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1章：慢慢查不着急
客栈外，一阵骚乱。
富老六率先领着典狱长回来。
这典狱长的名字，叫梁秦云。
被富老六握在手里时，还在剧烈的挣扎着。
“我为大唐立过功。”
“我为大唐死战过，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没犯法没饭罪，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
如果富老六是个官宦人家出身的。
没准还真会对他客气一些。
只可惜。
富老六并不是。
此刻听见他这话，富老六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地方是让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富老六紧接着又是一脚：“再让我听见从你嘴里蹦出来半个字的废话，我就弄死你。”
出身江湖的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些个狗官的恫吓。
你吓唬谁呢？
信不信老子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打了一把掌踹了一脚之后，梁秦云果然老实了。
不多时。
他就被扔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脑满肠肥，长得肥粗老胖的家伙。
李承乾不禁摇了摇头，信手接过富老六递过来的名册，道：“你就是秦州典狱长，梁秦云？”
梁秦云是没见过李承乾的。
但他也不是瞎子。
在场众人。
属李承乾的衣着最为华贵，身上还有着一股子难以用言语来述说的贵气。
所以当下就猜到了李承乾的身份。
“正是下官……”
梁秦云颤巍巍的回道。
李承乾略微翻看了一下名录。
“这上面记录的可全面？”
李承乾瞥了梁秦云一眼道：“所有进出过监狱的人都有记载么？”
“都有。”
梁秦云道。
“嗯……”
李承乾略微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耿智勇道：“你说的那两个人，叫什么？什么时候被捕入狱的？”
“王大山，王洪生……”
“他们是在去年八月被人抓紧监牢的。”
耿智勇如实回答道。
“去年八月……”
李承乾呢喃着，顺势翻开了名录查找。
他一边翻着，一边对梁秦云道：“这两个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
梁秦云跪在地上道：“听都没听过。”
“那人家怎么说。”
“人被抓紧监牢，还被打死了？”
李承乾歪头看了眼梁秦云道：“难不成，你是帮谁瞒着这事儿呢？”
“没有啊。”
“太子殿下，下官什么都没做啊。”
梁秦云道：“您说的这两个人，我听都没听过，何来打死之说？”
这时。
名录也已经被李承乾翻到了头。
然而上面，也没有这两个名字。
见到李承乾的表情，耿智勇意识到不妙。
“殿下。”
耿智勇指天说道：“我用我的性命担保。”
“那两个人确实是被押进府衙大牢了。”
“你胡说！”
梁秦云直接驳斥道：“大牢里面进没进人，我能不知道？”
“你知道你肯说吗？”
耿智勇心中冷笑：“这秦州城，谁不知道你和那赵庄头的关系？”
“呦？”
李承乾挑眉看着耿智勇：“他们俩还有亲戚？”
“有！”
耿智勇坚定道：“他就是那赵庄头的表舅！”
所谓赵庄头，就是那个小胡子。
也是这次案件的始作俑者。
“表舅……”
“有点意思……”
李承乾揉着下巴，看着梁秦云问：“那个赵庄头，你可认识？”
“不认识。”
梁秦云否认的非常痛快。
耿智勇见状，直接就笑了，张嘴就要骂。
但还没等他开口，李承乾就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好了好了。”
“你也别心急。”
“咱们现在查案呢。”
“事情，得一点一点的查。”
李承乾略微一笑，说道：“梁秦云，你确定那赵庄头与你没关系是吧？”
“是。”
梁秦云再一次坚定道。
“有！”
耿智勇憋不住了：“姓梁的，在太子殿下面前，你也敢撒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行的端做得正。”
梁秦云昂首道：“没有撒谎。”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我这不也是一点点的正在查证么。”
李承乾略微揉了揉下巴说：“而且咱们这位梁大人不是说了。”
“只要是进入监牢的凡人。”
“在名录上一定会有记载。”
“想来，咱们的典狱长也是不会撒谎的。”
李承乾看着梁秦云道：“对吧？”
梁秦云怔了怔，随后低头说：“下官虽然官小，但也是本本分分尽职尽责……”
“尽职尽责。”
“说得好……”
也就在李承乾这话刚刚落下的时候。
门外又一次开始骚乱起来。
紧接着，张忠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
“您交代的事儿，我都办好了。”
第1442章：目无王法
李承乾都差点被这家伙给气笑了。
证据确凿。
还在这里跟自己装傻充楞呢？
李承乾直直的望着梁秦云：“梁秦云啊。”
“本太子希望你搞清楚。”
“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平时的时候。
李承乾很少用本太子这样的自称。
可一旦他用了。
那就说明，他已经懂了杀机了。
但梁秦云依旧咬牙死撑：“下官一定是记错了。”
“好，好，好。”
“就算你记错了。”
“那这个小名册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名册道：“难不成，这个是你闲的没事，自己写着玩的？”
梁秦云没有说话。
好家伙。
和自己玩沉默是金呢？
李承乾摇头笑了。
“本来还想着。”
“你自己招供，我可以从轻发落你。”
“可你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李承乾缓缓抬头，对张忠道：“把剩下的人，也都带进来吧……”
“是。”
张忠插手应是，转身走出客栈。
这时。
李承乾也来到了梁秦云的面前。
“你啊。”
“也是跟着我父皇一起血里火里走过来的。”
“如果可以，我也很不想管你的事情。”
“毕竟，你是给大唐立过功，为大唐流过血的。”
“但是……”
“现在是你自己找死啊……”
李承乾摇头冷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可你难道就没听过一句话，叫人心难测吗？”
“你以为，你手下的那些人的骨头也都跟你一样硬吗？”
梁秦云听见这话，脸色大变。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殿下的话，下官听不懂。”
梁秦云拱手道：“还请殿下明示。”
“行了。”
“我也不想和你多废话了。”
“你自己看着就好了。”
李承乾背着手，对着门外喊道：“张忠，你的速度能不能快点啊，你家殿下等得花都快谢了。”
话音刚落。
张忠便带着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身上，穿着清一色的衙差衣服。
同时，也都是清一色的鼻青脸肿。
显然。
他们都是受到了张忠的‘精心招待。’
“你不是听不懂我的意思么？”
“那我就直接让你看看，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李承乾微微昂首：“牢头何在？”
“在……在。”
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中年人出列。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梁秦云：“你说，你不认识王大山，王洪生对吗？”
“来！”
“你来告诉他！”
李承乾一指牢头：“王大山和王洪生是怎么死的？”
中年牢头看了眼梁秦云。
张忠一脚踹在中年老头后背上，将他踹翻在地。
“殿下让你说话！”
张忠震声道：“你看他作甚？”
中年老头显然是被张忠给打怕了。
他赶忙道：“回……回禀太子殿下，王大山和王洪生，是在牢狱中被人打死的……”
“哦？”
李承乾轻笑：“详细说说。”
“呃。”
“这个……”
中年牢头再度看向梁秦云。
啪！
张忠挥臂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和你说过了，殿下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你要是再敢看他一眼，不好好回答。”
“爷这就结果了你！”
这一次，中年牢头是再不敢有半点迟疑。
“去年的时候。”
“王大山和王洪生被咱们……”
中年牢头看了梁秦云一眼，吞了口唾沫道：“被咱们典狱长亲自送进了牢房。”
“因为什么罪名？”
李承乾歪头问道。
“听说……听说是……”
中年牢头眼珠乱转。
显然，有些话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在本太子的面前。”
“你最好说实话。”
“如果被我发现。”
“你骗了我，可就不止是你自己要丢掉性命了……”
欺骗太子，那就等同于欺骗皇帝。
轻则掉脑袋，重则是满门抄斩。
这一下，中年牢头的额头上也见汗了，眼珠乱转。
“纸是包不住火的。”
“有什么事儿就实话实说。”
李承乾淡淡道：“我在这，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中年牢头听见这话。
又看了眼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张忠。
他吞了口唾沫道；“听说他们是得罪了典狱长的外甥，典狱长才把他们抓进来的。”
“胡说八道！”
事已至此，梁秦云哪里还能忍得住？
“我无姐无妹，哪里来的外甥？”
梁秦云指着那中年牢头喝骂道：“你分明是与人勾结，故意栽赃陷害我！”
中年牢头被吓得一哆嗦。
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已经开口了，那他只有一门心思走到底。
要不然。
自己必死无疑。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如果有半句假话，让天上下个雷劈死我！”
中年牢头看着李承乾道：“而且我还记得，当时动手殴打王家父子的人，就是老徐家的两兄弟。”
闻言。
李承乾目光扫视众人：“徐家兄弟何在？”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两个人的身躯明显开始哆嗦起来。
李承乾见状，心中了然。
他歪了歪头道：“他说的可是实情，是你们俩动的手？”
两人脸色发白。
最后，还是那年纪小的徐家老二率先绷不住。
他直接扑倒在李承乾脚下道：“殿……殿……殿下，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呵呵。”
“好一个被逼无奈。”
李承乾冷眼看着他道：“活生生的将人打死，你竟然还敢和我说，被逼无奈？”
“小人都是受典狱长的指使。”
徐家老二一脸恐惧道：“小人全家老小都在等着小人养活，小人不敢不听他的话。”
“然后。”
“你就打死了别人？”
李承乾的眼神愈发冰冷。
“你可知，你打死的人也有父母兄弟？”
“你可知，你打死的人也有妻儿老小？”
“作为官差，朝廷给你饭吃，给你的权威，是让你欺负百姓的吗？”
李承乾越说越气，踢腿一脚踢在徐家老二的脸上。
“畜生一样的东西，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完这话。
李承乾猛然转身，直直的看着梁秦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梁秦云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吭声。
李承乾仰面笑了。
如果是别人犯下这种罪过。
李承乾肯定会嘁哩喀喳，将这些作奸犯科的全弄死。
可是秦州这些，却非同寻常。
他们都是跟随过李世民的，更是建立过功业。
李承乾要是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给杀了。
回头，难免要落得个残暴不仁，虐待功臣的名声。
到了那时。
谁还会为大唐死战？谁还敢为大唐死战？
不过现在。
李承乾有了证据。
他没有片刻迟疑，直道：“把这个目无王法的家伙，剥去官袍，拉到街上，斩首示众，以正国法！”
“且慢！”
第1443章：狂妄至极
李承乾本来是想一口气把这些个家伙都给发落了。
然而。
话还没等说完。
外面就传来了一句且慢。
李承乾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去。
来人。
不是旁人。
正是秦州县令，张乃宽。
李承乾不认识他。
但是认识他身上的官袍。
那正是县令才能穿的衣服。
只不过。
他将这衣服改了些许样貌。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李承乾微微昂头道：“你就是张县令？”
“正是！”
张乃宽满脸傲然。
见状。
李承乾不禁皱眉：“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当朝太子。”
张乃宽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李承乾的目光一凝：“既然知道本太子的身份，为何不跪？”
“见君不跪。”
张乃宽向天拱手：“乃是陛下赋予本官的权利！”
“难道，太子殿下比陛下还要大不成？”
狂。
狂的没边。
不仅见到李承乾不跪。
看李承乾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就好似他的官职要比李承乾还大一样。
李承乾不禁摇头：“那我父皇可赋予你与本太子无礼的权利了？”
“并没有！”
张乃宽怔了下。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在本太子面前自称本官。”
“在本太子面前，说什么太子大过陛下的无礼之言。”
李承乾盯着张乃宽，淡淡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太子殿下误会了。”
“下官，没有那个意思。”
“说本官，也仅仅是顺口而已。”
“如若太子殿下介怀，下官可以给殿下赔罪。”
“不过，现在我们是在说正事。”
“还望殿下不要计较细枝末节。”
说着，张乃宽向李承乾深深地施了一礼。
李承乾冷哼一声。
这时。
张乃宽突然转变话锋道：“您眼前的这个人。”
“不能杀，也不能抓。”
“为何不能？”
李承乾眯眼看向他。
“因为他欠了朝廷的钱。”
张乃宽随手拿出了一个账本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信手接过，随意的翻看起来。
张乃宽则在一旁道：“五年前，梁秦云向官府借款二十万钱，用于购买良田，承诺十年内分批归还。”
“三年前，梁秦云又向官府借款十万钱，用于修缮房屋，承诺十年内分批归还。”
“一年前，梁秦云女儿出嫁，向官府借款二十万钱，为女儿置办嫁妆，承诺十年内分批归还。”
“总计欠官府五十万钱。”
官员向朝廷借钱的事情。
不是没有。
甚至朝廷也允许这样做。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长孙无忌那样腰缠万贯。
前几年。
魏征嫁女儿的时候。
他还跟李世民提前预支了一年的俸禄，给女儿置办嫁妆呢。
当然了，最后这些也都成了李世民的赏赐。
可是。
即便是魏征预支俸禄，也预支不了这么多钱吧？
魏征。
身为大理寺卿。
同时还负责门下省事务。
那一年的俸禄，也才十二万钱。
可眼前这个梁秦云。
只是一个典狱长。
他那里来的资格借那么多钱？
明摆着是有鬼。
然而。
张乃宽却不管那些。
他满脸堆笑的看着李承乾道：“殿下，如果这钱还不上。”
“那可就是打了朝廷的脸面。”
“同时也是打了皇家的脸面啊。”
他这笑容中，满是嘲弄。
张乃宽倒要看看。
李承乾是否会为了几个平民百姓。
而伤及朝廷与皇家的脸面。
但他小看了李承乾了。
就见。
李承乾随手将那账本扔在一边。
“五十万钱，又怎样呢？”
他扬手道：“张忠！”
“末将在！”
张忠插手应是。
李承乾摆手道：“拉出去，砍了！”
“是！”
张忠之听李承乾的。
哪里会管对方是谁？
此刻，一把揪起梁秦云就往外拖。
梁秦云慌了。
“大人。”
“大人救我啊大人……”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
张乃宽见状，满面惊讶：“殿下，您这是……”
“你家殿下不差钱。”
“五十万钱，我出。”
“人，杀了！”
李承乾朝着外面大喊道：“就特娘的在客栈门口砍！”
“是！”
张忠一点都没迟疑，将梁秦云按倒在地。
抽出佩刀，手起刀落，就将梁秦云的脑袋砍了下来。
旁边那小胡子被吓得瑟瑟发抖。
李承乾当然也没放过他。
“耿智勇。”
“小人在！”
“这人交给你了。”
李承乾目光直视张乃宽，头也不回道：“拉出去，在什么地方砍，都可以。”
耿智勇一怔。
李承乾这话的意思。
明显是让他亲手杀了那小胡子。
顺势为自己报仇啊。
耿智勇回过神，直接跪在李承乾面前，高呼道：“谢殿下隆恩！”
说完。
耿智勇迈步起来，一把抓住那小胡子就拖了出去。
这时候。
张乃宽忍不住了。
“殿下，你这是何意？”
张乃宽朝着李承乾道：“您是打算朝廷和皇家都丢光了颜面吗？”
“哈哈哈。”
李承乾仰面笑了。
“皇家的颜面是什么？”
“朝廷的颜面又是什么？”
“你知道么？”
“或者说，你在乎么？”
李承乾勾着嘴角道：“张乃宽，收起你的虚伪面孔吧。”
“你家殿下，不吃这一套。”
“或者说，自打你家殿下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
“这里的一些人，就注定活不了了。”
李承乾眯了眯眼道：“也包括你在内！”
听见这话。
张乃宽身形一震：“殿下，您这是何意？下官可是本本分分的从无越轨举动……”
“从无越轨举动？”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的灿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数年前朝廷就开始按照户籍分发土地。”
“可秦州，有几亩地是百姓所有的？”
“又有多少土地，是被别人霸占着的？”
张乃宽眉头紧锁。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今天李承乾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了。
不过。
他倒也不慌不忙。
张乃宽慢悠悠道：“殿下，我可是陛下牵马将。”
“就算要处置，也是陛下来处置我。”
换而言之。
你李承乾，没有资格杀我。
狂妄。
狂妄至极。
李承乾迈步上前。
一把揪住张乃宽的衣领。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爷想杀你就杀你，想让你活着就让你活着。”
李承乾声音冰冷：“告诉你。”
“你家殿下孩子的时候就见过这些了。”
“但是现在，你家殿下不是孩子了！”
说完这话，他猛地一推张乃宽，将他扔在地上。
“富老六！”
“给我把他看押起来。”
“要是让他跑了，我要你的脑袋！”
第1444章：重建信任
秦州客栈。
一场闹剧落下后。
场内只剩下了李承乾与李御两人。
来到李承乾近前，李御缓缓开口。
“你即便是抓了他也于事无补。”
“刚刚你让我去府衙时，我已经翻看过了账目。”
“那些账做的很干净，无法给他直接定罪……”
说实话。
李御也很想弄死张乃宽。
因为这家伙做的恶事太多了。
但是，没有罪证。
以当下这种情况而言，根本治不了张乃宽的罪。
反倒是李承乾现在贸然扣押朝廷命官，犯了条例。
“的确。”
“他将事情做的很干净。”
“但是即便做的在干净。”
“只要肯查一定能查得到的。”
李承乾看着李御道：“再者，你觉得我是为了一个张乃宽才来的秦州么？”
“难道……不是？”
李御有些狐疑的问。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张乃宽。”
“谁来不行？”
不用旁人，富老六自己一个就能把张乃宽的脑袋拿下来。
李承乾慢悠悠的说道：“我要的是百姓的信任。”
李御不解的看着李承乾，等他继续说下去。
“朝廷与百姓之间的关系。”
“其实，并非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
“曾几何时，我父皇就说过。”
“百姓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承乾道：“因为百姓信任朝廷，所以才会支持朝廷。”
“但如果有一天，百姓不信任朝廷了。”
“这个朝廷自然就不会存在。”
“如今，秦州一些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崩坏了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让百姓以为，这个世界是黑的，不是白的。”
“也让百姓以为，他们的命不值钱，比不上这些当官的。”
李承乾指了指脚下：“而今天，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重建这份信任。”
“只要有了信任。”
“我们的事情办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今时今日。
李承乾处理这些人的目的。
一方面是为了给死者伸冤。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秦州百姓展现他李承乾的态度以及他李承乾要惩治秦州乱象的决心。
等到百姓们慢慢信任了朝廷，慢慢信任了他。
也就不需要怕没人过来送上张乃宽的罪证。
听到这里。
李御终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李御怔怔的看着李承乾道：“有了今天的事情，肯定会有人过来状告张乃宽。”
“到了那时，我们自然而然就有证据了。”
“我的李叔果然聪明。”
李承乾给李御点了个赞。
“殿下就别夸我了。”
李御摇头笑道：“如果我真聪明，我之前就应该想到的。”
“哎哎哎。”
“这种事情，谁能提前猜到谁就是神仙了。”
李承乾胡乱摆手说。
“那么。”
李御抿嘴道：“殿下接下来，准备让我再做点什么？”
“当然是继续查案。”
他是皇子，是太子。
不是地痞流氓，更不是山匪恶霸。
他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就杀谁，办谁。
那样一来。
别说是民间的百姓会骂他。
搞不好李世民都得把他按在地上好好教育一顿。
所以。
他必须得查出证据来，才能继续办这件事。
而且打土豪这种事情。
他最喜欢做了。
第1445章：李世民的真实盘算
李世民当初让李承乾去秦州的目的。
就是让他惩治那边的官场。
顺便敲打一下某些人。
李世民不是傻子。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朝廷的一些弊端。
他当初给那些功勋的待遇有些过头了。
致使当下的百姓，遭受到了那些所谓功勋的屠戮与欺凌。
可是，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那些都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老人。
他没办法把这些人怎么样。
难道。
他也学学汉高祖，将那些功臣全部干掉？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
史书当中对他的记载，只怕又要往暴君的方面靠一靠了。
因此。
自诩仁德之君他。
即便装也得把这个场面装下去。
有些事。
他即便看见了也不能说。
即便是奏折送到手里了，也不能去查。
但他不能查。
不代表别人就不能。
比如。
他的儿子……
李承乾。
而且。
让李承乾去查，也是最为合适的……
……
另一边。
在和李御交谈之后。
李承乾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清灵正在房间内绣花。
见他过来。
苏清灵也不抬头：“忙完了？”
“嗯。”
李承乾点了点头。
他凑到苏清灵的身边。
看了眼苏清灵所绣的图案。
“怎么总是绣鸳鸯啊。”
李承乾随口道：“就不能弄点别的？”
“弄别的？弄什么？”
苏清灵瞥了他一眼：“难道绣个肘子，绣个馒头，再绣个红焖鱼？”
好家伙。
说的全是吃的。
李承乾也能看出来。
苏清灵这是对自己有怨气。
他虽然是把苏清灵给带出来了。
但这几日。
一直都领着苏清灵憋在客栈里。
旁的地方都没去过。
李承乾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走走吧。”
苏清灵闻言，顿了顿。
“去哪？”
“去城外的庄子看看。”
李承乾道：“不过别说我没提前说。”
“咱们这一次出去。”
“散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查案。”
苏清灵挑眉道：“查案？还没查完？”
“早着呢。”
李承乾摇头轻叹了口气：“秦州的这些个家伙，在这地方横亘了十几二十年了。”
“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
“一些脏东西，只怕早已沁入骨髓。”
李承乾慢悠悠道：“想要挖出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听见这话。
苏清灵面露不悦。
“既然你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过来？”
这几日她虽然没下楼。
但是一些事情，她还是听说了的。
尤其是听见那张乃宽对待李承乾的态度时。
她恨不得自己冲下楼去，给张乃宽两个嘴巴子。
“我倒也想带。”
“但是，咱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李承乾躺在床上，枕着苏清灵的腿。
“说实话。”
“开始时我也没明白父皇的意思。”
“他为啥就不让我带程伯伯和舅舅他们来呢？”
李承乾长呼口气：“直至来了这地方，我才明白父皇的一番苦心。”
苏清灵高挑眉头，一脸疑惑。
李承乾则是指了指自己道：“因为，我是他太子啊。”
“太子？”
苏清灵茫然道：“然后呢？”
“然后。”
“那还用说么？”
李承乾眯缝着双眸直视前方道：“无外乎四个字，新老更迭。”
“新老更迭？”
苏清灵怔了下。
回过神来时。
她不由面露惊诧：“你的意思是，将来……”
“嘘！”
不等她说完。
李承乾就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种话可不是胡乱说的。”
“要是让人听见，即便你男人是当朝太子也得被人给惦记上。”
苏清灵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所谓新老更迭。
无非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州是李世民这一支的龙兴之地。
那里有太多太多李世民的旧部。
将来李承乾登基。
这些人必然会出现面服心不服的情况。
如果李承乾不能将他们即时收服。
那么日后，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如此。
李承乾的江山，哪里还能坐得稳固？
苏清灵后知后觉道：“可是，秦州一个县令都敢如此对你。”
“那其他人呢？”
“如果张乃宽背后的那个大人物跳出来。”
苏清灵低头看着李承乾道：“你又当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呗。”
李承乾一脸的不在乎。
可苏清灵却有些急了。
“这哪里是能走一步看一步的？”
“万一一个没弄好，可就要出大事了。”
想明白前因后果。
苏清灵也有些着急了。
她忍不住道：“这次父皇可是给你出了个难题啊……”
“也不算是难题。”
李承乾勾了勾嘴角：“而且你考虑的事情，父皇其实早就考虑过了。”
“啊？”
苏清灵闻言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则是悠然一笑。
“你男人是当朝的太子，是李唐皇室的第三代。”
“不论是跟着我皇爷爷的第一代功臣也好。”
“还是跟着我父皇的二代功臣也罢。”
“那些跟我李承乾都没有任何关系。”
李承乾徐徐讲述道：“而父皇让我来秦州。”
“无非是因为从我对待张亮的事情上看出，我已经不怂这些个老家伙了。”
“所以，他才盘算着，让我提前把这一步棋给走了。”
“顺便让这些老家伙知道知道，我李承乾这个年轻的太子，并不是那么简单。”
苏清灵点了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
李承乾虽然年轻，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
但是他却拥有着远超这个年龄段的人的资历。
大唐的新一代将帅以及新一代文臣，几乎都唯他马首是瞻。
并且整个大唐的军伍之中。
除了蜀军对李承乾还有些怨气之外。
其余军中，对李承乾只有敬佩，没有不服。
尤其是来自凉州的那些军兵，对李承乾更是敬如神明。
此等身家，此等地位。
不论从什么方面算。
他都不需要惧怕那些个老家伙。
可是……
苏清灵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即便如此，这些老臣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
“早前，你吃他们的亏，吃的还不够多么？”
李承乾轻轻地撇了下嘴。
“你觉得你爷们会怕他们？”
“顶大天就是三天一参奏，五天一个群臣齐奏。”
“那有什么的？”
“反正父皇也不信。”
“顶天了，就是父皇把我抓过去打一顿。”
“我皮糙肉厚，打我我也不疼，随便……”
第1446章：想搞事情也搞不起来了
苏清灵看见李承乾的模样，有些无奈。
同时也有些无语。
自家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个毛病？
怎么动不动就要摆烂呢？
“一次两次，父皇或许不会信。”
“但如果次数多了呢？”
“或者，父皇万一信了呢？”
“到时候，你岂不是要……”
后面的话。
苏清灵没敢说下去。
想了想。
她又有些气恼。
苏清灵抬起粉拳砸在枕头上：“每次出来都得沾染一身骂名回去。”
“这种事情还不如不做的好。”
李承乾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都和你讲了。”
“有些话不能胡说八道，怎么就不听呢？”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说：“赶紧呸呸呸。”
苏清灵不情不愿的呸呸了两下。
李承乾躺在床上长呼口气。
“我告诉你。”
“父皇心里面，其实明白着呢。”
苏清灵闻言，没好气道：“明白什么？”
“他要是真明白，就应该把你好好的保护起来。”
“不应该让你沾染这些麻烦……”
李承乾笑了。
“我不沾染这些麻烦谁来沾染？”
“难道让父皇亲自来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李世民不同于寻常的皇帝。
他不是顺位继承的。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他其实是个造反出身的皇帝。
玄武门之变。
他逼父杀兄，诛灭亲兄亲弟全族。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的名字被永远刻在耻辱柱上了。
但是因为他的功绩。
这些事情，现在都被磨平了。
只要不想落得个暴君的名声。
那他在接下来就得本本分分的做事。
一点黑点都不能留给那些史官。
素清林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当李承乾说起这个时，也就想到了这些。
“糟烂事不会自己消失。”
苏清灵幽幽道：“不处理，永远都在。”
“所以啊。”
“你男人这不就站出来了么？”
李承乾道：“现在处理其实也是好事。”
“要不然等到以后再爆发，就什么都晚了。”
苏清灵看着李承乾，目光幽深。
听闻李承乾的这些话。
她大致也猜出了李世民的谋划。
李承乾是皇长子。
即便是他满身骂名，满身的黑点。
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将来继承皇位，顺理成章。
就算是想要搞事情那也得将他推上皇位之后再说。
可如果说。
趁着李世民在位的时候。
自己就把这些个人搞掉了呢？
那所有的难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坏事都是李承乾做的。
李世民没有沾染半分。
他还可以做他的盛世帝王。
李承乾做太子时虽然满身泥污。
但只要将来做了帝王，多做几件好事。
多为天下百姓以及天下苍生想想。
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将来的史书当中，或许也仅仅只是一句“太子年少时，轻狂荒唐。”
想到此处。
苏清灵轻叹口气：“可如果将来，还有人搞事情呢？”
“将来？”
李承乾勾起嘴角：“只怕他们想搞事情也搞不起来了吧……”
且不说。
李承乾能不能把这些人都敲掉。
就算不能。
以李承乾当下的影响力而言。
登上皇位以后。
他的帝位只会越来越稳固。
毕竟，他的身后有长孙家，还有一众巩固的二代们。
开始的时候。
李承乾其实也搞不清楚。
为什么李世民要把这么多的二代扔进自己的乾字营。
但是后来一想。
他也就明白了。
自己只要笼络住了这些人。
还需要为了将来发愁吗？
你跟我搞事情？
那我整你儿子就好了。
而除了这些个二代。
还有那些个受了李承乾恩惠才得以出人头地的寒门子弟。
例如，罗定安，薛礼，冯光耀等等。
那些个想要搞事情的家伙。
搞事情之前，那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自己是不是长孙家父子和那些寒门子弟乃至朝廷中这些二代们的对手。
李承乾看了眼苏清灵。
“行了，你也别多想。”
“这事早做晚做都要做。”
“趁现在，咱们上面还有擎天护着。”
“不如就一口气都给它做完了，要不然将来也是麻烦。”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说：“我一会要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苏清灵还沉浸在李承乾的话中没回过神。
听见他问。
苏清灵才回过神：“要是你不觉得麻烦的话，我当然是想去的。”
“那就收拾收拾。”
“咱们这就出发！”
……
说起来。
秦州城里面的建筑和规划。
那是极好的。
街道整齐划一。
站在街头一眼就能望到巷尾。
如果不是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太过突兀。
身处其中时。
大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感觉。
“这地方可真不错。”
苏清灵与李承乾一起坐在马车上。
望着周遭的场景。
苏清灵不由道：“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谁会想到，这里的水会有那么深呢？”
“是啊。”
“这个张乃宽，其实还是有些能耐的。”
李承乾也点头道：“只是，这人的心坏了。”
曾几何时在北漠的时候。
李承乾就是这样设计村落的。
当时，他还被李世民骂过。
说他不懂得战争格局。
一旦发生战争，这种直来直去的街道。
就是骑兵的游乐场。
人家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想怎么突击就怎么突击。
可那时候。
李世民怎么都没想到。
在不久之后的一天。
大唐会有一种武器能轻而易举的击杀数百步之外的目标。
他更不会想到。
在不久之后的一天。
大唐的武器能在数里之外，就叫敌人灰飞烟灭。
火器战争里。
什么格局都是白搭。
一轮覆盖式轰炸之后。
保证你什么东西都剩不下。
更重要的一点是。
这种直来直去的格局，更适合投入到火器战争里。
第1447章：江湖情报社
“清风飞雪阁？”
苏清灵呢喃了一句，不解的看向李承乾：“这是什么地方？”
“算是一个江湖人的落脚点吧。”
李承乾伸手将苏清灵接下马车。
江湖人的落脚点？
听闻李承乾的话。
苏清灵脸上的不解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
她对于江湖的认知很浅薄。
只是知道，李长恭的身边有很多人都是来自江湖。
高至行是，苑鸳是。
包括他身边现在的这些侍卫大多数也都是。
但是。
苏清灵也没有再继续多问。
自顾自的跟着李承乾一起走进了楼内。
楼内的装潢与外面差不多，雕龙画凤十分豪华。
无处不彰显着这里主人的富贵。
苏清灵有些纳闷。
在她的印象当中。
富老六那些人，可是穷的叮当响的呀。
难不成，江湖人和江湖人也有差别。
一些江湖人就是这么有钱的？
心里正想着。
一个衣着清丽的少女已经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清丽少女慢悠悠道：“请问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找你们阁主有点事。”
李承乾随口道。
“抱歉。”
“我们阁主平时不见客。”
“如果有事，还请二位就在这里说。”
“如果无事……”
清丽少女伸手，甜甜一笑道：“二位就请回吧。”
她说话间。
周遭几个正在站岗的强装汉子已经朝着两人走过来了。
瞧那架势是要赶人。
“先别急着赶人。”
李承乾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小铁牌递给那少女。
“看看这铁牌。”
李承乾眯缝着双眸说：“我想，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清丽少女接过铁牌一看，脸色顿时起了变化。
“敢问您是……”
“我是这铁牌主人的主人。”
李承乾昂首道：“这身份可配见你家阁主？”
清丽少女怔了怔。
“请您稍等。”
“我这就去禀报阁主。”
清丽少女走后。
苏清灵再也控制不住好奇，缓缓问道：“这地方是干嘛的？”
“应该算是一个情报机构。”
“在这里，只要肯花钱，什么消息都能弄得到。”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苏清灵说：“甚至是关于皇家的一些密情。”
苏清灵闻言，露出满脸惊诧。
给钱连皇家的消息都能买得到？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地方？
等候的时间不长。
那个清丽少女就从楼上下来。
“两位，阁主有请。”
“二位请与我上楼。”
这次，清丽少女脸上的恬淡表情消失，开始变得恭敬起来。
还真是见人下菜碟啊。
李承乾瞥了下嘴，跟着少女一同上了楼梯。
来到二楼一个写着明月的房间门外。
少女抬手敲了敲门：“阁主，客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里面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清丽少女闻言，推开了房门。
但她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低头做出请的手势。
李承乾一点没客气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苏清灵犹豫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房间内点着熏香。
梁上悬挂着条条薄纱。
走入其中，就仿佛置身原始深林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仔细观瞧，能看见薄纱丛的另一边，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李承乾略微皱眉，撩开薄纱，走入其中。
等他撩开最后一片薄纱时。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鸾帐。
一个身着大红衣裳的女人侧躺在床上。
女人的身材火辣，侧躺时更是将完美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李承乾不好美色，在此刻也不由有些失神。
直至一旁的苏清灵掐他。
他才回过神来。
李承乾尴尬的清了清喉咙。
这时。
一道黑影向自己飞来。
李承乾下意识的伸手握住。
低头查看，才发现这正是他刚才给那清丽少女的铁牌。
“据我所知。”
“这铁牌的主人，在很久之前就被带进宫里面了。”
“听说是给太子做了马前卒。”
“而你却说，你是这铁牌主人的主人。”
女人挑起眼帘看向李承乾：“难道，你是太子？”
“怎么？”
“不像么？”
李承乾摊开手道。
“像。”
“像极了。”
女人微微轻笑。
紧接着。
她缓缓起身，对李承乾深施一礼：“奴家，参见太子殿下。”
看她这模样，李承乾不禁歪了歪头。
“我说你就信？”
李承乾笑道：“你有这么好骗？”
“太子殿下说的是真话。”
女子低着头说：“奴家当然相信。”
李承乾闻言笑了。
这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女子低下头道：“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清风飞雪阁又不是什么人间福地。”
“我来这里，除了问消息，还能干什么？”
李承乾垂下眼帘道：“我想借用一下你的人脉，帮我查一个人。”
“查谁？”
女子挑眉问。
“秦州县令，张乃宽。”
李承乾如实道：“我想要一个足够将他下狱的罪证。”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女子点了点头：“的确不是难事。”
“可是太子殿下……”
“清风飞雪阁是个什么地方，您应该很清楚。”
女子抬头看向李承乾：“奴家这里的消息可是要收费的。”
李承乾伸手入怀，抽出了一叠钱票扔给那女子：“这些够不够？”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
李承乾的出手很阔绰。
那一叠二三十张钱票，尽是万字。
女子嘴角一挑。
“如果仅仅只是要一个足够下狱的罪证，当然是够了的。”
“可是奴家猜想，太子殿下要的应该更多才对吧？”
李承乾闻言，忍不住眯起双眸：“你还知道我想要什么？”
“太子殿下这几日在城内可是大出风头。”
“即便是傻子，大概也能猜到太子殿下想要干什么吧？”
女子恬淡一笑，道：“如果太子殿下想要，奴家不介意为太子殿下一起查出来。”
“只不过……”
后面的话。
她没有说下去。
但李承乾已经明白了。
他再度伸手入怀，抽出二十张万字钱票。
“我想。”
“即便是要他的脑袋，这些钱也应该够了。”
李承乾将钱票递给女人的同时道：“我已经有些不开心了，你要是再狮子大开口，可别怪我翻脸。”
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不爽就是不爽。
没必要掖着藏着。
女人当然能听出来，李承乾不是在开玩笑。
“太子殿下放心。”
“本阁的宗旨，就是让每一位来客都满意。”
女人微微欠身说：“最多一天，奴家就会将您想要的东西送到您的手上。”
“希望如此。”
第1448章：路遇不平事
从清风飞雪阁出来。
苏清灵有些失神。
对于她来说。
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有点扯。
尤其是这个唤作清风飞雪阁的情报机构，更是引起了她对江湖的好奇。
那片许多人都不曾踏足的领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行了。”
“别胡思乱想了。”
李承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说完，就牵起苏清灵的手。
迈步朝着旁边的一家酒楼走去。
……
走入酒楼后。
李承乾随便找了哥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
并且一口气点了八个菜。
时间不长。
琳琅满目的美食就被送到了桌上。
李承乾提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今天忙了一上午。
中午时没等吃饭，李承乾就领着苏清灵出门了。
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
还别说。
这家店的餐食是真的不错。
李承乾随手夹了鱼肉塞进嘴里。
这鱼火候和鱼肉都是极好的。
吃起来，滑嫩无比。
李承乾控制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苏清灵见状有些无奈。
不论是皇家还是世家，这年代的人都讲究礼仪二字。
“吃饭也该有个吃相。”
苏清灵慢慢地端起碗筷道：“狼吞虎咽的，哪里有半点太子该有的样子？”
“此言差矣。”
李承乾提起筷子道：“干饭，就得大口大口干才……”
嘭！
李承乾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穿着小二服饰的家伙就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没注意，一下子撞翻了一张桌子。
好在。
现在不是用饭的时间。
许多桌子都是空的。
要不然，这下非得引发一些混乱出来不可。
“掌柜的，出事了。”
“掌柜的，出事了……”
小二一边跑着一边高喊。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
一个中年人迈步出来道：“让狼撵了？”
“不……不是狼。”
“是张老二，是张老二来了。”
小二颤巍巍的对中年人道。
“张老二？”
掌柜听见这名字，脸色明显一变。
还没等中年人开口。
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壮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掌柜的。”
“考虑的怎么样了？”
汉子走进来后，大咧咧的坐在掌柜身前：“到底还能不能办事了？”
凭借那掌柜的惊慌眼神就不难判断出。
这汉子，就是所谓的张老二。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道：“张兄弟是想办什么事。”
“当然是你女儿嫁给我的大事。”
张老二挑了下眉：“怎么着，瞧您这意思，你是又打算抵赖了？”
掌柜不留痕迹的对小二做了个收拾。
随后。
掌柜又转头对汉子道：“张老二。”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掌柜的握了握拳道：“我这不是抵赖，是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你。”
“呦呵？”
“你果然还是反悔了？”
张老二站起身：“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把你这店面都给你砸了。”
“不过嘛……”
“现在砸应该也不晚。”
说话间，张老二走到掌柜身边：
与此同时。
后厨的方向一阵昏乱。
紧接着，一群仆役打扮的人从后面冲了出来。
将张老二团团围在了当中。
张老二出手如电。
就在掌柜即将脱离战团逃走的前一刻。
他突然迈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掌柜的衣领。
“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张老二捏着掌柜的脖子道：“聂端一个人的脖子，对我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你最好还是别让这些人过来丢人现眼了。”
“要不然，到时候丢了性命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掌柜的胸口剧烈起伏。
“张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张老二闻言，笑的更大声了。
“王法？”
“在中阳，老子就是王法！”
说着话，张老二猛地贴近掌柜：“告诉你，我相中了你家大女儿，那是你家大女儿的服气。”
“如果识相的话，就乖乖地把人给我交出来。”
“顺便再给个十几二十万的陪嫁。”
“等我娶了你女儿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掌柜的只觉得心中气恼。
想要求娶自己的女儿，就是这么求娶的？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程度？
见掌柜默不作声。
张老二阴沉着一张脸道：“掌柜的。”
“你最好还是赶紧想清楚。”
张老二滴溜溜冷笑一声：“让你身首异处我现在虽然做不到。”
“但捏断你的脖子……”
张老二紧了紧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你！”
“你无耻之尤！”
“我女儿即便一生不嫁，我也不会把她嫁给你这种人。”
掌柜的没有坐以待毙。
趁着张老二说话分心的时。
掌柜猛地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顺势脱身钻进人群里。
见此，张老二的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还敢跑？”
“给爷回来！”
张老二直接朝着人群冲去。
两个家丁见状，立马上前阻拦。
然而。
两个人加在一块都没有挨超过三拳。
两个寻常的仆从。
张老二抬手两拳就解决了。
这一下。
旁边的那些个仆从也都看不下去了。
纷纷上前，抡起拳头，抬起脚，对着张老二就招呼起来。
张老二绝非寻常人物。
即便是赤手空拳，这些仆从也不是他的对手。
转瞬间。
人群就被他打了个对穿。
也不知道是故意没走想要看好戏还是怎样。
当张老二冲破人群时，掌柜就在人群后站着呢。
那模样就跟村口的傻子一样，目瞪口呆没回过神。
然后。
他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再一次被张老二一把掐住了脖子。
这一次。
张老二没有惯着他，直接就要用力，让他持械苦头。
“放开他！”
这时。
一到悦耳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二八妙人从后院走了过来。
她的模样俏丽，嘴角有两个酒窝。
如若不是板着脸。
她的美丽程度，势必要再度拔高一个等级。
“张老二。”
“你放开我爹！”
女子来到张老二身前大声喊道。
“放开你爹？”
张老二看了看手里面的老头：“这个老头出尔反尔，让他活着干嘛？”
“不要！”
眼看着张老二要用力。
女子有些慌了：“别伤害我爹。”
见到女子的模样。
张老二脸上的笑容更胜。
“想让我别伤害他，简单的很。”
“你要是叫我一声好相公，那我就放过这老头……”
另一边。
坐在角落处的李承乾与苏清灵二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
两人一起看向对方。
这是路遇不平事了？
第1449章：你真以为小爷怕你呢
酒馆内。
见自家女儿即将受辱。
掌柜几乎要瞪裂眼眶。
“张老二，你个王八蛋。”
“有事冲我来，别找我女儿！”
掌柜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张口骂道。
“给老子闭嘴！”
张老二被骂烦了，抬手一巴掌抽在老头的脸上。
“别！”
“别打我爹……”
张老二闻言挑起眼眉。
“怎么着？”
“你这是想开口叫了？”
女子咬着嘴唇，似是正在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老二提出的条件。
莫说是在封建时代，即便是在后世那也是对女子的羞辱。
可女子也了解张老二的为人。
自己今天要是不认下这份羞辱。
即便他不把自己爹爹打死，也要被狠狠地折腾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
女子松开了攥紧衣角的手，低头道：“我叫……”
父亲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女子张嘴，准备将那令人作呕的三个字说出口时。
一个淡漠的声音缓缓传来。
“看来。”
“现在这天下真的是变了。”
“不仅让强盗之流充斥民间。”
“更让强大胆子大到敢当街行凶，甚至是入室行凶。”
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并肩迈步朝着众人走来。
男人一边走一边道：“有时候也怪不得一些江湖人，总是把惩恶扬善以暴制暴挂在嘴边。”
“像你这种人啊，即便是被杀上一百个一万个，那也死不足惜。”
张老二闻言，愣了下。
他转过头，顺着声音看向来人。
当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张老二的脸色阴沉下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李承乾与苏清灵。
当然。
张老二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他只以为，李承乾和苏清灵是普通的食客。
张老二讥笑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算干嘛的？”
“就是觉得你欺负人，欺负的有点过了。”
李承乾缓缓伸出两根手指：“一，自己滚蛋，二，我把你扔出去。”
见这一男一女走过来。
周围的那些仆从也很吃惊。
这人想干嘛？
己方这么多人都打不过张老二一个。
他站出来干嘛？
找揍吗？
那客栈的小姐也露出了满脸惊诧。
说实话。
在这种时候谁都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救自己。
她也看过不少，书写着英雄救美的戏文本子。
可现实和戏文本子是不一样的。
在现实当中。
哪有那么多英俊潇洒，并且还身手矫健的人？
往往都只具备一项罢了。
眼前这个，长得是英俊潇洒。
但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着实让人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这位客观。”
“你还是先走吧。”
掌柜率先出言。
他之所以说出这话。
当然不是为李承乾的安危着想。
主要是他不希望有客人在自己这里出事。
要不然砸了招牌，以后谁还会来他家吃饭？
他这生意还怎么做？
可是。
李承乾不为所动。
仿佛没听见一样，领着苏清灵走到了近前。
“呦呵。”
“这是真不怕死啊……”
张老二晃了晃脖子。
他松开了老头，转而朝着李承乾走了过去。
距离李承乾不足三步之后。
陡然起速，抡起拳头朝李承乾砸去。
众人摇头叹息。
没本事出来干嘛来？
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刚才他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张老二。
这细胳膊细腿的家伙，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而面对对方挥舞过来的拳头。
李承乾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就站在原地，缓缓抬起了手。
“找死！”
张老二觉得有被冒犯到。
这是瞧不起自己？
想着。
张老二抡过去的拳头又加了几分力道。
完全是奔着一拳把人打的骨断筋折去的。
可是。
他的拳头刚刚挥到李承乾的面前。
让人震惊到颤抖的一幕发生了。
场内。
没有骨骼撞击肌肉的声音。
更没有任何人的惨叫声。
张老二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下。
就像是被铁钳卡住了一样，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拳头分毫。
李承乾单手捏着张老二的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点本事，凭什么出来欺男霸女？”
李承乾淡淡道：“回家种地去吧，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
张老二闻言，恼羞成怒。
好似龇牙咧嘴，走火入魔一般，与李承乾较劲。
然而。
李承乾的脚下就跟长在地上了一样。
不论张老二如何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李承乾略微眯了下眼睛，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啪！”
一个嘴巴子抽在张老二脸上。
“你敢打我？”
张老二用另一只手捂着脸，一脸惊诧。
“啪！”
“打你怎么了？”
“啪！”
“你算什么东西？”
“啪！”
“你是有什么靠山？”
“啪！”
“要不给你个机会，一起找过来？”
李承乾一手捏着张老二的手腕，一手抡圆了大嘴巴往他脸上招呼。
“嘭！”
最后。
李承乾抬腿又是一脚。
他的力量有多大。
他自己都不知道。
张老二那近一百六十多斤的体格子，直接被踹的向后倒飞出去两米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下。
张老二哪里还敢胡言乱语？
仅仅是出了一只手，就让他难以抗衡。
这也就更别提动手了。
张老二落地之后，直接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那条道上的？”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混江湖，就要有个混江湖的规矩。
但李承乾并不是江湖人。
“他的名字，你没资格知道！”
苏清灵看不下去了，娇声喝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李承乾怔了下。
说实话。
他还没玩够呢。
这种人渣，要是不好好给他点教训。
那自己出手的意义何在？
难道就是打他几个嘴巴子？
可是，媳妇都开口了。
李承乾也不能下她的面子。
李承乾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滚吧！”
张老二闻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候。
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半点轻蔑。
看向李承乾时，甚至还有些惶恐。
不过。
等走到酒楼门口。
张老二突然回过头：“梁子结下了，我会去……”
他本想说。
我会去找你的。
但还不等他说完。
一道黑影就直奔他袭来。
紧接着，张老二的身形顺势向后倒飞出去一直翻滚到了街上。
李承乾缓步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看着满地打滚的张老二，他笑的轻蔑。
“怎么着？”
“你特娘的是真听不出好赖话是吧？”
“小爷放过你，那是因为小爷媳妇开口了。”
李承乾指着那张老二震声道：“你特娘还真当小爷怕你呢？”
这下。
张老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在街上众人注视下，低垂着脑袋撒丫子跑没影了……
第1450章：找死的
酒楼内。
一片寂静。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们惊叹于李承乾的本领。
同样惊讶于李承乾的作为。
掌柜的率先迈步走来。
来到李承乾面前后。
掌柜率先施了一礼：“多谢壮士相助。”
“可是刚才那厮不是普通人。”
掌柜一脸急迫的看着两人道：“还请二位赶紧走吧。”
“我饭还没吃完呢。”
李承乾皱眉道：“走什么走？”
“今天这顿饭。”
“算是小老儿请二位的。”
掌柜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招待二位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天实在是不行，二位还是赶紧走的好。”
他这摆明了是怕那张老二回来报复。
就在李承乾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个仆从跳了出来。
“掌柜，不能放他走啊！”
“为什么？”
掌柜横眉瞪眼的看过去。
“张老二可是他打的。”
那仆从满脸惶恐的说道：“张老二是个什么人您不是不清楚，要是一会他领人回来报复。”
“看不见这个罪魁祸首，那我们岂不是都要遭殃？”
他这话没有控制音量。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包括李承乾与苏清灵在内。
苏清灵横眉立目。
这话几个意思？
我们帮你们解围，你们不感谢我们，反倒责怪我们多事？
“放肆！”
“不得胡说八道！”
不等别人开口，掌柜就率先出声呵斥。
“要不是这位壮士出手。”
“小女就要遭受那匹夫的羞辱。”
“你们也得受到池鱼之祸。”
掌柜大声斥责道：“现在，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周围仆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个哭丧着脸，活像是死了亲爹。
“不可否认。”
“他的确是救了我们。”
刚才说话那仆从道：“但同样也是害了我们啊。”
“掌柜，您不是不知道，张老二可不是寻常的地痞。”
“他可是军户出身的老兵油子。”
“今天他挨了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等到那些官军来了，我们怎么办？”
说完。
仆从指着李承乾愤然道：“人是你打的，和我们没关系。”
“所以，你也别想走了。”
“等人家来了，你自己和人家请罪！”
李承乾闻言，差点被气乐了。
他扭头看了眼苏清灵说：“瞧瞧，我说要走，你非不听。”
“这就是出头的代价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的时候，多一事真的不如少一事。
苏清灵一脸愤慨：“说到底，就是一群不知道恩义的王八蛋！”
她这一骂。
直接把那掌柜父女骂了个大红脸，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明明可以坐视不理，可以转身就走。
可是。
他们没有。
他们站了出来，为自己出了头。
然而。
现在这些人竟然还拦着他们离开。
掌柜羞愤难当，直开口怒道：“都给我让开，让他们走！”
“别听他的！”
仆从招呼了一声道：“兄弟伙一起上拦住他们，要是让他们走掉，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有了这仆从带头。
一下子，周围几个家伙反应过来，立刻将李承乾与苏清灵团团围住。
可李承乾会怕么？
开玩笑。
尸山血海他都经历过了。
就眼前这些个杂七杂八的酒楼伙计。
即便是让他们一只手，他也一样应付的过来。
李承乾目光环视周围：“今儿也算是开了眼了，人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听见这话。
其中几个脸皮薄的，不免红了脸。
刚刚明明是人家帮己方解了围。
自己现如今却去找他的麻烦。
这是什么道理？
但在这时候他们那里敢说话？
如果李承乾走了的话。
等张老二领着人回来。
遭殃的就是自己这些人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别提，这两个本就是陌生人的家伙了。
就在这时。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
一众身穿甲胄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老二赫然也在其中。
百姓们见状，纷纷驻足观瞧。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当兵的？”
“不知道啊，该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嘿，你还没听说啊，咱们秦州张司马的弟弟，瞧上了这酒楼掌柜的独生女了，估计是求娶不成，来强索了吧。”
酒楼内。
李承乾面色如常，牵起苏清灵的手，慢悠悠道：“今天争取不让你见到血。”
苏清灵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甲士当中。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看了眼身旁的张老二道：“谁打得你？”
“我……”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张老大抬头看去，正瞧见李承乾与苏清灵两个。
李承乾怎样，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他身边的苏清灵，可是美的不像话。
什么掌柜的独生女。
在她面前，那就是纯纯的边角料。
张老大看了之后，眼眸中也不禁流露出些许异色。
李承乾也是男人。
自然知道这异色是什么。
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女人？
这人是真的想死啊。
李承乾直接挡在苏清灵身前，冷眼注视着张老大。
这时。
张老大回过神。
他轻蔑一笑：“你可知，你打的是谁？”
李承乾看了眼张老大，又看了眼张老二。
两人的长相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几乎一眼就能判定，两人是亲生的兄弟。
李承乾歪着脑袋道：“他是你弟弟？”
张老大愣了下，随后笑了。
“猜的不错。”
“所以，你好好想个解决办法吧。”
张老大慢悠悠的坐下，道：“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没准可以放过你……”
“他自己找打。”
“怪不得我。”
李承乾歪着脑袋看着张老大道：“而且，你现在好像也是在找打，哦不，是找死。”
最后两个字。
李承乾说的格外阴冷。
甚至空气中都已经开始弥漫起一股森冷气息。
显然。
张老大刚才看苏清灵的的那个眼神，已经激起了李承乾的杀意。
然而。
张老大却跟没感觉到一样。
“那你又何尝不是在找死？”
张老大仰面笑道：“我知道你有点本事。”
“但是我这里的五十人都是上过战场的猛士。”
“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几个，亦或者你能承受住几刀？”
说话间，张老大缓缓地伸手摸向腰间。
李承乾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过，李承乾动也不动，只慢悠悠的说道：“我劝你最好别拔刀，否则你会死，甚至你的全家都会死……”
第1451章：乾字营
听见李承乾的话后。
张老大笑了：“你在威胁我？”
“没有。”
李承乾眯了下眼睛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他是什么身份？
当朝太子。
在他面前拔刀，说他是大不敬都算轻的。
如果李承乾想的话，治他个欺君罔上那都没什么问题。
欺君罔上，那是不赦之罪。
轻则死一家，重则是要诛九族的。
可是。
张老大却不知道这些。
此刻见李承乾那嚣张的姿态。
张老大顿时怒了。
“既然你这么想早点死。”
“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也就在张老大准备拔刀的时候。
酒楼外，忽然一阵骚乱。
街道的尽头，齐整整的奔涌过来一行人。
百姓们看见这样的情景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当兵的？是当兵的抱窝是怎么着？
酒楼内。
那些个仆从也都愣了。
难不成，是张老大怕他这些人杀不了李承乾又叫了别人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
数十名身着锦袍腰挎百炼横刀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且不说这些人的穿着。
单说那气质就与张老大带来的人不一样。
在这些人面前。
张老大带来的那些就像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一样。
看见这些人。
张老大面露不解：“你们是干嘛的？”
没人回话。
甚至都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承乾的身上，眼神炙热无比。
这时。
人群忽然左右分开。
一个只有一只臂膀的汉子走了进来。
他左右环顾一眼，最后朝着李承乾走来。
“我等乾字营旧将叩见太子殿下！”
这人正是乾字营统帅，罗定安。
随着话音，罗定安率先跪地。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跟着效仿。
看着眼前这场景，听着他们说的话。
在场一众人都傻眼了。
太子？
眼前这个是太子？
李承乾，为大唐开疆拓土十数年。
他的名号，早已响彻天下。
东北三番觉得自己身子骨英朗。
结果呢？
被他杀了个干净。
东北新三番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大唐的权威。
结果呢？
依旧被他杀了个天翻地覆。
西突厥觉得自家的骑军天下无敌。
结果呢？
还是被李承乾领着队伍打的哭爹喊娘。
除此之外，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跪在地上的人的身份。
乾字营，李承乾的嫡系亲兵。
从李承乾出道开始，就跟随在李承乾身边。
李承乾经历过的，他们也都经历过。
甚至有好几次，队伍都差点被打没。
虽然乾字营的人数只有三千不到，却是公认的王者之师。
之前。
听说乾字营已经解散了。
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仔细一想。
大家也就都反应过来了。
人家不是亲口说了么。
他们是乾字营的旧将。
李承乾的目光一直都在罗定安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
李承乾满眼诧异。
之前兵制改革的时候，他就将罗定安等一众人交给了李世民。
让他将这些人编入武研院中，担任武将们的教员以及添补各地削减地方将领后留下来的空缺。
“回禀殿下。”
罗定安单手扶着胸口道：“是陛下调遣我们过来的。”
“陛下？”
“我父皇？”
李承乾一脸疑惑，但还是伸手将罗定安从地上拉了起来。
“是。”
罗定安抬头看向李承乾。
“陛下说，殿下在这边遇上一些麻烦，需要人手帮忙。”
“所以就将我们调遣过来听从殿下的调遣。”
“乾字营三千人已经尽数到位，只等殿下吩咐。”
说话时，罗定安满脸激动。
终于，终于又要和殿下并肩作战了。
看见他们。
李承乾也很高兴。
“没什么可吩咐的。”
“耨！”
李承乾指了指张老大道：“就是有一些小鬼作祟罢了，我自己能处理得了。”
“既然是小鬼。”
“何需殿下动手？”
罗定安眼神一撇，声音平淡：“来人，拿下！”
两个乾字营的兵甲点头应是，转而便朝着张老大走去。
张老大差点被吓尿了。
哪里还有刚才那威风八面的模样？
面对两个兵甲的押解，他浑身上下剧烈颤抖着，不敢有丝毫反抗。
张老大虽说只是一个城防营的校尉。
但李承乾的名字谁没听过？
乾字营的传说，谁没听过？
吐谷浑，东北三番，高句丽乃至东瀛倭国，在他面前都只有哀嚎和求饶的份。
看着张老大哆哆嗦嗦的样子。
李承乾迈步走上前：“你还觉得我是在威胁你么？”
“不……不是。”
张老大哆哆嗦嗦道：“我……不……属下，末将……”
显然，他是被李承乾给吓坏了。
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到最后，张老大只能说出一句：“殿下饶命……”
“我这个人呢，脾气很好。”
“从来都没有胡乱杀过一个人。”
“更没有因为谁的几句话，就大开杀戒过。”
李承乾摇头轻笑：“但今天，你可真是让我动了杀机了呀。”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地皮。”
“作为校尉，护着点弟弟本没什么。”
“在这天下哪里没有这种破烂事情？”
“惹了祸，事后给些银两好处作为补偿也就算了结。”
“别人不说，我自己的弟弟要是惹出事端来，我也会去想方设法的帮弟弟摆平麻烦。”
说到这里，李承乾笑了笑。
可是表情随即变得冰冷。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纵的你弟弟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承乾指了指脚下道：“这是秦州，我父皇的龙兴之地。”
“在这样一个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你可有将我父皇放在眼里？”
“亦或者，你把我们大唐的朝廷当成什么了？”
他张老大可以在百姓面前肆意的逞威风，摆架子。
但在李承乾面前，他只有颤抖的份。
远的不说，聊聊近的。
李承乾可才刚刚灭了一个人的九族啊。
张老大听见李承乾的话，脑袋垂得更低了。
“小人知罪……”
张老大咬牙道：“还请殿下看在小人家中还有八十老母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得了。”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八十老母，三岁小儿。
这都是烂大街的托词了。
“你当初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你的母亲。”
“所以，做出恶事之后的后果也别让老人去替你承担。”
李承乾挥手道：“定安，把他带下去吧。”
“让人好好查查，他的身上应该还有别的案子呢。”
李承乾特意加重语气道：“尽可能，一个错事也别落下……”
第1452章：明哲保身
说完话。
李承乾牵起苏清灵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楼。
罗定安立在原地恭送他出门。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罗定安缓缓转过身，看向张老大，笑了。
“没想到。”
“陛下让我们来到秦州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处理一个泼皮。”
他的话语中，既有无奈又有兴奋。
无奈的是，乾字营历来做的都是大事。
张老大在他们的眼中，的确不算什么大人物。
甚至面对面走过时，他们都无需多看对方一眼。
兴奋的是，他们终于回来了。
终于又和李承乾站在了一起，又能和太子殿下并肩作战了。
乾字营当中的乾字，终于又开始明亮了起来。
罗定安缓缓挥手道：“带走吧，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慢慢查！”
“是！”
周围几人立刻应是。
随后纷纷上前，将张老大一众人领走。
这时。
罗定安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钱票放在桌子上。
他单手锤了锤胸口，对掌柜等人道：“今日多有烦扰，还请诸位不要挂心。”
“等来日有机会，我等必会再来捧场！”
说完。
罗定安转身离开了酒楼。
直至这时。
酒楼里面的人才如梦初醒。
天呐。
今日自己这是遇上了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城内的校尉，乾字营的将军，甚至是太子殿下，竟都跑到自己的这个小店里来了。
那掌柜心有余悸道：“幸亏今天我们是吃亏的一方啊……”
如果今天是他们欺负人，碰巧被李承乾看见。
那最后他们的下场就不一定是怎样了。
掌柜的女儿若有所思。
她上前扶住父亲的胳膊，慢悠悠的说：“不过看起来，咱们的太子殿下，真的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呢。”
畅想中文网
传闻中的李承乾，好大喜功，嗜杀易怒。
所有人都把他描绘成了一个活阎王。
可是在现实当中。
除了他发怒的时候，其余尽是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想着他刚才保护自己，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掌柜见状，亦是反应过来。
“闺女，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
“唯独这个男人，你想都不能想。”
李承乾是谁？
当朝太子。
他身旁的位置可是寻常人能够企及的？
苏清灵也好，卢婉洁也罢，甚至是无忧，苑鸳。
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
掌柜说这话也是为了自己女儿好。
有些事情，最好还是想也不要想，否则徒增伤悲。
“我知道了爹。”
“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女人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他人真的不错。”
说着话。
女人的眼神开始向外飘去。
显然。
她嘴上虽然是答应了父亲。
可是心里面，却并没有真的当回事儿。
……
马车内。
苏清灵欲言又止。
李承乾见状，笑了。
“有什么话，尽管问出来就是。”
所谓夫妇一体。
从他们两个成婚的那日开始。
他们俩就是一个人了。
有什么话是不能问，不能说的？
苏清灵抿了抿嘴：“我就是好奇，父皇怎么突然把乾字营给调过来了。”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她很清楚为什么李承乾会在乾字营声望名望最鼎盛的时候宣布将乾字营交给朝廷。
无非为了四个字，明哲保身。
乾字营的名望太大了。
尤其是在抵御倭国入侵时所展露出的实力，足以让天下人觉得惊叹。
如果说。
乾字营是李世民的卫队。
那没什么可说的。
天下人只要竭尽所能的去夸就是了。
但，乾字营是李承乾的卫队啊。
李承乾作为太子却拥有一支这样的队伍。
怎能不遭人妒羡？
李世民很信任李承乾也有意让他做帝王不假。
但现在，这天下，还不是李承乾做主。
这个天下的帝王依旧还是李世民。
所以，他必须得舍弃强点。
否则不一定什么时候，这个强点就会暴雷。
可现在。
李世民为什么又把队伍还给李承乾了呢？
苏清灵着实想不明白。
“或许是父皇看我真有难处了吧。”
李承乾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说：“乾字营来了也好。”
“总归不用我那么辛苦的奔走了。”
他这话说出来，多半还是给苏清灵解心宽。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李世民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
与李世民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觉到这老家伙的厉害。
在很多时候，不知不觉就掉到了李世民的套里。
甚至事后，自己还不知道被耍了。
比如现在。
李承乾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逃过李世民的算计。
这不还是按照李世民的设想跑到秦州来搞事情来了么？
苏清灵那是多聪明的人？
那里能看不出李承乾的小九九？
“那倒也是。”
“乾字营来了，你的确是可以轻松一些了。”
苏清灵看向窗外说：“起码是不用担心这些人对你图谋不轨……”
乾字营的这些人。
有很多都是跟李承乾南征北战十几年的老人了。
他们熟悉李承乾做事的风格。
做事的时候，甚至不用李承乾自己说话，罗定安等人就知道该做什么。
与之相比，富老六与张忠他们自然是拍马都难以企及的。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乾字营的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卒。
寻常人想要与之抗衡，简直是天方夜谭。
有乾字营的人在。
他们的安全，已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不过说起来。”
“也的确是好久都没和这帮家伙见面了。”
“不知道他们的功力是否有退步。”
李承乾勾着嘴角说：“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倒是可以检验一下他们的能力。”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苏清灵轻哼一声说：“别到时候又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膻味。”
“放心吧。”
“这些人还是信得过的。”
“朝堂里面的那些个家伙也不会因为这事说我。”
“等回去以后，我还是会将这些人如数遣散。”
李承乾伸手将苏清灵揽入怀中：“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就好。”
有了乾字营这个定海神针。
李承乾也就可以放心的在秦州搅动一番风云了。
正好。
他也想看看，秦州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秦州的这些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第1453章：你狂妄的资本是什么
乾字营到来之后。
秦州就连表面的平静都没有了。
乾字营的这些个家伙，全都是跟着李承乾一起走过来的。
行事作风，几乎与李承乾一模一样。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李世民吩咐他们做点什么。
那他们都得合计合计会不会对李承乾不利。
而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承乾会选择解散乾字营的原因所在。
现在，他们是不用顾忌什么了。
在李承乾的吩咐之下。
罗定安领着张老大与张老三四处抓人。
别看张老大，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但关系这东西就是这样，往往一个人的身后都连着好几股的势力。
三千乾字营士卒几乎将秦州城翻了个底朝天。
城内各处，几乎都能听见人喊马嘶，叫骂之声。
……
与城内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承乾所居住的客栈。
这里，宁静无比。
外面有乾字营，李承乾也就没有再亲自动手。
闲来无事，就去苏清灵的屋里和天南地北的聊聊，顺便斗斗嘴。
要么就跑去卢婉洁的屋里，和卢婉洁聊几句诗词，聊聊风花雪月。
实在闲的没事干，那就去找苑鸳，来两个拳脚上的比拼。
当然了。
最后被打出屋子的，往往都是李承乾。
富老六与张忠聚在一块。
两人现在一内一外，领着六率众人把守着客栈各处。
瞧着这几天，李承乾无所事事的模样。
两人都有些不解。
张忠率先道：“老六，这几天殿下怎么没动静了？”
“难道，殿下是放弃继续查案了？”
“放弃个屁！”
富老六翻了个白眼道：“你是第一天跟着殿下？”
他们虽然跟随李承乾的时间没有罗定安他们时间长。
但也让他们对李承乾有了一定了解。
所谓，暴风雨之前，往往都是风和日丽。
这句话在李承乾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谋划什么大事，表现得越是平静。
“前几天的事，顶多算个开始。”
富老六轻叹口气道：“瞧着吧，秦州的这些个家伙，有苦头吃了。”
也就在这两人闲聊的时候。
李承乾那边已经下楼，来到了客栈后院。
现在。
整个客栈都被他包了下来。
六率的人，无处不在。
见李承乾过来，这些人纷纷施礼。
李承乾随意的挥了挥手：“王芳呢？”
“这呢！”
负责看守后院的王芳赶忙跑过来，插手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张乃宽关在什么地方了？”
李承乾一边看着四周，一边道：“带我过去瞧瞧去。”
“是！”
王芳应是，随后转身领着李承乾向大院深处走去。
这客栈的规模极大。
不仅前面有个三层的楼阁，后院更林立着一座座的房屋。
甚至在这其中，还有天地人玄黄五座独门独户的小院。
张乃宽就被囚禁在地字号院落当中。
当李承乾过来的时候。
张乃宽正在院内闲庭信步的看冬梅呢。
李承乾见状，不由笑了：“张大人真是好雅兴啊。”
“身陷囹圄，竟然还有心思赏花。”
张乃宽顿了顿，也笑了。
“以前因为公务繁忙。”
“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日休息。”
“现在托太子殿下的福，这几日总算是能闲暇下来了。”
张乃宽轻轻地抚了抚眼前的梅花：“也终于有时间好好欣赏一下这傲立雪中的冬梅。”
“呵呵。”
“那你倒是得多瞧瞧。”
王芳搬来椅子，李承乾随意的坐下。
“如果事情查清楚。”
“恐怕，你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的美景了吧。”
张乃宽闻言，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张某人这些年。”
“不敢说为百姓做了多少贡献。”
“起码也能做到问心无愧四个字。”
张乃宽缓缓回头，看向李承乾道：“也不知殿下为何总是盯着下官不放。”
“唉……”
“可惜啊，可惜。”
李承乾摇头道：“如果当初我去西突厥，能把你张大人也给带上就好了。”
张乃宽有些不解：“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盎撒人的火枪火炮厉害。”
“即便是再厚的盾牌也能打穿。”
“但是……”
李承乾指了指张乃宽道：“我觉得你的脸皮可以和他们的火枪火炮抗衡一下。”
所谓骂人不带脏字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张乃宽后知后觉，心中顿时升腾起火气来。
不过很快，他就压下火气，脸上重新浮现出灿烂笑容。
“殿下谬赞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如果殿下觉得我是胡说八道。”
“您大可以自己去彻查一下，看看那些百姓会说我张某人一些什么。”
张乃宽缓缓走向李承乾道：“不过太子殿下，属下有一句话，还是想和你说说。”
李承乾闻言，挑起眼眉：“想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有些事情。”
“您做之前，最好还是考虑考虑。”
张乃宽直直的看着李承乾道：“毕竟您现在还只是储君。”
“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数。”
“如果这时候出点什么意外，是会丢了先前积攒的大好局面的。”
“万一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而丢了一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显然是在威胁李承乾呢。
“得不偿失？”
李承乾仰面大笑出声。
“张乃宽啊张乃宽。”
“别的不说，你这玩笑开的到挺有意思。”
张乃宽轻哼一声：“是不是玩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这个咱们先不聊。”
李承乾对上了张乃宽的目光，冷声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在我面前狂妄的资本是什么？”
狂妄的资本是什么？
张乃宽冷笑一声：“我为大唐卖过命，我为陛下挡过刀。”
“我也为大唐卖过命。”
“我也和我父皇并肩作战过。”
李承乾摊开手道：“你能说几样我没经历过的么？”
张乃宽怔了怔。
在大唐活着的这批将领当中，唯一能压制他的只有李孝恭。
至于张乃宽。
跟李承乾比军功，他连孙子都算不上。
李承乾缓缓起身道：“你觉得你为什么能狂？”
“你觉得，我为什么还让你活着？”
“是因为在朝中认识的那几个人吗？你觉得我怕他们吗？”
“亦或者，你觉得你后面那个人，能左右朝局，左右天下？”
李承乾贴近张乃宽道：“都不是，你狂妄的资本是因为我父皇心存仁慈，念及你们的功劳，不想杀你们，仅此而已……”
第1454章：不得不说的废话
这些个家伙在李承乾的面前，哪里有一丁点狂妄的资本？
比打仗？
李承乾比他们还能打。
比关系？
李承乾的关系有多硬不用多说了吧？
这天底下最大的掌权者是他亲爹。
“今天既然说到这了。”
“我不妨跟你说几句实话。”
“真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当这个太子。”
李承乾看着张乃宽道：“甚至现在，我也是抱着这个想法。”
张乃宽闻言，笑了。
“殿下，您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像是实话啊。”
这天底下，哪里有人不想做太子，哪里有人不想做皇上呢？
“不说我这个太子怎样。”
“我今天就和你聊聊我父皇。”
李承乾目光幽深道：“每逢早朝，天不亮就要起来穿戴。”
“然后到皇宫等着文武百官觐见，听着他们没完没了的絮叨。”
“等散朝后也不能闲着，要在甘露殿内看奏务处送上来的奏折。”
“如果没事还好，有事还得找人过来商议怎么解决那些零碎的事情。”
“等到忙完，就到了睡觉时间。”
李承乾看着张乃宽道：“在你们眼中，我父皇有三宫六院，数以千计的嫔妃。”
“可你知道那些人是能碰的，那些人是不能碰的？”
“今儿碰了王家的女人，明儿张家就要不满。”
“明儿碰了罗家的女人，胡家的又要不满。”
“每天光是研究着和谁睡觉，就足够愁人的了。”
在外人眼中。
皇帝无比风光。
天下大权尽在其握，三宫六院美人无数。
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曾几何时的李承乾也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李世民算是纵横古今最牛的几个皇帝之一。
可他真的有那么风光吗？
想要打仗，那得问兵部，问大臣们。
想要出游，那得看天下时局怎么样，问问大臣们同不同意。
想吃点什么，得合计合计天下百姓，是否会说自己奢靡。
想宠爱某个女人，得合计合计，是否会引来别家的嫉羡。
尤其是最后这一点，让李承乾都觉得十分可悲。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人。
爱谁，不爱谁都得要看旁人脸色。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没办法。
谁叫，他是皇帝？
从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做什么必须要先想想天下，想想百姓，想想朝内时局。
李承乾摇头轻叹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是实话。”
“甚至，有句话我都可以和你明着说。”
“我并不看重权利，只要父皇有了人选，我随时都可以让位。”
张乃宽抿着嘴：“殿下和我说这些，有意义么？”
“没什么意义。”
“我和你说这些也并不是诉苦。”
李承乾拍了拍张乃宽的肩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爹很累，我父皇也很累。”
“你们这些人都是和我父皇苦过来的。”
“他想让你们好，我同样也想让你们好。”
“只要你们肯消停一些，我绝对会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一辈子。”
李承乾顿了顿道：“但是，我绝不是因为怕你们，而是因为你们有功。”
“所以，你千万别觉得，你可以凭借这点功绩为所欲为。”
“因为比你们功绩大的人，有的是，程伯伯也好，我皇伯也罢，哪一个不比你们的功绩高？”
“可你看见他们欺压百姓了？看见他们一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了？”
张乃宽怔了怔，没有接话。
他也无话可说。
“行了。”
“我本来就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没想到让你给激的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李承乾按了按张乃宽的肩膀：“没别的意思，别多想，好好休息吧。”
“至少在我没查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你还是我大唐的官。”
说完这话。
李承乾迈步走出了院落。
张乃宽怔怔出神，脚步半晌未动。
……
出了门。
王芳迎了上来。
面对李承乾，王芳嘴唇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显然，刚刚李承乾和张乃宽的话，他是听见了的。
李承乾轻笑出声：“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属下就是有些不明白。”
王芳拱了拱手道：“殿下为何要和张乃宽那样的人浪费唇舌。”
李承乾闻言，微微一笑。
“在你看来。”
“张乃宽这样的人，我就应该直接砍了对吧？”
王芳没有说话。
但他的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是一个江湖人。
做事直来直去全凭心性喜好。
他着实是有些看不懂，李承乾为什么要跟那样一个家伙说那些话。
这种欺压百姓的东西直接砍了不就得了吗？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李承乾与王芳一边前行一边笑问道：“你可知，我父皇当初从凉州带出去多少人？”
王芳怔了怔，摇头说：“属下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李承乾微微昂头道：“共计十一万八千人。”
“他们一路走过南，闯过北。”
“打过隋末的诸侯，更抵御过北漠突厥的入侵。”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一万两千人。”
“其余十万儿郎，尽数死在了征战的路上。”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战争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国家来说是这样，对于百姓来说更是这样。
“这一万两千人。”
“除去部分回家的之外。”
“尽数都被安排到了各地担任地方官。”
“这十几年过去，很多人都开枝散叶。”
李承乾望着王芳说：“你算得清楚，一万两千个家庭，能捆绑多少人吗？。”
王芳抿了抿嘴：“至少得几万吧……”
“那是至少。”
“娶妻嫁女，分家落户，林林总总，加在一块起码得十几万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十几万还会变得更多。”
“数十万，近百万，乃至百余万。”
“最后，或许整个秦州，乃至整个陇右，都要成为这些人的亲枝近派。”
李承乾歪了歪头道：“所以，你觉得我这废话不说，能行么？”
秦州之事，代表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当初和李世民一起征战的功臣们都在看着呢。
他们都想看着，李承乾究竟会怎样处理这些功臣。
毕竟，李承乾虽然不想，但他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他的态度，也就代表了未来，他继承皇位后的政治方针。
第1455章：我明白了
皇帝二字，说得轻松。
在外人眼中，那更是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随随便便的一道命令，就不知道要与多少人的生计息息相关。
随随便便的一句斥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
可谁人清楚，皇帝要背负的东西有多少？
他得背负天下人的生计，还得做好利益分配要各方都满意。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世民年纪不过三十几岁还不到四十。
可与同龄人战在一处时，远要比同龄人苍老的多。
如果李承乾有的选，他绝对不会走李世民这条老路。
……
当天下午。
领着人马在城内折腾了好几天的罗定安回来了。
“殿下！”
“您交代的事情属下都已经查清楚了。”
见到李承乾。
罗定安就满脸兴奋的道了句。
“都查清楚了？”
李承乾眼皮动了动，声音淡然道：“仔细说说都查到什么了。”
“如殿下所料。”
“那张安，张勤两兄弟的上面是有擎天护着的。”
罗定安面朝李承乾，悄咪咪的说：“而且这擎天的来头还不小。”
“哦？”
听他这么说，李承乾难免心生好奇，立即问道：“是谁？”
“这人您也认识。”
罗定安微微一笑，道：“就是咱们大唐的郧国公，张亮！”
“张亮？”
李承乾眉头高挑。
他本以为，张亮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呢。
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有张亮的事。
“张安，张勤……”
李承乾揉了揉下巴，道：“难道，这两个人和张亮有亲戚？”
“不止呢。”
罗定安老神在在的伸手入怀，抽出了一叠书信以及一个小本子递给李承乾道：“这事我说也说不清楚，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李承乾狐疑的接过书信以及小本子，开始翻看起来。
仅仅是看了一封，他的脸色就变了。
正如罗定安所言。
这两个人和张亮那可不仅仅是亲戚关系。
早在十年以前，这两人就被张亮收做义子。
这些书信上，全都是与张亮的来往名录。
什么人命官司，侵占田地的关键词，数不胜数。
而那小本，就是他们来往的账本。
上面清楚的记录着，这些年两兄弟给张亮盘下了多少商铺，多少田产，为张亮赚了多少钱。
“好啊。”
“真好啊。”
李承乾捏着书信与账本，面如寒霜。
他本以为，张亮就是在长安城里嚣张一点。
纵容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义子，干点脏事，倒也不算什么。
可眼前这个，就不仅仅只是脏事那么简单的了。
官员盘店铺做生意，这无可厚非。
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他们都有。
甚至李承乾名下，还有几十间从妹妹哪里匡来的铺子呢。
可是，谁见过因为经商闹出人命官司来的？
田产那就更不用说。
早在数年前，李世民就在李承乾的建议下，收缴全国土地并按照户籍均分给百姓。
并且，明文规定，私下里售卖或者收购土地者，皆要下狱定罪。
可这张亮，知法犯法，顶风作案。
这就不仅仅只是犯法那么简单的了。
摆明了是打李世民，打朝廷的脸呢。
罗定安看出李承乾心中的愤恨，便问道：“殿下，要不咱们遣人将他们送到长安城，让陛下抉择？”
“暂时不用。”
李承乾摇了摇头说：“等回头再查查，查清楚了再说。”
“这还不清楚么？”
罗定安有些茫然。
“不清楚！”
这三个字，李承乾咬的很重。
即便罗定安反应再慢，他也回过味来了。
可他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这已经是证据确凿，还查个什么劲？
李承乾看出他的心思，摇头轻笑，话锋一转，问道：“这些信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罗定安怔了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但，罗定安还是如实回答：“在张安家衣柜下的暗格里。”
“行啊。”
“暗格都能被你给找到。”
李承乾扯了下嘴角，说：“看来这几年在武研院，你是真没白学。”
“其实也不是……”
罗定安有些尴尬的挠头说：“之前问张安和张勤的时候。”
“俩人还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昨晚上，我和几个兄弟一合计。”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俩人架起来打了一顿。”
“那张安是个硬骨头依旧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可张勤却不如他哥，六七鞭子打下去，就什么都说了。”
搞了半天，还是被打出来的。
李承乾不由摇头轻笑：“这种方式不实用，以后还是学学聪明的方法吧。”
罗定安躬身说：“属下受教。”
“希望你是真的受教。”
李承乾眯缝了下双眸，别有深意的看着罗定安。
罗定安跟随李承乾多年。
他能感觉到李承乾的别有深意。
但一时间，却想不明白，李承乾这话的意思。
李承乾轻叹口气。
这家伙，真特娘的是个死脑筋。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
罗定安从军的年头虽然长。
但在没被李承乾领回长安城之前。
这家伙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小卒，哪里见识过上层人的勾心斗角？
李承乾慢悠悠道：“你得知道，郧国公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
“他代表的是我们大唐的老臣，同时也是传统大臣一派。”
“如果想动他，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找到的这些证据，绝对不够用。”
李承乾看着罗定安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
如果罗定安还听不懂，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罗定安顿了顿，随后躬身说：“属下尊听殿下命令，殿下怎么吩咐，属下怎么做。”
李承乾愣了下，摇头笑了。
“你这家伙。”
“竟想着吃现成的是吧？”
李承乾拍了拍罗定安的肩膀说：“你现在大小也是个统帅了。”
“手下那么多兄弟看着你呢，你不能一直这样。”
“以后得学会自己去做事。”
“要不然可就真枉费你这十几年的奋斗了。”
罗定安闻言，不禁有些汗颜。
李承乾看了眼门外，幽幽道：“行了，下去好好琢磨一下我今儿跟你说的话。”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用请示我，直接去做就好。”
罗定安躬身施礼，缓缓退出客栈。
来到客栈外。
“殿下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呀……”
罗定安看着天空，满脸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躯陡然一震。
罗定安回头看了眼客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