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亲自审理
魏征揪着张亮的头发，一只脚踩在张亮的大腿上。
张亮则是拉着魏征的衣领，一只手恶狠狠地捏着魏征的脸。
而李承乾则是站在一旁，单手掩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就是李世民从甘露殿内走出来看见的场景。
此时此刻，观瞧着场内三人，再看周遭那些情不自禁停下脚步看热闹的侍卫与侍从们，李世民的一张脸直接涨成了绛紫色。
“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句话，李世民完全是咆哮着喊出去的。
当下，场内三人的身躯皆是一震。
李世民的威慑力，那不是开玩笑的。
即便是平素里敢与他皮的李承乾，敢当面指责他的魏征，在面对盛怒的他时也依旧是有些胆颤。
魏征与张亮反应倒也迅速。
两人迅速分开，紧接着纷纷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朝着李世民跑去。
待来到李世民身前时，两人齐齐的双膝跪地，高呼：“臣等叩见陛下！”
“你们还知道你们有陛下呢？”
“你们还知道朕活着呢？”
瞧着两人的模样，李世民冷笑连连。
他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觉得朕死了呢。”
闻听此言，两人也是被吓得身形猛烈颤抖，几乎要将脸埋进地面。
而李世民也是懒得搭理他们。
他回头看向自己那不孝子。
而当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不孝子正东张西望的往后退呢。
显然，这家伙已然是发现了大事不妙，准备伺机跑路。
可他显然是没想到，这时候李世民的目光竟会看过来。
见此情景，李承乾还能怎样？
他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随即拱手说：“儿臣拜见父皇……”
“过来！”
李世民冷着一张脸道。
这一下，李承乾也是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李世民的身前。
“告诉朕！”
李世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也不知道啊……”
李承乾故作一脸无辜道：“我也是刚过来。”
“刚过来？”
“你看朕信吗？”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李世民怎能不了解他的脾气与秉性？
看见李承乾与这两人在一起的刹那，李世民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事儿十之八九都与李承乾有关系。
甚至搞不好，这事儿就是李承乾弄出来的。
想到此处时，李世民眯缝起双眸，缓缓逼近李承乾道：“要是不说实话，朕立马打得你满面桃花开！”
满面桃花开？
这都是跟谁学的词？
面对李世民的武力威胁，李承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满面苦涩道：“父皇，儿臣都这么大岁数了，咱能不能别没事儿总动手？”
“多大岁数也是儿子。”
李世民昂首说道：“识相的，就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朕还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话已至此，李承乾还能怎样？
他也只能将今日发生的事儿，硬着头皮与李世民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遍。
可尽管是言简意赅，尽管是他没有说完全，待到他话音落下之时，李世民的脸色也已经比天上的彩虹都要精彩了。
那真的是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一会紫，就跟绚丽多彩的霓虹灯一样。
“大胆！”
李世民猛然抬手指向张亮怒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般狂妄嚣张！”
闻听此言，张亮也是被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他直朝着李世民道：“陛下……太子殿下所言，绝非事实，这是纯粹的污蔑，污蔑，陛下明察啊……”
“绝非事实？”
“你是说，太子的话绝非事实。”
不等李承乾说话，下面的魏征便开口道：“还是说，太子殿下免去了一部分事实？”
闻听此言，李世民眉头大皱，下意识的看向李承乾。
而李承乾有些心虚的回过头，顺势对魏征使了个眼色，让他千万不要在继续说下去了。
可魏征是什么人？
脾气上来，李世民都管不了，更何况是李承乾了。
“再者，你说太子污蔑你？”
“别说太子殿下有没有这闲工夫，太子殿下故意杜撰出故事来害你。“
‘就算有这个时间，他也不会将这功夫浪费在你这个匹夫的身上。”
说到此处，魏征直朝着李世民拱手说道：“陛下，臣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今时今日殿下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甚至……”
说话间，魏征瞥向张亮道：“太子还帮他免去了一部分。”
听闻这话，李世民忍不住看了张亮一眼。
随后，他目光落在魏征身上：“免去了什么？”
“这匹夫纵子欺民时被太子与蜀王正撞上，太子与蜀王阻拦时被这厮府上的家丁欺辱。”
“太子没有说。”
“之后太子与蜀王在茶楼内歇脚时，他那义子带着家丁上门找麻烦。”
“太子也没有说。”
“更有甚者，在臣按律法将张善擒拿归案之时，他张亮还跑到大理寺来闹事，扰乱公堂。”
“太子依旧没有说。”
魏征直说道：“如此算来，太子不仅仅是没有污蔑他，甚至还有些包庇他的意思了。”
此言一出，场内也顺势变得安静起来。
张亮趴伏在地，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
而李世民脸色铁青，目光瞥向一旁的李承乾。
李承乾低下头，尴尬道：“儿臣知罪……”
“你的事儿，回头在说！”
李世民冷声呵斥了句，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张亮的身上。
他道：“郧国公，你真的好大的胆，好大的威风啊……”
“陛下……”
张亮紧绷着牙关道：“他们都是在污蔑臣，污蔑臣！”
这家伙也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事情都进展到了这一步，竟还死不承认。
见状，一旁的魏征直接开口道：“既然你不认，在咱们将张善带过来一问便知。”
“如若你觉得你的义子会害你，那咱们就找一些别的人。”
“毕竟你义子闹出来的阵仗可不小，现在还有好多百姓在医馆门口排队呢。”
“咱们随便找过来两个，便能知晓今日之事，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魏征也不愧是李世民最信任的大理寺卿。
此时此刻的一字一句皆是有理有据，饶是张亮想要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
而见到张亮还是死不承认的模样，李世民也干脆道：“如你所言，带人过来。”
“今日朕倒要亲自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闻这话，在场三人皆是一愣。
随之目光齐齐的落在李世民的身上。
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要……亲自审理此案？
第1397章：胆小如鼠
君主亲自过堂。
这不论在什么年代，那都不是一件小事儿。
即便是没罪，最后传出去，那都得闹的路人皆知。
而在这个注重名声的时代里，除非是李承乾这种，完全不将名声当回事儿的。
要不然，怕是愁都要愁死了。
而此时此刻听闻李世民要亲自过堂，张亮面如死灰。
他抬头看着李世民道：“陛下，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哪能烦劳您亲自审理……”
若他不说这句话还好。
一说这话，李世民顿时就炸了。
“不是大事？”
李世民冷这一张脸道：“伤及百姓数十人，难道是小事？”
史书上都有记载，李世民在位期间极为注重民生与民信。
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功绩可以挑战秦皇汉武地位的皇帝。
更不可能将文化打融合，民族大融合等变为现实。
而这一点，从他在政治上实行“慎刑宽法”便能看出一二。
在大唐时期，律法的严谨程度几乎可以与后世媲美。
一个犯人即便是定罪之后，那也得接二连三的查证数次，唯有查找到证据确凿，方能进行最终审判。
而死刑与重刑在大唐，更是需要中央朝廷“三覆五奏”的亲自审理，以免出现冤假错案。
并且留下至理名言：“死不复生，用法宽简。”
君主如此，自然万民归心。
甚至在后来，李世民更是一手造就了四百囚徒节时归家，节后自主归来的奇迹。
而前世的李世民尚且如此，今世他身边有了李承乾这个家国主义暴徒，对于这一点的认知只会愈加深厚。
就例如现在。
瞧着张亮竟然将伤民害民之事当做小事，李世民那简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若是如此都是小事。”
“不妨朕问问你！”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在你郧国公的眼里，什么才是大事？”
要说在别人面前，张亮还敢嚣张，敢摆谱。
但在李世民面前他是真的不敢。
甚至此刻，李世民都没怎么样呢，仅仅是一嗓子，便将他给吓得浑身直哆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瞧他那模样，李世民也是懒得跟他废话了。
他不找别人，直对魏征道：“魏大人，去将人都带过来吧……”
“是！”
魏征可不管那么多，应是之后，便起身离去。
而一旁的李承乾也是没有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来，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趁着处置张善这个时机，敲打敲打长安城的贵族们。
可谁能想到，这事儿竟然闹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如此一来，此事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李世民的身份那可是一朝帝王。
事情闹到他的面前，那就是国家大事儿了。
要知道，能让君主亲自过堂的案件，就算是极小极小，那获得的处罚也是要成倍的递增的。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犯个偷盗罪，在大唐顶多就是打板子，以及看押一段时间。
可若是落到君主面前，不被砍掉脑袋，都算君主仁慈了。
毕竟，这里可是全天下的目光所聚集之地。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看着你呢，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给全天下的人牵头。
不过仔细一想，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毕竟，李世民的影响力可比他李承乾大多了。
他要是真能处理一下张善的话，日后也能让那些贵族们低调一顿时间。
想到此处，李承乾的神色也是轻松了不少，甚至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见此情景，一旁的李世民有些不乐意了。
“你笑什么笑？”
“难道你觉得，这里面就没有你的事儿了？”
李世民瞪了李承乾一眼道：“你大中午没事儿往外跑什么？”
“作为一国太子，不思为国为民，整日往外跑像什么话？”
“有那个时间，也不知道为朕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做的？”
“难不成你真打算这样玩乐一辈子？”
心中烦躁的李世民直朝着李承乾一顿输出。
而听着李世民的长篇大论，李承乾也是有些无语。
今日哪里是他想出门。
明明是李恪强拉着他走的好吧？
可是这种事儿也不能拿出来与李世民解释。
毕竟有些事儿，越解释，麻烦事儿也就越多。
因此，面对李世民的责骂，他也就只能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可如此一来，反倒是让李世民更加生气了。
尤其是闻到这家伙身上的酒味时，他都恨不得给这家伙两巴掌。
人家都说，儿子越大就越让父母省心。
怎么自己这儿子就偏偏反着来呢？
作为一个太子，不思为自己分忧也就罢了，竟在这般年岁，还想着吃喝玩乐。
这是想干嘛？
想上天吗？
还是说，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退休？
也得亏是魏征回来的快。
要不然心中烦闷的李世民非得给李承乾拉到没人的地方，好好让他感受一下来自老父亲的关爱。
瞧着眼前给自己施礼的魏征，李世民收拢心神。
他直看着魏征道：“人都带回来了？”
“是。”
魏征点头应道。
实际上，早在去捉拿张善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开始收集证据与证人了。
如今所有的证人与证物包括张善这个当事人在内都在甘露殿前。
而这一时间的张善，已经完全被吓傻了眼。
其实在长安城里贵族违背法令的事儿很常见。
别人不说，尉迟敬德家的尉迟宝琳，那在当初可就干出过当街掳掠民女的事儿，就不用说旁人了。
甚至如今长安城的百姓对于贵族作乱都已经见怪不怪。
可除了当初的尉迟宝琳被李世民在朝堂上顺口提了一嘴之外，谁经历过被李世民当庭审问的事儿？
恐怕这天下也就他张善一个人了。
而此刻，殿内也传出了周公公的声音：“传陛下旨意，带嫌犯张善！”
听闻这话，张善直接被吓得瘫软成了一摊泥，完全是被皇宫侍卫拖拽进来的。
而瞧着眼下张善那怂包的模样，李世民眉头紧锁，扭头望向张亮道：“这就是你的义子？”
李世民戎马半生。
他喜欢的孩子，要么是高至行那种，要本事有本事，要风度也有风度的。
要么就是程怀亮那种，虽说有些莽撞，但粗中有细的。
可眼前这张善占了哪一点？
只怕胆小如鼠四个字，都无法形容这家伙的怂吧？
而张亮自然看出了李世民对张善的鄙夷，此刻一张老脸也涨的通红。
但他还是点头承认道：“正是……”
第1398章：卖脸皮
听闻张亮的话，李世民嗤笑出声。
“朕的命令即便是朕的儿子们都不敢违背。”
“可你的义子却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李世民指着张亮道：“不得不说，你这个义子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听闻这话，张善几乎要被吓得晕过去。
而且别说是他，饶是与李世民相识多年的张亮也是被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张亮低垂着脑袋道：“是臣管教无妨，陛下恕罪……”
“恕罪？”
“爱卿哪里有罪？”
“你这可是为朕，为大唐培养了一位大大地人才，大大地人物呢。”
说话间，李世民随手从桌上抓起一页写满了张善罪状的纸，道：“瞧见了没，整整一页啊。”
“上面的字写得几乎要比下面呈报上来的奏折还要多。”
“可今时今日，这上面的字儿，都是用来形容你家义子的。”
李世民好似随口一样的说道：“你瞧瞧哈，当街纵马，纵容手下辱骂皇子，事后还跑去找太子与亲王的麻烦。”
“说真的，自朕登基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
“可朕也是真真的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呢。”
李世民直朝着张亮竖了个大拇指道：“你可真是为我大唐的贵族开了个好头啊。”
“而你张善，更是干出了我大唐十数年来，甚至是立国至今的头等大事啊。”
说话时，他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可谁能听不出来他言语中蕴含的杀机呢？
张善不敢言语，而张亮同样也是如此。
这一对义父子，当下也是被李世民几句话给吓得连屁都不敢放。
而瞧着这父子的模样，李世民也是直接笑出了声。
他缓缓开口道：“行了，你们俩也不用这般惺惺作态。”
“如今，朕也有几句话打算问问你们。”
“不论是你张亮也好，还是你张善也罢。”
“你们都生活在长安城内，而张亮你更是身为刑部尚书。”
李世民指了指张亮道：“今日，你就给朕一个答案，犯下此等罪孽之人，应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如果按照正常的处置流程的话，张亮即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其一，大唐律例有铭文规定，不允许牲畜出现在长安城的三条主道。
如有违背者，视情况量刑。
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罚没牲畜，罚银五十，牲畜主仗责十五，
造成人员伤亡的则视情况而定。
三人以下，罚没牲畜，罚银二百，牲畜主仗责三十。
三人以上，十人以下，罚没牲畜，罚银五百，牲畜主徭役。
十人以上，十五人以下，罚没牲畜，罚银一千，牲畜主流放。
最后，造成百姓伤亡数字超过十五人者，判处死刑。
而今时今日，张善那些马匹冲入人群之后，被波及到的百姓，哪里是十几个能挡得住的？
即便是有李承乾突然入场对百姓施以援手，却也造成了近三十几人受伤。
而单凭这一点，定张善一个死刑都不过分。
如此一来，也就更别提，其二与其三了。
不论是拿出来哪一个都是足以掉脑袋的罪责。
毕竟，他骂的可不是寻常的皇子，而是李承乾这个当朝的太子。
要知道，辱骂当朝太子，乃是重罪。
甚至判处流放都算是轻的，毕竟这事儿可是有扬州那几个世家做典型呢。
当初那些人辱骂李承乾，甚至还想跟李承乾动武。
但在失败之后，他们的下场，几乎都是诛九族连十户的极刑。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张亮也是不敢开口啊。
毕竟，当下犯罪的是他的义子。
一旦他义子出了什么状况，搞不好他都会被连累其中。
所以，与其让张善认罪，还不如咬紧牙关，绷住了呢。
可是他能绷得住，张善哪里能？
此刻张善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初那些人。
也不等张亮开口，他便对李世民连连叩首道：“陛下，此事皆是我下面人所谓，小人对此实在是不知情啊……”
“不知情？”
李世民笑了。
“你不知情，你手下人敢带着马匹出去？”
“你不知情，你手下在街上敢那般嚣张？”
“你不知情，你手下能狂妄成那个样子？”
李世民直看着张善说道：“张善，你以为朕是傻子吗？”
“不，不不不不……”
“就算……就算借十个胆子，一百个胆子给小人，小人……小人也不敢啊……”
听闻李世民的一番话，张善早就已经被吓麻了。
而他越是这般，李世民对他的厌恶也就更深。
李世民的脾气很怪。
听话的怂包，他不喜欢，反而更喜欢那种用于站出来与他对着干的。
旁人不说，就说说程名振这个人。
乍一听，这人好似程咬金的亲戚，实则与程咬金并无关系。
而程名振大体也算是大唐的名将之一。
只不过在当下还没有得到重用罢了。
而程名振早年效力于窦建德的麾下，后来离开窦建德，投奔到李渊的麾下。
当时，李世民的手下人才济济，故而李渊便将其指派到了李建成的手下，成为了李建成的得力干将。
后来在李建成诛灭刘黑闼时，他更是担任先锋，与罗艺一同在冀州与刘黑闼大战数十场。
甚至，刘黑闼本人都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再往后，他也一直跟随在李建成身边，是李建成的铁杆拥护者。
而在玄武门之变之后，李建成身死，太子党彻底衰败。
李世民除了将魏征从东宫捞出来之外，同时还带出了这个程名振。
当时的程名振，几乎就差跳脚指着李世民的鼻子骂了。
可李世民反而对其赞赏有加。
甚至还让其担任了洺州刺史，一直到今日都从未更改过。
而从这一点，便不难判断李世民的心性。
同时呢，也不难看出，李世民究竟会有多讨厌张善这个人。
但讨厌归讨厌，李世民其实也是在并公执法。
他说出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在理上，也都在法上。
即便是敢于胡搅蛮缠张亮，此刻也是没了办法。
他只得朝着李世民求情道：“陛下，善儿很小就跟在我身边了。”
“即便没有血亲，但却也有了父子情分。”
“还望陛下念及臣年岁以大，别让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显然，他这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要不然，也不可能跟李世民卖老脸啊……
第1399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甘露殿内。
看着张亮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李世民也心生不忍。
这毕竟是与他出生入死，一路从秦王府杀到今天的老兄弟。
他是真的不忍心，让对方痛失义子。
但也不等李世民说话，一旁的李承乾忽而清了清喉咙。
他率先朝着李世民道：“父皇，儿臣被骂几句无大碍，毕竟虱子多了人不烦。”
“至于百姓，回头好生安抚就是。”
“所以还望父皇念及情面，饶张善这一次吧。”
他这话，虽然表面上是在为张善求情。
但实则他还是在提醒李世民。
今儿你儿子挨骂了，你家百姓挨撞了。
你作为皇帝，作为父皇要是不管，我这儿子可就不乐意了。
而李世民怎能不晓得自己儿子的意思？
只不过，还是让他一阵无语。
怎么着？
自己就那么像是一个，为了情面枉顾礼法的君主？
而这话也得亏是他没问出来。
要不然，李承乾绝对得说：“不仅像，而且还是非常像。”
毕竟李世民也不是没坐过这种事儿不是？
而李世民也是懒得理他。
当下，他的目光落在张亮的身上。
瞧着对方良久，李世民忽而轻叹出声。
“你啊，你啊。”
“让朕该说你些什么才好？”
“朕饶你，天下百姓必然会骂朕的徇私枉法。”
“可若饶不你，天下百姓与你们这帮老兄弟也势必会觉得朕无情无义。”
李世民直看着张亮道：“这不摆明了是把朕往火坑里推，往炉子上架吗？”
闻听此言，张亮也是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他用额头点地，道：“臣自知有愧于陛下，可臣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若陛下还是不肯饶恕他，那便惩处臣好了。”
“打板子，五十，臣代替三十。”
“若是斩首，臣便降级以代！”
他这番话说的可是真够决绝，也是真够狠的。
这完全就是将李世民逼到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么，对不起百姓。
要么，对不起老臣。
而有那么一瞬间，李世民看着张亮的目光都出现了些许变化。
那是阴冷。
宛如九寒天的阴冷。
显然，李世民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收起了阴冷神色，重新换上了一副和煦模样。
“罢了罢了。”
“你都将话说到了如此地步，朕还能怎样呢？”
说话间，李世民也不再看张亮，转而看向张善道：“念及你是郧国公义子的份上，朕可以饶你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论是侮辱皇子也好，还是伤及百姓也罢，皆是重罪。”
“故朕思量再三，决定判你流放东北三千里，十年后方可归京。”
虽说是判了个流放，但这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李世民徇私了。
毕竟如他自己所说，张善犯下的这几个罪过，单拿出来一个都是死罪。
而如今让他保下一条性命，并且十年后还能回来，已然算是李世民法外开恩。
张亮倒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此时此刻，听闻李世民的话，他立刻叩首道：“谢陛下开恩！”
而另一边的张善瞧见自己义父都如此，也立刻跟着叩首高呼陛下万岁。
李世民胡乱摆了摆手。
他看向魏征道：“魏大人，你如今统领大理寺，此事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闻听此言，魏征立马拱手道：“臣遵旨……”
让魏征去办这件事儿，其实也是从另一方面表明了李世民的态度。
那就是不给张亮任何回旋的余地，任何可钻的空子。
毕竟，流放一事可轻可重。
最简单的例子，流放时能不能带钱，能不能带仆从，能不能骑马，能不能坐车，这都相差甚大。
三千里路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惩罚。
就是要让凡人在这条路上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可如若带了钱，带了仆从，骑了马，坐了车，便会使得流放本身毫无意义。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这事儿是交给魏征来办的。
而魏征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无需多言。
他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而张善在这一路上也自然会好好感受到，自己犯下的罪孽究竟有多重。
张亮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李世民这样做的意味。
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在说话了。
如若再说，那摆明了就是得寸进尺，别说李世民会不会发火，朝臣就会率先站出来参奏他。
到了那时候，此事可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而且与其这时站出来冒着触怒李世民的风险求情，还不如到时候再想办法，让张善少吃些苦头。
想到此处时，张亮倒也放心下来。
而没了他站出来捣乱，事情倒也变得顺遂了许多。
不多时，魏征便让大理寺的衙差将张善压了下去。
另一边，李世民也摆手斥退了众人，唯独留下了李承乾。
而瞧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李承乾不由有些恍惚。
说真的，李承乾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他刚才是的目的，不过就是想着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罢了。
可如今李世民参与进来，那这可就不仅仅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那么简单了。
而也就在李承乾出神的时候，李世民缓缓开了口。
他阴沉着一张脸，望着李承乾道：“朕是不是早就与你说过，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谋划，提前与朕商量一下？”
听闻这话，李承乾陡然回过神。
望着李世民那阴沉的好似古井水一样的脸，李承乾不由尬笑一声。
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确保一下自己安全后，方才开口道：“父皇，这您可是误会我了。”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是临时起意。”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出门就碰上张善在大街上放马？”
李承乾嘿笑着说道：“你说，对吧？”
“呵呵。”
李世民冷笑一声，道：“你小子是什么样，朕还不清楚？”
“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你小子有心思，日以继夜的去算计别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我想不管，也懒得管。”
“但是你给我听好了。”
“你现在是当朝的太子，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
李世民一字一句的叮嘱道：“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举一动，皆代表着皇家，代表着皇权。”
“今日的事儿，我可以当做没发生。”
“但日后，必然要拿出你皇子的威风与气概来。”
李世民微微昂起头道：“若你下次再干出什么让皇家丢人，让朕丢人的事儿，朕绝不饶你！”
开始的时候，李承乾还没觉得怎么样。
但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李承乾不由愣住了。
他满面疑惑的看着李世民，一时间不禁有些哑然……
第1400章：亘古难题
李世民这话的意思，李承乾在清楚不过。
无外乎就是告诉李承乾，日后遇到这种事情，就大嘴巴子打回去，不用顾忌什么面子。
因为在这大唐，在这长安城里面，就没谁可以欺负他李承乾。
而听闻李世民这番话，李承乾抿了抿嘴。
但最终，他也没在多说什么，直对李世民躬身施了一礼，道：“儿臣遵命。”
“行了。”
“下去吧。”
李世民胡乱的摆了摆手随之抓起一本奏折，道：“看见你就心烦，别耽误你老子看奏折。”
“儿臣告退。”
李承乾再度对李世民施礼，而后便缓缓地退出了甘露殿。
而瞧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李世民不由叹息出声。
他随手放下奏折，幽幽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省点心啊。”
“实际上，殿下现在已经够让您省心的了。”
一旁的周公公忽而插口，笑呵呵的说道：“要是换做前几年，您只怕气都要气的头疼呢。”
“这是实话。”
李世民高度赞同了周公公的话，并且还补充道：“说真的，前几年的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揍死这小子。”
“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甚至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
“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就蹦出来，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闻听李世民这般抱怨，周公公摇头轻笑。
“可是殿下给您添麻烦的同时，不也是真的能为您分忧么。”
“这几年，不论是外面的战乱也好，还是咱朝中的内事也罢，基本都是殿下解决的。”
“说起来，殿下也是真的让您省了不少力气。”
“而且今日这事儿，实际上跟殿下也没多少关系。”
“要说有关系，也仅仅只是殿下不想让这些贵族做的太过了吧。”
跟在李世民身边多年，周公公太清楚李世民想听的是什么了。
他直朝着李世民说道：“但这也算给陛下您提了个性。”
“陛下的确是时候敲打一下那些人了。”
“要不然，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
“搞不好好时候，尾大不掉，让陛下都难以处理呢。”
听见这话，李世民也是摇头轻叹出声。
“其实我也知道。”
“但那些都是我的老兄弟，都是与我出生入死过的。”
“我能怎么办呢？”
如何对待开国功臣，这是亘古难题。
处理的过激，那自是会落得个薄情寡义的骂名，要被马上千古之久。
若是不处理，那到日后必然是个天大的麻烦，搞不好整个天下都要断送这事儿之上。
而从此处也就不难看出，李世民刚才为何会那般恼火。
他不是怪李承乾多事，更不是怪魏征多事，亦或者说是张善父子惹祸。
相反的，他是在责怪自己。
他怪自己给日后留下了太多的麻烦，也给李承乾留下了太多的麻烦。
旁的不说，就说程咬金这些人。
将来万一他们惹出什么是非来，该让李承乾如何是好？
处理他们吧，李承乾不够格。
毕竟，人家是开国功勋，你李承乾也是靠着人家的一刀一枪不顾生死的血拼，才登上皇帝之位的。
可若是不处理他们吧。
那就等同于是饮鸩止渴，慢性死亡。
江山社稷，早晚有一天会断送在这些贵族的手里。
想到这些时，李世民也是觉得有些头痛。
他揉着额头抿着嘴巴道：“难不成，还能让朕也与汉高祖一样，将这些功臣全部抹杀掉？”
听闻这话，周公公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乃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当下，他也是立马开口道：“陛下，这万万不可。”
“贵族乃是我大唐立锥之本。”
周公公说道：“如若没了他们，我们大唐便是风雨中的孤舟，早晚要被风雨所倾覆啊。”
“你以为朕不知道？”
“可是你能让朕怎么办？”
李世民瞥了眼周公公道：“那些人是什么样，你不是不清楚。”
“之前是尉迟敬德的儿子，后来又是魏征的外甥，然后今日又冒出来个张亮的义子。”
“说真的，朕的确是相信我的这些老兄弟。”
“可是谁又敢保证，他们的子孙辈也与他们一样？”
李世民揉着额头说道：“现在朕真是恨不得将他们的爵位全都给撤了……”
此言一出，周公公也不敢搭话了。
毕竟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全国上下的开国功勋没有一万那也得有八千了。
如若将这些开国功勋的爵位全都给撤了，那基本上就跟杀了他们差不多。
不说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唾弃李世民的无情无义，怕也是会有不少人跳出来与李世民对线啊。
旁人不说，京城这几个就得率先罢工不干。
当然，李世民也没打算真的裁撤了他们。
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他也不例外。
他也舍不得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若非如此，他那里会陷入纠结，陷入沉思，陷入无尽的懊恼中？
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公公忽而开口道：“陛下，您说这事儿交给殿下处理会怎样呢？”
“交给他？”
李世民皱眉看着周公公道：“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服？”
“您看看。”
“这问题不就来了么。”
周公公道：“如若他们连太子殿下都不服，陛下处理他们也算名正言顺了吧？”
“就算陛下不能将所有麻烦都解决掉。”
“但最起码也能与今日的太子殿下一样，达到一个敲山震虎的效果。”
“日后若是再有谁想对太子殿下不敬，那可就得自己先掂量掂量，再做事了。”
听闻周公公的一番话，李世民顿觉眼前一亮。
别说，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太子是皇帝的继承人，同样也可以说是皇权的象征。
如若有人连太子都不服，那他作为皇帝，自然是有权利同样也是有必要处理这些人的。
而到了那时候，最起码骂名是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李世民微微眯了眯眼睛，道：“嗯，若能如此，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锻炼他的同时，也能敲打敲打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说着话，李世民直开口问道：“如今，什么地方的贵族争斗最为严重？”
闻听此言，周公公摇了摇头。
“这个，老奴并不清楚。”
“但据线报传，应是秦州一带最为严重。”
周公公是李世民手底下最大的情报头子，他手里面掌握的情报一般来说要比奏折还要准。
而听闻他的话，李世民亦是点头道：“既如此，那就让他去秦州一趟。”
“我倒要看看，这些秦州的老家伙们会怎样对待朕的儿子。”
第1401章：秦州和腐败
另一边。
离开了甘露殿，李承乾便回到了东宫。
今儿从早上上朝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休息过着实是被累得不轻。
而瞧着李承乾那疲乏的模样，苏清灵也是有些心疼。
她有些不满道：“蜀王这也真是的，拉着你又出去跑了一天。”
“不光是蜀王，还有点其他的事儿。”
李承乾轻叹口气说道：“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你爷们当了这个太子呢。”
“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咱们当了太子，就得有个太子的样子。”
说着话，李承乾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走到了婴儿车前。
往里面一瞧，肉团子班哥也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呢。
见到自己这傻儿子，李承乾身上的疲惫也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张手将班哥从婴儿车中捞了出来，捏了捏对方的小肉脸，道：“小家伙，来来来，叫声爹听听！”
瞧着他那模样，苏清灵有些无语。
“你是不是傻？”
苏清灵撇着嘴说道：“他才多大，哪里会说话？”
“嗨。”
“管他多大呢。”
“该叫爹就得叫。”
李承乾抱着自家儿子往床铺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道：“我李承乾的儿子，总归是得跟别人的儿子有所不同才行。”
“在不同他也是人。”
苏清灵有些不满的走上前来，一把将班哥夺了过去，道：“就不能让你碰孩子，要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让你给磋磨成什么样。”
“好家伙，这就开始护着了？”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随后成大字型躺在床上道：“要是到时候这家伙犯错，我要教训他的时候，你岂不是还得拼命拦着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是看不过去，才拦着你的。”
“要是到时候他真的犯错，我才不会管。”
“而且没准，我教训的比你教训的还早。”
苏清灵撇着嘴说道：“毕竟，某人一年里在军营的时间，可要比在家的时间多多了。”
听见这话，李承乾不由尬住。
话说，女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嘛？
前脚聊着儿子，后脚就跳到别的上面去了？
不过对此，李承乾也真的没什么可解释的，的确是他的不对。
与苏清灵成婚至今已有差不多五年，可他在家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得过来。
也正如苏清灵自己所说，他陪着兵卒的时间，比陪着自己媳妇的时间可多得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苏清灵的时候，李承乾的眼前竟闪过了长孙皇后的影子。
好像当初，长孙皇后就是这般，独自一人把自己拉扯大的吧。
李承乾抿了抿嘴，随之起身走至苏清灵近前。
他一把夺过班哥，将其放回婴儿车中，随即道：“走，今儿咱们出去好好走走去。”
“出去走走？”
苏清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厚厚的棉服，又指了指自己头上带着的棉头带：“你难道不知道您的太子妃，现在正在坐月子吗？”
“……”
李承乾当场尬住。
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把苏清灵还在月子里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李承乾也是有些尴尬。
他挠着头说：“我真忘了……”
“得了得了。”
苏清灵胡乱摆手说：“你是什么样我还不了解？”
“不过啊。”
“你有这个心就是好事儿。”
苏清灵深深地看了眼李承乾道：“毕竟你之前，可是很少会约我出去走走……”
之前被李承乾约着出去走走的一般都是卢婉洁。
固然，苏清灵可以与卢婉洁和睦相处，固然也可以带其为姐妹。
但不代表她不会吃醋，不会嫉妒。
只不过，她很懂事，她不说，也不闹罢了。
而李承乾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这话语中的意思。
他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直一把将苏清灵揽入怀中。
李承乾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道：“这种醋你就没必要吃了，毕竟我几乎每天都与你在一起。”
这话倒也是实话。
成婚之后，李承乾虽说是经常约卢婉洁出来。
但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苏清灵。
而听闻他的话，苏清灵撇了下嘴，随之抬手在他的腰间扭了下，道：“哼，那你去找她，别来找我了！”
说完这话，苏清灵哒哒哒一阵小跑，直接跳到了床上。
而瞧着自家媳妇生气的模样，李承乾也是有些无奈。
他摇头轻笑一声，随之便要走向床榻方向。
可也就在这时，小初子忽而领着周公公走了进来。
两人在门口站定，随之小初子率先开口道：“殿下，周公公求见！”
闻听此言，李承乾不由怔了下。
而床榻上的苏清灵也猛然抬起了头，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每一次周公公过来传唤都没有好事，要么是李世民传唤，要么就干脆是替李世民下旨。
而李承乾当然也知道这些。
他瞥了眼苏清灵，不由叹了口气，随之便迈步走向门口。
见他过来，周公公立刻施礼道：“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李承乾挥了挥手道：“我们不是才刚刚见面么，这会是有事了？”
“是的。”
周公公点了点头，随之将一个卷轴递给李承乾道：“旨意已经写在上面了，老奴就不宣读了，您自己看看吧。”
“好。”
李承乾接过卷轴，随之示意了一下小初子道：“帮我送送周公公。”
“是，殿下。”
小初子也不迟疑，转而便跟着周公公走了。
而这时，李承乾方才提着卷轴回到了桌前。
当他目光回转间也是看见了苏清灵那眼巴巴的模样。
见状，李承乾有些无奈。
他轻笑一声道：“来与我一起看吧。”
苏清灵也不跟他客气，迈步便走了过来。
而李承乾也缓缓打开卷轴，认真的查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上面写的无外乎是要派遣李承乾去秦州严查当地贪污腐败之事。
“派遣你去查官员贪污？”
看见这些，苏清灵也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要知道，李承乾的身份那可是当朝的太子。
而管理朝政，管理军务，那才是太子应该干的事儿。
至于调查官员的贪污腐败，不应该是御史台做的事儿吗？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这在苏清灵看来，就跟用大炮打蚊子没啥区别。
而李承乾也是仔细研读许久之后，方才看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他忍不住摇头苦笑着说：“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要看重要的节点。”
“啊？”
苏清灵有些不解道：“什么节点？”
李承乾则是用手指指向卷轴，道：“一是秦州，二是腐败……”
第1402章：心疼
或许，苏清灵看不出来秦州与腐败有什么关系。
但李承乾哪里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在清楚不过，若是其他朝代，秦州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地方而已。
但在大唐，这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尤其是在李世民统治时期的大唐。
毕竟曾几何时李世民的封号，可就是秦王啊。
可以说，秦州就是他的发迹之地。
而作为一个君主的发迹之地，那会不留下几个功臣呢？
可以说，秦州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勋爵，到处都是贵族。
没准出门遇上一个遛鸟的老大爷，都有可能是某某军，某某营，曾几何时与李世民并肩作战过的老卒。
而在这样一个地方，贪污腐败问题，自是最为严重。
甚至可以说，到处都是张善这种人，到处都是勋爵子弟。
显而易见的是，通过张善的事儿，也让李世民认识到了贵族之祸的征兆。
可李世民与当朝贵族之间的关系，谁都清楚。
旁的不说，今时今日张善的事儿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明明是需要斩首的罪责，最后却也只是派了个流放而已。
这也就证明，他无法亲自处置贵族，更无法给贵族带来怎样的惩处。
而他这番安排，无外乎也是从另一方面告诉李承乾，如若想处理这些人，那就先给李世民打个样。
想到这些，李承乾便有些头痛道：“看样子，我父皇这次是真打算揪住这事儿，好好做一次文章喽。”
而听着李承乾这没头没尾的话，苏清灵满脑子的莫名其妙。
这家伙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而李承乾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问道：“对了，你多久没回祖地了？”
“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苏清灵有些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要是去秦州的话，应该会路过武功。”
李承乾瞧了眼苏清灵道：“我们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
“哦，嗯？？？？”
显然，第一时间苏清灵并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李承乾话音落下良久，方才后知后觉。
她瞪着一双好看的双眸望着李承乾道：“你是说，你这次可以带着我一起去？”
“不然呢？”
李承乾瞥了眼苏清灵说道：“难道一直待在皇宫里，你不觉得无聊吗？”
怎么可能会不无聊呢？
实话实说，苏清灵早就快要被这皇宫大院给憋疯了。
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碍于不想给李承乾添麻烦所以才没有说出来罢了。
而如今，听见李承乾主动说要带自己出去，她也是十分激动。
苏清灵一把抓住李承乾的胳膊道：“你真的要带我出去？”
“我还能骗你嘛？”
李承乾柔声说道：“等你做完了月子，咱们就好好出去溜达溜达，你觉得如何。”
“嗯，好好好。”
苏清灵点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而看着她的模样，李承乾不禁有些想笑。
有时候看起来，这小丫头真是可爱的有些过分啊。
“好了好了。”
“你爷们今儿真是被累得不轻，可得去好好休息一阵。”
李承乾抻了个懒腰，一边往卧榻的方向走，一边道：“不是着火，就别叫我。”
说完，他便一脑袋扎进了卧榻当中。
时间不长，卧榻的方向便传来了一阵阵鼾声。
听见这声响，苏清灵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
她缓缓起身，走至李承乾的身边。
李承乾不仅是没有脱衣服脱袜子，更有甚者连被子都没盖，直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而从他那紧锁的眉头上也不难看出，他今日究竟有多疲乏。
瞧着李承乾的模样，苏清灵不禁有些心疼。
她上前轻手轻脚的帮李承乾盖好被子，随后便走至婴儿车前，将已经睡熟的肉团子班哥从中抱出，悄咪咪的来到了房门口。
“琴儿？”
苏清灵轻声呼唤。
时间不长，琴儿便来到了苏清灵的面前。
当看见苏清灵抱着孩子出来，琴儿也是满脸惊诧。
她道：“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嬷嬷不是不让您下床的嘛？”
“少说废话！”
苏清灵将班哥交给琴儿，道：“带他去奶娘哪里。”
闻言，琴儿不由愣了下。
要知道，之前苏清灵可是宝贝班哥宝贝的不行，甚至奶娘单独带一会她都不让。
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自家太子妃娘娘转性了？
不过，当琴儿听见殿内传来的声音之后，她也是顿时了然。
显然自家太子妃娘娘是怕孩子打扰到里面那位休息，所以才将儿子送出去。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
夫妻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但琴儿却也没多说什么，直将班哥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其走向奶娘的房间。
而待对方走后，苏清灵也是赶紧让人关好了门窗，并吩咐宫女又往地龙里面添上柴火，方才安心的回到床榻上。
躺在李承乾身旁，瞧着那家伙一会皱起，一会松开的眼眉，苏清灵忍不住抬手按住那小疙瘩，将其压散。
“别胡乱玩。”
李承乾呼伦不轻的道了句：“明儿还有事儿呢，让我好好睡一会。”
闻听此言，苏清灵直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他弄醒了。
可是听见那依旧没有停歇下来的鼾声，她亦是长松了口气。
“你这家伙。”
“也就只有累得时候才知道来我这。”
苏清灵不满的嘟了下嘴，随之趴伏在李承乾的肩膀上，看着他的侧颜出神。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这家伙才是最安静，也是最让苏清灵觉得安心的。
毕竟，她的男人醒着时，那是绝对绝的不让人省心。
且不说，他是不是总待在军营内。
单说这家伙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消失一整天，便让苏清灵觉得心中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绪翻涌。
说是嫉妒吧，不是。
说是担心吧，也不是。
可能更多的，还是一种好奇，一种探知欲。
她真的是很想知道，这家伙出宫的时候，都去坐了些什么。
而也是这种情绪在作祟，使得她有时候恨不得将这家伙捆在身边才安心。
心中思绪翻涌的苏清灵，不知不觉中，也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而这一觉，苏清灵睡得十分香甜也十分长久。
好似要将所有的疲惫，都通过这一觉补回来一样。
而李承乾同样也是如此，前日傍晚入睡，直至第二日清晨方才睁开眼睛。
感受着身上的重物，又瞧了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李承乾有些无奈，但心中却也生出了无限的甜蜜。
他生怕弄醒了苏清灵，只得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提起鞋子走向屋外。
第1403章：试炮
来到屋外。
李承乾穿好鞋子。
他左右瞧了一眼，小初子与往常一样早已等候在侧。
见状，李承乾不禁轻笑：“你这家伙是不需要睡觉的嘛？”
“睡觉肯定是要的。”
小初子笑呵呵的说道：“但伺候殿下，可要比睡觉重要的多。”
“你这家伙怕也就会这个了。”
李承乾摆手说道：“去给小爷找件衣服过来，顺便准备辆马车，小爷要出城一趟。”
“是。”
小初子也没迟疑，当下便去安排了。
可也就在李承乾穿戴整齐，前脚刚刚踏上马车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他的眼前。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恪。
瞧着李承乾正要离去，李恪也是赶忙上前，追问道：“皇兄，这大清早你要干嘛去？”
“得。”
“紧赶慢赶，还是被你这家伙给赶上了。”
李承乾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来吧，上车，跟我出城走一趟。”
“出城？”
李恪满脸茫然。
他一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问道：“出城干嘛？”
“当然是办正事儿了。”
李承乾说道：“而且这事儿不是昨天刚在朝堂上说过么，你这么快就忘了？”
听闻这话，李恪方才反应过来李承乾是要去干嘛。
这摆明了就是要去军械营溜达一圈被。
而军械营这地方，属于大唐的机密地带。
除非有李世民的准许，寻常人哪怕是他李恪都不允许随意进出。
当然，李承乾并不在这个行列。
毕竟，军械营就是在他的一手策划下才建立起来的。
并且除此之外，他直至现在都还是军械营众多工匠的主脑之一。
如此身份，自然是有权利进出军械营的。
而今日听闻这家伙愿意带自己进军械营长长见识，李恪自然不会拒绝，立马便上了马车，跟随李承乾一同出了皇城。
一路无话。
马车直行驶到军械营外停下。
李承乾钻出马车，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两张钱票塞进驾驭马车的内侍手中，道：“去喝杯茶，一个时辰后，回来接我。”
“是，殿下。”
内侍也没迟疑，待李承乾与李恪下车后，调转车头便离开了当场。
正如前文所言，军械营的机密程度，乃是大唐的最高等级。
寻常人别说是进去看看，就连在外面待着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离这地方越远，活的时间就会越长。
而待到内侍离开之后，李承乾亦是领着李恪来到了军械营门前。
军械营外面的守卫皆是凉州军的老卒，对李承乾再熟悉不过。
李承乾过来，自是不需要通报什么的，直接便可以进入其中。
而相比于上一次李承乾过来。
这一次的军械营，明显比上一次有了较大的改变。
旁的不说，上次他来的时候，门口停泊的是一些看上去也没比初代贞观炮强多少的火炮。
可现在在原本火炮的位置上停泊的却是一些明显已经有了近代质感与现代气息的加农炮。
而这些东西，李恪那是见所未见。
此时此刻瞧着眼前的加农炮，李恪满脸茫然。
他直看向李承乾道：“这是火炮？”
“不然还能是啥？”
李承乾拍了拍眼前加农炮的炮身道：“难道还能是吃饭用的勺子？”
闻言，李恪不由撇了下嘴。
“不是谁都像皇兄你那么有见识。”
“你皇弟我已经好几年没登上过战场了。”
李恪明显别有深意的说道：“眼界早就落伍了。”
“落伍是迟早的事儿。”
“而且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现在也有些跟不上这些家伙创造的脚步了。”
李承乾慢慢弯下腰，观瞧了一下炮口。
据目测，眼前这门火炮的炮口直径，最起码已经达到了一百毫米左右。
如此口径的加农炮，显然极其逼近后世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各国的火炮水平了。
而对于当下武器发展的进程，李承乾自然十分满意。
可是不和谐的声音也是在这一刻，从他的耳旁响起。
就见李恪观瞧了火炮的炮身之后，忽而扔下这样一句：“这么小的火炮，能有啥用？”
虽说李恪身为年轻人。
但他毕竟是古代的年轻人。
一些后世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同样也看不懂。
在他的认知里，火炮的炮身越大，威力才会越大。
而眼前这加农炮与他认知里面那威力巨大的火炮相比，显然相差甚大。
李恪撇着嘴说：“只怕一颗炮弹下去，还没一个屁崩出来的坑大呢。”
“呵呵。”
而听闻对方的言论，李承乾也只是轻笑了一声。
对于李恪这种认知的选手，他才懒得辩论呢。
毕竟与这样的人辩论，那就纯属是浪费口舌。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切身处地的看看。
所以当下，李承乾也是片刻都没犹豫，直接招收叫来了一个负责试炮的军械营工匠。
“咱们蜀王殿下不相信这炮的威力。”
李承乾趁机煽风点火道：“你去搞几发炮弹过来，让咱蜀王殿下好好看看，咱们这炮究竟能射多远，有多大威力。”
话里话外，说的虽然是让李恪长见识。
实则，他其实也想看看，这加农炮究竟有没有达到后世那般水准。
而那负责试炮的军械营工匠也是没有片刻迟疑。
应是之后，他便迈步跑到了装呈着火炮弹药的小库房内。
不多时，他便捧着两枚炮弹走了回来。
这些炮弹，最起码看上去已经有了后世那种尖头纸帽弹的雏形。
而此刻，那工匠也是十分熟练的将弹药装入火炮之内。
待到瞄准之后，工匠拉住了火绳。
他看了眼李承乾又看了眼李恪，道：“二位殿下，这炮的声音有点大，还请二位先捂住耳朵。”
李承乾很听话，当下便抬手将耳朵堵了起来。
可李恪却不以为然。
他直说道：“你尽管开炮就是，在战场上我也不是没见过，没听过炮声。”
见到李恪这般模样，那负责试炮的军械营工匠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看了李承乾一眼，见对方朝自己点头，他便再无顾虑，直接拉动了火绳。
轰隆！
一声宛如惊雷一般的巨响，平地炸起。
紧接着便看见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划出了一个弧度后，速度宛如闪电一般朝着起码有两里开外的目标物而去。
嘭！
目标物的周遭，火光乍现，烟尘四起。
而当烟尘散去，肉眼可见，那两里开外的目标物，已然荡然无存。
第1404章：搞错了原理
看着眼前场景，李恪的双眸瞪大，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这也不能怪他没见识。
主要是他太久没有上过战场，再加上大唐的武器现在更新迭代太快。
如今的他对于火炮的了解，基本上都还停留在当初蜀军那种射成八百步的火炮上呢。
可是这种火炮，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被淘汰了。
更有甚者，就连李承乾带队去西突厥时所使用那些火炮现在都已经变成了落后的产品。
现在军械营内所批量生产的火炮，最短的射成都已经达到两里开外。
而瞧着眼前火炮的威力，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承乾双手抱着肩膀道：“还不错，这小子也算是基本完成了我交代给他的任务。”
听见这话，李恪也是不由咋舌。
他道：“我的皇兄，你到底交给了那小子什么样的任务？这还算是基本完成呢？”
在李恪看来，这明摆着是超量完成了好吧。
火炮啊。
一炮打出去两里多，这家伙还不满足？
“呵呵。”
李承乾轻笑一声道：“我当初给他预设的目标，可是三里，而且是后膛的。”
听闻这话，李恪满面不解。
什么叫后膛的？
而李承乾也知道，与他解释他也听不懂。
所以当下，李承乾干脆对李恪招手道：“行了，别在这龇牙了，跟我去里面看看去。”
闻听此言，李恪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那火炮，随之便与李承乾一同朝里面走去。
如今，李世民算是已经认识到了军械营的重要性。
故而军械营现在，每年都在日益扩大。
从开始的十里方圆，到现在的近乎二十里皆是军械营的试验场。
当然了，尽管是如此巨大，这里仅仅只是负责研发而已。
真正的制造，还是要放在北漠，李承乾所设下的那座工业基地当中。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年初时，李世民便下令在漠北新建一座占地面积更大，所涉猎项目更广的军械营。
皆是，大唐的军力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说回正题。
时间不长，李承乾便带着李恪来到了军械营的最里端，在一间挂着闲人免进牌匾的小院子前停下脚步。
李承乾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自己扣动了院门。
“谁啊！”
“我！”
李承乾随口应了句。
里面的人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半晌过后方才想起来过来开门。
而开门的不是旁人，正是祝广。
只不过这家伙现在的模样确实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不说，脑袋顶上还打着个绷带。
见此情景，李承乾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他满面莫名其妙道：“你这是干嘛去了？跟别人打架了？”
“呵呵……”
祝广苦笑一声道：“我的本事您不是不知道，跟人打架怎么可能会被人打成这样？”
“对。”
李承乾嗤笑道：“应该更惨。”
“殿下，您就别嘲笑我了。”
祝广摇头叹息一声道：“而且您来的正好，我这边有个攻克不了的难题。”
“本来我还合计，若是今天再弄不明白，明儿就去东宫找你去呢。”
说着话，祝广便引领李承乾来到了院内。
若用后世的话来形容，祝广便是这军械营之内的顶尖工程师。
而他所工作的院落，自是整个军械营园区内最好的。
进入其中，便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工具，以及那些个没来得及收走的废品零件。
李恪走至那垃圾堆一样的地方，从中抽出了一杆造型十分古怪的火枪。
只不过，这东西明显就是残次品，后面的枪管都被整个锯开了。
见此情景，他不禁心生好奇，道：“这火枪怎么成这样子了？”
“搞创新呗。”
李承乾随口说了句，而后探头看向祝广那工作台。
此刻，工作台上也正有一杆如今军中所使用的那种击发枪。
只不过这击发枪暂时还没有遭到毒手，还是完整的。
而看着这击发枪，李承乾背着手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还是您说的这个后膛装弹的问题。”
祝广指着眼前的击发枪，如实说道：“我们现在的枪管硬度没的说，绝对是顶好的，也绝对扛得住火药在枪膛内爆炸。”
“但是如若改了后膛装弹，这也就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后膛的封闭口，必须得采用一种，比枪管硬度还要高的材料，否则……”
说着，祝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显然，他脑袋上这块伤，就是因为试枪的时候炸了膛搞出来的。
而瞧着他那模样，李承乾也是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我说你这家伙平素里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蠢了？”
李承乾直说道：“你说你一个后膛炮都能研究出来，我让你做的是后膛枪你就做不出来了？”
“可是炮跟枪不是一个原理啊。”
祝广一本正经的说道：“炮如果材料的硬度不够，那我就多加一层材料就好了。”
“可是枪这东西毕竟要讲究轻便与精准。”
“如若我再加上几层材料，便会丧失这个特点。”
祝广撇着嘴说道：“反正我现在是搞不明白了，要不然您还是亲自动手吧。”
“你看看，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从开始就把原理给搞错了。”
“搞错了？”
祝广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承乾。
“我说后膛，你就把装弹口往最后面放？”
李承乾直接一把抓起那击发枪，道：“难道放在尾端的侧面不行？”
“放在侧端的话，你说的那些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说着，他还做了个拉栓的手势道：“而且枪栓撞装在侧面，明显比后面更轻松好吧？”
听闻这话，祝广愣住了。
他挑着眉头道：“还能这样呢？”
“不然呢？”
李承乾放下了手中的击发枪，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发挥你的想象力，别被我的说辞局限住了。”
“可你看看现在的你，这摆明了是按照我的原话来的么。”
“你得记着，我找你回来是让你当老大的，而不是让你给我当影子的。”
听闻这话，祝广沉默了。
实际上李承乾之前的确是跟他说过这些话。
而他在最开始时也能做到保持初心不变。
但是随着进入名利场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心性难免就会发生改变。
比如现在，他都会下意识的去迎合李承乾的想法。
而李承乾自然也知晓，这并非是他的过错，而是环境的因素。
“好好干吧，我相信你能行，天下的老百姓也相信你能行。”
李承乾拍了拍祝广的肩膀道：“而你祝广也注定了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我们大唐的镇国神器，武器之父。”
第1405章：终有一天会看得见
李承乾这大饼给祝广画的那可是相当的大。
饶是祝广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满面苦涩的望着李承乾道：“殿下，您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我。”
“讽刺？”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我这是夸你呢。”
“别闹了。”
“我这里面的东西，十件有八件是按照您的要求做出来的。”
祝广苦笑着道：“要说武器之父什么的，您才是真正当之无愧呢。”
他这话也不是捧李承乾，而是发自肺腑的。
或许，来到长安城之前，来到军械营之前，他还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当看见李承乾的那些个图纸，又在李承乾帮助下，接连造出那些个设计巧妙的武器，他也是彻底服了。
而在服了的同时，他曾几何时的自傲，也荡然无存。
并且他也是终于明白了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祝广的一番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旁边的李恪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闻大唐现在所用的武器，皆是李承乾造出来的时候，李恪满面惊诧。
李承乾造武器的事儿，他隐瞒的很好。
除了李世民几个参与到了计划当中的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
甚至李恪这个皇子直至祝广说话之前，都觉得所有的武器都是祝广一力研发的。
更有甚者，刚刚见到祝广这个天下第一名匠的时候，他还有些小激动。
但现在知道了内情后，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什么？
自己的皇兄竟然还会造武器？
而且如今大唐的武器都是自己的皇兄造出来的？
李承乾当然也是注意到了李恪的神色变化。
但他却并没有多言，只是朝着眼前的祝广道：“背那么多名头多累啊。”
“我这人喜欢的是平淡，所以这个武器之父的名号还是你来背合适。”
“再者，我给你的仅仅只是理念而已。”
“是你动手让这些理念变成了现实，说起来也是你比我更厉害才对。”
李承乾抬手拍了拍祝广的肩膀道：“而你呢，也不用想太多，日后武器之父这个名号你担定了。”
听见这话，祝广撇了撇嘴，一时间也是有些哑然。
若问这世上对于一个人一件事儿最大的讽刺是什么。
那就是不在乎。
别看祝广平素里不将天下第一名匠这事儿放在嘴上。
但实则在心底里他早就将自己当做了这个天下第一名匠，自傲也由此而来。
可是反观李承乾。
他明明具备着自己所具备的一切。
祝广也是见过李承乾出手的，那时候他便知道，李承乾的本事其实根本不在自己之下。
如果再加上他的那些奇思妙想，甚至可以说是能够碾压自己。
可他就是不做，还字字句句说着自己不行。
但他是不行吗？他明摆着就是不想做而已。
而他的不在乎也就是对于所谓天下第一名匠最大的蔑视，最大的讽刺了。
接下来，李承乾又交代了祝广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祝广的小院。
也直至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李恪方才开口道：“那些东西，真的是你做的？”
李承乾勾了勾嘴角道：“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有。”
李恪认真道：“如果天下人知道，我们的太子是这样一个人，最起码会让那些骂声沉寂很多年。”
“呵呵。”
“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赞扬一个人，很难。”
“因为你需要自己先了解这个人的所有优点。”
“但是若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诋毁一个人却很简单。”
“你随便编几个理由，都能让一群人慷慨激昂，跟着你一起骂娘。”
李承乾慢悠悠的说道：“而你皇兄我，不在乎什么骂名，更不在乎什么美名。”
“我在乎的是我们大唐能不能变得更好，我们大唐的百姓能不能生活的更好。”
“至于其他的，都是浮云而已。”
李承乾勾着嘴角望着李恪道：“难道有什么会比数十年后，看着辽阔河山上的百姓家家有存银，顿顿能吃肉更过瘾的事儿吗？”
说完这话，他也只是留给李恪一抹笑容，便自顾自的顺着石子小路，继续往军械营里面走去。
而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李恪不由有些出神。
实话讲，自打跟李承乾和解之后，他也发现了李承乾身上的很多闪光点，很多优秀之处。
可是他却没有一刻感觉过李承乾有现在这般高大。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一股子冲动，想要永远永远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也想要看一看他口中的那个繁华的盛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李恪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而下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李承乾的背影喊道：“皇兄！”
闻言，李承乾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着他。
李恪抿了抿嘴唇，略微犹豫了一下，道：“您说的那个天下，我能看见么？”
“这个，我不敢保证！”
李承乾低头笑了下，随即抬头道：“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们从今天开始努力，总比明天开始努力强。”
“我们看不见，我们的儿子肯定能看见。”
“他们如果也看不见，那他们的儿子一定能看得见。”
“总归，我们的理想放在这，终有一天会有人为我们实现。”
“而我们大唐的百姓也终将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点，俯瞰这个天下。”
听着李承乾的一番话，李恪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烈火正在猛烈的燃烧。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暗当中突然看见了光一样。
他咧开嘴角大笑了一声，道：“那皇兄且等等我，皇弟这就来追你！”
说着话，他迈开脚步朝着李承乾跑了过去。
望着李恪朝自己跑来的身影，李承乾也发自肺腑的笑了。
他知道，此时的李恪已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李恪。
而自己日后也终将会多出一个伙伴，一个并肩而行的好兄弟……
待他来到自己面前。
李承乾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道：“前行之前，咱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
“今儿哥就带你涨涨见识，让你好好看看，咱们大唐的火炮是怎么造出来的。”
听闻这话，李恪不由愣了下。
他道：“咱们大唐的火炮，如今不都是在北漠批量生产吗？”
“呵呵。”
“你是明面上的。”
说着话，李承乾勾着嘴角，抬手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冒着浓烟的巨大建筑道：“而造火炮最重要的一环，其实在那里……”
第1406章：一番苦心
李承乾说的这个地方。
正是军械营当中的重中之重，熔炼司。
而顾名思义，熔炼司便是熔炼与锻造各种各样金属的地方。
这里的负责人，无外乎就是哪位大名鼎鼎的铸剑师，田玄田墨眉。
而当李承乾过来的时候，田玄正在指挥着一众人往巨大的熔炼炉里倾倒材料呢。
李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看着那巨大的熔炼炉，李恪有些出神。
他回头望了眼李承乾道：“这……这是产铁器的地方？”
“不是铁，是钢。”
这话不是李承乾说的，而是田玄说的。
他已然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而也在指挥完大家做事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二人近前。
田玄直朝着二人施礼道：“臣下，参见二位殿下。”
“免了免了！”
李承乾胡乱的挥了挥手，随即也看着那熔炼炉说：“现在每天可以产出多少钢材？”
田玄不假思索道：“大概五千斤左右的样子。”
在后世，五千斤钢材或许不算什么。
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五千斤已然是一个很巨大的数字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控这项熔炼技术。
甚至锻造出来的钢材，也远远不如后世那般坚硬。
“五千斤钢材，就是大概五千条枪。”
“我大唐共计有将士百万，也就是说需要整整二十天的时间，才能产出足够全军将士所用武器的钢材。”
李承乾呢喃道：“如若再加上锻造的时间，我大唐生产出百万条枪，总计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慢，太慢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随之看向田玄道：“有没有办法提提速？”
“有是有。”
“但是……”
后面的话，田玄没有说出来。
“但是什么？”
李承乾直接开口问道。
田玄说道：“但是要花上很多人力物力方能做到。”
“具体是指什么？”
李承乾有些疑惑道：“是换炉子，还是要更多的人？”
“不。”
“是要更多的炉子。”
田玄回头看了眼那炉子，说道：“我听说在并州一带有一种冶炼方法，他们是用小炉子进行冶炼的。”
“虽说相比于我们的大炉子炼出来的铁少很多，但是小炉子的热量更高，炼出来的铁也更加耐用。”
“所以，我们可以建设这种小炉子。”
“随后，小炉配合大炉，大炉进行初步熔炼，然后用小炉进行最后收尾。”
“如此，速度必然会大大地提高。”
他这意思，无外乎就是分散作业。
而这种工作模式，这在后世是很常见。
当下，李承乾略微琢磨了一会，随即开口问道：“那这些炉子大概需要投入多少钱？”
“这个……”
田玄抿了抿嘴说道：“需要建设一个新的厂房，还需要一批新的工匠。”
“具体多少钱，我也算不清楚，我只知道，我需要这些。”
田玄做事儿就是这样。
他不会管你花多少钱，他只会告诉你，他现在需要什么。
而李承乾也没犹豫太久。
他直接说道：“好，这事儿记在日程上，明日你便去找刘旻说明此事，就说我说的，让他按照你说的去做。”
闻听此言，田玄亦是躬身施礼道：“多谢殿下信任。”
“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李承乾胡乱挥手道：“要是连你都不信任，我还能信任的了谁？”
“不过你可得给我听好喽。”
“要钱我可以给你钱，要人我也可以给你人。”
“但是产量你必须给我提上去，最起码要保证每日熔炼出三万斤的钢材。”
“我不管你怎么干的，我也不管你用多少炉子。”
李承乾直望着田玄说道：“我只要这个数字，明白么？”
“明白。”
田玄点头说道：“只要小炉子到位，这数字很轻松便能达到。”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承乾抱着肩膀，盯着那熔炼炉好一会。
使用的资源越多，消耗的能源多寡，是最能证明一个时代是否繁荣的。
如今的大唐比起后世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且不说能源，单说一个冶炼钢材便耗费了田玄整整两年的时间，他方才研制出来。
而钢材对于大唐来说却也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往后面还有更多的事儿等着他们去做呢。
如今，李承乾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同样的，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在一个时代里，一个人对于一个时代的影响实在太过渺小。
哪怕你是太子，哪怕你是帝王，你也不能完全主宰众生的意志……
念及至此，李承乾不由叹息出声。
他对着李恪摆了摆手道：“别发呆了，走了！”
听闻这话，本来一直正在发呆的李恪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倒也没有太多犹豫，当下便跟着李承乾一同出了熔炼司。
来到外面，李恪看着李承乾道：“你当初与父皇申请税收，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李承乾轻叹口气道：“发展武器是最耗费金钱的。”
“如你脚下这片军械营，从开始到现在，朝廷几乎投入了全国上下整整一年的税收。”
“可你也看见了，尽管如此，这里还是缺了很多东西。”
“而接下来的投入，几乎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甚至都不是你能想象的。”
闻听此言，李恪撇了撇嘴。
若说开始的时候他无法想象。
那么在这里走了一圈之后，他已然对此处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
“我知道。”
“我也能想象得到。”
“但是为了和平，为了以后，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李恪说道：“再者，当下大唐也算富足，撑得住这项开支的。”
听见这话，李承乾不禁觉得有些意外。
他回头看向李恪，满脸莫名其妙道：“这话可不像是我弟弟说的。”
“那你觉得，你弟弟应该说什么？”
李恪也挑起眉，看向李承乾道。
“我觉得，我弟弟应该跟张亮一样，跳出来阻拦我。”
李承乾背着手，一边叹息一边道：“说我穷兵黩武，说我只知道干这些劳民伤财的事儿。”
“可是我并没有。”
“我看出了你的想法，我也看出了你的布局。”
李恪摇头轻笑一声，说道：“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对的。”
听见这话，李承乾不由再度愣住。
紧接着，他也是仰面笑出了声。
待到收住笑声后，李承乾亦是指着李恪道：“带你出来这一趟，能让你成长这么多，也算是没枉费你哥的一番苦心……”
第1407章：都被我毁了
本来，李承乾想的就是带着李恪出来溜达溜达。
可没想到最后，李恪竟能这般有感而发的与自己说出这句话。
李承乾心里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欣慰的很。
自己的这一番努力，终究是没有付诸东流，李恪也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
回去的路上。
马车之内，李恪犹豫了好久，方才道：“皇兄，我之前与你的说的事儿，你与父皇说了没有？”
他所说的事儿，无外乎是关于他与长孙娉婷的。
而今日他过来所谓的也是这件事儿。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李承乾拉着过来参观军械营了。
而此刻听闻李恪的话，李承乾眼睛都懒得睁。
“与父皇说了有何用？”
“如今，你那大舅哥可还没有原谅你呢。”
闻听此言，李恪不禁愣了下。
他直看着李承乾说道：“可之前您不是已经找他说过了么？”
“是说过了。”
李承乾一五一十的说道：“但他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不同意。”
听见这话，李恪也不免有些丧气，双肩都有些微微开始往下耷拉了。
这也足以看出这家伙此刻到底有多失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都与他说了一遍。”
李承乾这时候才睁开眼看向李恪道：“感觉他似是有些要松口的意思，你也别太着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
说完这话，李恪也是抬手重重的锤了下自己的大腿。
而也是看出了这家伙心情不好，李承乾便道：“得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哥今儿请你吃饭，去天香苑吃去。”
李恪没有拒绝。
而李承乾则是探头嘱咐了车夫一声。
时间不长，马车便在城内天香苑停下。
李承乾让李恪先进去，随之他叫来车夫，在其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
而听闻李承乾的话，车夫满脸难色：“殿下，他能过来么？”
“不管他过不过来，就算是用绑的，也得把他给我带过来。”
说着，李承乾直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香囊丢给对方，道：“就说我说的，要是他不过来，他就别想当爹了！”
闻听此言，车夫点了点头，应道：“是，殿下。”
……
天香苑内。
李承乾点了一大桌子的吃的，并且还要了酒水。
可还没等李承乾开口，李恪那边便当先抓起酒壶，掀开盖子直接就往嘴巴里倒。
见状，李承乾惊了一下。
他赶忙伸手将酒壶夺过，顺势骂道：“你是不是傻？这不是米酒，是特娘白酒！”
米酒那东西，充其量也就十来度。
而白酒可是四十几度呢，如此喝下去，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大象的肠胃也受不了啊。
果真，下一刻，李恪便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有刀子从自己的喉咙一路朝着自己肚子划去。
可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
李恪只觉得如此之下，他反而更舒服了一些。
而见到他那模样，李承乾忍不住道：“我说你小子至于么？那点事儿是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着？”
听闻这话，李恪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
随之，他摇头苦笑着道：“皇兄。”
“您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混蛋，怎么就那么蠢。”
“我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能给办砸了喽呢？”
听闻这话，李承乾沉了口气。
他抬手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过去的事儿，就它过去吧，你别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没想太多。”
“我也没有压力。”
李恪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些年对不起的人太多，午夜梦回之时，总会被惊醒过来。”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做那件事情。”
“我没有因为自己的利欲熏心而做出……”
说到这，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早已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
不论别人怎么说，都不可能去除那些伤痛。
良久之后，他方才掰开了自己的牙齿，道：“如果没有做出伤害你，伤害大唐，伤害父皇，伤害母后，伤害母妃，伤害娉婷，伤害百姓们的事儿会怎样？"
固然，如今的李恪已经很好了。
但与他当初比起来，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当初的他，有着小太宗的名号，并且还有着李世民的支持，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南疆是那么复杂的地方，世家林立，派系林立。
可以说，一个搞不好，不用等外敌打过来，内部就得率先土崩瓦解喽。
但是不管是受了谁的帮助，李恪将那里的一切都处理的明明白白。
世家臣服，兵将归心，只要有他在，那些个南边蛮子就不敢入侵大唐的领土半步。
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将这一切都给毁了。
虽说是得了李承乾的帮助，如今已经有了隐隐要东山再起的意味。
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世民不会在信任他，将他外放至边境，担任要职。
大臣们也不会信任他，甘心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到他的身上。
可以说，经过那一次事情之后，他就已经毁掉了自己的根基，并且也封住了他的上限。
此刻，李恪一把躲过了李承乾手中的酒壶，又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而也就在李承乾想要阻拦之际，他便开口道：“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和兄长依旧如小时候一样，打打闹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还是那个备受尊敬的大堂蜀王，是不是还是走到街上都能听见百姓对我高呼，蜀王殿下英勇？”
“如果没有，父皇是不是还是如往常一样对我和颜悦色，做好了有夸奖，做坏了也不惩处呢？”
说到此处，李恪不由低下了头：“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已经做父亲了……”
李恪的眉头抖动了几下，眼中已然有晶莹的水珠缓缓流转。
“我都听说了，那是个男孩。”
“如果没有这事儿的话，他……”
李恪抬起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着说道：“他应该有这么高了吧，应该也会喊爹爹了吧。”
说着说着，李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弯着腰捂着脸，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这一切……可是这一切……都被我给毁了，都被我亲手毁了……”
第1408章：终于松口
李承乾不是个善人，但同样也不是个恶人。
面对着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也着实是下不去狠心。
要不然当初，他也不可能将李恪又带回来。
而如今，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抱头痛哭，李承乾亦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起身上前，将其脑袋揽入怀中，道：“好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就算是有人记得咱们的丑态与罪恶，那咱们还有日后几十年的时间去扭转呢。”
“你别想太多，也别琢磨太多。”
“很多事儿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命，是命运的不公，是造物弄人。”
李承乾拍了拍李恪的后背，道：“行了，大老爷们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要是让外人看见，怕是都得笑掉大牙了。”
“我不怕他们笑掉大牙。”
“毕竟，我的脸早就丢光了，我不怕再丢一次了。”
李恪紧紧地握着拳头道：“我是真的后悔，我无时不刻不在后悔。”
“可是也如您所说，错了就是错了，做了就是做了，已经无法改变了。”
“我能做的，也仅仅是用我接下来几十年时间去扭转世人对我的看法，然后……”
李恪咬了咬嘴唇，说道：“好生弥补那些我伤害过的人……”
“你想怎么弥补？”
也就在这时候，一道话音忽而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便看见一身大红色官袍的长孙冲从外面走了进来。
而看见长孙冲，李恪宛如见到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遭了雷劈一样，愣在了当场。
待回过神来时，他亦是满脸莫名其妙的看向李承乾。
虽说他已经不止一次的与李承乾说，想要与长孙冲单独聊聊。
可他却也说了，要李承乾提前告诉自己一声。
毕竟这种事情是需要提前准备一下的。
而今日，他可是真不知道，李承乾也邀请了长孙冲过来。
此时此刻，李恪都忘记了哭泣，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他的屁股就跟装了弹簧一样，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兄……长……”
李恪面朝长孙冲吞吞吐吐了个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主要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对方。
而这时候，长孙冲倒也是率先给了他台阶下。
就见长孙冲随意的一摆手，道：“您是皇子，我是臣，直接叫名字就好。”
“长……长孙大人。”
最后，李恪还是喊了声大人。
而长孙冲点了点头，随之来到李承乾近前，拱了拱手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你特娘的！”
李承乾隔空点了点长孙冲的鼻子，道：“跟我还整这一套官话？”
“穿着官袍呢，不施礼不是那么回事儿。”
长孙冲笑呵呵的回了句。
“那就脱了它。”
李承乾挥了挥手道：“现在是私下场合，咱们谈的也不是公事儿，所以没必要这般官方。”
“那好吧……”
长孙冲倒也不迟疑，直接当着二人的面便开始脱起官袍来。
而待到官袍脱下，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李承乾的对面。
“想来今日殿下邀请我过来。”
“所为之事，应还是我妹妹。”
虽说近年来长孙冲那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所好转。
但是现在谈的这事儿，毕竟不需要拐弯抹角，所以他也就干脆直接说了。
长孙冲道：“咱们呢，谁也别瞒着谁，谁也不用掖着藏着。”
“我也实话实说，日前我抽时间找我妹妹聊过了。”
“我妹妹的态度，很坚定，也很决绝。”
说着话，长孙冲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李恪。
而发现长孙冲的目光朝自己飘来，李恪下意识的绷直了身躯。
这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紧张。
除了做贼心虚之外，他也是紧张长孙娉婷给她哥哥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而长孙冲接下来的话，倒也让他长松了口气。
只听长孙冲缓缓说道：“我妹妹的态度很坚定，就是想再相信你一次。”
而也不等李恪说什么，旁边的李承乾便插口道：“那你的意思呢？”
闻听此言，长孙冲扭过头对上了李承乾的目光。
“殿下，我们俩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
“算起来从您八岁到今天，已然有十二三年之久。”
“而我了解您，您自然也了解我。”
“所以，您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必要。”
长孙冲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无外乎就是在说，我了解你李承乾的个性，我也了解你李承乾的手腕。
在这时候，自己同不同意，还有意义吗？
就算是不同意，你李承乾就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了？
当然不可能。
而此刻，李承乾自然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忍不住嗤笑出声，随之笑着道：“懂我，还是你小子懂我。”
“既然如此，那你就表个态吧。”
“我这弟弟就在这，成器不成器你也看见了。”
“我不敢保证日后娉婷嫁过来会比之前好几十倍几百倍。”
“但我敢保证的是，这小子绝对不会再有欺负娉婷的机会。”
李承乾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若是再有，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出手捏死他。”
“对，对……”
“甚至不用皇兄出手。”
李恪抢着道：“如果我再欺负娉婷，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再让她不开心，我自己捏死我自己。”
听见这话，长孙冲先是一愣，随后摇头笑了。
“罢罢罢。”
“我玩不过你们兄弟俩。”
长孙冲扶着桌案轻叹口气，道：“我，长孙冲，作为下一任长孙家的家主也好，或者如今长孙家的长子也罢。”
“我总归也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长孙家越来越好，让我长孙家的兄弟姐妹越来越好。”
“而之前的事儿，说实话我直至今日都没有忘记。”
“我记得浑身是血的娉婷，我也记得她声嘶力竭的与我说，哥，带我回家。”
“所以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点这个头。”
“但是，这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长孙冲看向李恪，满脸严肃道：“今儿我也直对蜀王殿下您说这一句话。”
“我长孙家之所以松这个口，完全是因为你的一片真心打动了娉婷，而不是任何人。”
从此处也就不难看出，长孙冲到底有多么耿直了。
他这一句话，几乎将李承乾与皇家都装在里面了。
毕竟人家说了，不是因为任何人才松的口。
换而言之，完全是因为人家长孙娉婷自己愿意，他们才同意的。
否则，这面子他们怎么着都不会给……
第1409章：替您喝的酒
说真的，即便是与长孙冲相识这么多年。
此刻听闻长孙冲这话的时候，李承乾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若是平时，他绝对得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特娘的，你跟谁说话呢？
小爷的面子你都不给了是吧？
不是小爷千辛万苦的帮你追媳妇的时候了是吧？
但当下可不是他发火的时候。
为了这段感情以及皇家与长孙家的关系能够继续进行下去，他必须得忍下来。
李承乾强颜欢笑的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还不赶紧谢谢你舅兄？”
此时此刻，李恪那副模样真是诠释了什么叫见色忘义，什么叫没心没肺。
长孙冲的一番话，他愣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就听见人家说长孙家松口了。
而听见李承乾的话后，他更是对长孙冲表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直朝着长孙冲拱手说道：“多谢舅兄信任，多谢舅兄肯给我这个弥补的机会。”
“哎！”
长孙冲连忙抬手道：“不是我给你机会，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而我对你，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日后我想也不会。”
说完这话，长孙冲直接抓起面前的酒杯。
“二位殿下，冲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冲自罚三杯，算是给二位殿下赔罪。”
话落，他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连续喝了两杯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当场。
而瞧着这家伙离去的背影，李承乾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家伙可真是越来越欠教育了。”
李承乾撇着嘴说道：“回头高低找个机会让怀亮揍他一顿解解气。”
听见这话，李恪的眼角抽抽了好几下。
“不好吧……”
李恪望着李承乾，小心翼翼的说：“人家可是刚刚才同意的呀……”
显然，他也是怕自己兄长的这一顿毒打，再将他这婚事给搅黄了。
“怕锤子？”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与他的关系是你与他，我与他的关系是我与他。”
“我怎么着都行，反正你别跟着学就是了。”
说着，李承乾也抓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拿起筷子道：“你也别愣着了，一会菜都凉了，那傻子不吃，咱们吃！”
“好，既然皇兄盛情，那弟便却之不恭了。”
这一顿，打开了心结的李恪也是放开了手脚，倒满一杯酒，仰头喝尽后道：“今日不醉不归。”
放飞自我的李恪与李承乾推杯换盏，而李承乾也是来者不拒。
这顿酒，兄弟俩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傍晚时分。
待到两人都有些打晃了，方才离开天香苑。
而等将李恪送回蜀王府李承乾回到东宫时，天都已经黑了。
今儿办成了大事儿，李承乾心里也是欢喜的很。
回到东宫时，那也是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
“呦呵，小曲哼着。”
“这是又干了什么好事儿了？”
也就在李承乾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主殿走的时候。
身后陡然响起了一道威严至极，并且还略带阴阳怪气语调的声音。
而听见这声音，李承乾几乎不用回头都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谁。
除了他那皇帝老子，谁敢跟他这样说话？
李承乾停下脚步，然后晃晃悠悠的转过身，满脸笑容的面朝李世民躬身道：“儿臣拜见父皇……”
“呵……”
李世民冷笑一声，随即迈步走上前来。
仅仅是打他身边一过，李世民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酒气。
一时间，李世民也是紧紧地锁了起来：“又喝酒了？”
“一点点……”
李承乾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然后还对着李世民露出了一抹看上去就十分想打的笑容。
而李世民也是强忍着想要揍他的心思道：“一点点会有这么大的酒味？”
“你当朕是三岁的孩子，还是当朕是六识不在的傻子？”
要知道，李世民那可是个勤勉至极的皇帝。
他自己不说是滴酒不沾，但非必要场合，他是绝对不会碰一滴酒水的。
而这次，可是李世民接连两天从李承乾身上闻到酒味了。
故而此刻，他也是吹胡子瞪眼道：“堂堂太子，不思为国为民，整日出去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儿臣知错……”
此刻的李承乾已经喝多了。
他给李世民道歉，那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举动。
“知错有什么用？”
“搞不好明日就又跑出去喝酒去了。”
李世民沉了口气，说道：“朕也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罚你你绝不会长记性。”
“别啊别啊。”
听闻李世民要罚自己，李承乾顿时就急了。
他直说道：“我的父皇，孩儿喝酒是不对，但这酒可是为您喝的呀。”
“为我喝的？”
李世民直接被他给气了了。
怎么着？
喝酒也能是替自己喝的？这家伙倒是会编理由啊。
李世民亦是满眼嘲弄的看着李承乾道：“行，既然你说这酒是为朕喝的，那你不妨说说，朕为什么要喝这酒？”
“您看哈。”
李承乾掰着手指头道：“恪弟是不是您儿子？”
“废话！”
李世民瞪眼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家伙是在故意找打。
而李承乾却完全无视了李世民的怒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是您儿子，那他的事儿，是不是您的事儿？”
“嗯。”
李世民没好气的应了声。
李承乾面朝李世民笑着道：“那您看，我这酒不还是为您喝的么。”
听见这话，李世民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怎么着？”
李世民高挑着眉头说：“你是拐着你恪弟一起出去喝酒去了？”
“父皇此言诧异。”
李承乾摇着头，含糊不清道：“不是我拐他，是他拐的我。”
“而且今儿您儿子可是办成了大事儿了。”
李承乾贴近李世民，眯眼笑道：“我舅舅还有我那表兄，现在都同意将婷妹重新嫁进皇家了。”
听闻这话，李世民也有些诧异。
毕竟长孙家那两父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要不然当初他也不可能将这事儿交给李承乾去做。
而如今听闻李承乾竟然说动了这两头倔驴，他也是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您儿子什么时候在您面前说过假话？”
李承乾晃晃悠悠的往后退了两步，道：“而您儿子干成这么大的事儿，这酒是不是没算白喝？是不是也算是为父皇您喝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
他的话还真就有一定道理。
毕竟这种事儿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应该是李世民去做的。
而此刻，瞧着李承乾那一步三晃的模样，李世民亦是沉了口气道：“罢了，今儿放过你……”
第1410章：撒酒疯
早前也说过。
长孙娉婷的事儿，对于李世民来说也是一个心结。
要知道，长孙家与他的关系可是非同寻常的。
长孙无忌是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不论荣辱富贵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至于长孙皇后那就更不用说，绝对绝是他最爱的女人人。
直至今日他作为皇帝，坐拥天下财富与女人，这份爱也未曾改变过半分。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李丽质那边。
如今，李丽质已经嫁给了长孙冲，成为了长孙家的长媳。
而相比于前两人来说，最让李世民难堪的气势正是长孙冲与李丽质之间。
人家的女儿嫁进你们皇家，你们皇家又是苛待，又是毒打。
可你们的女儿嫁进长孙家，人家却依旧以诚相待，以公主之礼待之。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相比于李恪对待长孙娉婷，长孙无忌与长孙冲对李丽质的那份好，简直就如同一记记响亮的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而他先前之所以一直对此事默不作声。
完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妥善的解决此事。
所以，他只能装鸵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可装鸵鸟不代表不在乎，相反的他非常在乎。
如今他听李承乾说，已经将此事妥善解决，他也是在心底里长松了口气。
最起码日后再去找长孙无忌蹭吃蹭喝，无需再担心这家伙会跟自己甩脸子了吧……
李世民瞥了眼李承乾那醉醺醺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今儿放过你是可以。”
“但是你小子给我记好了。”
“如若下次你再喝成这样，就别回来了！”
说完这话，李世民一甩袍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东宫。
“儿臣恭送父皇……”
李承乾晃晃悠悠的施了一礼。
而待到李世民走出好远后，他方才缓缓直起了身。
这时候，小初子与清荷二人探出了头。
见到这俩人，李承乾的白眼翻个不停：“你们俩刚才死哪去了？”
“呃……”
小初子与清荷对视一眼，随之满面堆笑道：“这不是看您喝醉，给您传醒酒汤去了么。”
“是啊，是啊。”
清荷也跟着连连点头道：“醒酒汤已经做好了，殿下要不要喝一碗醒酒汤再进屋？”
显然，这俩人是胡说八道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太了解李承乾与李世民这对父子。
他们俩见面要是不干一架，那简直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所以这两人在看见李世民过来后也都纷纷躲到了别处，直至李世民走了，他们俩方才敢出来。
而李承乾哪里能不了解这俩货？
“行了，你俩就别胡说八道了。”
“刚才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看戏呢吧？”
“还给我做醒酒汤？我怕是连个汤碗都见不到吧？”
李承乾也是一点没惯着对方，直接戳穿了两人的谎言。
而听闻这话，两人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解释才好。
见此情景，李承乾胡乱的摆手道：“行了，就别想说辞了。”
“赶紧扶小爷回屋，小爷有点撑不住了。”
他也是没想到，李恪的酒量竟然那么好。
他们喝的可是白酒啊，但李恪一杯接着一杯就跟喝水一样。
李承乾没办法，只能在一旁陪着，李恪喝一杯，他就跟一杯。
然后，就喝成了这幅德行。
当清荷与小初子将李承乾送到东宫主殿的时候，这家伙已然到了不省人事的状态。
而屋内的苏清灵瞧见这场景亦是有些吃惊的问：“这……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因为长孙小姐的事儿，让蜀王殿下灌多了。”
小初子抿了抿嘴，小声对苏清灵道：“刚才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呢……”
“谁说的！”
听见这话，李承乾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指着小初子醉醺醺的说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被父皇训斥。”
说完，他又对苏清灵露出了一抹充满了尴尬的笑容道：“我和父皇那就是聊天，对，就是单纯的聊天而已。”
“得了，您就别吹牛了！”
苏清灵迈步上前对清荷与小初子道：“将他送到床上去。”
“不！”
李承乾一把推开了小初子，然后又一把推开清荷，道：“我不上床！”
“我要看儿子……”
李承乾晃晃悠悠的朝着婴儿车走去，然后一下子扑在婴儿车上，对婴儿车里面道：“班哥？班哥？你看谁回来了？”
“哎？”
“班哥，你怎么长三个脑袋呢？”
“我这是生了个哪吒？”
“不对啊，你怎么还长了一张老虎的脸？难道名字叫班哥，就真成了老虎了？”
李承乾探手摸向婴儿车里面，一把揪出来了一个老虎玩偶，左右看了看。
随后他朝着苏清灵挥手说：“哎！我们儿子怎么变成布老虎了？”
见此情景，场内三人的额头上皆是多出了三条黑线。
实际上，班哥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被苏清灵送去奶娘哪里喂奶去了。
要不然，她也不敢让李承乾这般折腾啊。
而此时此刻，瞧着李承乾这喝多了酒撒酒疯的模样，她就忍不住一阵头痛。
当然，头痛的同时，她也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与丢人。
站不稳没关系，拿布老虎当儿子也算了。
但是他拿花盆当帽子是什么鬼？
又把人小初子当自己媳妇要往床上拽是什么鬼？
这蠢男人谁要谁领走，反正她是不想要了。
真的是太丢人了。
苏清灵揉着睛明穴，头也不抬的说道：“清荷，去取醒酒汤，告诉厨子，醋越多越好，最好是用醋熬的那种。”
闻听此言，清荷不由一怔。
紧接着，她忍不住道：“娘娘，这恐怕不太好吧……”
“就按我说的做！”
苏清灵没好气的说道：“他这样子，要是没有常人十倍量的醒酒汤怕是叫不醒了！”
听见这话，清荷脸上的肌肉都不由抖动了两下。
反应过来后，清荷还是点头应了声：“是……”
瞧着眼前那正抓着小初子在地上用花盆里面的土和泥玩的李承乾，苏清灵再也忍不住黑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从前的时候，李承乾从来都没喝多过，顶多就是小酌一下而已。
而此刻，小初子也是被李承乾的酒品给吓到了。
可是作为奴婢，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对方胡闹。
待来到二人近前，苏清灵对小初子道：“你出去吧……”
这句话让小初子如释重负。
他赶忙道：“奴婢告退。”
然后，小初子便一溜烟的跑了。
一时间，主殿内也只剩下了李承乾与苏清灵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