独省委里的意见还没有完全统一。

    这一回,主要的阻力不是来自季明堂、文海琛等本土官僚,而是一向居中的白省长挡了下来,理由非常于脆简单:没钱

    或许财政确实有困难,亦或者,老人家是不满意宁立忠的激进,就适当压制了一下,有利于平衡局势。

    对此,宁立忠暂时也无计可施,白省长虽然平时不大爱管事,但资历深声望高,如果铁了心要帮谁,另一方的处境立刻会艰难,特使在和本土派关系紧张的时候,万不能再树立一个大对手了。

    陈明远揣着新鲜出炉的报纸走进里间办公室,轻轻摆放在办公桌的一角,暂时没有什么重要新闻,也就没必要特别提醒了,等宁立忠空闲下来的时候,自然会阅览一下这些报纸。

    放下报纸,陈明远没有急着出去,就这么站在办公桌前。

    宁立忠抬头望着他,问道:“有事?”

    陈明远点头道:“是这样的,昨天华裕集团的总裁叶晴雪跟我联系,跟我打听了丽山市的那段高速路工程。”

    “她还惦记着丽山的乡亲父老?”

    宁立忠泛起几分笑容,显然丽山之旅,叶晴雪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可能吧。”陈明远径直转入正题:“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想在高速公路的建设里出一份力气。”

    宁立忠微微诧异,旋即失笑道:“难得她有这份心思,不过……她那公司有足够的实力么?十亿的资金缺口可不是小数目哦。”

    华裕集团的情况,宁立忠还是做过一些了解的,虽然近几年在岭南省突飞猛进,但只能算是新锐企业,做的也大多是进出口贸易和文化产业的生意,财力有限,和修建高速公路所需的资金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陈明远解释道:“单单她那家公司,肯定远远不够的,不过她拉到了一个财团,有把握让对方注资参股。”

    宁立忠就有些惊疑不定了:“哪个财团,可靠吗?”

    “是一家燕京的私募基金,您或许听说过。”陈明远迟疑了下,道:“叫盛世资本,主体是一家进行境内外股权投资的投资机构。”

    “盛世资本?”

    宁立忠耸然动容,蹙眉沉吟半响,目光炯炯地盯着陈明远,道:“这么说,你对这家财团的背景也有所了解了?”

    陈明远如实答道:“是前不久刚知道的,我家里一个长辈的公司,最近刚接受了他们的注资。”

    宁立忠也没刨根究底,似乎还对盛世资本的介入有些意外,低声道:“看来华裕集团和盛世资本的关系也不简单啊……不过也难怪,华裕能在短短几年内在岭南省站稳脚跟,没个靠山根本起不来,就是没想到,那些人已经把目光放在这片区了。”

    听这话的意思,陈明远就确定宁立忠对盛世资本和沐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其实,他早知道叶晴雪、尚文彬都是隶属于沐家的成员,把他们安排在东江省,既给予了他们发展的机会,同时也让沐家的势力渗透到此。

    前阵子的风波,让尚文彬在常委班子的分量顿时加重了许多,而如今叶晴雪提出想协助高速路的建设,估计是想借机谋取一些商业领域的好处。

    这一点,宁立忠自然也想得到,轻笑道:“盛世资本财大势大,平常许多地方都盼着他们能过来投资兴业,如果真能把他们拉进来,基本能水到渠成了

    陈明远附和着点头。

    有海内外各大华人势力财团的支持,再有沐家这块金字招牌,盛世资本的能量毋庸置疑,无论中央还是地方大多会鼎力支持,如此一来,高速路的建设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忽然,宁立忠话锋一转,诡笑道:“不过商人无利不起早,盛世资本肯支持高速路的项目,想必也是想拿到一些回报吧?”

    陈明远缓缓道:“我和叶晴雪只是大致交流了下,没有细谈,不过料想也是这样了,按照其他地方修建高速路的融资经验来看,他们大概就是等到高速路竣工启用后,征收一定年限的费用……”

    “你别跟我卖关子,有话一次性说完。”

    宁立忠没好气地摇摇头,这小子,官腔越来越足了,都知道说话留三分余地了:“这么大笔的投资,靠收费,那得收到猴年马月了,暂且不论他们有没有耐心,我们政府也绝不会答应让他们无限期的收下去。”

    陈明远无非是想给他发挥的机会,毕竟秘书总该给领导留点面子,既然他都点破了,就和盘托出道:“宁书记,我们家主要是经商,虽然我没有太多的相关经验,但时常听长辈们的言传身教,也明白资本的逐利性质,这些商人肯于这种近乎吃力不讨好的事,目的基本还是想获得其余领域的好处,或者希望政府给予他们其他政策方面的优惠和倾斜,您觉得没错吧?”

    宁立忠赞同的点头,事实上,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许多私人资本都渐渐参与到了政府工程中,到时下,已经司空见惯了。

    像北方某个资源大省,就时常以开采矿产的优先权,换取民营资本的投资

    换言之,就是完成所谓的等价利益交换

    思及于此,宁立忠略显警惕地道:“他们该不会想要丽山市的那些资源吧

    陈明远知道他对这些出卖资源换取短期利益的做法很反感,道:“这就难说了,不过只要我们咬死底线,给予他们其他方面的补偿,比如给他们几块地皮的使用权,或者给予政策倾斜,应该还是很可行的。”

    “况且,据我所知,盛世资本的投资个案中,也没有向地方政府索要资源开采权的例子,反而对工业和科技行业的兴趣更加浓厚。”

    宁立忠微微颔首,表示了赞同意见。

    “但这些终究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是得双方详细磋商后再作计较,叶晴雪也是让我来探探您的口风,如果您接受这意向,我让他们立刻安排人过来洽谈。”陈明远显得胸有成竹,“在商言利,我相信,只要我们开出的条件足够优惠,一定会有投资者感兴趣的。”

    宁立忠的双眼光芒闪烁,显然被这番话打动了,抬头再看这小秘书,不由的感慨万千,可以说,这名世家子弟的能力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当初的期望,仿佛再棘手的问题,他都能找到应对解决的办法。

    点了点头,宁立忠沉声道:“理论上说,你的这提议值得去尝试,真要搞成了,一举数得,路修通了,省里还能引进一个大项目,当然了,最主要还是能借机会,清一清我们省里的沉闷气息,现在我们有些千部的思想观念还是太保守了,明明变通灵活的办法不少,但他们就不肯改变自己的固有思维,老这么按部就班,经济想要搞上去,难度太大了。”

    陈明远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是呀,我们往往在内部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正经的工作,反倒无人在意,耽搁了下来。”

    “现实如此,总是要一步步来的,这一次,希望盛世资本不会让我们失望

    宁立忠莞尔一笑,忽的想起什么,低声道:“对了,盛世资本的负责人,你有没有听闻过?”

    陈明远斟酌着道:“听说是岭南省沐定音省长的妹妹,似乎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奇女子……”

    宁立忠感叹道:“差不多,那女人,可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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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各取所需

    西湖国宾馆坐落于西子湖西面的杨公堤,三面临湖、一面靠山,始建于清朝光绪年间,因环境优美、建筑精巧、陈设典雅而冠居西湖第一名园。

    由于钱塘的自然风光优越、气候温和宜人,建国之初,由中央和东江省联合拨款,在钱塘修建了一些庄园别墅,供国家领导人以及当地大员闲暇时来此休养,时至今日,仍有许多高层大佬在钱塘保留有居所,其中,开国伟人更是莅临钱塘不下五十次,都入住在一处名叫刘庄的庄园,如今,这处庄园已经改名为西湖国宾馆,隶属于省委招待处的管辖之下。

    最初,西湖国宾馆完全封闭式运行,不对外开放。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国民经济高速发展,以及国宾馆自身盈利的需求,在报省委省政府同意后,开始有限度的对外开放,一些先富起来的人群,立时趋之若鹜。

    国宾馆的条件自不必说,经过几次修缮扩建,如今已经营造成典型的皇家园林格局,在雷峰塔上俯瞰而视,皆是一幅亭台楼阁、小桥水榭的美妙景致,择此而居,可享受到春访桃花夏观荷、秋来赏桂冬瞻松之趣,更有竹风一窗、荷风半窗的清逸之境,抬眼东望,十里湖水尽收眼底。

    不过,商贾们最看重的却是身份地位的提高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机遇。

    想想看,这里曾经是江南最神秘的庄园,连开国伟人都在此工作休养过,以往能进入此地的,皆是高官贵胄,如果能够住进这里,无疑就代表着某种崇高的身份和地位,堪称一大炫耀的资本。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在这里碰到某位达官权贵,一旦交上朋友,无异于一步登天了。

    阳光正好的午后,陈明远驾车离开省委大院后,直奔来此,向岗亭处的武警亮明了工作证,就顺利驶入进去,老远的,就看见一个滚圆的硕大肉球屁颠颠的迎了上来,正是刚晋升为交通省厅厅长的王建生同志。

    “陈秘书,您来了。”

    车子刚停稳,王建生就殷勤地跑来开了车门,肥硕脸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只看到一双神光奕奕的肉缝眼珠。

    也难怪,原本只是省城的一个机关局长,转眼时来运转,被提拔成了省厅的一把手,心花早不知道怒放了几万朵。

    至于给予了他这份机遇的贵人,毋庸置疑,正是这位大秘书,如果不是对方的出手相助,早前自己不晓得要被康茂辉和文海琛整成什么衰样,有鉴于此,这益发坚定了王建生以陈明远马首是瞻的念头,他相信,只要义无返顾跟着这位省委红人的步子走,自己的锦绣前程还远着呢

    陈明远没在意他的热情洋溢,下车看了眼庄园,道:“人都安顿好了吧?

    “安顿好了,您放心。”

    王建生连忙汇报道:“中午是我和宋主任去接机的,刚才宋主任回去了,由我留下来陪着,只是……”

    “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没有,就是盛世资本负责人的那个朋友有些难应付,谱子摆得太大了……”

    看王建生一脸的郁闷,陈明远笑了笑,迈步朝门厅走去,刚走进大堂,果然就见到沐恬郁沐大公子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你总算是来了。”

    沐恬郁嘿嘿一笑,挤兑道:“你说你吧,这排场真是越来越足了,连你们的办公厅主任都亲自来招呼我们了,你慢吞吞到这个点才来。”

    陈明远没理他,目光转向沙发正中央的中年男子。

    “陈秘书,这位就是盛世资本此次前来洽谈的负责人,郑明睿经理了。”王建生适时的出言介绍道:“郑总,这位是我们省委办公厅的陈明远同志,他目前担任省委宁书记的专职秘书。”

    陈明远走了过去,微笑道:“你好,郑总,欢迎来到钱塘,刚才事务缠身,才来迟了,怠慢之处还请多见谅。”

    郑明睿也立时起身,握手道:“您太客气了,鄙人只是区区一介商贾,怎敢劳驾陈秘书和宋主任、王厅长如此的礼遇。”

    郑明睿一身的西装革履,显得儒雅斯文、风度翩翩,惟独黑框眼镜后的双眸很是明烁,蕴含着锋锐之气

    也难怪,能在盛世资本任高职、被沐佳音视为左膀右臂,又岂是等闲之辈

    这一次的磋商,沐佳音自然还不至于亲自出动,事实上,沐佳音大多数时候都隐藏于幕后,台面上则有几个负责人管辖如投资、引资等各种事务,像郑明睿,就主要负责投资领域。

    听沐恬郁提及,郑明睿来自于北美的一个华人豪族,颇具能力,在盛世资本的前台负责人中名列前茅,曾参与谋划了数桩众口皆碑的经典投资案例,据说决定投资岑若涵的电子商务生意,就是由他发起的。

    趁着握手的间隙,郑明睿端详了下陈明远,笑道:“先前听恬郁和华裕的叶总提起,说陈秘书才不过弱冠之年,就具备了百里挑一的才于和本事,刚开始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此次得见,确实处处透露着不凡之处。”

    陈明远莞尔道:“单单看面相、说两句话,郑总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特征,会不会太过武断了。”

    “一点都不武断,我们这些搞私募投资的,想挖掘到赚钱的机会,必须时刻擦亮眼睛去甄选物色,长年累月锻炼下来,大多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郑明睿的谈吐很是风趣:“虽然我不敢保证有把握了解一个人的秉性,但识人辨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这些年来,我接触过的青年翘楚也不少了,大多是些浮夸之辈,像陈秘书这种少年老成的,却是屈指可数。”

    陈明远笑道:“那但愿郑总这次不会看走眼,能投得一桩一本万利的好项目。”

    “两位老兄,你俩就别演那一见如故、互相吹捧的戏码了,赶紧说点正事吧。”

    沐恬郁不耐烦地打岔道:“哥们,人已经给你领来了,你们省里是个什么意思呐?”

    看起来,他这中间人,倒是比两个当事人还热心。

    “郑总今天刚到,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会傍晚在迎宾阁设了宴席,由分管建设和和交通的方副省长主持接待,具体的投资细节,留着明天开会讨论。

    陈明远大致说明了行程安排,毕竟,盛世资本的来头再大,但这次只是来了一个副手,远没到让常委大员亲自接待的资格,让宋阳、陈明远出面已经给足了面子。

    况且,宁立忠作为党委的一把手,即便对修建高速公路很是上心,但总不能越过白省长,把省政府的事务大包大揽下来,让方涛和王建生出面负责协调,既能把这桩项目稳稳掌控在手里,也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迂回余地,可谓是一举两得。

    虽然难免会惹得白省长的忌惮,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宁立忠既然已经提出了修路的计划,这个事情就绝不能半途而废。

    否则,对他的权威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郑明睿深谙世故,也明白省委已经给予了最大程度的重视,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有劳陈秘书、王厅长你们了。”

    几人在大厅里絮聊了会,等到日落黄昏,郑明睿就上楼去洗漱,准备去出席晚宴。

    趁着空隙,沐恬郁把陈明远拉到一旁,通风报信道:“哥们,这事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基本没什么问题,至于回报什么的,公路的收益我们也不要,就是想要几块地皮的使用权。”

    陈明远不置可否,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要求。

    沐恬郁诡异一笑,解释道:“那几块地皮吧,其实和你有点关系,原先你们有线台、还有广播这些单位合并后,不是空置下来几栋老办公楼嘛,我和叶姐去实地考察过,觉得地段不错,想拿下来搞开发,听说最近广电集团已经陆续完成搬迁,准备拍卖那些地皮了,这不,最近叶姐都盯在这事上面,就指盼着让盛世资本投资公路,向你们换取那些地皮的使用权,再转给我们华裕开发

    陈明远顿时释然,原先有线台、广播电台的办公楼,都是位于主城商业区,如果搞开发,确实很有盈利前景。

    不得不说,这女人太会做生意了,每次都能准确发掘到巨大的商机

    “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沐恬郁蠢蠢欲动地道:“这项目对我们真的很重要,几乎代表华裕能不能在华东立足,我自然不贪那几个小钱的,但真的想帮叶姐一把,也不需要你徇私枉法,只要跟你的宁书记透点口风,让他给我们留着那几块土地就好了,因为还有许多商家也盯着那几块地皮,竞争有点激烈。”

    这么炙手可热的土地,参与竞争的商家自然是趋之若鹜的,虽然华裕集团背景十足,但在东江省,一切都得步步为营。

    说起来,这次合作终究要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陈明远就答应帮忙斡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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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风云再起(上)

    翌日,陈明远在办公室处理完事务后,看了眼时间,估算一下,这时候方涛等省领导和盛世资本的磋商洽谈应该差不多该结束了,果然,不消片刻,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王建生赶着第一时间给他汇报最新进展了。

    如同昨天沐恬郁透露的口风,没有太多的悬念,郑明睿代表盛世资本正式确认了投资高速公路建设的意向,至于提出的条件,除了希望省里给予他们一些非垄断行业的优惠政策,最实际的要求,就是想得到原广电单位遗留下的那几块地皮,无偿使用三十年。

    又和王建生确认了一些细节,陈明远便立刻进到里间办公室,向宁立忠汇报了洽谈的结果。

    听完后,宁立忠沉吟了会,道:“条件还算是合理,不过给予他们的优惠政策,还需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才能做定夺,只要是非国家垄断性的行业,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至于广电单位遗留的那几块地皮,这方面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回头先和文彬部长沟通一下吧,但愿最后能拿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看宁立忠的神色,基本已经应允这次的合作计划了,陈明远就问道:“书记,需不需要我先找广电集团的熟人咨询下那些地皮的处置情况?”

    宁立忠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想找广电集团的那些老同志吧?”又摆手道:“先不用急,眼前的首要任务,你先让方省长和王厅长整理好磋商的结果以及高速公路的建设报告,安排他们下午出席常委会议,另外,到时候也已经安排了广电集团的同志来做汇报,顺便问一问那几块地皮的情况就是了。

    想了下,宁立忠又指示道:“待会,书欣同志就该从甬城抵达了,到时候,你请他和柏年部长、杜秘书长过来一下。”

    和盛世资本刚磋商完毕,下午又要召开常委会议,想必宁立忠是要趁热打铁,把建设高速公路的工程彻底拍板,在此之前,很有必要先和自己一系的常委通通气,争取谋而后动。

    陈明远点头应允,就出去挨个打电话通知了。

    例行常委会议上,陈明远按例坐在会议记录员旁边的角落里,旁观着省委高层酝酿的又一场权力博弈。

    此刻,会议室里,正响彻着王建生厅长慷慨激昂、中气十足的嘹亮嗓门。

    “公路设计时速8-100公里,全线通车后,将使沿线丰富的旅游资源、自然资源迅速得到激活,大大改善东江省中西南欠发达地区的投资环境,增强东南沿海发达地区对中腹地的辐射力并使二者的联系日益紧密,沿线的旅游业、交通运输业和第三产业将由此被带动起来……”

    这所谓的工作报告,其实也没太大的新颖,毕竟那条高速公路的方案早在五年前就出来了,王建生只要有点脑子,借鉴下国内其他大型高速路的经验,再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的改编一下,剩下的文案撰写就交由厅里的那些笔杆子和技术人员了。

    不过,别看王建生总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但诚如陆柏年的评价,这家伙行事相当的谨慎细心,在本职工作上,会做到尽善尽美,不轻易留下小辫子。

    他深知建设这条高速公路的重要性,不仅是他履新后的第一件重大任务,也是他向宁立忠展示才能的珍贵机会,因此,整整一个星期,他都亲自督促着报告的撰写,每一页每一段乃至每一个字词,他都反复推敲,不敢有丁点的懈

    此刻让他当场做汇报,基本是驾轻就熟,一通朗诵下来,抑扬顿挫、行云流水,显得极富水准。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结束了近一个小时的宣讲,正微微喘息的片刻,就看到宁书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鼓励性的点了点头。

    刹那间,王建生腮帮的肥肉一抖,仿佛打了鸡血似的,重新焕发出抖擞的精神,他明白,自己已经在这位省委一号的心里争取到了一席之地了

    “交通厅拿出的这份报告,还是很不错的,把理论技术和实际情况都结合到位了,也给省南高速公路的全线贯通,提供了足够的参考依据。”

    宁立忠借着肯定报告的机会先表明了态度,渐渐切入正题:“同志们,改革开放二十余年了,东江省在经济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丰硕成果,至今十年下来,gdp总量一直稳居全国前五,甚至超过了北方的几个工业大省,特别是民营经济这一块,在国家政策相对偏少的情况下,还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活力,这无疑值得我们东江省于部和群众为之自豪。”

    “事实上,在部委工作的时候,我对东江省的印象大体是百姓富裕、经济繁荣,直到过来了解后,才发现我却是一叶障目了,特别是年初我下去走访了下,亲身目睹了欠发达地区的民生境况,我的心情至今还有些沉重,像丽山市,由于崇山峻岭的阻隔,社会和经济还处于滞后状态,大部分群众的生活依然贫困艰苦,在坊间,更是把丽山市比作是东江省的西/藏,由此可见,省内的经济发展还很不均衡,当然,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除了给予落后地区政策的扶持,我们眼前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把让当地群众发家致富奔小康的道路先修建好”

    宁立忠神色俨然,将修建省南高速公路的意义上升到了战略层面:“接下来,请大家就这项议题认真探讨一下吧。”

    “既然说到交通建设带动经济发展的问题,那我先说几点看法吧。”

    陆柏年抢先接过话头,试图尽快定调子:“我认为,宁书记刚才阐述的几个论点都很正确,回溯改革开放取得的成绩,想要富先修路的建设理念早已深入人心了,关于省南高速公路全线贯通的重要意义,不想不需要我多累牍,大家也都明白,我在担任钱塘市长的时候,对这点也是亲身体会过,原本钱塘市对外主打的名片无非是文化历史名城,说好听点,那是文化古城,但说难听点,就是一件老古董,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裕群体评头论足,有事没事就来怀怀旧、体验点新鲜感,就好像几十年前那些西方国家看待我们国家一样,你问他们对华夏国的印象,无外乎都是古老、神秘、东方这些词汇,即便到现在,许多懵懂不知的西方人民,还以为我们都过着牧羊种田的旧日子。”

    一席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基本诠释了一个事实。

    陈明远对此更是深以为然,别说现在了,就算再过十多年,你问问那些对华不太关注的西方人,大部分还是这套说辞,甚至海峡对面的台/湾,还有人会惊讶的纳闷大陆竟然有地铁、轻轨。

    其中,固然有基于各自立场渲染的知识普及在作祟,但不容忽略的,这个泱泱大国在繁荣富饶的光鲜一面下,确实还有许多残旧贫困的阴影存在,还远未到沾沾自喜的地步。

    “当然,我不是否认钱塘的旅游资源的价值,但我时常都在想,能不能在保持钱塘文化底蕴的同时,加快社会经济的建设,让钱塘百姓过上更富足的生活,其中,贯通中海和钱塘几条的交通枢纽,给予了我们足够的发展契机,正因为连通了经济雄厚的中海市,资金、人才和技术都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进来,几年下来,钱塘的各项民生经济指数翻了几番,成绩有目共睹,至于省南高速公路,目前临海地区的路段基本已经竣工了,仅剩下丽山市的那一段由于地貌不良一直耽搁到现在,我承认难度不小,不过为了当地百姓的生计,我们必须得克服下来。”

    入情入理,又有足够的事实依据,让在座的许多常委们又信服了几分。

    不过,文海琛的眉头却拧成了川字,不是不赞同,只是看着这老冤家挥斥方遒的豪情架势,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特别是两人当初为了钱塘的发展策略有过重大的分歧,几乎到了拍桌红脸的地步,此刻见对方又拿钱塘的高速公路举例子,登时怒从胆边生,开腔道:“陆部长确实言之有理,在国家大力提倡基础建设的大环境下,这种带动地区经济、造福子孙后代的工程,困哪再大,也应该上马……”

    这一刻,有几个人的眼皮忽然跳两下,预知到这对老冤家又要按例斗一番了。

    果然,虚情假意的恭维后,文海琛忽然话头一转,道:“振兴省内欠发达地区的目标是要实现的,但是,我们必须得量力而行、走稳步子,同时不能忽视当中严峻的挑战,据我所知,高速路丽山段的地质恶劣情况远超我们的想象,当初下面反馈的消息称,为了全线贯通,必须要打出一条长达近四千米的隧道、还要架起一座三万多米的跨江大桥,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资金难以估量,况且我们省的财政还不是很宽裕,未来两年,我们钱塘还有一座海湾大桥要筹备动工了,这笔经济账,试问诸位有没有仔细核算过,我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但作为钱塘市的父母官,我有责任先顾全省城的发展,又或者,交通厅有把握能一碗水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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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风云再起(下)

    王建生没料到文海琛会忽然把矛头指向交通厅,不免就有些惊慌失措,嚅嗫着嘴唇道:“关于这一点,由于时间紧迫,厅里还没来得及具体筹划,所以有些考虑不周……”

    文海琛面沉如水,道:“连这基本的本职工作都没做到位,还怎么负责得起这些大工程”

    王建生吓得胆战心惊,连忙一个劲的作检讨。

    虽然文海琛已经不是他的直属上级了,但常年承受的威压,让他潜意识对文海琛畏惧得如同老鼠见了猫。

    文海琛冷哼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之所以要开炮,一来是要敲打敲打王建生,提醒他别以为觅得了新靠山,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再则,也是借机指桑骂槐,以便阻拦这项工程的顺利通过。

    省南高速路的全线贯通,裨益再多,于他而言,也没多少好处,但如果就这么被宁立忠、陆柏年掌控住了常委会的风向,此消彼长,他的权威必然要大受影响,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不过这样一来,陆柏年就挂不住脸了,好歹王建生是他力推提拔上来的,当众被骂得狗血淋头,分明是连他也没放眼里

    “文书记,先不要动气嘛,怎么说建生同志才刚履新,忽然接手这么一大块的工作,总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陆柏年据理力争道:“退一步说,你顾全钱塘市的交通建设,是情有可原,但总不能因此就不顾其他地方的百姓吧,毕竟我们现在是立足于全局去探讨问题,凡事还是需要把眼界放宽一点的好。”

    文海琛肝火大盛,反唇道:“那劳请陆部长帮忙出出主意,一时间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资金,可以兼顾到两大工程的同时运转?”

    陆柏年岿然不动,淡定道:“弥补资金缺口的办法其实很多,全看我们的执行力度了,向中央申请财政拨款、跟银行贷款融资,都是可取的途径。”

    “再不然,就按照时下比较普遍的方式,吸引社会的民间资金参与进来。

    “说得是容易,但近几十亿的大窟窿,能有几个企业有能力又愿意填补上来?”

    陆柏年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说到吸引民间资金,这几天,我还真听说有几家企业对省南高速路表达了一些兴趣……”

    话音刚落,全场陷入到短暂的沉寂中,包括季明堂、文海琛等人尽皆露出惊疑的神色。

    白省长拧起了眉头,看向了列席的副省长方涛:“有这回事?”

    方涛就硬着头皮道:“确实有那么几家企业表达了些兴趣,而且有一家单位的负责人昨天还专程过来,早上我们交流了些意见,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向您请示……”

    由于盛世资本的介入比较突然,在此之前,仅限于陈明远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而且宁立忠似乎是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定这件方案,即便郑明睿到来了,也依然秘而不宣,连安排郑明睿入住西湖宾馆,都是让宋阳以省委办公厅的名义办的。

    如今双方的初步意向都已经达成,差不多就到了亮底牌的时刻。

    不过,方涛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的,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局面,但说到底,他的直属上级还是白省长,再未和他老人家通气的情况下,私自行动,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尊敬的意味

    更甚的,还有可能引起白省长的不满

    但事已至此,方涛不得不行此险招,毕竟高速公路的竣工,对他是实打实的政绩,而且老省长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的,导致自己也止步不前,白白蹉跎了大好的政治岁月,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眼看白省长临近卸任,与其等待扑朔迷离的未来前程,倒不如借着机会投效到宁立忠的旗下,等政绩攒足了,只要宁立忠继续保持目前的大好形势,自己平步青云之日几乎指日可待了

    白省长的眼中闪过一片阴霾,沉声道:“那现在得到实质性的反馈结果了没?”

    方涛诚惶诚恐道:“大致都查清楚了,对方早上已经表达了明确的投资意向……”

    文海琛板着脸道:“方省长,你会不会草率了些,事前没有和其他同志的通气也就罢了,但连白省长都不打一声招呼,一直藏掖到常委会上才拿出来,让我们连消化的时机都没,还是你觉得单靠你自己和交通厅,就足够处理这些工程了?”

    方涛的嘴唇嗡动了一下,没有吱声。

    虽然他是副省长,但终究是没有入常,但文海琛却是省委常委,省委常委和普通副省长,孰轻孰重,明眼人基本都掂量得出来,更不用说文海琛这种兼任省会城市市委书记的省委常委,各方面的权势都高了一大截。

    尤为关键的是,文海琛在钱塘的资历雄厚,和季明堂组成的本土官僚团体,整整把持了东江省十年的政局,权威岂容小觑。

    剑拔弩张之际,尚文彬微笑道:“文书记,你也不必太计较了,据方省长所言,这件事确实突然了一些,在没有摸清虚实的前提下,谨慎些是应该的,如果对方根本没诚意或者纯粹是骗子怎么办,方省长贸然汇报上来,等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家不都瞎忙活了嘛。”

    “而且为什么我们不能换个角度去看待呢,在我们急缺资金的时候,正好有可靠的民营财团找上来,愿意为高速路的建设贡献力量,好比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理应值得庆幸才对。”

    文海险些气炸了肺,一个陆柏年叫板还不够,连尚文彬也跳进来搅局,难不成是想合伙扫自己的面子

    当初,他见尚文彬背后似有强大的背景,才想去拉拢一下,没想到这家伙不领情就罢了,还三番两次跟自己做对,简直是可恶至极

    关键时刻,宁立忠息事宁人道:“本来大家就是在探讨如何解决建设高速路的困难,既然方省长提供了一条不错的途径,那我们姑且听他具体说说那家财团的情况,如果真的可行有效,那也算是为他这次的失职将功补过了嘛。”

    方涛感激的看了眼他,见众人都暂时消停了,就连忙和陈明远等秘书把资料分发了出去,然后把盛世资本提的条件做了详细汇报,。

    季明堂原先还斟酌着该如何还以颜色,当看到关于盛世资本的材料,瞳孔猛地一缩,陡然想起了一些传闻,再看宁立忠等人的目光就变了,以至于竟犹豫得缄口不语。

    “盛世资本……还真有所耳闻,据说里面集合了许多华人背景的资金团体,这几年在国内做了几起不小的政府工程。”

    方省长抖了抖材料,浑浊的双目闪过一缕精光,慢吞吞道:“不过这事情于系太重大了,一时间难以定夺,不如先请专家开个座谈会,再和其他相关部门协商一下,等有了具体的意见再交由常委会审议吧。”

    会场的气氛为之一窒,任谁都听得明白,白省长是要这方案压回去了,同时表达了反对意见

    这也难怪,白省长原本就不满意宁立忠近来的激进手段,这次又眼看手下一个副省长、一个厅长都公然联合宁立忠忤逆自己的意思,再好的气量也容不下了,索性来一招当头棒喝,警醒住所有人

    白省长素来德高望重,他这么一说,陆柏年、尚文彬等人都难以再分辩了

    “白省长,既然已经谈到这里了,为了抓效率,不如让所有的同志先各抒己见吧。”

    宁立忠的神色透露着坚毅。

    白省长和他对视了两眼,轻轻点头:“好,就一次性让大家把看法都说清楚吧。”

    文海琛暗暗得意,或许是最近一连串的胜利让宁立忠有点忘乎所以了,竟胆大到了和白省长公开对峙,也好,既然他要自找晦气,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泼一泼冷水吧

    东江省常委会一共有十三位,宁立忠这边,除了陆柏年、尚文彬,还有省委秘书长杜春平、甬城市委书记常书欣表达了支持意见;另一边,白省长、季明堂和文海琛三个资历最深的常委明确反对,让常务副省长和统战部长立刻倒了过去,剩下的政法委书记和纪委书记,见局势扑朔迷离,索性骑了墙头草、两头不得罪。

    五票对五票,打成了平手,虽然这让文海琛有些失望,不过总算成功稳住了局面,回头有的是手段反击回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出现了,省军区的薛政委,一个从来不举手、只投弃权票的常委,竟然直截了当道:“我支持让盛世资本参与进来。”

    在众人都瞪傻眼的时候,陈明远惟独看到了尚文彬从容的笑意,转念想到沐佳音那辆军牌的悍马车,就猜出薛政委支持的不是宁立忠,而是盛世资本

    想必,沐家在省军区的上级、金陵大军区的确拥有着强大的人脉号召力

    宁立忠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点,微笑道:“看来大家对让民间资本参与修路的意见还是比较统一的,那接下来就让省政府和交通厅赶紧研究出一个具体的合作方案,加速省南高速路的建设,争取早日让省西南欠发达地区加入东江省的经济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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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败家作风

    最后那句诙谐风趣的鼓舞话,缓和了会场凝重的氛围,却驱不走徘徊在季明堂、文海琛等人心头的困惑和阴霾。

    特别是白省长,老脸上的皱痕紧紧拧在了一块,只能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拭,借此平缓着内心的波澜。

    虽然他平常相当的低调,也不参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不过由于作风刚正,许多人都对他恭敬有加,因此这些年来,他才能游刃有余地平衡着本土派和外来派的分歧,经年累月下来,威望和权柄日趋厚重,最巅峰的时刻,称得上是一言九鼎。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常委会,他竟然败了,败得那么跌宕起伏,再看陆柏年、常书欣和方涛等人,他才恍然发觉到,在起初蛰伏了两年后,宁立忠已经渐渐掌握住了东江省的最高权柄,扩大影响力的同时,还建立起了一个足以压倒本土派和自己的新团体

    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以讹传讹的谣言,想来肯定会说自己影响力如何的衰退,在省委的话语权如何的减弱。

    就算不用理这些谣言,但看看在座的常委和于部,那一张张五彩缤纷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都会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只怕经此一役后,自己还没到卸任,声望就要一落千丈了

    像王建生,更是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采。

    他明白这次意义深远的会议,将开启东江省一个崭新政治格局的形成,或许,以后的东江省再不是白省长、季明堂的一言堂了,而是会在一系列明争暗斗的妥协中展开。

    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就要卯足精神,投入到高速路的建设工作中。

    惟独宁立忠依然沉稳从容,丝毫没有胜利者的派头,并且很快结束了这项议程。

    或许,也是想给白省长、季明堂等人留些面子,避免关系的持续恶劣化。

    “进入下一个议程吧。”

    宁立忠朝着坐在角落的陈明远道:“明远,你把外面的谭书记和蒋台长请进来吧。”

    陈明远点点头,快步走到外间,就见省广电集团的党委书记谭林盛和总台长蒋丽萍正等候在此。

    两人原先正低着头窃窃私语,看见陈明远进来,立刻停止了交谈。

    陈明远做了个延请的手势,道:“谭书记、蒋台长,现在轮到你们汇报了,请跟我进来。”

    “有劳陈秘书了。”

    谭林盛和蒋丽萍相当的客气,虽然他俩全是正厅级,但终究是事业单位,比不得真正行政序列的领导于部,退一步说,连王建生都得小心翼翼的巴结侍候这位省委大秘书,他俩要是敢在陈明远造次,回头不晓得要挨什么整治

    惟独蒋丽萍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看陈明远派头十足,浑身不得劲,毕竟,一年前这小子还只是有线台的一个小喽啰,连他的老上司关丛云尚且还要在自己面前夹紧尾巴呢,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但今时不同往日,谁晓得这小子的哪座祖坟冒了青烟,竟被省委书记选做了秘书,利索的骑到了一群人的头上,自己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不过,由于有省委副书记季明堂撑腰,她还能端着几分架子,只要没有把柄落到对方的手里,根本无需畏惧。

    只是,当走进会议室里,感受到会场中的古怪氛围,她的那股优越感隐隐受到了抑制,望着往日气定神闲的季明堂,此刻黑云压城般的脸色,让她意识到很可能出了状况。

    难不成刚才的议程,让季书记受挫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匪夷所思,要知道,她仰仗的季书记在东江省可谓是权势滔天,谁有能耐在他面前撒野啊

    来不及多寻思,跟着谭林盛走到椭圆桌前,她朝着围坐一圈的常委们躬身施礼。

    “请坐吧,林盛同志,丽萍同志。”

    宁立忠扬了扬手,直入主题道:“省广电集团重组建立也快一年的光景了,由于你们是国内第一批改制的广电媒体,成效时刻牵动着省里和中央的心思,下面,你们给各位领导同志介绍一下最近集团的运营情况吧。”

    谭林盛和蒋丽萍对视了一眼,纷纷面露难色,眼看逃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把大致情况汇报了出来。

    原本,宁立忠已经预料到刚起步的省广电集团很可能要亏损一些,基本都准备好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台词,只是随着一个个恶劣糟糕的情况从谭林盛的嘴里吐出来,他的脸色很快黑得和季明堂相差无几,特别是当听到触目惊心的亏损数字,眼角的青筋都跳了下

    谭林盛已经不敢再看宁立忠吃人的脸色了,垂着脑袋作痛苦状道:“从2月份正式挂牌运营,到现在,根据财务部提供的数据,广电集团的各项累计亏损了近一千多万元,到年底估计亏损将过两千万,至于收入大头的广告业务,也呈现持续下滑的势头……这里我向在座的各位领导检讨,在广电集团的问题上我的工作做的不够,我负有领导责任。”

    旋即,他和蒋丽萍大气都不敢喘,等着挨批。

    别人汇报都尽量往好的方面讲,但纵观省广电集团,实在翻不出半点喜人的业绩,即便谭林盛舌灿莲花,也蒙不住这么一群高官。

    而且,他也实在燥得慌,企业刚从体制里剥离出来,亏损肯定是难免的,但一下子亏了两千万,实在是过于骇人了,要知道,钱塘市电视台今年不但没亏,还盈利了好几百万呢,这让他一个省台的当家人情何以堪

    原先把几个广电单位合并起来,目的就是为了减少政府补助,却不料,喊了快一年的提高效益,到头来效益没提上去,反而把亏损提上去了,宁立忠等人没火气才怪。

    白省长是谭林盛的老上级了,彼此关系不错,劝慰道:“唉,林盛同志,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毕竟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难免存在疏忽和不足,当务之急,只有抓住问题的症结,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主要的。”

    文海琛附和道:“是啊,虽然省广电集团名义是断奶了,但要走的路还很长,总不可能一触而就,需要时间给他们调整,逐步适应市场经济。”

    季明堂看了蒋丽萍一眼,袒护道:“作为党的媒介实体,广电集团的主要职责依然还是舆论宣传,在这点上,广电集团的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围绕着省委省政府的工作大局,紧抓新闻宣传不放松,在决策宣传、理论宣传、文化宣传等方面均有突破,被中央媒体转播的东江新闻不少于以往的总和,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总结的成绩。”

    陈明远冷笑不已,传闻果真不假,看季明堂硬生生把过失转为功绩,就可见他和蒋丽萍的关系了。

    尚文彬看谭林盛大把年纪了,还担惊受怕成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帮衬道:“我是宣传口的直管领导,省广电集团遇到现在的问题,我也难辞其咎,接下来我会把精力挪一挪,重点放到扭转广电集团的运营状况。”

    一帮人都跳出来说情了,宁立忠也不好再扮黑脸,而且刚才已经赢了一局,如果再驳白省长等人的面子实在是不妥当了,于是缓和口吻道:“目前看来,省广电集团的问题还是不少的,在这里,我不想过多批评这两位同志,正如大家所说的,眼前首要任务,还是得想办法扭转这不利的态势,让广电集团如同当初预期的那样,早日断奶独立运营,我提议,成立一个广电集团扭亏为盈的领导小组,由我任组长,白省长任常务副组长,文彬部长任副组长,先由省委办公厅牵头,国资委、计划委、经贸委、审计局、劳动局先行组成调查组,进驻广电集团,调查组要深入整个电气集团,挖掘问题,找出症结,尽早拿出扭亏为盈的方案。”

    白省长等人迟疑了下,纷纷默认了下来。

    省广电集团败家败成这样,如果什么责任都不追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这,已经是最宽容的处理了。

    常委会结束回到办公室,宁立忠靠在老板椅上,对正在为他泡茶的陈明远说道:“明远,你是从广电系统里出来的,对广电集团今天的汇报怎么看?”

    陈明远把杯子轻轻的放在他的面前,沉吟了会儿,道:“宁书记,一个国家企业亏损到这个地步,纵然有政策、性质变化的原因,但也不排除人为经营不善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指谭林盛和蒋丽萍的经营管理有问题?”

    “没有调查过就没有发言权,在没有深入查证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

    陈明远狡黠一笑:“不过我当初呆过的有线台,只是一个小台,但每年的创收都比其他广电单位的总和还高,我认为其中还是有一些参详价值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拿有线台作比较。”宁立忠摇头失笑:“不过确实是有几分道理,排除一些未知的因素,管理运营肯定是存在缺陷的,但具体到该如何改变现状,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默思片刻,宁立忠当机立断道:“这样吧,身边的人里,就属你对广电系统知根知底,回头我和白省长商量一下,让你也参加广电集团的调查组,当然,你不用做具体工作,但要时刻跟进,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宁书记”

    〖

第189章 打前哨

    成立广电集团后,关丛云虽然靠着尚文彬的争取,进入了领导班子,但在蒋丽萍和刘来德排挤下,实际获得的职权少得可怜,因此,大部分时候,他的办公室都很清净,没什么人会打扰。

    而今天,他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

    饶是彼此熟稔无比,但关丛云的脸色还是一片惊诧,起身失笑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初的下属陈明远

    “顺道来拜会下老领导,不欢迎啊?”

    陈明远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顺便打量了下他的办公室,笑道:“虽然地方没原先那么大了,但采光还算不错。”

    “没办法,官做小了,办公面积也得跟着缩水喽。”

    关丛云给他倒了杯茶,笑道:“你能来,我自然欢迎,但就怕这座小庙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喽。”

    “不管庙大还是庙小,你始终都是我的老领导,这点永远不会变。”

    陈明远面色透露着真诚,如果当初没有关丛云的提拔和重用,自己又哪有机会一步登天呢?

    关丛云想起两人共事的时光,再对比如此各自的境遇,直叹世事的无常。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旋即,陈明远就说出了来意:“是宁书记派我和办公厅的人,来调查下广电集团的运行情况。”

    “我猜也是这件事。”

    关丛云无声的苦笑,在华夏国的官场,消息往往是传播度最快的,况且广电集团又是专搞舆论的,如此重大的消息才一天的时间,就传得全台上下皆知,“不过我听说是由省委办公厅牵头、下面的几个机关部门联合组成调查组来调研……”

    “他们等一会才到,我受了宁书记的指派,先来打前哨。”

    陈明远坦白道:“刚才在门口,正好碰到司机老梁,就搭着他的车混进来了,没惊动其他人。”

    昨天的常委会,见识了广电集团的惊人亏损,宁立忠坐不住了,立刻指示组建调查组先行入驻广电集团,查访经营的状况和亏损的根源,同时还把陈明远也安排了进去,毕竟他出自广电系统,对相关业务熟知,又绝对可以信任,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明白了陈明远此行是明察暗访,关丛云有些迟疑起来:“其实合并了几个月,这些问题,我也看得到,但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

    “你放心,是宁书记点明让我来问你的,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错。”

    陈明远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这个时候,领导想听的是真话。

    领导也是人,只是因为身居高位,所以不容易听见下面的声音。

    而领导身边那些最值得信任的人,无疑是最普遍且可靠的消息渠道,其中,秘书的作用尤为重要

    官场的人都清楚这一点,他们希望领导听见什么声音,很多时候不是直接传达给领导,而是想方设法打动秘书,通过秘书再传给领导。

    关丛云自然也明白这点,得知是宁书记指定要问自己的,立刻采取了知无不答的态度,点燃香烟,沉吟道:“据我所知,造成广电集团现状的有三点因素,第一点大家都清楚,一个领导班子刚组建起来,原先都有各自的小山头,这时候都忙着在权力重新瓜分上较劲,又有几个顾得上发展建设呢?”

    陈明远点点头,新单位成立,把原先的小山头领导聚在一块,肯定少不了要争权夺利一番。

    这深层次的矛盾,其实早已在众多省委领导的预料中,因此才会同意让谭林盛暂时担任一把手,以便在初期平衡稳定,但现在看来,效果却是不尽如人意

    两人关系匪浅,不必多绕弯子,没等关丛云继续说,陈明远就径直道:“第二个原因,应该就是谭林盛没足够的魄力和能力去领导新班子吧?”

    关丛云苦笑不语,虽然他和谭林盛的关系不错,但实话实说,谭林盛的确不是于大事的人,先不说根本压不住场面,而且年过花甲,试问这种老于部还有几分锐气去冲杀拼搏呢?

    不消多说,谭林盛在这位置上,最大的心愿绝不是带领省广电事业发扬光大,而是安稳过渡到自己退休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或许就是他此时最真实的写照

    关丛云想到谭林盛面临的窘境,叹息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当初的选择有些自私,抬出谭书记为我争取时间,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前些日子,谭书记还跟我倒苦水,说自己活像个受气包,晚退休每年多赚的那几十万块,还不够他买降压药的。”

    陈明远淡然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如果没有谭林盛,这广电集团还不知道要比现在乱上多少倍呢。”

    关丛云赞同的点点头,无论如何,谭林盛确实在调和矛盾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否则被蒋丽萍、刘来德当家做了主,十之**要被搞得乌烟瘴气。

    “至于第三个原因,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

    关丛云斟酌了下措辞,道:“谭书记能力不足固然是一个因素,而且他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调和班子矛盾方面,所以集团的主要大权,其实还是被蒋丽萍、刘来德握在手里的,他们搞经营的那一套法子,说句不好听的,根本指望不上。”

    这一点,陈明远也有所耳闻。

    听尹夏源提过,谭林盛如今几乎就是一个亻傀儡首长,,真正垂帘摄政的则是总台长蒋丽萍,集团最核心的行政和经营大权,全被她一手包揽,只不过施行的政策,却让许多职工、尤其原有线台的职工大为不满。

    当初有线台的效益之所以那么好,一部分原因归功于关丛云给予了各部门一定的经费限额,只要没超标,并且达到下派的任务指标,部门尽可能灵活使用。

    但蒋丽萍接手后,直接杜绝了这一政策,把所有的财政大权收到自己名下,说是要避免挪用公款、监守自盗。

    这样一来,别说下面部门的公关经费审批了,就是记者在外头吃个饭、打的士,回头都得把票据如数交上来,然后她自己再严格精细的核算。

    记得那天和尹夏源顺道路过广电集团,她就指着蒋丽萍依旧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开玩笑说这位‘摄政首长,每天都加班加点的,不是为集团发展殚精竭虑,而是忙活着一分一厘的核算发票钱,省委里不知情的领导看见了,还夸奖她劳苦功高呢。

    当时,陈明远啼笑皆非,要是每个国营单位都照她这么搞,别谈什么长远发展了,单位食堂都先要揭不开锅了

    “跟着这样的同僚共事,你也不好过啊。”

    陈明远和他相视苦笑,随手在记事本上写了几个要点,算是完成了宁立忠交办的任务。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两人都知道,但都没说。

    想必广电集团现在一团乱麻,幕后还有蒋丽萍、刘来德的推波助澜,因为他们明白,只要省委对集团有意见,那班子势必要重新调整,如此一来,他俩的机会就来了。

    只是这两个人,一个是省长的小舅子,一个和省委副书记关系匪浅,真要追究下去,无疑要牵扯过深,眼下宁立忠在省委的形势微妙,还有许多急需解决的事务,还不方便多起兵戈。

    合上记事本,陈明远道:“放心,我会如实向宁书记汇报的,同时也会借机会推荐下你。”

    “顺其自然吧,只要首长们能对症下药,给广电集团制定出有效的发展政策,我个人的荣辱不打紧。”

    几经大起大落后,关丛云的心态愈发沉稳豁达。

    毕竟身份特殊,陈明远不方便多留,寒暄了几句,正想告辞,忽然想起沐恬郁的请托,就顺便询问了下关于那几块地皮的处理。

    原先宁立忠昨天就想问的,但光顾着生气了,就一时疏忽忘了。

    “合并之后,确实留出了几块位置不错的地皮,听谭书记的意思,等我们的新大楼竣工后,就可以全部清出来了,现在那些老办公楼里,还有些部门在办公。”

    关丛云回忆了下,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要是你朋友真有兴趣拿来搞开发,回头我帮你问问。”

    “不过真要操作起来,估计有些难度,现在经营的事全是蒋丽萍在搞,而且她为了平衡利益,把地皮的开发事项都委托给了刘来德,这两个人,都不大好应付啊。”

    陈明远感慨万千,蒋丽萍在经营方面蠢不可及,但搞起政治的合纵连横,倒是老练精明。

    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托给刘来德,一来可以避免别人指责她独揽大权,再则也卖了刘来德一个顺水人情,最为关键的是,刘来德顶着省长小舅子的名号,由他负责这件事,省、市政府的那些机关焉能不给方便?

    所以说,在华夏官场,真正肯于事会于事的于部凤毛麟角,但玩起权力斗争,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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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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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权贵介绍:
在这片土地上,有钱不一定有一切,而有权就一定能有一切,所以有钱后要想的是怎么让自己的子孙获取权力,家族的地位才能屹立不倒。英雄始于毫末,枭雄出自乱世,风起云涌的江山画卷中,出身贵胄的陈明远被家族寄于厚望,期盼他有朝一日能带领家族荣登豪强,最终却不堪重负而叛逃离去!时过境迁,当他见证了家族的衰亡,最终在得知母亲自杀的那一晚幡然醒悟,重生一世,当人生的岔路口再次摆在眼前,他将如何抉择?都市为主、官场为辅,立志打造一篇豪门崛起的恢弘大戏!书友QQ群:11o7591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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