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历史的惯性
第五百七十六章 历史的惯性
李道宗亲率一营骑兵推进到平壤城外十里时,可谓意气风发。这一路推进,果然如李诚战前预料那样。沿途各地守军根本没有想到安东城陷落的如此之快,面对兵临城下的唐军,斗志全无的守军,投降成为了首选。
还又一次是对手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先锋骑兵就已经杀进没有来得及关闭的城门。
趁对手反应不及,集中战马,精锐骑兵一人三马,每个骑兵再配上两个双马的辅兵配合,快速推进,如疾风一般的横扫过去。把兵贵神速的战术发挥到极致,这就是李诚向李世民推荐的战术!幸运的是李世民也确实采纳了这一战术。
这一战术的缺点也很明显,现在李道宗距离身后最近的友军,距离在二百里。现在真的是深入敌军腹地了,四面皆敌的情况下,如果李诚的水师不能及时赶到,李道宗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后退,与身后友军汇合。
天近黄昏,十里外赶回来的探马,马蹄声碎。李道宗抬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
“报,本部与水师斥候汇合……。”探马的汇报让李道宗精神一震,李自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单纯的骑兵在坚城之下,别说作战了,立足都谈不上。这里可是对手的国都,兵力的数量和质量,都不是沿途的小城市能比的。
“等一等,江不比海,水师如何在此立足?”李道宗猛然想到这个,在海上或者是海边立足,因为距离和退路的关系,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在城市附近立足,危险系数放大了无数。李诚是怎么做到的?
“此事卑职不知,没来得及问。”探马如此回报,李道宗只好作罢。示意骑兵编队,做好战斗准备,绕着城市往东边走。
还没看见水师的营盘,李道宗就嗅到了空气弥漫的血腥气息。这是才打了一仗么?不然怎么会如此的浓郁?抬头看看天空,阴沉沉的天,看似天就在额头上的压抑。
这是要下雪了么?李道宗的思绪稍稍飘了一下,很快就拉回来。轻轻的夹一下马腹,坐骑稍稍加速。爬上一个小坡之后,李道宗终于看见了江边密密麻麻的人在活动。
勒马仔细端详,没看见人在打扫战场,这一仗不是才打的。看看时间,最慢也是两三个时辰之前就结束的战斗,算起来应该是上午的事情了。
辅兵正在修营地,大大小小的营盘上,忙碌的人群沿着江边拉出去十里地。这是多少兵力,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很明显,这里不仅仅是大唐的水师,应该还有大量的辅兵。
水师的船都停在江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桅杆树立如林。策马上前,慢慢的靠近时,地上能看见一片一片新翻的土,这是打扫战场后处理的痕迹。
前方一里地之外,出现了一队骑兵,李道宗仔细看看旗号,大大的一个“李”字。这会能用这面旗号的,只有李诚了。没想到他能迎出来三里地。
两人都很识趣,在二十步之外勒马下来,大步上前一脸的热情。
见礼寒暄两句之后,李道宗直接问了起来:“宗观此地应有一战,不知自成何以教某。”
很明显,正在修建的营盘选择的是一片开阔地,这种情况对于水师来说比较附和兵法。作为水师总管,最担心的就是对手的火攻了。这样的地形也是有问题的,什么问题呢?登岸以后,敌军以步骑兵结阵攻击,很难在岸上立足。
水师只有一营三千陆战队,这里是高句丽首都的眼皮低下,随随便便能拉出几万人打过来。李诚是怎么顺利登陆,并且守住了登陆场,这会还在修建营地。
“王爷何不仔细看看水师的营寨?”李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李道宗听了笑道:“欺某不知兵耶?即便有水师远程支援,这等地形,对手居高临下,万人一个冲锋,登陆部队就得退回船上。再者,敌军以小船栽薪水流而下,火攻威力倍增。”
李道宗指出两点要害,李诚听了笑嘻嘻的点点头道:“王爷说的全对。”李道宗还没得意完呢,突然就看见了江面上一排船,看规模都在三五百料的样子,连在一起遮住了整个江面。
这一下李道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成,好魄力。”
“十艘五百料的海船为代价,以铁索相连,堵住江面。船上我军士卒,只要负责灭火就是了。没了火船的威胁,敌军只有岸上一路人马需击之。王爷当知,李某所制火药的威力。”李诚道出原委,李道宗这才恍然大悟。
“战争本来就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过程,十艘船舍了也就舍了,不算什么。”李诚淡淡的总结了一句,李道宗忍不住想赞叹一声。
简单的脑补一下,整个战斗的过程就在脑海里形成了,敌军等水师登陆的差不多之后,同时发起攻击。就是不给水师掉头的机会,时间点肯定会把握的很精准,都是打仗的好手,这个不用疑问。接下来就是水师,或者说是李诚的表演时间了。
李道宗和李诚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啥呢?拒马!
没错,水师登陆之后,首先放下的东西就是拒马,这东西根本就来不及现场制作,李诚这边是先做好了准备着,到了地方下货的时候,先下的拒马。
看看拒马上没清洗干净的血迹,就知道当时这一战有多么的惨烈。一队高高壮壮的士兵,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边休息,不用看就知道是陌刀队。这还出在备战状态,一旦有事立刻装备起来,投入战斗的姿态。
陌刀阵的两翼是长矛加盾牌的阵营,后面是强弩阵,这都不看就能知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李诚的兵力似乎不足的样子,没有预备队的感觉。等一等……
“怎么还有新罗的兵马?”李道宗其实看错了,李诚扫一眼前方恭敬的肃立等候的人,笑道:“不是新罗兵马,新罗兵马倒是想来,被我拒绝了。这些都是百济的兵马,人不多,只有五千,多了我担心要出乱子。主要还是大量的百济辅兵,战斗的时候还在船上等着呢。”
李道宗总算是弄明白了,感情李诚把百济兵马给忽悠着一起来了。至于怎么忽悠的,李道宗也不想知道了,现在也没时间关心那个。
倒是李诚解释了一句:“诚答应百济,以江为界,大唐不要江南的土地。”
其他的事情李道宗能想的到,李诚肯定是先打疼了百济,才会让百济服软,再以利诱之。
在水师的营寨里溜达了一圈之后,有信使飞骑而至,李世民唐军主力四万人,已经在百里之外扎营。两边的信使在路上遭遇后,各自交换信息,掉头回来汇报。
李道宗决定借水师的人手,就在附近的高地上扎营。本部人马都是骑兵,这个选择没毛病。有了李道宗三千骑兵的配合,夜里抓紧一点,明天等主力汇合了,剩下的就是眼前的城市。这座城下的战斗,可谓这一仗最后的一场战役了。
一百里大概在五十公里左右,这个距离在唐朝的话,一天的行军距离。丢下辎重的骑兵,两个时辰可以赶到。可以说前锋和主力保持这个距离,基本上还是算安全的。这个还是要建立在李道宗所部全是骑兵的基础上。
获悉二李汇合的消息,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四万主力四万辅兵,这就是八万人。每天消耗的粮草想想头皮都发麻,如果李诚不能赶到江边与李道宗汇合,只携带了三天干粮的主力部队,李世民连夜都不会过,赶紧掉头就回上一个城池。
这就是战争,一点都马虎不得。现在李诚已经做到了事先的约定,李世民知道此番最后一战即将来临,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主力只要扎紧营盘,明日与水师汇合后,不缺粮草的大军,可以不紧不慢的围攻敌人的都城。
这样的节奏,才是大获全胜的节奏。让李世民意外的是,金胜曼一直跟到了这里。再三恳求李世民,给新罗一个机会。按照事先与李诚的约定,李世民是不打算答应她的请求的。毕竟让人出力了,就得给人点好处。
入夜之后,李世民在营帐内与金胜曼对坐而饮,天已经凉了,喝点酒暖和一下。尤其是在战场上,有素手伺酒,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一夜无话,次日午后,大军进抵城下,与李道宗的骑兵汇合之后,李世民看见了李诚。
见面之后,李世民一番寒暄,拉着李诚到角落里私下交流:“自成,朕惭愧。”
李诚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道:“陛下何出此言?”
李世民叹息道:“昨夜喝了点酒,答应了金胜曼,让新罗出兵协助。”
李诚看了一眼一脸不好意思的皇帝,心里多少有点感慨,历史的惯性真的是太厚重了。即便自己各种使劲,李世民还是栽在金胜曼手里。这样的话,肯定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不好责备皇帝,李诚只好笑道:“不碍事,只要百济得存,就不算陛下毁约。”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余勇可贾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余勇可贾
李世民表情尴尬的笑了笑,李诚如果抱怨几句呢,他心里还舒服一点。这样的客气,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说实话就是没有以前的亲近了。
仔细想想,这个局面还不是自己造成的么?
其实李诚的心态就没有变化过,皇帝不都是孤家寡人么?亲近?别闹了!
“朕都不知该如何说了。”李世民叹息着摇头,不仅仅是因为新罗的事情,还有就是以前的很多事情联系起来。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这个道理。
讲是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是让下面的人寒心了,皇帝就算是失败了。
“陛下此言从何说起呢?一直以来,臣都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为人臣者做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李诚正色道,李世民听了狠狠的一楞,脑子里浮现出各种事情。对啊,问题不是在李诚的身上,而是皇帝自身的问题。
李世民总觉得李诚不是一般的臣子,李诚则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忠臣的位子上。
做皇帝的希望臣子能紧守本分,李世民也是如此。只是李诚比较特殊一点,李世民一直希望两人的关系更近一点,一直存在一种错觉。
交流又变得顺畅起来时,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李世民抬头看一眼,是城墙上发出的欢呼声。李诚及时的递过来单筒望远镜,李世民举着看了一阵,放下望远镜冷笑道:“贼酋威望不低啊。”贼酋?哦,乙支文德。
李诚看紧看了一眼,传说中这个家伙能用好多把刀。对这个传闻李诚是不信的,人就两只手,能玩双刀就很难得了。刀这个东西,背在身上也是会印象行动的。战场上哪怕一点点的疏忽,都是会挨刀子的。
“我之贼酋,彼之英雄。要怪就怪当年前隋不争气,把高句丽人的心气给养出来了。”李诚说这话时的语气冷森森的,透着一股子杀气。
李世民轻蔑的一笑:“便是炀帝,那也是雄才大略,不是杨玄感,高句丽早灭了。”
“杨玄感之叛,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炀帝还是心急了一点啊。”李诚突然想到,隋炀帝是李世民的岳父来的,所以在语气上还是做了一些调整,感慨更多。
“炀帝之败,不是心急就能形容的,事前过于刚愎,事发失之急躁。”李世民说着停下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隋炀帝的很多举措,都是针对门阀去的,李家也是门阀来的。
从一个臣子的角度看,李家失之忠义。这天下来的,总是有点不干不净的。
李诚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转移话题:“兵临城下,不过是困兽之斗。不过也不能大意了,扎紧营盘,增加岗哨防备夜袭。多派探马,断其耳目。”
这些都是常识,但是常识又有多少人真的当真呢?尤其是在顺风顺水的是时候。
李世民倒是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自成言之有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加几分小心。”
差不多把意思都表达到了,李诚就不多说了。李世民又看一眼城池的方向道:“且让他狂一时,明日再来这个,用八牛弩让贼子们冷静冷静。”
李诚听了这话忍不住呵呵一笑道:“陛下,何必用八牛弩呢?看臣给陛下演一出好戏。”说着话李诚一夹马背,策马小跑,到了坡下等在这里的牛二贵等人立刻迎上。
李诚冲李山一伸手:“弓箭。”李山摘下弓递过来,李诚接过后笑道:“我去城下转一转,你们在这里等着。”
一人一马,奔着城下小跑,开始没人注意,随着越来越近,两边都注意到了李诚的举动。顿时都好奇起来,李诚这样做危险性其实很大,城上的弓箭手可不是吃素的。一顿箭雨过来,想躲开几乎没有可能,就算人能躲的过去,马却不行的。
城头上的乙支文德也注意到了李诚的动作,不免盯着他看。敢于这么做的人,一定是骑术高明的好手,到城头下来炫耀一下,不失为一种提升士气打击对手的办法。但是在乙支文德看来,这样做多少有点愚蠢。
为什么呢?即便是二石弓,面对居高临下的弓箭手,也占不到射程上的便宜。乙支文德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到时候给这个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李世民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吩咐李道宗做好准备,一旦城下敌军开门杀出来,骑兵就得顶上去。对于李诚的箭术,李世民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诚小心翼翼的算着距离,从下往上射箭,二百步差不多就是极限了。看看距离差不多够了,李诚一抖缰绳,战马转弯画一个圆弧的规矩。弧顶处李诚张弓搭箭,三箭连珠。完成三箭之后,战马已经完成掉头,李诚也不回头看,继续往前跑出二十步才勒马掉头。
“啊!”听到身后一声惨叫,李诚有点意外。
“好!”身后传来了欢呼声!李诚定睛一看,原来刚才三箭射出后,有一箭射中了目标,城头上一个准备反击的弓箭手一头栽下来。李诚的之前也是随意找的目标,中不中并没有把握,毕竟对手在城上,活的目标会躲避。
本意是吓唬一下,没想到居然能干下一个人来。想着李诚忍不住笑了笑,这得多倒霉才能被射中,随便往下一蹲就能躲开的。没想到这一箭运气很好,直接从箭垛中间过去,扎进这个射手的眼睛里。
看见有了战果,李诚举起手里的弓,一副余勇可贾的架势。城头上的高句丽人气势一时间气势低落,李诚还在射程之外就射出了箭只,城头上想反击也很难做到。
乙支文德阴沉着脸,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实际上攻打水师的行动失败后,乙支文德对于未来就已经很难看好了。他不是不想退,但已经无路可退。与其提前逃跑,在城外做一条丧家之犬,不如赌一把,只要能守住一个月,大雪下来后唐军就不得不停止。
乙支文德一直认为,安东城被攻破,一定是另有原因,很可能是出了内奸。安东城破的太惨烈了,守军和百姓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想法,这也导致乙支文德没有得到详细的消息。
炫耀得手的李诚掉转马头,李道宗带着骑兵已经迎上前来,防止对手恼羞成怒从城里杀出一队骑兵来拼命。实际上李诚巴不得这样,可以进一步打击对手的士气。奈何乙支文德不是个一般人,强行压制了下面请战的要求。
李世民也迎上来,拉着李诚一道去巡营,这是荣耀,也是李诚应得的。
唐军一路胜利,直接打到敌人的都城之下,士气达到了顶点。李世民所到之处,士兵无不高声欢呼。等到李世民转完一圈下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唐军营地井然有序,做好了防备对手偷袭的准备。
因为是战时,李世民留李诚下来吃饭,完了李诚还得回去。在营帐里看见金胜曼一副侍女打扮在跟前伺候的时候,李诚多少有点无语。这个女人在李诚看来根本就沾不得,但是李二却弄了个爽,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就是了。
其他将领看了真没觉得这有啥不妥,大唐就是这么嚣张,所谓大唐之外的外藩,皆为臣妾。什么意思?就是你得跪,得听话,不然就揍你。
李诚早早告辞,趁着夜色回水师营寨。至于金胜曼,次日一早也要离开回新罗,把消息带回去,新罗要抓紧出兵,死死的黏住边境上的敌军,不然这口肥肉没那么好吃到嘴里。
攻城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这是敌人的都城。高句丽学习大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城修的极为高大坚固。唐军稳稳的扎住营盘,然后以骑兵游动四周,断敌信息来往。四面合围就话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水师的带来的工匠可没闲着,数千人全部开工,打造攻城器械。为防备敌军出城偷袭,唐军还在营寨外面挖了三道壕沟。千万别小看夜袭,这年月的士兵在夜袭中扎营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再怎么谨慎都不过分,任何轻敌行为都会付出代价。
唐军自上而下,都是从隋末过来的,深刻牢记隋炀帝的教训,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小心再小心,结硬寨,打呆仗,这才是优势一方最稳妥的战术。
火药固然是可以炸翻城墙,那也要建立在对手没有防备的基础上。所以必要的进攻还是要有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隐藏工兵的地道挖掘的真实意图。为此,李绩还带着人去修筑土城。摆出一副正常作战的姿态,并且在夜间也派兵驻守在土城工地上。
实际上土城遮挡的后面,一道深沟内,五百工兵三班倒,两条地道同时开挖。
主力抵达城下的第五日,李诚被叫到大营来,各部将领都已经到齐了,李世民下达作战指令。无论如何,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正常的攻击,千万别给对手看出任何端倪来。
“诸位,最后一战,今日开始了。”李世民的开场白铿锵有力。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小挫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小挫
攻城是很麻烦的事情,至少在李诚看来是这么一个情况。作为攻击的一方,不可能是单纯的攻击,必须做好准备,防止对手的反击。因为冷兵器时代的攻坚城需要器械,而器械是木头做的,对手会往往不惜代价的进行反击,放火烧掉攻城器械。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填沟,除障。高句丽人用一切手段来阻碍唐军的进攻,设置障碍就是其中很常见的手段。
随着号角的吹响,掩护着投石车的唐军缓缓的往前推进,他们还不是最前面的,最前面的是一群俘虏,背着沙袋弓着腰,缓缓的往前移动。
唐军还算是仁慈的,一个俘虏每天只需要走一趟就算完成任务,能不能活着回来就要运气。正因为这个原因,俘虏情绪总体稳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后面压阵的刀枪。
填沟的过程并不顺利,投石车的压制作为今天进攻的开始。有掩护不是因为唐军善良,而是因为现在的劳力可以卖个好价钱。说实话对于贩卖劳力这种事情,李诚是不屑去做的。但是这种事情无法避免,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圣母属性良知什么的,李诚现在肯定是一点都不会有的。
李诚得到的任务是掩护攻城大军的右侧,防止对手从城门里杀出来,破坏投石车。
裹着风声的石头被丢到城头上,守军的躲避影响了对下面的正在填沟作业的压制。应该感谢一下这个时期的气候相对温暖,换成小冰河时期,已经进入十一月的高句丽,大地基本都是冻土了,想填沟连挖土都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
当当当,石块砸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闷响声。偶尔伴随着一阵惨叫声,这是有人被砸中了。李诚这边的情况很平静,一千骑兵在李诚的指挥下,死死的盯着城门。一旦对手出城,必然是贴着城墙走,这样城头上的弓箭手可以掩护。
李诚的部下都是骑射好手,从南门到西门正常的骑兵突击,至少要一刻的功夫。带着骑兵沿途延缓对手以弓箭射杀目标,这是李诚要干的活。
本以为头一天不用亲自下场,没想到投石车才开始不久,南门就打开了,一队骑兵杀了出来。李诚见状,立刻催动战马,顾忌到城头的弓箭手,一千骑兵在李诚的带领下,很注意保持距离。要知道,城上也是有八牛弩的。
出城的骑兵在城下兜了一个小圈子便掉头缩回去了,却又不退回城门,来回运动与之对峙。这让李诚有点意外。双方的距离保持在三百步左右,李诚本可以强弓射杀,想想还是没有动手,主要是想看看对手要玩什么花样。眼下唐军的不是三面攻击,仅有北面。
李诚总觉得不太对劲,让人去打探消息,很快得知东西北三面的城门都有守军杀出,但是东西两面都是一触即退,北门正在发生激烈战斗。午后战事停顿时才知道,半数具攻城器械被放火焚烧。为此,守军付出了千余步兵的代价。
唐军第一日正式攻城午后便落下了帷幕,回到大帐的李诚看见一群低头的将领和脸色阴沉的李世民。回来的路上李诚就知道了战果,也看见还在冒烟的战场,这会一看现场,不说话都不行了。
“陛下何故不快?”李诚笑着缓和气氛时,众将纷纷偷偷送来感激的眼神。这会真的就是缺一个能开口说话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李诚就是唯一人选了。
“敌以三千悍卒出击,行火烧之策,毁我攻城器械大半。”李世民说着话,眼神严厉的扫了一圈,一帮人赶紧站直了身体,眼神平视。
李诚听了微微一笑道:“陛下,我军伤亡如何。”
李世民看一眼李道宗:“江夏王,我军伤亡可有统计出来?”
李道宗上前叉手道:“回陛下,我军阵亡三十三人,重伤一百零六人,轻伤五百零八。敌留在现场的尸体,一千零八十八具,伤着无法统计。”
“跟自成说说,你等是如何指挥作战的?”伤亡不算大,比起对手来说,伤亡很小了。但还是不爽于大半器械被毁的事实,从这个角度看,唐军确实是败了。
李道宗赶紧解释,原来守军以一千骑兵决死冲阵,两千步卒随后冲杀。守军来势凶残,李道宗指挥掩护攻城器械的部队拦阻,并以弓箭射杀。战术上是没啥问题,只是没想到对手悍不畏死,骑兵冲乱前军,竟被敌军得手。
李诚明白了,敌军三路齐发,两路为牵制,北面则是主攻方向。目的就在于不惜代价也要毁掉攻城器具。了解情况后,李诚笑道:“陛下,这未必是坏事。”
李世民点点头,指着李道宗怒道:“朕知道,朕恨的是此辈,战前准备不足,陌刀队不能及时披挂列阵,战时不思死战。李绩不以器械为重,行侧击之策,此惜身也。”
李诚听了也是稍稍惊讶,李道宗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陌刀队队以严密阵型对抗骑兵,这是唐军的主要杀手锏。
不管怎么说,李道宗肯定是指挥失误了。李绩的问题就更简单了,他没有立刻迎敌,而是绕行侧后,意在多多杀敌,反正没守住器械是李道宗的锅。
李诚还是决定为他们说话,当下点头道:“陛下英明,然则我军鏖战一月有余,士卒疲惫,将士有所松懈在所难免。今敌之巢穴被困,敌作困兽之道,稍有小挫不足为虑。”
李世民这才脸色缓和一些,最后一战在前,他也不好过于责备主要将领。一番敲打的目的,在于看见胜利在望的时候,众人不免有松懈之处,希望大家把弦绷紧了。
“如非自成缓颊,朕必不轻饶,尔等退下好好反思。”李世民总算是顺着台阶退下了,只是这话说的李诚心里也很是腹诽一番。还说别人松懈,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不然怎么会留宿新罗公主呢?为此,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下雪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下雪了
“明日之战该如何继续,自成可有妙计?”李世民生硬的转移话题,而且用了“妙计”二字。李诚一脸的“陛下您在说什么的表情”。要知道战争打到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妙计可言了,就是最正常的攻城手段,然后等着开炸那一下。
大概是意识到之前说的太过分了一点,才有了转移话题的的做法。所以李世民一点都不尴尬,反倒期待的看着李诚的反应。对此李诚只好看看众人后,发现大家都没啥意见的样子,这才开口说话。
“敌军还能出城反击,说明攻击力度还是小了,给守军的压力不够大。臣以为,可行三面围攻之势,阵前做好准备,以防守军反击。”这应对的办法,可以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借着李诚的嘴说出来。
李世民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果断的一挥手:“就这么定了,明日三面围攻,加大力度。围三阙一,自成深谙围城之道。”
这话说的李诚脸都有点发烧了,这一点都不出奇的法子好不好。再者,该城背靠着江流,这阙一的说法,其实不准确,水师不是摆设。李诚当然不会反击让皇帝下不来台,当着没听到就好了,点点头,面带微笑,表示接受了“赞扬”。
定下了方略,李世民继续主持会议,总结白天的经验,提出一些明日继续攻城需要改正的细节等等,时间过的很快,会议结束已经天黑了。李世民也没留众人,各自散去。
李诚分到的任务比较轻松,水师封锁江面就行。对此李诚没有意见,他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再大就不是啥好事了。别看灭国的最后一战功劳很耀眼,实际上李诚躲都来不及。皇帝这种物种,保持距离很必要,而且还得不要太显眼。
李诚已经过了需要声望来自保的阶段,这会自然是不会去抢什么功劳的。一家老小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适度装b有益身心健康,装b无度只会招来滚滚天雷。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难求一个善终,不明白的人迟早要栽这上头。
吹角连营,战鼓隆隆。
身处战船之上,不能目睹攻城惨烈的一幕,李诚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这个年代攻城的手段取巧的余地不大,李诚不用看都能想的到。土山之上的弓箭压制,石砲(投石车)压制,楼车压制,这些压制手段的背后,是撞车,是蚁附。
撞车还好理解一点,就是用车载着巨大的尖木撞击城门,蚁附就比较残酷了,人像蚂蚁一样,沿着云梯往上爬。
江面对应的城门外比较安静,唐军在此只是布置了一些游动骑哨。如敌军出城,这是唐军欢迎的事情,困兽之斗才是最头疼的事情。
面对密集如雨的箭支,城头上的守军选择站在连夜用沙袋堆积起来的高处进行对射。城下的石炮集中打这些城头堆高的点。人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就是数字,不身临其境,无法想象其中的惨烈。
城头守敌用尽一切手段,滚木、礌石、滚油、灰瓶等等,居高临下打击蚁附之唐军。口中衔着横刀,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攀附的唐军将士,下雨一般的不断有人栽下来。
观战的李世民这个时候深切的感受到火yao的重要性,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不仅仅是唐军有了攻城拔寨的大杀器那么简单。站在李诚的角度看问题,不难发现这其实是一种态度。只要是亲眼目睹爆炸的人,不难联想到发生在解州的天谴。
站在皇帝的角度看,李诚这是在站队了。站在皇室利益的立场上,不再封锁火yao的消息。今后的李诚,无疑是老旧士族的对头,还是不可调和的那种。这导致李世民对李诚的信任到达了一个巅峰,只要李诚不造反,李世民就会保他。
如果李诚这种为了皇室利益不惜制造天谴的人都不能保住,李世民这个皇帝也别当了。李诚不是晁错,李世民也不是汉景帝。
李世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不是事情没有发生么?一旦出现了唐朝的“齐王之乱”,真的很难说不会出现“袁盎”一类的人,压力巨大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李诚会不会成为晁错。
山东士族很吊,但是现在李诚已经不怕他们了。士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联合起来对付李诚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结果是碰了个皮青脸肿。未来的李唐皇朝,打压士族一直是主旋律。因为历史已经明确的告诉后人,士族一旦失控的危害。
过去皇权和士族之间的关系,是互相依存又互相制衡,正常的情况下将来也差不多是是这样。现在这一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印刷术的出现让读书变得不那么难了。寒门和情况稍好的自耕农子弟,也有了读书晋身的机会。
李诚平静的听着风带来的喊杀声,从高亢到渐渐的衰弱,一直到鸣金声响起。
唐军如潮水一般的退下,土山上的弓箭手和弩手不顾一切,更为密集的箭只压制。石砲更是猛烈的发射,好些石砲因为发射过于频繁,直接散架了,砸伤了不少人。
连续三次的重复后,这一日的攻城终于结束了,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太阳便会落山。
唐军有条不紊的缓缓后退,伤员和阵亡的将士也都抬了下来。城下恢复安静,留下一地的狼藉。李世民刻意的亲率一军断后,攻城失败的唐军士气不落反升。
一夜无事,,次日唐军发起更为凶猛的进攻,守军做困兽之斗。敌酋乙支文德与城头鼓舞士气,危机之时屡屡出现在战斗第一线,斩杀唐军数人,稳定城头的局势。
是夜,守敌以精锐千人缒城而下,发起决死夜袭。唐军大营戒备森严,夜袭之敌纵火焚烧外围一个小营寨之外,再无收获。来犯之敌全数被歼,可谓亏大了。
翌日,唐军继续猛攻,守军拼死抵抗。冬日临近,给了守敌以希望,全城上下一心,唐军难以破城。李道宗献策,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此策为李世民所拒,理由为恐伤天和。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破城之后几日不封刀很正常,长期压抑的将士需要发泄渠道。为将者经常这么许诺,以鼓舞士气。在近代史册有记载的一次内战惨剧,二次革命的之时,张勋破nan京前许诺,城破三日不封刀。
乱世人命真的不如草,这也是高句丽上下此时竭力抵抗的缘故吧。一开始没有选择投降,打到这个程度想投降都没机会了,只能你死我活的战斗下去。这是灭国之战啊!胜者为主,败者为奴,没多少人心甘情愿做奴才的。
接下来连续五日,唐军继续猛烈攻击,守军顽强抵抗,双方伤亡都不小。
这一日天色阴沉,战事最为激烈时,唐军数次冲击,终于在城头取得了一小块立足之地。眼看就要继续扩大突破口时,一滴冰冷的雪珠落在观战的李世民脸上。
城头守敌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士气大振的守敌将城头唐军驱赶下城头。
李世民见状下令鸣金收兵,下雪给守敌带来巨大的希望。激战一日,唐军疲惫之余,士气此消彼长,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唐军缓缓后撤,守敌没有追击的意思。雪越下越大,天黑之前,演变成了鹅毛大雪。人在大自然面前只能采取守势,这样的大雪意味着两个字“休战”。
李诚被急招至大营之中,此刻李世民与几位重臣的表情严肃之余多了几分轻松。李诚见状露出微笑,上前见礼后问了一句:“可是准备停当了?”
李世民点点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道:“五千斤huo药已然就位,就等点火了。唤自成来,就是想看看可有缺漏之处,毕竟自成才是使唤此物的行家里手。”
“天降大雪,激战多日,敌必松懈。今夜只需三千精锐为尖刀,待bao炸之后,杀入城中,守住缺口,大军随后掩杀,必破贼巢。”李诚给出肯定的答案,心里不免有跃跃欲试的冲动,随即还是放弃了主动请缨的念头。
“臣请战!”李道宗站出来,接着是李绩、长孙无忌,甚至张亮都站了出来。
李世民看了一眼垂头闭目的李诚,笑道:“自成欲作壁上观耶?”
李诚听了微微一笑:“诸君奋勇,为防贼狗急跳墙,行聂政、专诸之事,臣请护卫陛下近侧,以竟全功。”李世民还是懂李诚的,闻言微笑颔首:“如此,便依自成之请。”
李诚不愿意争功,也没必要争功。这一战要说首功,李诚其实已经装进了口袋里。
子时将近,远远看着如巨兽一般卧着的城池,李世民难掩内心的激动。雪还在下着,但是唐军上下却都做好进攻的准备。
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噼里啪啦的冰雹一样的声音结束后,无数的火把被点燃,照亮了夜空,喊杀声四起,唐军以三千精锐为前驱,潮水一般的涌向城池。
第五百八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五百八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色微明,摧枯拉朽的胜利并没有如预想那样来临,战斗还在持续。这已经是距离爆破之后的两个时辰了。高句丽人还在抵抗,他们的斗志还在,他们在每一个角落进行着抵抗。
两个时辰的观战下来,李世民没有露出疲倦,反倒是精神亢奋,红光满面的样子。
此刻的李世民,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爆破之后大约五十步宽的城墙缺口,问了一句:“自成,先有威力巨大的爆破,后有顺利的入城掩杀,为何高句丽人还在抵抗?”
正常情况下,敌人在遭遇到爆破这种“奇诡”且威力巨大的打击后,精神上应该崩溃才对。这一点在安东城已经实践过了,但是为何在这里不行呢?
这个问题有点绕,但是并不难回答。李诚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陛下,臣以为,高句丽残部还在抵抗,该因其精神领袖犹在。”
“乙支文德么?到了这等关头,还不肯降么?”李世民的语气里多了三分肃然,眼神看向城池的方向也多了一些尊敬。
“此君枭雄也,灭其肉身不难,使其降则……”李诚没有继续往下说,熟读史书的李世民,不难从历史上的人物里找到答案。实际上在中华历史上,类似的豪杰之士不胜枚举。
说道乙支文德,李诚的心思实际上是在想另外一个时空的大x宇宙国。历史上高宗灭高句丽后,获其民而迁徙至后来的皖北一代,就是出清朝造反的捻军那一代。
从理论上说,捻军这票人大概率的继承了高句丽人的血统,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唐朝以后的中原地区,经历了无数的战乱,人口迁徙也很频繁,到底还剩下多少高句丽人的后裔在这一带生活,真的不好说。
只不过中华文明太过灿烂辉煌了,不屑于去牵强附会的给自己找一个名声显赫的祖宗。
李诚没有继续往下说的原因是城内升腾起一道烟柱,看见这一幕的李诚悠悠的叹息一声:“唉!”李世民见状认可的点点头:“随朕进城吧。”
乙支文德的结果,李诚和李世民都猜到了,那就是——**!
“一代枭雄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之旅。”李世民感慨了一声,李诚在一旁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评价。
李世民察觉到他的反应,笑问:“自成可是另有话说?”李诚摇摇头,心里还不确定。
百骑护卫着李世民往城门口去的路上,李诚策马稍稍落后,心头警惕的看着四周。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李诚提高警惕。进城不久,便遭遇一伙唐军,每个人都笑呵呵的,扛着大包小包的从一处宅子里出来。
遭遇百骑,这些士兵顿时慌了,纷纷丢下手里的包袱,站在路边垂头不语。
李诚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城内不断有哭喊声夹着狞笑声,这是失控了啊。
长孙无忌策马上前,指着这群士兵怒喝:“李道宗、李绩何在?”
长孙无忌负责军纪这一块,按说这是本职工作,但是他上来就点李道宗和李绩的名字,这就意味深长了。正常情况下,李诚自然是关我屁事的节奏,安心看戏就好了。
可惜,长孙无忌太聪明了,至少是李诚看来聪明的过头了。战争刚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看似在为皇帝分忧,压制一下功臣们,免得尾大不掉。也正因为他着急了,才有了李诚反击他的契机。
至于李诚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长孙无忌难看,需要理由么?看看历史上的高宗和武则天都怎么对付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就知道了。为了李治,李诚必须搞长孙无忌。李治好了,李诚和他的家才会好,这逻辑没毛病。
长孙无忌请示了一下李世民,拦住一支巡逻队,让人带路去找李道宗和李绩。城内的战事还没完全结束,这也是两人没有及时去请李世民进城的原因。
李世民是自己主动提前来的,毕竟战事没彻底结束,局部还有抵抗者,万一伤到李世民算谁的?这会李绩和李道宗都不会去请李世民进城,自然也不会去约束下面的士兵。
其实这事情在李诚看来就不算什么大事,这年月唐军的纪律算是很好的了。
李世民决定在原地等待,翻身下马步行走走看看,走了一段回头没看见李诚,到了嘴边的话也憋回去了。往远处望一眼,看见李诚站在一处宅院前便转身走过去。
“自成怎么停下了?”李世民走到身后才问话,李诚闻言回头施礼:“臣失礼了。”
李世民摆摆手:“自成停步,自有道理,说来朕听一听。”说是这么说,李诚不说出一一二三来,李世民的小本本可不是摆设。
李诚指着眼前的宅子道:“臣观此宅与长安的宅子样式无异,不禁遥想当年在高昌,所居的宅院有类汉家格局。汉武帝打压豪强,迁富户于长安,才有西域汉家铁骑纵横,泽延后汉。光武帝与门阀世家妥协,终有黄巾之乱。”
都说刘秀的人生是开挂的人生,甚至有人觉得他是个穿越者。在李诚看来,就算刘秀是个穿越者,也是个没文化的穿越者。不然怎么理解他居然与门阀世家妥协呢?西汉留下的基础其实不差,刘秀完全可以做到压制门阀,而不是妥协。
刘秀不是穿越者的最有力的证据,应该是印刷术。不会活字印刷,雕版都不会?雕版印刷的出现是在中晚唐,宋朝大发展,明清达到了巅峰。
这时候提两汉并不是李诚的真实目的,只不过他需要一个话题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和勾起李世民的注意罢了。提到两汉,提到高昌,李世民不禁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李诚,发现他的神态正常,真的是无心之语的有感而发。
李诚还在继续:“四夷仰慕中原锦绣而效仿之,中原强则跪舔,中原弱则撕咬。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这个道理李诚反复强调,此刻不过是老调重弹,但是李世民却深有感触道:“自成所言善也,前汉之初有白登山之耻,我大唐也有渭水之辱。”
李诚听他这么说,转身正色长揖道:“陛下能牢记耻辱,励精图治,臣为大唐贺,为天下百姓贺。今陛下被坚执锐,亲至辽东灭高句丽,此功绩犹胜前汉,臣请陛下登泰山。”
这话听着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李世民亲征自然是灭国的首功。李世民在开心之余,不免心存疑念。暗道:自成所贺所请,可谓早有布局,才有今日水到渠成。适才辅机所为……
怎么说呢?这一趟是李世民亲征,长孙无忌抓住军纪的问题大做文章,间接的往皇帝脸上抹黑了。此其一也,李世民稍稍沉思后,联想到高昌灭国后侯君集等人的结果,不禁心里为刺疼了。同样是功臣,上次侯君集被下狱,留下了后来谋反的祸根。
说的难听一点,已经逼反了一个了,还要再逼反李绩和李道宗么?辅机就算是好心,就算是无心之过,似乎也有点操之过急了吧?
所以说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李诚不过是稍稍的提一嘴,主要话题还不是高昌之战,李世民就浮想联翩了。这恰恰是李世民最大的弱点,或者说是君王共同的弱点——多疑。
长孙无忌利用的李世民多疑,借机打压李绩和李道宗,是为了今后在朝堂里的话语权。只是没想到,他这个螳螂在前,后面还有李诚这个黄雀,同样的手段给他的腰眼捅了一刀,还是非常隐蔽的那种手法,李世民根本就没察觉到李诚的真实目的。
“唉,泰山行罢,朕也算是圆满了。昔日老臣子凋零泰半,朕思之不免感叹。”李世民被李诚引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李诚想起了一件事情。
“陛下念旧,不妨建一楼阁,竖名臣良将画像于其上。以彰陛下之心。”李诚说的是啥啊?凌霄阁呗,这建筑按说今年就该建好的,不知道为何现在还没建成。
李世民听了惊喜道:“自成知我!”连“朕”都不用了,直接上“我”。可见李诚的话是说道心坎上了,李世民激动的发音都抖的。
“陛下,此事臣有一请。”李诚正色行礼,李世民心情愉快,点头道:“讲!”
“入此阁者,当以浅邸旧臣为前提,才能达到陛下所想之目的。”李诚很正式的表达后,李世民愣住了,这话先把自己给摘出来,真的让人意外的很。
“自成之功,足以入阁也。”李世民就此做了态度,李诚却摇摇头:“陛下,不妥啊。臣年岁太浅,入朝之时,大唐已经出现盛世的端倪。有臣没臣,贞观盛世都会被记载史册。臣知道陛下不肯亏待功臣,然则非要把臣列入其中,臣心难安啊。”
李世民还想说什么,看见长孙无忌、李道宗、李绩出现,点头叹息道:“朕知自成之心也。”没有明说,但是李世民的态度还是给出了个答案,他觉得李诚是担心风头太盛。huo药的事情已经很难隐瞒了,李诚再入凌霄阁,还不得被人买凶杀人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皇帝身边不好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皇帝身边不好呆
三人上前来,长孙无忌冷笑着看两人一眼,朝李世民抱手道:“陛下,臣把他们带来了。”
李绩还是好的,不怎么慌忙,李道宗有前科的,这会态度非常恭敬,施礼道:“陛下,臣不能约束部下,坏了陛下的英明,臣有罪。”李绩也称有罪。
长孙无忌见状,眼中得意更甚。不等长孙无忌落井下石,李诚抱手道:“陛下,城初破,将士戾气未散,二位将军统筹全局,局部有所乱乃常态也,不应以罪论之。”
按说李绩和李道宗会表现出感激的神态,但是这二位听了李诚的话,却面无表情。李道宗余光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费解。都是老成精的人物,当然不会不明白长孙无忌的做法背后的含义,既然如此,李诚的话就意味深长了。
李世民也是面不改色,淡淡道:“自成所言极是,是朕来的早了,二位爱卿无碍。”
一句话说的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常态。李诚倒是没想到李世民居然真的就开口给自己背书了,一下就把李诚变成了自己的代言人,官方认定的那种。
所以说,跟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心累啊。这李二,真是够了!
本来李诚的举动,很容易被人理解为说情,李世民沉默或者搁置都不是问题。偏偏他立刻就认可了李诚的说法,这一下被误会成李诚在配合李世民演戏。
李诚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心里暗暗盘算,这一拨不亏不赚的样子。之所以这么判断,元音是长孙无忌被李世民误导之后,会对李诚产生一种“未来的威胁”的认知。
其实李诚也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差长孙无忌一个了。说起来,也算是被李世民不大不小的坑了一下,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李诚现在也不关心了。
二李躬身谢恩,李诚站一边冷眼旁观,他们心里又是怎么理解的呢?这个也不重要了。人心最简单,人心最复杂。在朝中一贯不拉帮结派的李诚,还真的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本来关系就没多好,说起来就是利益关系。
可以肯定的是,李绩和李道宗肯定不会怨恨李诚,长孙无忌今后对李诚肯定有多猜忌。未来的打压什么的,几乎是可以预见的。长孙无忌老谋深算,可以说是李世民最信任的臣子。不然死后也不会让长孙无忌领衔辅政太子。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李世民现在就开始考虑平衡的事情了,为太子登基做铺垫。如果从这个可能性去看李世民的反应,可以得出另外一个结论,李世民因为刚才的事情,对长孙无忌心存芥蒂了。要知道这次是李世民亲征!
军纪出了问题,这笔账李世民也要连带责任的。这个道理长孙无忌不是不懂,只不过他应该是习惯了过去那种与皇帝相处的模式,哪种模式呢?就是长孙皇后还在那会!尽管长孙无忌一直在改变,但很多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李世民已经进入了暮年期,这时候的皇帝往往最为多疑。
“走,四处去看看。”李世民也没在继续废话的意思,一行人也不骑马,步行在往前。
长孙无忌劝了一句,“陛下安危重于泰山”,李世民很不给他面子的回一句,“平辽侯勇冠三军,有他在侧,朕自无忧。”长孙无忌目瞪口呆,这是要给李诚封侯的意思。
李诚也呆住了,这“惊喜”来的有点突然,结合之前的事,有点惊吓的意思。这爵位一封,李诚真的就是长安权贵之中最年轻的侯爷了。这风头之盛,无人能出起左右。看起来这是好事,但仔细一琢磨,多少眼珠子都红了。
众矢之的啊这是!李诚还没法推辞,那样是对皇帝的不信任和不尊重。
“怎么,自成还不谢恩?”李世民看着李诚,似笑非笑。李诚一脸的苦涩,李世民把脸一沉:“怎么,自成对朕不满耶?”
李诚挤出笑容,躬身施礼道:“臣谢恩!”李世民这才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长孙无忌等人看着李诚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才多大的年纪,平辽侯这个封号,意味着李世民把高句丽的灭国首功安在李诚的头上了,跑都跑不掉的那种。
“陛下,城初破,多有乱,臣请安排戒备!”李诚拦住李世民,提出建议。
李绩在一旁开口道:“自成还是留在陛下身边为妥,戒备之事,绩处之。”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道:“陛下,还是让臣去吧。”
意外的是,李道宗一言不发,李诚稍稍琢磨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这货有案底啊。这都城里头住的都是高句丽的权贵,戒备也好,安抚军纪也罢,都是肥差。李道宗贪财不假,但是这事情就不敢去争,他怕李世民误会。
问题是,李诚和李绩的本意是想离皇帝远点,呆在皇帝身边总有不自在的感觉。长孙无忌呢?他则是怀疑,这俩是想去捞钱。
这一下误会下来,可谓是各怀心思。李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想想还是后退一步,没去争了。李绩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城中杂事诸多,臣去忙了。”
李道宗这会也开口道:“臣也该去忙了。”
这俩其实都没毛病,有毛病是的长孙无忌。怎么说呢,这么大一个城市打下来,收尾的事情其实很多,还有零星抵抗就不提了。单说城里的仓库、衙门的接收,就是忙不完的事情。
要不怎么李诚有机会给长孙无忌挖坑呢?这厮太操切了,要打压二李,也该等局面稳定了,而不是看见士兵在劫掠就借题发挥。
长孙无忌的本意是简单的敲打一下就好了,还可以打着为皇帝名声的好的旗号做事情。只是没想到,李诚这家伙坏的很,在背后给他挖坑。到现在长孙无忌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皇帝和李诚之间有默契。
李诚和皇帝的关系,长孙无忌一直都看的不太明白,尤其是李世民对李诚有点无条件信任,这让长孙无忌多少有点吃味。这会李诚都封侯了,长孙无忌对李诚的忌惮又加深一分。
第五百八十二章 末路
第五百八十二章 末路
夜!
城中一处宅邸内,血腥的气息还没散尽,李诚也只能草草入住。
城中的抵抗超出了想象,这处宅子的男人也进行了抵抗,最终被杀了个干净。
人类的历史一直这样,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这一点,前院柴房里的哭泣声作出最完美的诠释。
李诚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个现代青年了,很多事情已经看的很清楚。真的不是麻木,而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美化后的说法——融合。
晚饭刚刚摆上桌,李绩拎着一坛子酒来了。这个时候的李绩本应该很忙碌,看上去却非常清闲的样子。李诚呆了一下,李绩不禁笑道:“自成不欢迎在下?”
“岂敢!只是没想到,李总管这会能来。”李诚恢复了淡然,李绩微微一笑:“自成不在陛下身边呆着,跑这里来多清闲,李某不过是效自成之计罢了。”
“看出来了,李总管不是来躲清闲的,是来挖苦李诚来的。”李诚一脸的苦笑。
“挖苦谈不上,只是来看看自成如何罢了,孤城难当啊,各种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绩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的凝重了几分。
李诚闻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至少在微臣之道上,两人是同类。
“今上圣明,不争不抢,为大争也。李总管,高人啊。”李诚冷笑着反讽了一句。
李绩听了没有生气,自顾自坐下,打开酒坛子给自己倒一碗酒,轻轻的抿一口,淡淡道:“谋身之道罢了,隋末乱世能活下来,谁都不容易。如今太平盛世,反倒失了进退,多少故人身死明灭,只因一个贪字。自成随少,却深谙安生立命之道,绩不如也。”
两人交情一般,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那么李诚肯定会想,李绩来此何意?李诚没有接话,平静的审视着对面的李绩,脑子里在对照史料里的那个李绩。
史书里记载的东西不一定靠谱,甚至和真实的人物有着巨大的差距。李绩凌霄阁里头武将中善终者之一,瓦岗寨这帮人都不简单。
“别想歪了,就是来找你喝酒,结个善缘。这些年,你我来往少了点。”李绩补了一句,顺手给李诚面前的碗满上,端起酒杯道:“走一个!”
一碗酒干掉,李诚还是端坐不动,视线依旧平视。李绩歪歪嘴:“小小年纪,行事如此谨慎。huo药之事,绩要多谢自成,不是此物,多少将士要倒在坚城之下。今晨之事,看似长孙辅机着急了,其实仔细琢磨,着急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李诚的眼神依旧平静,李绩说的这些,最坏的结果李诚已经想过了。不就是提前进入长孙无忌的视线,被列为威胁人物么?从结果上看,值得。李世民没几年可活了,不抓住这个机会疏离他和皇帝的关系,将来一旦成为顾命辅政大臣,长孙无忌跋扈的连皇帝都压制。
李诚终于端起了酒碗,缓缓的一口喝完,李绩露出笑容来,点点头:“爽快!”
李诚放下酒碗道:“先吃饭,吃饱了要去巡夜。”
李绩听了忍不住叹息道:“陛下身边有百骑护卫,自成还如此谨慎,绩佩服。”
李诚淡淡道:“只不过是做臣子的本分罢了,陛下的安危轮不到诚来负责。”
李绩听了点点头:“有道理,绩也抓紧吃一点,大军夜宿城内,真是半点都不得马虎。”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将端上来的饭食吃完,李诚擦了擦嘴起身,李绩也站起道:“先行一步!”李诚送到门口,目送远去后,回头稍稍沉吟,自言自语:“老狐狸!”
李绩的做法可以理解,真要是那种坚固的同盟,李绩早晨就该说话,而不是等现在。说来说去,李绩在李世民那里一直打造的也是个孤臣的角色。当然这个孤臣不等于没有朋友,只不过是不结党罢了。
这就是李诚所谓的同类,李诚在政治上也给自己贴了个“无党”的标签。
带着护卫巡视水师陆营完毕,李诚回来刚准备梳洗,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前后的样子,士卒们多数刚睡下。城中一片宁静,有点动静就能穿很远。拿起毛巾刚擦了擦脸,便听到一阵高声喧哗,李诚惊的丢下毛巾,抄起刀就往外冲。
出来站在街上一看,前方百步之外,不断有火把点燃。大步流星的冲过去,不过十余息,一处宅子门口停下,这里正是李世民夜宿的所在。
一堆士兵堵在门口,院子内打斗声喝骂声不断。李诚心中一惊,历史上李二没能灭国高句丽,这个时空做到了,不会因此上下松懈,导致出了意外吧。
“不要放走了刺客!”唐军士卒高声喊叫。
只是一转念的功夫,突然轰的一声,院墙被撞开一个洞。一个巨汉手持巨大的铁锤,浑身浴血的冲出来。再看其后,一个壮汉手持双刀跟着出来。后面还有人在鏖战,掩护两人冲出。一群唐军立刻围上去,李诚没有多想,噌的一声横刀出鞘。
巨汉身高不在李山之下,铁锤在手一抡,围上去的七八个官兵被扫荡开。
李诚被官兵挡在身后,招呼一声:“李山!”李山一个马步扎住,双手叠在腿上。李诚一溜小跑,李山双手托举,李诚高高跃起,飞跃人墙,口中大喝:“闪开!”
一个力劈华山,对着巨汉的脑门就劈下去,这巨汉本能的横着实心铁锤一架。正常情况,横刀是无法劈断这实心锤把子。但遇见开挂的李诚,不正常也就变得的正常了。
只是嗤的一声,无敌的力量加上锋利的横刀,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横刀落下,一刀两段之后,又一个一刀两半。铁锤把子被劈断,锋利横刀将巨汉一分为二。噗……血如同雨一般飞溅!
现场一片死寂,包括那些还在战斗的刺客,李诚落下,站起,从血雾中走出来。浑身浴血的李诚,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对面双手持刀的壮汉,表情惊愕的看着李诚。
刷!李诚一挥刀,淡淡道:“是我一刀砍死你,还是你自裁?”
壮汉听了不禁诧异,似乎忘记了身在包围之中,反倒是问了一句:“为何是自裁?”
“城破之后,假死遁走,却选择留下来行刺,试图绝地翻盘。奈何功亏一篑,所以你是条好汉子,我觉得你不会投降。故而不忍辱你!”李诚表情肃然,正色回答。
“你猜到我是谁了么?”壮汉呵呵一笑,仰面望天,自言自语道:“天不佑我。”
李诚听了摇摇头道:“天时不在你,天如何佑你?再说了,你的官话说的很不错,明明可以向大唐称臣而保全家国,你却选择了作对。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就别怨天不帮你。”
“你说的有道理,以臣妾自居便可苟全一隅,但那不是我想要的。”说着壮汉看着李诚,双手在身前交错,淡淡道:“来吧,你我公平一战,死在你的刀下我不枉世上走一遭。可惜的是,你没有以英雄论我。”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李诚单手持刀,往侧翼一挥,刷的一声:“请!”
现场唐军纷纷后退,给两人腾地方,院子内的战斗也停止了,八个黑衣人钻出来,站在黑衣壮汉的身后。李世民也从院子门口出来,平静的站在一旁围观。
黑衣壮汉双手舞动,刀花闪烁乱人眼神,一阵风似得扑向对面。
李诚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单足后退半步,双手持刀,根本就不讲道理,对着刀花寒光,又是一招力劈华山,口中暴喝:“开!”
收起刀落,叮叮两声,两半刀落地后恢复了安静!
“好快的宝刀!”黑衣壮汉说完这一句话,噗的一声,上半身斜着往下滑,血喷如泉。
黑衣壮汉身后的八个黑衣人见状,纷纷横刀自刎,次第倒地,没一会躺了一地。
“这就是乙支文德么?”李世民终于开口打破平静,李诚回头道:“是,**不过是假象,真身应该是钻了地道。不想他不肯遁走,还要垂死挣扎。庆幸的是,天佑大唐,陛下乃真龙在世,诸神护佑,区区反扑如何能得逞?”
李世民道:“若不是懋公及时发现端倪,朕怕是要吃个大亏。”
李诚这才看见,李靖平静的站在李世民身边,脸上还有血迹,想必刚才亲自战斗了。
看着躺着一地的尸首,李诚淡淡道:“不甘居大唐之下,由此下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李绩冷笑道:“不为臣妾,便为鬼魂!”
李诚高高的举起横刀,怒吼一声:“陛下万岁,大唐万胜!”
黑夜之中,唐军将士一起呐喊:“陛下万岁,大唐万胜!”
这一刻,整个半岛似乎都听到了这阵呐喊声!这一刻,整个半岛都在大唐发出的呐喊声中瑟瑟发抖。
贞观十七年岁末,大唐陛下李世民亲征高句丽,经二月,旋灭之。
第五百八十三章 釜底抽薪之策
第五百八十三章 釜底抽薪之策
李世民于城中大宴三日贺辽东之役,新罗、百济遣使来贺,宴上新罗使者提出百济与高句丽素来一体,今虽有薄功,不过是将功补过,却功不抵过,当罚其一县之地,以偿新罗。
百济使者惊恐莫名,不敢反驳,实在是之前的做的太过。新罗使者见状,不免洋洋得意。
李世民没有表态,而是看着李诚笑问:“自成意下如何?”
李诚缓缓起身离席,走到新罗使者面前,新罗使者赶紧站起躬身施礼,李诚面无表情的看看他的脸:“脸不够大,我帮你修一修!”言罢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抽过去,新罗使者直接被抽的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刷,所有视线汇聚在李诚身上,所有人都没想到,李诚会有如此举动。
李诚根本就当一回事,朝李世民一抱手:“臣有罪,臣告退!”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及其难看,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么在想什么呢?
皇帝的表情渐渐的朝愤怒的方向发展,李诚的背影消失的瞬间,李世民狠狠的一拍身前的桌子,震的酒杯乱跳:“竖子!”皇帝老子拂袖而去,宴席不欢而散。
不紧不慢的回到住所,弄点热水用原主人的大木桶泡个澡,完了往床上一躺,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睡的很香。几个亲近的部曲本来是担心的不行,现在一看都安心了,该干啥干啥,家主这样子一准没事,皇帝不会找后账。
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值下夜岗的牛二贵正在打瞌睡,听到有脚步声,嗖的一下眼睛睁开了。盯着门口没一会,棒棒棒,有人在敲门。
侧门打开一看,牛二贵吓的一哆嗦,皇帝老子的脸上挂着寒霜呢。
赶紧开门放进来,这是来算后账的么?牛二贵的腿有点软,靠着墙哆嗦。
李诚的生物钟很准时,这会已经起来了,在后院里梳洗中。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李山,昨晚上没**害宅子里的下女吧?”
李山倒是想回答,被李世民用眼神给制止了。今非昔比,李山也知道皇帝老子惹不起。
噗,屁股上挨了一脚,李诚往前几步站稳,回头施礼:“罪臣……”
“闭嘴!有罪没罪朕心里明白!”李世民恼羞成怒。
李诚明白了,皇帝老子昨晚上回去才想明白的,所以才会有脚踹报复的一幕。
想明白什么呢?李诚不是担心功高不赏,而是另有原因。自诩大度的李世民,明白的晚了点,自然有点恼火,智商被压制的不爽集中爆发了。
“说吧,为何要抽那使者?”李世民还是很想知道答案,不然心里难受。
“就是觉得他脸太大,想抽他。陛下,臣觉得吧,对这些外藩使者,真不能太客气,不然都是一群蹬鼻子上脸的货色。”李诚笑眯眯的报上答案。
李世民听了摸着胡子稍稍沉吟,这话是听进去了。登基以来,为了体现天朝上国的气度,对外来的使者还是很照顾的。尤其是东边几个国家,新罗和东瀛是典型代表。
“陛下,臣拟在登州取缔外藩会馆。”李诚又来一招,李世民听着眉毛竖起来。竖子心眼太小了一点吧?天朝上国怎么就不能容人呢?但是一想昨晚上新罗使者的嘴脸,又觉得有道理。本来新罗就没出多少力气,已经分润了好处,还敢惦记人家百济。
看起来当初李诚坚持保留百济是正确的,不然半岛就这么一个国家,还真是难以制衡。尽管灭之不难,实际上大唐对于半岛的苦寒之地的兴趣真不是很大,如果不是高句丽虎视中原,而是安心在辽东龟缩,别说李世民了,前隋的杨广都不带动它的。
“朕知道了!”李世民竭力的想平静下来, 还是没忍住问:“自成为何如此苛待外藩之人?须知万国来朝,放显我大唐气象。”
“陛下,太史公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胡人也好,新罗人也罢,没好处谁会万水千山来大唐?长安胡人云集,须知胡人最远者可达数万里之外的欧罗巴。跑这么远来大唐,难不成是为大唐繁荣做贡献来了?”
一番话说的李世民脸色阴沉了下来,李诚当着没看见,继续道:“只有不论军事还是经济强盛的大唐,才是这世界的中心。才能吸引这世界哪怕是最遥远的国度的人来大唐求利。”
“竖子!”李世民丢下一句话,转身要走,李诚在身后道:“陛下,臣所虑者,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借口,伤及大唐的利益。”
年关渐近,大唐设安东都护府,以张亮为大总管,李世民则领三军班师。历史没有乱来,在李绩的建议下,李世民决定迁徙高句丽百姓至江淮,河南、江东两道,迁百姓一万户至辽东实边。归途至幽州,李治领褚遂良马周等辅臣迎驾,至此辽东战事毕。
李诚欲返登州,陛前请辞,李世民留之独对问:“迁辽东之民入河南、江东两道,朕深思后觉得多有不妥之处。”
李诚道:“陛下所虑者,豪强趁机兼并土地尔。可使御史多人巡视两道,微服而察之。有不法兼并土地者,杀之。或可效汉武帝之故计……”
李世民听了一摆手:“不可,汉武帝迁富户至长安,于今时不和也。”
李诚叹息道:“陛下欲徐徐图之,臣无计可施也。”
李世民道:“竖子,安敢欺朕?速速献策于陛前。”
这是要压制门阀世家的意思,李世民没有找到好办法,问计于李诚。
李诚有办法么?有是有的,问题是要论手腕,李诚怎么比的了皇帝老子呢?问题是李诚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李世民现在提问的问计的时机。判断一下大局,辽东战役结束后,李世民登泰山封禅的举动,已经无人能阻挡。
前隋杨广没有做到的事情,李世民达成了。汉以来丢失的辽东领土(乐浪郡)夺回来了不说,还直接被半岛拿了一半回来。这是何等伟业?这时候李世民要说比肩汉武帝,谁敢拦着?这时候李世民要登泰山封禅,谁敢拦着?
在这个大前提下,李世民打算借无人能抵挡的势头,对士族门阀进行新一轮的压制,这完全说的通。要知道,在此之前的李世民,是搞过《氏族志》的。在是理论武器!
“平衡之道,非臣所长。臣唯有一下策,陛下姑妄听之。”李诚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说两句。李世民对收拾一点门阀世家,将来李治登基后就会轻松一点。
“说,朕听着呢。”李世民露出满意的笑容,李诚低声道:“科举之时,优先照顾寒门士子。朝廷需要新鲜血液,否则时日长了,底层士子上升通道便断绝了。”
“嗯,朕知道了,还有呢?”李世民是要榨干李诚的脑子了,李诚想了想道:“陛下,搞一次全国范围内的人口普查吧。”
“人口普查?”李世民望文生义,反问道:“查隐户?”李诚点点头:“土地再多,也是要人来种的。朝廷可花三五年的时间,重点打击那些收藏隐户的豪强。”
如果李世民真的能搞好这一次人口普查,就算一小部分隐户没有查出来,对于整个大唐来说,好处还是很大的。问题是,这个事情并不好操作,朝廷上下反对的声音会很大。
李世民看着表情平静,实际上内心颇受震动,李诚献的可谓釜底抽薪之策。
李诚见他意动,低声道:“陛下,可重新设一个规则,不同的爵位可以拥有不同数量的部曲。超过这条线的,查一个办一个,千万不可手软啊。否则此计就是白费劲。”
李世民还在犹豫,要知道隐户的问题一直存在,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隐户类似门阀豪强的家奴,他们附属在门阀之下生活,这些人是不交税的。土地兼并的过程中,不断的有百姓变成隐户或者是佃户,这样一来农业税将越来越少。要知道,唐朝是个农业过,农业税收是国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中后期,唐朝开始了海贸,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国家的税收。但是总体来说,并没有多少改善,国家的财政依旧非常糟糕。安史之乱后的唐朝党政剧烈,藩镇割据。上哪去收税?
封建王朝的灭亡都有一个必然的因素,那就是财政破产。远的不说了,近代的清朝,橡胶风潮之后,最后一点家底子搭进去,国家财政破产,盛宣怀才动了铁路的心思,导致了保路运动的爆发。归根结底,就是国家财政破产。
每当一个朝代的国家财政破产了,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贞观年间,门阀豪强的危害还没那么大,即便如此,李世民也在想方设法的搞他们。可见,门阀豪强对于国家的统治来说,存在着巨大的威胁。
李诚的人口普查这一招很厉害,但是执行起来难度太大。别的不说,这条政令能不能在三省六部的群相那里通过,最终形成政令都是个问题。就算形成了,也未必能得到执行。
这里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封建集权**的另一个弊端——皇权不下乡!
第五百八十四章 使命
第五百八十四章 使命
中央集权的政令,只能下达到县一级,在往下就是门阀、豪强、士绅。朝廷的政令需要执行,就得依靠这些人和所谓的吏。一个县正式的官员,正常都是三四个。县令,县丞、县尉、主薄,这些人是官,其他的都是吏。
这就是隐户生存的土壤,权利无法达到最基层,这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一直到……才算基本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李世民到了也没给个准话,思虑良久摆摆手:“容朕好好想想。”说着转身就走了,李诚这一次没有坚持,沉默的目送皇帝离开。其实,李诚就没指望李世民能做到。皇帝和门阀、豪强,其实是共生体。这就可以解释的清楚,为何封建集权制度解决不了土地兼并的问题。
可是李世民非要问到底,李诚只好搬出大杀器,人口普查。只要他能答应一次,今后就会形成一个定例,新君登基就得来一次。强势一点的皇帝,二十年来一次也很正常。
李诚没打算去搞制度变革,因为那是找死。疑似穿越者的前辈王莽就是这么玩死自己的,最终便宜了另外一个疑似穿越者的前辈刘秀。很神奇,是吧?
不管怎么说,皇帝被李诚打发走了,再问下去麻烦更多。李诚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的延长大唐的寿命。寄希望与后来人成长起来做出改变,其实也没什么希望。
李诚很清楚,来到一个太平盛世想改变制度,根本就不可能。穿越乱世,一张白纸才好作画。其实也无所谓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护佑好一家人,就算是成功的一次时空旅行了。
李世民离开半个时辰不到,大太监便出现在李诚面前,笑嘻嘻的施礼道:“恭喜自成先生。”李诚诧异道:“何喜之有?”
“陛下问,兵部、吏部、中书侍郎,选一。太子身边的职位,四品官员任选一个。”
嘶……李诚觉得牙疼,李世民这也太狠了一点,这是告诉天下人,李诚和太子李治彻底的绑在一起了。今后李诚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难啊。
“陛下还说了,死了回登州的心,安心在长安辅佐教导太子吧。”大太监眼睛里的羡慕,丝毫不加掩饰。李诚从这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不由的叹息一声。
大太监奇怪的看着李诚,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的羡慕却依旧不改。他的思维跟李诚不一样,他的一切都是李世民给的,所以给皇帝背锅是工作职责之一。太监的工作决定了他的思维,所以他理解不了李诚。
皇帝老子是铁了心要把李诚绑在战车上了,虽然李诚并不抵触,只是觉得时间比预想的提前了一点。剩下的就是选择了,去兵部还是吏部?
现在的兵部尚书是李绩,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李绩也表达了善意,所以选择兵部还是比较容易适应的。东宫那边,还是不要选了,或者说是把选择权交给李治吧。
有了决断李诚也不多想了,转身回去工作,不能回登州的话,很多事情需要交代清楚。给刘仁轨和崔成写信是必须的,至于许敬宗,李诚没有给他写信。这家伙的属性决定了,他是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回长安的。
许敬宗这个家伙的人品不行,但他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在忠诚的问题上,比那些所谓的直臣要靠谱,将来李治也确实需要一个干脏活累活的人。所以,这一次辽东大捷之后,借机把他弄到李治身边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诚为李治谋划,当然不是出于所谓的一片公心,主要还是私心。不然就李诚现在的局面,没有皇帝的支持,处境艰难谈不上,处处受抵触是肯定的。当然眼下的处境,也是李世民一手早就的。这皇帝就没个好人啊。
两封信刚写完,李治兴奋的冲了进来,见到李诚也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师傅好!”
李诚淡淡的撇他一眼:“从定州赶过来迎驾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李治本在定州,由马周、刘汩辅佐,负责大军后勤并坐镇后方诸事。
“回师傅,是马宾王的建议。”李治收起兴奋,正色回答。他很了解李诚,知道这是要结合实际案例给自己上课的前奏。
“马宾王么?可惜了,此人非长寿之相。”李诚说着悠悠叹息一声,李治顿时眼睛就直了,师傅还有这个本事?父皇说师傅出身山门,想来山门中所学渊深驳杂,不然师傅怎么什么都会呢?嗯,李治心目中的李诚,有点无所不能的意思。
瞄了一眼李治惊愕的表情,李诚找到了成功忽悠的快感,事实会证明师傅是正确的,并且会一直正确下去。熬到李世民挂了,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李诚,就会成为李治最强有力的依靠。到时候,长孙无忌就不会成为威胁。
李诚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没法子,这人吃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说吧,为何如此失态?”装完果断的转移话题,正好挠在李治的痒处。
“师傅可知,适才父皇问及东宫属官诸事,大司空推荐了任选,弟子坚持之下,父皇支持了弟子。”李治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长孙无忌是谁啊?是大司空,是亲舅舅,是贞观一朝几乎所有重要的官职都轮了一遍的赵国公。
李治成为太子之前,是长孙无忌的提议,让李治进入了太子的争夺行列。按说李治应该很感激长孙无忌的支持,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李治作为储君,感受到的是长孙无忌勃勃野心。这也是李诚教导的结果,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长孙家族在贞观年间,膨胀的太快了。这就是李治看到的现实。
李治的态度很重要,历史上高宗初期,李治对长孙无忌还是很顺从的,一直到武则天的事情发生了,才开始了矛盾之旅,最后在武则天的帮助下,做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集团。
实际上李世民留下的是长孙无忌、褚遂良、李道宗这个三角的稳定辅助系统,可惜李道宗这货没担当,彻底的被架空了,才导致了长孙无忌一家独大。
“太子很开心?”李诚笑眯眯的问了一句,李治使劲的点点头:“师傅,这是父皇头一回支持治,当时治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对了,父皇还提了凌霄阁,舅父是第一位呢。”
李诚听了笑而不语,平静的看着李治。李治被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低声道:“师傅,对不住,弟子坚持之下,父皇才让师傅在东宫肩负更多的责任。”
李诚听了忍不住心里暗暗叹息,皇帝和储君,果然都是天下最自私的物种啊。李世民本意就是想让李诚在东宫肩负重任,李治出于私心对抗长孙无忌,李世民顺水推舟。可见,现在的李治还稚嫩的很,根本没看出来这其中的敲门,还以为是自己据理力争的结果。
李诚不会去打击稚嫩的李治,反倒露出微笑道:“这件事情,太子一定要牢记在心啊。”
李治后退一步,拱手施礼道:“弟子省的!记下了!”
李诚见他如此,收起笑容,严肃的问道:“记下了什么?所谓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太子可知道,诚为何让太子殿下记住这件事情?还有刚才太子认错,有没有错都没弄清楚,为何要先认错?”李诚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李治的表情越发的凝重。
这就是李诚的教育方式,用实际的例子,启发学生思考。
“勇气与坚持!”李治果断的回答,李诚满意的点点头,再问:“还有呢?”
李治沉思片刻,摇摇头:“弟子愚钝,还请师傅教我。”
李诚平静的看过去,李治有点不安的时候,李诚才严肃的开口:“先说是非,作为储君,凡事不可只论是非,因为是非标准应该是由国家利益来决定的。你是太子,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属官,所以你没错,也不必向我认错。”
李治听了微微点头,眼神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师傅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每一件事都能给出一个别的老师给不了的答案。看着李治的表情,李诚心里不免得意了一下。
“其次,是选择的权利。记住今天的事情吧,作为太子拥有的东宫人事选择权利。因为太子的坚持,你的权利没有人能剥夺。记住了么?今后太子只要涉及到自身的权利范围内的事情,选择权一定要牢牢捍卫住,任何人都不可动摇。”李诚的语气非常的严肃。
在李诚严肃的语气和锐利的目光凝视下,李治本能的点点头:“弟子记住了!”
“今后太子还会面对各种需要做出选择的场合,如何判断并且做出选择呢?”李诚露出微笑,丢出最后的问题。
李治稍稍沉吟,这一次显得非常有自信的昂首回答:“是否有利与国家,是选择和决断的唯一标准。”李诚满意的点点头:“满分!记住,将来你的没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前途,这是储君必须肩负的使命。”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两类事情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两类事情
归途总是步履急!
为了赶在元旦之前回到长安,李世民领太子急随军重臣先行西去。
捷报露布早已传遍沿途,途径各州官员携百姓迎于道旁,銮驾至处,“万岁”欢呼声不绝于耳。李诚这一路倒是非常的安静,跟在李治的身边,没有去抢风头。
至长安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捷报和銮驾的回归,让本就浓郁的喜气达到了巅峰。贞观盛世再也无人能挡的降临了,大唐的气氛如烈火烹油。
入城之后,李诚悄悄的离开大队,李治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他的老师李诚,不喜欢在人前卖弄荣耀的大唐青年俊彦第一人。
怀贞坊张灯结彩,坊民汇聚于坊门外。李家中门大开,尽管李诚刻意低调,但是到了家门口,却没法子继续低调下去。
坊长(里长)率数百坊民迎接,李诚早早翻身下马,大步上前。里长长揖高呼:“某等恭迎侯爷大胜而回,为大唐贺,为侯爷贺。”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李家在怀贞坊的名声一向很好,谁家有点难处来求告,都是能帮则帮。坊民之中,多有被李家雇佣者。李诚素来是街坊们的骄傲,今李诚携封侯而回,上下坊明与有荣焉之余,也知道今后李家就是怀贞坊遮风挡雨的大树。
“诚拜谢各位街坊!”李诚正色回礼,坊内老者奉上洗尘酒,李诚豪饮三碗,这才算完。
一番仪式下来,算是与街坊们达成了一个默契。今后只要在不违法乱纪的前提下,大家有什么麻烦求到李诚这里,作为怀贞坊的代表人物,李诚有义务庇佑这些普通人。
当然现在李诚的地位,足以震慑一些宵小,但也架不住有脑子不清醒的权贵。
李家中门大开,一身诰命服,盛装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有三个,诰命崔氏、诰命武氏、诰命张氏。见李诚出现,三女同时下拜:“恭迎郎君,郎君为李家光耀门楣,妾等无上荣光!”
光耀门楣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事情,之前李诚只能算在寒门的范畴之内。封侯之后,谁还敢说关中李家是寒门?都不用李家出手,长安百姓都能用口水淹死他。
也就是说,从李诚被封侯的那天起,关中李氏从政治上确立了地位,彻底的跳出了寒门的桎梏。至于什么时候变成门阀,那还需要时间来沉淀。
事实就是这么作弄人,并不愿意做门阀的李诚,却被大环境逼着走上了门阀的道路。他不这样做还不行,非要反着弄,就不是另类那么简单了,那可是走上了直接对抗天下的道路。
李诚作为现代的思维方式和道德标准,在这一刻已经放弃的差不多了,彻底的融入这个时代,才是他眼下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身后是一个家。
家人部曲列队两行,夹道恭迎家主荣耀而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即便是崔媛媛这个关系不清不楚的女人,此刻也都盛装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中。稍稍落后于三位诰命之后,倒是武约没有出现。
李诚迈步走进家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隔壁院子的墙头,发现一张笑脸,还有对其他女人嫌弃的眼神。
被一群女人簇拥着进了后院,大老爷似得泡热水里,三女一起上阵,葫芦攮子擦的飞起。洗掉了一层皮,才算是洗尽征尘。再一看李诚,在水里直接睡着了,这是太累的缘故。
小心翼翼的让人给抬卧室里,过程中李诚还在沉睡。醒来的李诚看见的是第二天午后的阳光,秋萍靠着窗子在做针线活。两个小脑袋趴在炕头打瞌睡,李诚笑了。
什么千秋功业,也比不上这一刻的温情和宁静。
姐姐平安毕竟警惕,感觉到动静便睁开眼睛:“大人醒了!”喊着话,人已经扑上来。
这都是李诚给惯出来的,这屋里头唯一能镇住平安的,也就是秋萍这个亲娘了,其他人都不好使。理论上大娘崔芊芊是可以管教平安的,但是却从不多嘴管教。家里人都知道,大娘子是李诚的心头肉,儿子李泉都得让一让的那种。
刚坐起来的李诚赶紧抱住,秋萍放下针线,赶紧下炕道:“郎君起来了,妾唤人进来。”
李诚正忙着用胡子扎闺女,平安被扎的咯咯咯的笑着,在老爹的身上打滚。李泉被惊醒了,迟疑了一下没往前,而是坐在原地羡慕的看着李诚和姐姐亲近。
“臭小子,过来!”李诚松开闺女,冲儿子招手。李泉爬到跟前,仰面看着老爹道:“大人,娘不让烦大人呢,说大人是做大事的,不跟小孩子玩。”
“回头忙完这一阵,我带你和平安去骑马撵兔子。”李诚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表示亲热。自己的儿子,没必要搞什么隔代亲。
帘子掀起来,崔芊芊领着丫鬟进来了,看见老娘李泉立刻紧张的站起来要下炕。崔芊芊看见李诚一手抱一个,心里还是很贴慰的。一直以来都觉得李诚偏心平安,只是想到平安总是要嫁人的,所以才没特别的不舒服。
现在看来,儿子总归是儿子,要继承家业的,当爹的对儿子严格一点也很正常。
“郎君总算是起来了,这一日来贺的客人不少,都道郎君要好好休息几日,丢下礼物就回了。妾寻思着回礼宴客的事情,总是要郎君来拿大主意的。”
李诚封侯人在外地,家里人自然不能大宴宾客,现在李诚回来了,该补上的还是要补上的。再怎么低调,这也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这个时候再低调,就是虚伪了。
李诚起床梳洗,崔氏在一旁说起家中各种事情,需要李诚拿主意的都是大事。总的来说就是两类事情,一类是来庆贺的,礼物都送来了;一类是来说亲的,针对的对象是一对儿女。
与门阀结交来往的事情,李诚以前基本不做,现在还是不打算改变风格。崔氏郑氏白氏,都是利益交换的产物,期间多有转折起伏。要说感情,真的不如李诚身边的那些老卒,甚至都不如海匪那帮人。
“嗯,都有那些说亲的人上门了?”李诚放下毛巾,问了一句。
第五百八十六章 臭不要脸
第五百八十六章 臭不要脸
“多哩,门槛都快踩断了,妾以郎君不在家为由,都给回了。”崔芊芊很小心的解释,李诚封侯之后,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了一层光环,崔芊芊本来就有点怕他,现在越发敬畏。
李诚笑着看她一眼:“娘子这是怎么了?夫妻一体,那么生分?”
崔芊芊听了鼻子微微一酸,低头飞快的揉了几下眼眶,抬头笑道:“郎君总归是家里的天,儿女亲事关系一辈子,妾不好自作主张。”
李诚伸手抱住她,吓的丫鬟们赶紧低头退出去,崔芊芊完全没防备,脸涨的通红。
“厨房里备着饭呢,先吃饭……呜……”
从卧室里出来的李诚彻底的浑身松快,一顿午饭吃完,时间都快到晚饭的点了。
恢复力气的崔芊芊出来了,这会再没人来打扰夫妻二人独处。李诚见她出来便笑道:“联姻的事情,我这里有计较。平安是长女,她的婚事等她大了自己拿主意。泉儿还小,婚事等几年再说吧。”
崔芊芊挨着李诚坐下,低声道:“九哥与我家乃通家之好,嫂夫人的意思,长女思思与泉儿做个亲家,可谓是亲上加亲。九哥在蓝田房里算是出挑的,妾颇为意动,总归是郎君做主。还有就是大人那边,也有这个意思。”
“夫人,不是我不愿意亲上加亲,实在是师门有戒律,近亲不得结婚,否则生下来的孩子,有一定的概率会出现低能儿。”李诚还真的是很担心,崔芊芊明显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是对她不够尊重。
“甚么?”崔芊芊给吓着了,脸色微微发白。这门阀世家搞自产自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算是蓝田房自己,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这事怎么说呢?不论真假,崔芊芊只要稍微一对照,总能找到几个例子来的。然后自己吓自己,生个低能的孩子,这就是一辈子的负担。
“此事当真?”崔芊芊再次询问,李诚肯定的点点头,彻底的断了她近亲联姻的念头。
“近亲结婚的害处很多,低能的孩子有一定的概率,还有一定的概率会从娘胎里带出一些遗传的疾病。”李诚这话可不是瞎说,看看欧洲那些皇室就知道了,血友病了解一下。
崔芊芊信了,李诚这个丈夫,所学驳杂,连女人生孩子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医学上更是很有一套,连孙思邈都佩服他的那些见识。
“如此,此事还真该仔细斟酌。”
李诚懒得出门,就在家里呆着,陪着家人一起坐着闲聊。门口挂了牌子,谢绝访客。
这个时候,李诚真的谁都不想见,不是李诚拿架子,实在是现在这当口太敏感了。
两个事情,第一个是凌烟阁,一帮人都想上,李世民的名单还没出来呢。就算自己不够资格的家伙,家里的长辈不在了,也会惦记给长辈弄个身后名什么的。李诚是皇帝的宠臣,他说话大家都觉得应该好用,至少会朝着好的方向作用。
另外一个事情就是李二要泰山封禅,两个事情连起来,就看的出来是李二精心准备的次序。先搞凌烟阁的名单,你们还好意思在泰山封禅的问题上唱反调?缺功业?辽东都搞定了,缺钱?内库的钱堆成山,钱庄里都放了五十万贯吃利息。不用国库出钱啊!
李世民这个套路确实牛逼,这会刚回来,还没大宴群臣之前,先把消息放出去。谁支持,谁反对,就怕你不跳出来。文治武功达到巅峰,比肩秦皇汉武,李世民底气足的很呢。谁反对?直接碾压过去,没人反对最好了,和光同尘嘛。
休整三日后,宫中内侍登门宣旨,从法理上确定了李诚平辽侯的地位。另三位夫人,各有诰命加封。正室崔芊芊,封五品诰命。李家荣宠为世人所羡慕,想低调的李诚风头一时无两。宣旨之后,内侍传达了皇帝为庆贺辽东胜利,举行的大型宴会。
文武百官、关中耄老,皆在列席。内侍临行之前,低声对李诚道:“陛下口谕,自成知朕!”李诚愕然,心道:这臭不要脸的李二。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还是一点反应多没有,很客气的送走内侍,仿佛刚才聋了。
内侍离开,李诚立刻让人去找李义府和许敬宗来府上做客。这哥俩在历史上虽然臭名昭著,但站在皇帝的角度看,他们就是忠臣,站在国家的角度看,他们为皇帝的爪牙,与门阀士族对立,起了一个平衡朝堂的作用。
贪财之类的毛病,话说这些门阀士族出身的官员,哪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二人先后来到,被下人领进书房,李诚以清茶相待后,屏退四周后才道:“李某近日观陛下,恐欲登泰山而封禅,二位何以教我?”
这话应该这么理解,“二位兄弟,不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抓住这次机会,飞黄腾达不远。”两人果然精神一振,原本就坐直的身子,坐的更挺了一些。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站起道:“敬宗当为前驱,明日上奏,敦请陛下登泰山。”
李诚笑而不语,眼神看着李义府。这哥们眼珠子转了转才道:“义府愿作贺表,以彰陛下文治武功可比秦皇汉武。”这话就有水平了,秦始皇和汉武帝都能泰山封禅,今上就不能?
嗯嗯,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么?大概意思就是这个。
总之这是李二最后一块心病了,泰山封禅后,这皇帝就没啥遗憾了。嗯,还是有的,没能长生不老,算不上超越秦皇汉武。
李诚笑了,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两人起身告辞,茶杯还烫手呢就跑路了。这哥俩的功名之心,不可谓不热烈。
李世民下旨,曲江池大宴三日,长安城金吾不禁。用现在的说法,狂欢节开始了。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的点燃了长安城居民的热情,上至公卿,下至庶民,沐浴更衣,走出家门。相比于男人,女人们的热情更高。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婆姨小姐们,更是热情高涨。
难得出门的她们,盛装打扮出门,这是难得的在人前炫耀风采的机会;也是骚动男女互相勾搭的好机会。
崔芊芊这样的正室好一点,得到了一个跟随李诚一起出息曲江池宴席的机会。
宴席是午后才开始,崔芊芊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几个侍女伺候着梳妆打扮。为了这一趟出席宴会,明明是轮到正室的晚上,崔芊芊给发扬了一把风格,让给秋萍了。
好在崔芊芊还比较能理解李诚的审美观,没有搞出那种花里胡哨的妆扮。时尚的发髻,最昂贵的首饰,穿戴整齐后来到李诚跟前求称赞。
李诚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娘子眼神里全是“快夸我”三个字,点点头道:“再好的衣裳和首饰,也不及娘子容颜的万一。”崔芊芊开心的要唱出来了,抱着李诚的脑袋啃一口,丝毫没有大妇的矜持,蹦蹦跳跳的到门口才停下,一脸威严的出门。
李诚擦了擦头上的汗,女人……呵呵!
长安城里的不良人算是遭了罪,寒冬腊月里,一个个忙的是一头的汗。累点归累点,但却都是一个一个的精神抖擞。眼睛瞪的溜圆,瞄着那些无赖子。满大街的娘子争奇斗艳,过眼瘾的同时,还得盯着敢于乱伸手的家伙。
陛下赐宴,普天同庆的时刻,谁要坏了事情,拿下关起来再说。
李诚提前一个时辰出门,这会长安城别看不大,但是路上车水马龙的,堵车什么的不是现代社会所独有。李诚自然是骑马而行,车上的崔芊芊挑着帘子,吸引无数羡慕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就是荣光啊,自成先生家里的大娘子,陛下赐宴得以列席。就这事情,能炫耀一辈子。别说是个女人都羡慕崔芊芊的待遇了,就算是男的,也有无数的羡慕的眼神看过来。
崔芊芊还算是好的,身边的丫鬟莺儿,那才是浑身发抖。场面太大了,她一个通房要不是李诚的缘故,根本没机会去见识曲江池的皇家赐宴。
李诚刻意减速,挨着车窗低声道:“莺儿别怕,曲江赐宴的菜一点都不好吃,没家里后厨做的口感好。每次我去那都不爱吃。”
莺儿不好意思的低头,涨红的脸褪了几分。崔芊芊听了笑道:“郎君贯爱胡说,谁家去赐宴是去吃菜的?”李诚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很快就都不紧张了。走了半个时辰,途中有人高呼:“哥哥!”
李诚看将过去,却是张大象。这家伙策马靠近,马背上行礼道:“哥哥不出门,小弟登门也吃了闭门羹,好在这里遇见了。”
张大象没有抱怨的意思,李诚的态度很明显,谁都不见呢。
“你家大人的事情,还有你去奔走?”李诚笑着低声回一句,张大象听了脸上一紧,一股热血冲上脸,顿时脸涨红的像猴子屁股,脖子上血管跳了几跳后,惊呼一声!
第五百八十七章 炙手可热
第五百八十七章 炙手可热
凌烟阁的名单还没有最终确定,李诚却很肯定的告诉张大象,张公瑾算一个。
围观的人不少呢,张大象的表情看在眼里。这是被语言侮辱了?
不存在的!李诚的人设很清晰,君子如玉!前提是别惹他,基本上惹到李诚的时候,就会理解什么叫两汉遗风,什么叫动手能力比较强。
总之就是,别碰李诚的底线,这家伙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就一定不会嘴炮。
既然如此,结论就是反方向的,张公瑾在凌烟阁上的可能性很大?
也就是说,李诚能得到内幕消息?皇帝那边露的口风?
各种联想在弥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陛下那里有个大概的范围,其中比较靠前的人里头,有张公瑾。既然如此,搞清楚这个名单,然后在可能的情况下努力一下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凌烟阁谁都想上,这是青史留名的好事。国人对这类事情的执着,从来都没变过。
张大象的待遇,让其他人也鼓起了勇气。李诚最近闭门谢客,搞的大家觉得他改变风格,变得高冷起来了。没曾想张大象往前一上,居然还是那个李诚,没有变化。
觉得跟李诚有过一段交往,有点交情的人心思都动了,赶紧的传递消息。
张大象还在激动中,跟着李诚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前方有人凑上来,口中道:“哥哥一向可好。”李诚瞄过去,笑了。来的是尉迟宝琪,这货跟张大象关系不错,跟李诚一般般吧。
自打李诚坚定的站在皇帝一边,跟山东士族不那么对付之后,原本的兄弟会就名存实亡了。所谓的商业联盟,维系了两三年就变成了各自为战了。主要还是李诚主动放弃了,没有强势的去争什么。或者说李诚转移了目标,从海贸入手了。
尉迟宝琪被李诚的笑容弄的有点尴尬,当初他跟着李诚可没少赚钱的。后来怎么说呢?人都是利益动物,家族利益高于个人情感,素来如此。
尤其是觉得没有李诚了,这块蛋糕大家也能吃的下去,不会吃坏肚子的时候。尉迟宝琪做的还算是好的,郑氏那种女儿都送出去的家族,为了北方市场带来的利益,不照样跟李诚保持距离么?门阀士族生存的守则,就是家族利益大于天。
唐朝那么多门阀士族,哪个做到毁家卫国的?瞪大了眼睛你找一找,就一个颜氏举家赴国难!就是因为少,才如此的显眼。山东士族要真的一心为国,安史之乱能糜烂半个大唐?
尉迟宝琪尴尬的时候,李诚的笑容变得真诚了,抱手道:“尉迟兄弟一向可好!”
尴尬被化解了,尉迟宝琪一声哥哥变得自然了许多:“回哥哥的话,无甚变化。”
怎么说呢?后悔吧?真的有点后悔,一直跟李诚保持良好关系的人就一个程处弼了,这货跟着去辽东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能靠军功封爵了。兄弟会这帮人,程处弼是头一号。
还有一个就是段珪,这货怎么说呢,关系一直没断,军功是没有的,不过钱赚的海了。唐军在高句丽的战利品,段珪是有销售份额的。这一单坐下来,比的上段家过去两年进项。
当初觉得单干收入已经很不错的兄弟会成员,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也有不后悔,或者说面子大过天的人——房遗爱。
房遗爱其实就在远处看着李诚,身边的马车里坐着的是高阳。停车是高阳的意思,从车窗里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李诚,又看一眼房遗爱笨头笨脑的样子,高阳的心情颇为复杂。
李诚在高阳的心中的形象似乎永远不会变,尤其是封侯之后,最佳夫婿的形象更为饱满了。崔芊芊成为了长安妇人和待嫁娘子们最羡慕的对象。不足三十岁的侯爷啊!再过十年,没准就是国公了。李诚的耀眼,把房遗爱直接踩地底去了。
高阳有点遗憾,那一夜居然没有种下。可笑的是,房遗爱似乎对现状非常满意,即便高阳至今不肯与之同房,他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这人真是没救了!
看着李诚那边,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去,高阳无趣的低声道:“走吧!”
房遗爱也不是无动于衷,只不过他的嫉妒没有战胜他的勇气。房遗爱很想找机会把李诚打一顿,问题是在李诚面前,他的战斗力不值一提。这就很尴尬了!
尽管没有证据说明自己的媳妇跟李诚勾搭上了,但是高阳很早就明确过,她其实最喜欢的人是李诚。房遗爱努力的克制着怒火,突然想到了长孙冲这个难兄难弟。
跟房遗爱相似的是,长孙冲疑神疑鬼,李丽质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见到李诚的前提下,因为表现出对李诚的欣赏,长孙冲就接受不了。
两人的毛病差不多,我的女人,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表现出欣赏和喜欢呢?没法接受!
人总是很容易原谅自己的,尤其是对不起的对象表现的很大度的时候。
李诚被一群昔日拥趸们簇拥着往前缓缓而行,最终在曲江池外才算完事。
扶着崔芊芊下了车,李诚夫妇过了关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时候有人大声道:“哥哥高义,适才未与我等计较,然则我等就当着没事一般么?”
众人看将过去,说话的是长孙温。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长孙温朝李诚消失的方向一抱手:“回头我便登门,向哥哥赔罪则个。总之不能若无其事一般。”
说着长孙温先走一步,也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众人渐渐散去,三五成群的说着话。
有人道:“适才哥哥说了,大家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此言未必是虚言。”
“放你娘的屁,你家有点好处,能拿出来给兄弟们分享么?”
有人果断的怼了回去,一点毛病都没有。至少在李诚出现之前,谁家有点赚钱的买卖,是不存在跟大家分享的。有意思的是,李诚说的是实话,问题是实话没人信。
里头已经来了很多官员,李诚带着夫人出现,自然有女官上前来接待。男女同席是不存在的,女人自有女人的圈子。这对金童玉女出现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一些官员立刻蠢蠢欲动,等着上前跟李诚说话。
没法子,当红炸子鸡!新鲜出炉的侯爷。这时候的李诚,已经有实力自成一派了。
崔芊芊跟着女官刚离开,一群官员便准备围上来,不想斜刺里杀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内侍。笑嘻嘻的给李诚行礼道:“辽东候,太子殿下有请。”
这一下把其他官员都堵回去了,跟谁争也不能跟太子争不是,左右时间还早,总是有机会的。不过众人看着李诚的眼神里,羡慕之色更家的浓郁了。
李诚的仇家很多,但是仇家这个东西,随时可以化敌为友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山东士族们仇恨李诚的同时,也非常羡慕崔氏蓝田房,能有这么一个女婿。搞笑的是这么一个好女婿,在蓝田房的眼睛里,竟然不如一些财货。
可见蓝田房当代的当家主事人是何等的短见?不然就凭一个李诚的存在,整个蓝田房在朝野上下的地位就能拔高很大一截。
跟着内侍走了十几步,李诚看见一个人正热切的看过来,赶紧停下脚步道:“劳驾公公稍带,某去打个招呼就来。”内侍赶紧赔笑道:“先生只管去,咱家不着急。”
内侍这种群体,素来是跟红顶白,最为现实的群体。没法子,这个群体生存现状就是这么残酷。李诚毫无疑问是太子最为依赖的辅臣,内侍们为了争接待李诚的机会都快打起来了。
崔慎行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刻意在这个地方站着,就是怕李诚进来看不到他。身边的几个同僚也不识趣,非要在这里站着一起说话。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来混个脸熟的,都是看在他有个好女婿的份上。毕竟蓝田房在政坛上,力量还是弱了点。
坊间有传言,崔氏蓝田房为一点蝇头小利,疏离了李诚。恐为长安笑柄!
这话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编的段子,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崔慎行必须站出来,表现出对女婿的亲热,以此来消灭这个谣言。问题是,他站出来了,李诚会响应么?
看着李诚跟着内侍走近,崔慎行就怕这家伙楞劲上来,当着没看见自己,那真是把脸丢的一干二净了。你还真别说,就崔氏家里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干的事情,李诚没准真这么做。
这个女婿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无甚跟脚的新丁,而是炙手可热,两宫宠臣。
崔慎行看见李诚终于停了下来,并且与内侍交代时,心头紧绷的弦松弛了一些。不过还不能放松,还有最后一下。万一这竖子过来,说几句难听的,还不如当着没看见他呢。
崔慎行犹自惴惴不安的时候,李诚上前来行礼道:“诚见过老泰山!”
这姿态,崔慎行浑身舒坦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命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命
“嗯!招呼到了就行,别让内侍等着急了。”崔慎行知道轻重,目的达到了就不纠缠。
身边几个官员主动打招呼,李诚一一见礼,这才告辞离开。
不用猜李诚都知道崔慎行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妥协还是要妥协。毕竟是读过《太祖选集》的,知道什么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今非昔比,李诚现在的情况,想躲在后面都做不到,已经被李世民父子推到前台了。
李治的眼睛亮了,脚下步伐加快,奔着李诚过来,施礼道:“见过师傅!”直接忽略了姓,这让边上听到这话的其他老师心里不舒服,但是无可奈何。李诚在李治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的第一人,谁来都不好使。
“见过殿下!”李诚回礼后低声道:“殿下,人前不必如此亲热。”
李治一愣,随即颔首道:“孤记住了。”没说知道了,而是说记住了。
这反应让李诚的压力有点大,李治对他的依赖根本就不加掩饰,东宫臣属可不少呢。
算了,这事情先放一放,有空私下里聊就是了。
这时候李世民那边一阵喝彩声,李治听了笑道:“父皇又在作诗了。”
李诚很了解这个学生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必对那些喝彩者心生不屑吧?
“殿下,让陛下开心,这是为人子的孝!此时此刻,为陛下喝彩,无伤大雅,不失为臣子的忠。难道一定要忠言逆耳,才显得自己是忠臣么?同样的话,不同的方式和语气来表达,听者接受的效果则完全不一样。”李诚下意识的上课。
李治听了喜上眉梢道:“师傅言之有理,以后要多多教导孤。”
这孩子没救了,至少暂时也没啥好法子,他认定的人怎么说都是对的。
“父皇让其他人作诗,师傅也是露一手。”李治平时看着挺稳重,像个太子的样子。在李诚跟前,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跟个孩子似得。这娃娃娘死的早了点,李二的虽然疼爱,但教导的时间总是少了点。方式也不是孩子喜欢的,这会李治是年轻人的真性情。
这还没满十六周岁的孩子,就开始学习治理国家了,也真是难为他了。
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啥都不懂呢,社会毒打还距离很远。不像李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得面对各种心机和威胁,真不容易啊。
“诗词乃是小道,于治国并无大用。将来太子登基,记得用臣子的标准,应该是脚踏实地做事,并且能把事情做好的臣子为优先选择。”李诚的声音很低,只有李治一个人能听到。
足够聪明的李治瞪圆了眼睛,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走吧,过去为陛下祝贺。”李诚低声交代一句:“等下看我眼色行事。”
“父皇,儿臣把师傅接来了。”李治到了李二跟前行礼回答,刚才是李世民问起李诚来没来,李治表示去迎接,这是来复命的。
“哈哈哈,自成何来迟也?”李世民喝了不少酒,满面红光,看见李诚心情很愉快。
“回陛下,臣可没迟到,这不是还没到午时么?”李诚笑嘻嘻的回答,李世民没有计较的意思,指着对面的位子道:“去太子边上坐下吧。”
这种宴席还是分席而坐,就是跪坐。不弄把椅子来坐下,原因是礼!这种正式的场合,礼就显得很重要了,所以才是席地而坐。意思是地上铺一张席子,然后跪坐,面前有案,摆着吃的。这是分餐制,日本人学去了,现在还这么干。
李诚不喜欢跪坐,很干脆的屁股落座,众人见了纷纷露出笑容,并没有说他失礼的意思。反倒是有人夸道:“自成有魏晋遗风。”
李诚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杜淹,当即抱手道:“不敢当,魏晋遗风,诚窃恶之。”
杜淹一脸的尴尬,我在夸你啊,这么不给面子?
“魏晋遗风有何不妥?”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开怼。李诚一看就乐了,褚遂良居然还没被怼够么?对着李诚可恶的笑容,褚遂良“哼”了一声,把脸扭开。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这样的遗风不要也罢。”李诚淡淡的回了一句,聊天终结者登场。众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李世民哈哈大笑道:“自成率性之人!众卿,喝酒!”
赶紧转移话题,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李世民绝对不会让他们怼起来的。
这世界上总不缺喜欢卖弄进而作死的人,一杯酒喝下去,有人拍案大声道:“自成不喜魏晋遗风,提什么五胡乱华,怕是读书不精吧?”
李诚看过去,顿时又乐了,这哥们不愧是作死小能手。柴令武这家伙,上次被收拾后,老实了好一阵子,估计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人杜淹刚才被怼一句都没吭声,是怕李诚么?恐怕未必,应该是从李诚不愿意提这个话题,联想到了另外一个要命的话题。
“哦,襄阳郡公何以教我?”李诚多坏啊,笑眯眯的反问一句,这是坑人不吐骨头的节奏。柴令武以为拿住了李诚的把柄,得意洋洋的站起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你坐下吧!”边上有人一把拽的柴令武坐下,柴令武扭头一看,是长孙冲。
“姐夫你……”柴令武刚说就被长孙冲冷笑喝止:“不想死就闭嘴!”
李二一直冷眼旁观,见长孙冲及时阻止柴令武作死,满意的点点头后,狠狠的瞪李诚一眼。那意思,竖子,别作妖。李诚想干啥,李世民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坑是啥呢?四个字“得位不正”。这是李世民的心头一根刺啊!
两晋司马氏得位不正,所以才有竹林七贤装疯卖傻。刚才柴令武要卖弄的就是这个,李诚都准备好夸他读书读的多,请他继续分析衣冠南渡的原因了。
嗯,然后先得罪皇帝,后得罪士族门阀,柴令武就算是犯众怒了。刚才杜淹就是因为联想到这些,这才闭嘴不言了。心里还有点感谢李诚呢,什么魏晋遗风,以后打死都不说了。
李治在一旁安静的旁观,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一直在观察他的李诚,放下酒杯时低声问:“殿下可有所得?”
李治低声道:“回师傅,弟子以为,父皇威压全场,师傅大巧不工,杜执礼知进退,柴令武……”说着摇摇头,李诚低声淡淡道:“柴令武最大的问题,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直呼其名,根本没把柴令武当一回事,由此克制柴令武为何在历史上要参与到谋反里去了。这种人说的好听一点,志大才疏。难听一点很简单——蠢!
“凡有看似不合理者,都应设身处地的想想,想来可以避免不少错漏之处。”李治根本不关心正在热闹的人群,继续低头与李诚交流。此刻李治心里一阵雀跃,师傅上课就是这么生趣盎然,随时随地都能勾起学习的兴趣。
“嗯,殿下长进了很多。身为太子,其实不用学习太多经典,也不用过多的去琢磨人。为上者,凡事当就事论事,不以人好恶为标准。事情对国家有利就去做,反之则否。至于是否对国家有利的标准,应该是综合国力的升降。”
“要善于从错综复杂的情况中找到主要矛盾,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迎刃而解。”
李治点头入小鸡啄米,今天这场宴会,李治有很明显的感觉,李诚拿自己当大人看待了。
别人看到这对师徒时,羡慕的眼神都要冒火了。李治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席位,一屁股坐在李诚的席子上。好在这时候有人站出来高声说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李治也缩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这可不比刚才了。
师徒二人窃窃私语的一幕,李世民看的很清楚,心里还是很满意的。李诚进入角色很快!这就对了,有才华的人,就该为帝皇所用。李诚以前还是年轻了,没法给太高的位子。所以放在外面去折腾,除了避免被众矢之的,也有积累资历的意思。
“……贞观之治,可为盛世。陛下功业,可追秦皇汉武。可知陛下天命在身,当效法秦汉,登高封禅……”正在抑扬顿挫的人是许敬宗,这货果然够不要脸的。
大概是李义府文采稍逊,这会没有抢先站出来,等许敬宗长揖之时,紧随其后:“臣附议,陛下文治武功,超越秦汉,此即天命。受命于点,封禅则理所当然。”
泰山封禅的本质就是四个字“天命在身”,传国玉玺上面有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有人因为得到玉玺,觉得自己受命于天,所以就自己封自己当了皇帝,然后被群殴致死。这一类的典型代表是袁术。
总而言之,“天命”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很重要。意味着大位正还是不正。泰山封禅就是去泰山祭拜,向上天汇报工作。表示自己干的很好,没有辜负上天的垂青。
李世民面带肃然的看着两个“奸臣”,李诚看了李治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不丢脸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不丢脸
泰山封禅是很严肃的事情,理论上来说敢去泰山封禅的皇帝,都是国家治理的很好,鼎盛一时,吊打周边各国。绝大多数皇帝心里是有数的,知道自己干的不算好,那就不去泰山丢这个人。也没有心里没点b数的皇帝呢?
答案是有的!历史上举行了泰山封禅的皇帝一共有六位。嬴政、刘彻、刘秀、李治、李隆基、赵恒。乾陵皇帝去泰山十几次祭拜,却没敢举行封禅仪式。不是他要脸,而是他不敢。
清朝的疆域辽阔不在汉唐之下,却没有一个皇帝去泰山封禅。原因不明,窃以为清朝的皇帝们,就没拿自己当做汉家正朔,一直是客居的身份在统治。
心里最没有b数的皇帝,要算宋真宗赵恒了,宋朝被周围的异族各种吊打,居然有脸去泰山封禅。这位也许是要脸的,只不过脑回路不正常罢了,所以成了反面典型。有他的撑托,李隆基也就不那么丢人了。
至于李治,仔细看其实干的也还不错,要不是武则天的缘故,李治没那么多诟病。
李诚站出来,现在立刻就安静了,几乎是一种本能的,众人就安静了下来。
这气场,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大概只有这些大臣们才知道,李诚的势是怎么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
文采斐然,舌战群相,与大家族利益挂钩,战功卓著等等。就算代表门阀士族的官员们打心里憎恶李诚,真的有机会把李诚拉到阵营里,他们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就好比手快的郑氏,现在谁想送女儿你能送的出去?
娶妻当娶崔氏女,这话听起来逼格很高,事实也是如此。你让辽东候李诚有机会再娶试试看,门阀士族送女儿的队伍能排出去好几里地。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利益”二字,在这两个字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同理,得罪李诚风险太大,羽翼丰满,大势已成,谁也不会去当那个出头鸟。
缓缓环视一圈后,不紧不慢的李诚离席,朝李世民的方向抱手长揖:“陛下功盖秦皇汉武,非天命加身不能诠释。即为天子,代天牧民,当祭而告天。”
这马屁拍的,没人反对不说,观众们反而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同样是拍马屁,前面两位连李世民的笑脸都没得到一个,李诚站出来一通过分的吹捧,李世民脸上笑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李治紧随其后:“父皇,儿臣附议。”这才是杀手锏,之前没人反对,不等于不想反对。鬼知道有没有人回去就写奏折找借口阻挠。现在李治跟着站出来,两代皇帝的脸面,谁家就是今后大唐历代皇帝的死敌。
于是群臣次第离席,纷纷附议,死活要让皇帝走一趟泰山,不去就是对天命不敬。
李世民不能站着不动了,起身对群臣回礼,然后三请四让的,所谓的礼。就算再怎么想答应,也不能立刻就答应啊,皇帝的矜持还是要的么。
最终李世民也没当场答应下来,接下来还有过程要走的。群臣回去写奏折,各种花式吹捧当今陛下,最后李世民才各种表示不情愿的样子,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宴会尽欢而散时已经是日暮沉沉。崔芊芊跟着女官找过来时,脸上兴奋的要唱出来似得。不用问都知道,今天她过的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李诚还是很凑趣的问:“娘子今日可还尽兴?”
车内的崔芊芊兴奋的点点头,边上的莺儿歪歪嘴:“郎君莫要捧臭脚。”
崔芊芊抬手轻轻地打她一下:“小浪蹄子,吃什么飞醋?”
这对主仆更像是姐妹,关系很好,不会真的打起来。不过对上武氏姐妹,那就不好说了。
好在武氏姐妹比较识趣,一墙之隔基本不过来找存在感。
次日一早李诚还在高卧之时,李家有客登门。门子不认识,帖子上名字也不认识。
好在崔媛媛起的早,见了帖子赶紧出迎道:“家主昨夜迟睡,怠慢王刺史了。”
来客王仁佑并不在意,拱手回礼,面带微笑:“来的唐突,失礼了。”
双方都很客气,崔媛媛示意奉茶后,赶紧转身去后面叫李诚。王仁佑见状也是感慨不已,崔氏蓝田房真做的出来啊,但是得利也是巨大。同类的例子有郑氏,这些年郑氏也算是缓过来了,不像贞观之初,被皇帝各种打压。
门阀士族的脸面固然很重要,但也得分事情。崔媛媛总归是个孀居之妇,崔氏也不会觉得太丢人,倒是郑氏跟着小小的丢了一点人,但是人家不在乎。或者说顾不上了,当时郑氏的环境太过恶劣,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想到这里,王仁佑还是很佩服郑氏荥阳当家人的,魄力十足。当年被人嘲笑几句,如何那些嘲笑郑氏的人呢?还不是整天围着郑氏转悠,希望能从郑氏手里得到一些好处。
李诚为太子师,王氏女为太子妃,两家本该就是一伙的。至于李诚封平辽侯一事,令河东士族咬牙切齿,在王氏看来不过是帝皇的平衡之术罢了。这个时候登门,或许很难得到最大的好处,但肯定是不会让人说什么的。所以,不丢人!
相比之下,当年崔氏、郑氏的举动,现在被门阀士族看来,就是所谓的眼光精准。
王仁佑耐心等待时,崔媛媛一溜小碎步到了后院,问了一句昨夜睡的偏房,气的跺脚道:“小蹄子不分轻重,贯会讨巧。”
崔芊芊从内屋里出来,看着院子里的姐姐笑道:“莫要人后编排莺儿,换做姐姐,这等光景郎君想起来也起不来呢。”
姐妹二人斗嘴就是那么一招,崔媛媛识大体,不肯多说什么,上前笑道:“妹妹便惯莺儿吧,太原王氏登门,妹妹去接待就是。”
这么一说,崔芊芊也稳不住了,赶紧道:“小蹄子却是不分轻重。”说着转身就走。
也不怪莺儿,死活没有怀上,赶上机会还不得往死里榨?崔芊芊的心思,全在如何兴旺李家上头,对这姐妹一般的丫头很是怜惜。加之李诚身体太好,吃饱后崔芊芊有点怕了他。
莺儿自然是不怕的,竭力奉承,恨不得死在下面才好,只求留下一儿半女。在这后院里,没个儿女,很难站住脚。莺儿早就想好了,回头不论男女,生一个就好,学秋萍弄点药吃,不再争宠才是谋身之道。
李诚这家伙按照现代社会的说法就是渣男一个,在唐朝可以算作模范丈夫了。结婚之前的事情不说,结婚之后再没往家里带人,这就很难得了。不然就李诚这样的,长安城里的“皮肉骨”,真真叫扫榻以待,保证不收钱那种。
崔芊芊到了偏房门口,听到没啥动静才开口道:“郎君,太原王氏来人,看帖子是太子妃的父亲。”李诚里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阵悉悉率率的,没一会李诚便出来了,看见崔芊芊也不脸红,淡淡道:“太原王氏乃河东顶级门阀,倒是看的够开的。”
崔芊芊不是傻子,低声问一句:“可是天谴一事?坊间传闻,解州上下恨郎君入骨呢。”
李诚往外走,院子里崔媛媛领着丫鬟端来热水和盆子在等着,上前伺候梳洗时低声道:“王氏未必会在意解州那点利益,倒是郎君如今是奇货可居呢。”
崔芊芊也道:“郎君,太子那边可有说法?”姐妹俩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敏锐性的,李诚擦了擦脸,淡淡道:“无所谓,走到今天这一步,李家不是谁都能拿捏的。随机应变吧!”
王仁佑等了有半个时辰,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背着手在堂前看着字画。李诚不过而立之年,长期家外,家中大小娘子久旷,起来晚一点在正常不过了。现在毕竟是李诚休假的时间,不用上朝。
听到脚步声,王仁佑回头,但见帘子一挑,李诚出来抱手道:“王公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别人的面子不给,太子妃的面子要给。说起来李治不喜欢太子妃王氏原因,还真的不怪王氏本身。新唐书里记载的武则天诬陷王氏一案,姑妄听之就是了。
本质上还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联合门阀士族,对皇权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长孙无忌肯定是不会谋反的,但他的权利欲和控制欲,与高宗身为帝皇的自尊心发生了冲突。
这个时候的王氏,当然还是春风得意之时。王仁佑态度很高,没有任何倨傲的地方,摆了一个下首的姿态,抱手回礼道:“久仰大名,此番回京述职,特来一瞻侯爷风采。”
李诚很明白他来的目的,肯定不是来仰视所谓的风采的。客套了两句,招呼落座,奉茶之后便道:“王公出身名门,非诚所能比拟,何故屈尊?”
王仁佑有点不适应这家伙的节奏,一般来说不是客气一番,然后送客,走到门口的时候自己停下脚步,提一句来意么?这样大家都避免了尴尬嘛,就算不答应,也不会不好看。大家都有面子,何乐不为呢?
由此,王仁佑想起李诚这家伙一贯不喜欢跟门阀打交道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事情呢,还真不能怪李诚。最初李诚与崔氏郑氏,还是有来往的。后来崔氏郑氏多有反复,才有了如今李诚的态度。
第五百九十章 又一年
第五百九十章 又一年
“李氏有女,王氏有子,可为佳偶。”王仁佑也没法矜持了,就不带李诚这么玩的。
当然这么玩也没啥太大的问题,上门求亲嘛,毕竟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媒人跟着,就是探一个口风的意思。如果媒人登门了,那就比较正式。事情不成也就传出去了。
当然也有媒人不在,求亲一事照样传出去的,比如崔氏怼李二的时候。这些士族太牛b,根本就不遮掩,反而用皇帝求亲的事情给自家长脸。结果可想而知,李二弄出《氏族志》。
“这个事情么?”李诚露出惊讶的表情,王仁佑见状心里发紧,要拒绝么?
“正是此事!望侯爷玉成。”王仁佑起身抱手,表示自己的态度很诚恳。
李诚赶紧起身回礼,招呼落座后才缓缓道:“平安虽为庶出,然诚爱若心尖。非诚不识抬举,实则早有话在先,平安婚事由她自己选择,父母不干涉。”
这话说的就很给王仁佑面子了,而且这事情不难打听,再者此刻只有两人对坐。李家的下人,想来是不敢偷听的。
下人不偷听,不等于女人不偷听,崔媛媛就站在帘子后面,听的仔细,心头忍不住剧烈的一跳,轻轻的后退几步走开,不敢再听。
天啊,太原王氏,太子妃的父亲主动登门求亲。这谁能想的到?
崔媛媛惊讶的眼珠子都圆了,郎君现在这么厉害了么?居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这亲要是定下来,今后李家靠着太子,飞黄腾达不在话下。秋萍真是好命啊!
尝闻李诚爱女若命,今日一见传言不虚。王仁佑有点遗憾,李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继续纠缠就真的不识相了。当即站起抱手:“如此,王某唐突了。”
“客气客气,实在是诚有言在先,让王刺史空跑一趟。”李诚赶紧客气,李治的面子要顾全的。王仁佑也不多留,拱手告辞,李诚很客气的送到门口才回来。
离开怀贞坊,王仁佑还不甘心,回到家里让人给太子妃带个信,说了这个事情。言下之意,看看能不让让李治出面提一下。
李治最近很忙,李世民决定要去泰山走一趟,走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眼瞅着要过年了,事情本来就很多。还有一个就是凌烟阁的名单要定下来,李世民把很多事情丢给李治和他的幕僚去处理,自己专注于凌烟阁和泰山封禅的事情。
忙了一天的李治回到家里,王氏带着下人迎接,李治坐下两人说了一会话。王氏家教严格,显得性子有点冷,平时也不太会取悦李治。一般情况下,如果李治没有明确表示,她就会很自觉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安静的呆着。
夫妻关系这上头,王氏比较被动就是了。
李治觉得今天的王氏不太对劲,平时他聊个几句后,没有留下来一起吃饭休息的意思,王氏都会主动告辞离开。今天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有点言犹未尽。
“娘子这是怎么了?”李治累的紧,没心思跟她兜圈子打哑谜。
王氏等到这话才道:“今日得到家中传信……”把王仁佑李家之行说完后,王氏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殿下可否代为玉成此事?”
李治听了露出笑容,不是觉得这个事情很好,而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想到这些便打开了话匣子,“秋萍姨么?真是个贤淑的女子啊。想当初刚跟师傅学习,经常赖在师傅的家中混吃混喝。”
王氏吃惊道:“殿下贵为皇子,宫中不缺珍馐,如何还用混吃混喝?”
李治想起过去的事情,心情大好,看着平时冷淡的王氏也顺眼了很多。拍着腿点点头道:“爱妃有所不知,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李家的后厨天下第一?不对,是师傅的厨艺。”
“李家美食倒是听过一二传言,君子远庖厨,自成先生才名卓著,如何厨艺高超?”
“这话不能这么说,圣人的意思,读书要联系前后文,不能断章取义。这话的意思,立意在‘仁’,君子不忍杀戮,故而远之。然则圣人还有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之说。对于师傅而言,厨艺不过是一种生活态度。”
二人聊起往事,李治兴致勃勃,王氏倒也没有把话绕回来。说了一番之后,意犹未尽的李治主动把话拉回来:“爱妃,岳父之意,孤知之也。此事不用再提了,真有这个心思,不如爱妃无事多与师傅家的后院走动走动,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想自成先生竟爱女至深,此事传出,闺中娘子,无不视先生为知己吧?”王氏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归根结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少女情怀,有人能理解,真是仰慕的紧呢。
李治点点头道:“师傅为人最是开明,从不轻视女子。对了,爱妃如能说动秋萍姨娘,此事倒也未必不能达成。”
王氏听了暗暗点头,把这个事情记下,回头下点水磨功夫就是。
不提二人,王仁佑之后,陆续有人登门说亲,都是当今豪门。结果都被李诚以同样的借口婉拒了,一时间,李诚爱女如命之名,传遍长安。果然如王氏所言,闺中娘子无不倾慕之。
临近年关,李诚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每日都要去东宫呆半天。好在最近李世民没有开大朝会,最多就是陪着李治去小朝会坐一坐,听一听李世民的安排。
泰山之行,时间定在来年十月。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卫生水平以及交通落后。
春季多发各种疾病,夏季炎热也不方便,秋季正好。古人用朴素的经验来决定行程,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定下时间后,除夕将至,李世民宣布放假过年。
各家最关心的凌烟阁,李世民打算年后再做决断。李诚不禁感慨蝴蝶翅膀的还是有作用的,本该是十八年的辽东战役提前了,本该是十七年的凌烟阁,推迟了。
原因嘛,李诚觉得还是李承乾的事情导致的,还有就是财源充足,兵精粮足,勾起了李世民要定辽东,而奠定登泰山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