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遇见连先生
“一味地追求利润那是没品位的表现，好公司都是艺术品，艺术品这世界上很多俗人欣赏不来，譬如你们看早些年的脸书和特斯拉，那在我看来就是艺术品，常年亏损都是艺术品。”
萧杰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满头白发，但年龄却只有四十五岁的某风投机构合伙人，他的白发很长，甚至盖住了整个脖子，穿着一件白色中山装大褂，说话的时候总爱咧嘴笑，露出几颗金灿灿的门牙。
此人的姓有些少见，他姓“连”，大连的连，名天海，全名连天海，业内都称呼他为“连先生”。
连先生是国内某投资公司的创始合伙人，这家公司专注于做国内私募股权的投资管理，他以前曾是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创业成功后进入了纽约大学深造，硕士毕业后把自己的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华尔街知名的华人投资家。
连先生没有固定的投资行业，汽车、财经、传媒、视频网站、水务、连锁餐厅、茶厂他全都投过，在他手上也诞生了一些独角兽公司，国内一般的年轻投资人连先生是看不上的，除了萧杰。
大概三年前，萧杰抢下了连先生正要签约的一个空气净化器的项目，公司创始人也很坦诚，他们说临时变卦选择与金权集团合作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金权的牌子更响，第二就是萧杰帮他们找到了美国两个非常专业的博士，能够为他们解决公司目前研发团队遇到的几个关键问题。
连先生从此记住了萧杰，尽管每次想起萧杰他的心情都不太愉快。
萧杰的气质在连先生看来就是那种海外高校毕业，只懂读书不懂实践的文人高材生，这样子的人不应该比自己更懂如何混江湖，没想到他到了嘴边的肉最后就是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抢了走。
晚宴在连先生买下的一个葡萄酒庄园举行，任天行一下车便被果香四溢的气息迷倒了，他面前的那杯酒庄原产酒味道层次丰厚，因为要开车，任天行只象征性抿了一小口，但就是那一小口，他仿佛同时尝到了焦糖味、烟草味、咖啡味与草莓味……
每当被萧杰带着参加这种晚宴，任天行都能长些见识。
“拉菲”、“法国波尔多”、“嘉本沙威浓”、“高度涩感”、“红颜容”等于葡萄酒高度相关的词在晚宴开始时被大家提了个遍，任天行虽然傻傻地啥话也插不上，但他也记住了葡萄酒王国的皇后是拉菲，红颜容酒庄在十四世纪就开始种植酿酒葡萄了等等知识。
连先生拿出了一瓶红颜容让众人品尝，这酒颜色较浅，淡雅芳香，清纯可爱，入喉后有一种热情奔放的回甘。
不知为何，酒的呈色和味道居然让萧杰想起了关莎，萧杰觉得关莎那浅浅的红唇与不加掩饰的性情像极了自己此时手里端着的红颜容。
萧杰生意场上的应酬喜欢带着任天行，他这么做，其一为了开拓任天行的眼界，其二这种聚会免不了要喝酒，找个免费司机给自己开车非常有必要，顺带还能让没车的任天行多练练车技，至于其三，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萧杰没告诉任天行的一点。
当初萧杰决定招任天行进公司，一是这个小伙子确实有成为出色投资人的潜质，二也是因为他“足够安全”。
来青阳就任分公司总裁，萧杰自然不想自己的一言一行被总部的人监视，所以萧杰其实没有与跟着他从总部调来的马钰走得特别近，不仅如此，他还找借口把原先的总裁秘书换掉了。
萧杰认为，像任天行这样没有任何背景，还曾经被金权扫地出门，尤其是被马钰亲自扫地出门的角色大概率与总部高层没有任何关系，且他从进公司到现在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与其他人走得过近。
这次晚宴萧杰的目的非常明确，他要把宏丰景顺一号基金里一家半死不活的“曾经的网红奶茶店”转手给连先生。
这家奶茶店之前被王潮买下来的时候确实是国内东南区的霸主，每个月开店速度都在8家以上，因为采用的是加盟模式，所以业务扩张非常快，但就因为业务扩张太快，加盟店品质又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所以被爆出了一些店面不卫生和奶茶里有头发丝的负面新闻，其声誉严重受损，营业额也快速下滑。
这家奶茶店的创始人从此觉得加盟模式不靠谱，想要做好奶茶品牌，就必须直营，方方面面都由自己监控。
但就在他整合公司的时候，市场上突然爆出了两家新的超级网红高端奶茶店，这两家店一家叫喜茶，一家叫奈雪。
老板觉得网上原先属于他的流量被抢了，而流量被抢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店面前排队的人不够多，队伍不够长。
其实做奶茶做到行家都知道，中低端奶茶因为不是真水果和现煮茶叶，用的都是现成的调味粉，所以每杯奶茶的制作时间也就3至5分钟。
但喜茶和奈雪那样的高端奶茶不一样，光是芝士水果茶的制作工序就很复杂，每杯茶里的果汁都是现榨的，一杯奶茶的制作时往往在8至10分钟。
这些奶茶从前台接单，到杯子送到后厨，制作好后再给到客户，耗时一般在15分钟左右，如果排队人太多，人工不足，客人为了等一杯芝士水果茶等半个小时都很正常。
所以高端奶茶店即便不雇人排队，本身客人就要在店里等上至少10分钟，如果奶茶好喝，高峰期不排长队几乎不可能。
但就因为排了长队，饥饿营销的效应就被放大了，大部分排了30分钟队等一杯奶茶的人，往往更愿意对外说他们等到的这杯奶茶很好喝，因为如果他们告诉别人奶茶不好喝，那么自己还花30分钟去等不是傻蛋了么？
正因为排了队的大部分人都会说奶茶好喝，给奶茶店招牌起到了正反馈，因此老板觉得这种制作高端奶茶从而顺理成章饥饿营销的商业模式非常靠谱，他告诉萧杰：
“我们必须转型，现在做高端的人还不多，你看高端白酒，这么多家公司在做，但高端奶茶目前国内就两家，所以肯定还有市场空间。”
“人家客户花时间等的时候免不了拍拍照，得倒奶茶后也更愿意上传显摆，只要我们把店面装修得高端一些，奶茶包装精美些，这一个个客户就是我们的免费广告。”
老板想得很美好，但是萧杰不认为放弃中端市场是一个明智之举，只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得出色，都是可以赚大钱的，就比如萧杰不认为做低端奶茶市场的蜜雪冰城就比喜茶和奈雪逊色。
而且在萧杰看来这家奶茶店向中高端转型有一个比较大的障碍，就是它没有相匹配的供应链体系。
比如所这个老板也想做出一杯用新鲜草莓鲜榨的芝芝霉霉，同时还要保证每杯芝芝霉霉品质都差不多，那他就必须保证奶茶店进货的草莓品质的稳定性。
草莓、桃子跟葡萄都很容易坏，物流或者仓储环节只要出个小问题那水果品相和口感就很不一样，偏偏水果茶里面这三种很容易“变软”或者“被压烂”的水果又是最畅销的，所以做水果茶对于供应链体系要求更高。
“供应链体系没有可以搭啊！”老板跟萧杰强调。
老板的话没有错，只不过从投资人的角度，萧杰认为高端奶茶就是赚辛苦钱的生意，他找人调研过高端奶茶店的利润率，一杯36块的奶茶，除去店租、人工、水果和茶叶以及所有成本，奶茶店只能赚2块钱，利润率只有5.5%，这跟餐饮行业30%的平均利润率相去甚远。
在萧杰看来，这种极底利润的生意不管外界把故事吹得多好听，其经营风险都是很大的。
比如只要这些奶茶店的上游水果厂商和茶叶供应商稍微把价格涨一涨，奶茶店就立刻没钱赚，即便最终上市了，长年股价都不会太好看。
所以该奶茶店老板的这个经营转型方案，萧杰其实是反对的。
但投资人不是企业家，不能硬逼着别人做他已经不想做的事情，毕竟做生意需要极大的热情，何况金权在这家公司里的股权也没达到控股的位置。
既然谈不来，只能卖掉，双方好聚好散，如今卖掉这家公司萧杰正好可以获得一笔转收费，为宏丰景顺一号基金回点血。
那么如果要卖卖给谁呢？
这时候萧杰想起了连先生。
连先生的风投公司曾经投资了国内一家一流的茶叶生产商，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有青阳最火的高端水果连锁店，这是风投圈都知道的事。
萧杰认为如果自己把这家奶茶店卖给连先生，那么连先生直接可以帮奶茶店老板整合高端奶茶所需要的供应链，茶叶和高品质水果的问题全都可以解决，可谓皆大欢喜，天作之合。
奶茶店老板一听这个提议喜出望外，觉得萧杰是他见过的最有良心的投资人，这场景就好比某对情侣性格不合要分手，男方怕女方分手以后过的不幸福，因此主动为女方找一个符合她所有要求的男人做下一任男朋友。
萧杰想卖，奶茶店老板也同意，但不见得连先生就想买，他的手里的项目多如牛毛，并不缺一家奶茶店，何况这家奶茶店还被负面新闻缠过身。
对于这个曾经抢了自己一口肉吃的小伙子萧杰，连先生再次见到时又露出了他那金灿灿的门牙。
第164章 老狐狸一只
连先生亲自安排了这次晚宴，宴会厅里都是他投资圈里的一些老朋友，同时也包括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中介机构的人，当然，饭桌上他最在意的人就是萧杰。
大家起先就葡萄酒庄园畅聊了一番，而后连先生聊到了他的创业经历，他经营的是一家互联网公司。
“互联网这行是没有中间状态的，要么就迅速做大，要么就out！价格战还必须敢打，大胆花钱，大胆融资，当初我跟我跟我老爸说了，我说您这钱啊我拿了就不会还了，但等我以后发达了，您说您要买飞机买游艇，钱我掏了！”
话音落下后全场连呼“好！”并抱以雷鸣般的掌声，任天行听到这里差点没噎住，原来这连先生跟关莎一样也是个富二代。
就在任天行这么想的时候，连先生举起酒杯跟大家碰了碰，所有人一饮而尽。
只听连先生继续说，“你们是不知道我老爸当初他才给我多少钱……”
说到这里他举起手，五根手指竖在众人眼前，“5万，呵呵，我爸就是个工薪阶层，二十年前的五万块也不少，可以说是他基本上所有积蓄了。我有什么办法，不是富二代，还得找钱，你们不知道我多痛恨那些把我拒之门外的投资人，当初我多痛恨他们，我现在就有多喜欢当投资人，那个时候在我看来他们的眼光都烂透了，不知道我老连是块金子，所以我发誓等我有钱了，我得拯救拯救中国风投这个行业！”
连先生说完获得了众人的点头称赞，他看向萧杰，笑道，“现如今不同了，现在咱这个行业人才辈出，比如萧总，萧总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啊！”
“过奖了连先生，还要多向您学习。”萧杰说。
“哎！你哪里还用向我学习，应该是我向你学习！年少成名啊！”连先生说完就端起酒杯朝萧杰敬去。
待两个人都干了之后连先生朝众人笑道，“你们不知道当初我一个项目还有一周就签约了，萧总不知道从哪里给企业老板挖到了两个化学材料的博士，说能解决企业的技术难题，结果企业老板临时就变了卦，我到了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到他手里了！”
众人一听都乐了，连先生这时也拿起红颜容给萧杰倒酒，这酒与萧杰原先杯子里装的酒庄原产红酒不同。
任天行觉得一开始大家都试一下酒没关系，但如果两种不同的酒混着喝，似乎很容易醉，他虽然这么想，但什么也没敢说，毕竟他不过就是个坐在餐桌上菜位的小角色。
萧杰没拒绝连先生倒的红颜容，酒被倒得很满，几乎占了红酒杯的五分之四，周围的人好似也看出了点什么，默不作声，对于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一切，萧杰心里已经有了八成底，再难也要忍下去。
“青年才俊，这杯我敬你！我干了！”连先生说，他自己的酒杯也是五分之四。
萧杰连忙拦着，“不不，以后还要多跟您请教，您随意，这杯我干了。”
看萧杰真的一口干完后，连先生立刻竖起大拇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萧总你是不知道，你不观察我我可观察你啊！后生可畏！”
萧杰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连先生，只见连先生朝众人道，“萧总微信加我第一天，我就在读书软件上找到了他，他看的书书名我都能背下来，《定位》《这就是传奇》《星巴克创始人的自传》……是吧？”连先生看向萧杰求证道。
萧杰完全没料到连先生真会观察他这些方面，不过当场他也只能陪笑，承认一句，“有空就看看。”
“这些书可都是企业家才看的书！”连先生重新转向众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萧总非常热爱学习，他不懂的领域，他就会去学，他为什么要看这些书？就是因为他没自己做过企业，没做过企业才要从别人做企业的经验里学，在咱们这行干得好的大家也都懂，大多都自己创过业，比如我老连，再比如红衫资本沈南鹏，他以前就是携程四君子，为什么他做红衫能做好？就是因为只有创业者理解创业者，但我们萧总不一样，萧总的履历可谓是一路青云，我们做企业吃的苦他都没吃过，但人家天生就是干投资的料，不用吃苦都能比咱干得好，佩服啊！来来我们一起敬萧总一杯！”
任天行虽然随着大家一同站起来，但他怎么听都觉得连先生对萧杰的这些夸奖听起来非常变扭，他对外传递的信息看似是萧杰天资过人，但又好像在嘲讽萧杰没干过实业，没有企业家背景，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全场都起立敬的酒，萧杰必须干了，而这时连先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萧杰放下酒杯后说，“我是晚辈，确实因为当初自己魄力不够，没敢选择创业这条路，这点必须跟诸位前辈多多学习，有很多实践经验看再多书都学不到。”
“谦虚了谦虚了。”连先生一边说脸上一边洋溢着得意之色。
萧杰见对方心情大好，赶忙将话题带到了奶茶店。
他着重介绍了奶茶店的优势，虽然这家店出过一些负面新闻，但其奶茶的口感很受消费者欢迎，创始人有茶饮行业十多年的经营经验，管理团队也比较稳定，且难得的是，奶茶店的营业额虽然有所下滑，但账面上的现金流还是充裕的，这与那些资金链断裂随时会关门歇业的公司有本质的不同。
“奶茶都是先付后做，所以这家店账面上有充足的现金。”萧杰说，“现在这家奶茶店想转型做高端奶茶，高端奶茶行业需要稳定的高端茶叶和优质水果供应商，连先生您手上的天马茶叶与鲜果园正好可以作为奶茶店的供应商，如果把这三家公司业务打通，相当于无形中整合了您的所投项目资源，这样的三方合作对任何一家公司来说都是利好。”
连先生听后哈哈一笑，“刚才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萧总青年才俊，现在可不就证明给大家看了？什么都帮我考虑好了，来来来萧总，我老连再敬你一杯！”
任天行不仅为萧杰捏了把汗，因为萧杰面前的酒杯又被罐了五分之四的酒，而且不是红颜容了，而又换回了酒庄原产酒。
任天行想这姓连的老狐狸没说两句就要给萧总灌酒，分明就是要灌倒萧总的节奏，虽然混着喝容易醉，但红酒应该问题不大吧？
连先生没有接着萧杰的话，而又朝着众人吹嘘起他自己，“呵呵，你们也知道我的投资风格，一家企业要300万，我评估以后说300万哪里够做这些事儿，我直接说我给1000万，但是！1000万给出去了就要大胆干！要能2年之内至少给我打下30%的市场份额，挤进全国前二，这个是至少的，你说你前二都进不去将来哪有机会形成垄断？”
连先生一边说一边碰了萧杰的酒杯一下，示意他继续喝，在场的没有人敢劝阻。
连先生这句话有些难以琢磨，他似乎正是在回答萧杰的交易邀约。
连先生的意思应该是给钱没问题，但如果他买了这家奶茶店，其必须在2年之内把奈雪或者喜茶其中一家干趴下才行，否则在高端奶茶领域就没法挤进前二。
“我想如果供应链整合得好，是可以一定程度降低综合成本的，我们只要利润空间比别人大，就可以通过促销扩大市场份额。”萧杰说。
连先生一听直摇头，“萧总你应该比我清楚，茶饮行业难做啊，这玩意儿没护城河……你像喜茶和奈雪，就算花几个月研制出一杯好的水果茶，一周之内大体配方就被人家抄了，说实话配方里百分之几的变化消费者根本尝不出来！”
“所以才需要借助连先生的力量，把茶的品质做好，然后做出品牌，靠品牌形成一定的护城河。”萧杰说。
连先生听后笑了，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认真道，“餐饮行业其实有了品牌也没有护城河。”
这句话极不留情面，现场气氛好似被瞬间冰封了，只剩下包厢里空调运转的声音。
但好在这样尴尬的瞬间非常短，因为连先生马上接着阐述他的观点，“你们看中国那么多连锁餐厅，每家都是那么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没人混出来，都是自己关起门来赚小钱罢了，唯一一个还算有点护城河的能复制到海外的就是海底捞，但其实人们吃火锅也没什么忠诚度的，你这家店味道再好，消费者也想不断换口味，今天吃东北麻辣烫，明天吃重庆担担面，大家都不想生活那么单调，而且海底捞形成品牌也不是因为它家火锅多好吃，人们愿意经常去主要还是因为它的服务。”
正当萧杰想继续说些什么，连先生便示意他稍安勿躁，让大家先吃菜，他一样一样给大家介绍酒庄的特色菜品，吃菜过程中他又把话题东扯西带，中途当然还不忘与萧杰不停碰杯逼着萧杰喝酒。
对此萧杰什么话也没有，每一次他都豪爽地把杯中酒干了，任天行一杯一杯地在数，15、16、17……28、29……
第165章 这是啥情况
那晚桌上的人酒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抽烟，如果是一两个人抽任天行到还能忍，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掏出了烟，就会很自然地给其他人发，于是饭桌上几乎人手一支烟。
大家吞云吐雾，房间里的白气浓到桌上连新上的果盘都看不清楚。
任天行实在抽不来，怕自己呛到献丑，只能一再谢绝，并因此躲出去了两次。
连先生见任天行这小伙子不抽烟，于是开始想灌他喝酒，劝了几次劝不动，于是索性直接走到任天行面前单独敬他，就在任天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拒绝的时候，萧杰突然走过去把连先生的酒挡了下来。
“他真的要开车，这杯我替他喝。”萧杰说完就把任天行面前的酒杯拿起直接干了。
“你说你真是，找个代驾不就完了！”连先生笑着埋怨，但他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萧杰做法。
“代驾不靠谱。”萧杰边说边搭着连先生的肩膀走了回去。
不知为何，任天行突然觉得很感动，因为他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还听到萧杰在里面吐。
在众人看来，萧杰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仿佛他去洗手间的时间跟他平常工作的节奏一样快，但就这一小会儿，让萧杰得以撑到现在。
任天行认为自己年纪比萧杰轻，还是下属，理应有所担当，哪有领导替自己挡酒的道理？
但每次他想接过酒，就会不自觉看一眼萧杰，萧杰的眼神给出的是一种警告，警告任天行不要喝。
直到酒局散场，连先生对于奶茶店这个项目只说他回去会仔细考虑考虑。
“哈哈，我知道萧总你是个工作狂，现在是周末，别把工作带到周末。”连先生说着拉上萧杰就换了地方，老家伙依旧清醒，毕竟他也就头几杯干了，后面几乎都是意思意思。
接下来换的这个地方是一个高端会所。
把车开到会所前停车场后，任天行刚下车就看到连先生命人从他车后尾箱扛出了一箱白酒，深吸一口气对萧杰低声说：“萧总，我们找代驾吧，接下去我替您喝！”
萧杰摇了摇头，凑近任天行耳边，“他就是冲我来的，这场如果你替了我，那刚才的酒我全白喝了。”
萧杰没让任天行跟进去，态度很坚决，于是任天行从晚上10点一直等到半夜2点，车里待不住了他就下车转悠。
已经接近年底，青阳气温很低，任天行只能靠不断朝手心哈气与原地跳跃取暖。
跳跃这个动作一旦做多，任天行就觉得脚板和膝盖很疼。
当他再次见到萧杰的时候，萧杰是被人扶着走出来的。
“萧总你没事吧？”任天行吓了一跳，因为萧杰昏昏沉沉，脸色也不好看。
“没事，回家。”萧杰简短一句。
一上车萧杰就睡过去了，任天行把车开到萧杰家楼下的停车场，扶着萧杰上楼，结果到了家门口他找遍了萧杰全身都没找到公寓的钥匙，突然，任天行想起了萧杰的公文包。
“完了萧总，您的公文包是不是忘在会所了？！钥匙应该是在包里。”任天行对萧杰说。
萧杰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甩了甩头，直接扶着墙坐了下去，“没事，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您也不能睡这里啊！”任天行有些着急。
“回去吧。”萧杰说。
眼看萧杰又要睡过去，任天行强行把他托了起来，“我们在旁边开个酒店。”
任天行这个提意确实不错，但萧杰的身份证在他的公文包里，而任天行以为这是一般的饭局也压根没带身份证，于是住酒店这个想法在任天行把萧杰重新弄进车里后就只能彻底打消了。
如今怎么办？！
究竟把萧杰放哪里？
总不能在车上睡一晚吧？！
看来只有回雁子谷这一条路了……
可当他好不容易把车开到雁子谷后，任天行觉得“祸不单行”这个词语的发明者就是个天才，因为停车场根本没有车位！
对于雁子谷这种人均占地面积的小区，车位可不是一对一的，都得摇号，就跟别提临时停车位了，几乎每天都被停满。
关莎刚开始来雁子谷一层一层找不到车位的经历任天行现在可算碰上了，更可悲的是，大半夜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还会下来把车开走，所以任天行必须将车停在大街上。
停在大街上不是不行，但那意味着任天行要扶萧杰走很远的路，还要上一个几十级的楼梯，因为3栋其实是在一个很高的坡上。
任天行没办法，只能把车暂时停在停车场3栋电梯口，打电话给关莎，让关莎先带萧杰上去，自己找地方停车。
电梯门打开后，关莎几乎是冲出来的，她脸上的兴奋劲儿似乎一点都不像半夜被人叫醒的样子。
这次萧杰比之前都要沉，他的意识似乎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嘴里还问任天行钥匙找到了没有。
“哎呀你去停车！”三人才进电梯关莎就把任天行轰了出去，自己用整个身子撑着萧杰。
“你一个人行么？”任天行有些迟疑。
“放心吧放心吧！”关莎此时已经按下了42层的按键，并朝任天行做出一个快出去的手势。
任天行掏出口袋里的钥匙递给关莎，但关莎却用唇语说，“不用不用！”手拼命指着任天行的车让他赶紧办正事儿。
直到电梯门关上，任天行才反应过来关莎这是什么个意思。
靠！
这妹子想把萧总拐到她家去！
任天行一边心里骂咧一边停车去了，而当沈俪半夜起来上厕所，出来正巧碰到关莎带了个男人回来，见这姑娘脸上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儿。
“什么情况？”沈俪问。
关莎立刻朝沈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沈俪见关莎托着那个半睡不醒的男人很吃力，赶紧过去帮忙，结果被男人一身浓烈的酒气熏到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沈俪感慨，“你朋友？要不让他睡我的床，我跟你睡。”
“不用不用，我的床大！”关莎很坚持，待二人终于把萧杰安顿好后，沈俪还想问什么，但关莎直接把她推出了房间，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并一把关上了房门。
沈俪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166章 我是萧干星
关莎把萧杰放倒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大灯关了，并将台灯的光亮调到最低。
窗外寒风凛凛，但窗内却暖意浓浓。
这大概是关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萧杰，他高挺的鼻梁将侧脸轮廓勾勒得恰到好处，关莎看到了萧杰眼角那若隐若现的鱼尾纹，这个男人睡得很沉，但即便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关莎都能从他得呼吸中听出一种沉重感。
关莎看着看着都有些心疼，萧杰为什么连睡觉都让人觉得这么累……
……
偷亲一口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想法一萌生出来就被关莎自己给扑灭了，她想，但是她不敢，其实直到现在，关莎都觉得萧杰离她很远，有些神圣不可侵犯。
此时关莎注意到了萧杰的手，他手指修长，若是用来弹钢琴该可以轻松跨十度，手腕自然垂落在身旁，手指上并未佩戴任何戒指。
萧杰手指微弯的弧度让关莎看得有些出神，她慢慢伸出手想去碰，但她又怕萧杰醒，于是手一边移动眼神一直偷瞟萧杰，好险，萧杰似乎睡得很沉。
关莎放心了，心想握个手应该不算吃豆腐，也不知为何关莎此刻十分想感受下萧杰手心的温度，看看那温度是热的还是与萧杰每次说出来的话一样冰冷。
但就在关莎的手碰到萧杰的那一刻，萧杰颤的手动了一下，这直接把关莎吓得跌坐在地，毕竟做贼心虚，而接下来就见萧杰眉头皱起，片刻后居然醒了过来。
萧杰努力睁开朦胧的睡眼，挣扎坐起，发现周围都是他不熟悉的东西，且房间里好像还有个人，于是问道，“这是哪里？”
“你这就醒了啊？”关莎没有正面回答萧杰的问题。
萧杰甩了甩头，往关莎的方向看，灯光虽然很弱，但他还是认出了关莎。
萧杰转而又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台上的化妆品、挂在椅背上的裙子、以及床上的粉色丝绸被褥……
“抱歉……打扰了……”
见萧杰下床就想走，关莎立刻拦着他，“不打扰不打扰！你就在这里睡！”
“谢谢，不了。”
萧杰刚要站起来就被关莎按了回去。
“你没地方可以去。”关莎说，“任天行说你家钥匙忘在什么会所，会所还关门了，你们都没身份证开不了房间。”
萧杰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斤重，但他还能思考，“我去睡他那里。”
“任天行家那床就1米！连1.2米都没有！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关莎说的确实是实情，因为1米的床当时打6折，而1.2米的床因为非常畅销所以没有折扣，故任天行在当初搬进雁子谷的时候自然选择了前者。
任天行对于床的标准就是：不掉下来就行。
关莎说到这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跟萧杰解释一句，“我发誓没进过他家，是他之前主动给我跟沈俪姐看照片，说1米宽的床可以督促他减肥！”
“他在家吧？”萧杰问关莎。
“啊？呃……应该在吧……”
“那我过去。”萧杰此时硬是站起了身。
“我都说了他家……”
“我可以睡地上。”没等关莎说完萧杰就开了口。
“可是可是……”关莎又急又气，正想说什么，却听萧杰一句，“真的谢谢了，但是不方便。”
萧杰此时已经摸索着要出门，关莎立刻跑过去把门堵了，“有什么不方便？！你还怕我把你怎样么？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不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关莎话音还没落，萧杰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翻腾蹈海的难受，就听关莎继续道，“而且现在都快四点了，没一两个小时就天亮了，你……”
此时萧杰的胃忽然一抽，他赶忙用手捂着嘴，关莎瞧见萧杰要吐，赶忙打开门让萧杰出去，好在厕所离主卧室并不远，萧杰直接跪在马桶边上吐了起来。
因为动静有些大，根本没睡着的沈俪又重新开门查看究竟，这次她看到关莎带回来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朝马桶里呕着什么东西，而关莎则是一脸愁容地站在门边看。
关莎想过去拍萧杰的背，但她又不敢，她觉得萧杰似乎有些讨厌自己，刚才连在自己房间多待一分钟都不愿意。
萧杰肚子里的食物其实在饭店的时候就吐干净了，所以此时他吐到马桶里的东西都是会所里喝下去的酒水和胃酸，吐到最后萧杰明显感觉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但他的胃还是猛烈抽动着，好似一个根本停不下来的打气筒，这让萧杰只能抱着马桶干呕。
“要不去医院吧……”关莎都急坏了，她感觉萧杰再这么吐下去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没事……”萧杰终于觉得胃开始消停了，他跪着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要继续吐的感觉，才精疲力竭地站起来。
关莎立刻过去扶着萧杰，两人出来的时候萧杰看到了沈俪，“抱歉，打扰了。”萧杰说。
“不会不会！”沈俪赶忙回应，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懂礼貌，看上去也很成熟稳重的样子，完全不像关莎的同学或者朋友。
“那这样，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行不？你别走了！”关莎的语气中都带着央求，说实话，这是沈俪第一次看到关莎这个样子。
但萧杰摇了摇头，他还是想往门口走，但关莎在跟他对抗，此时关莎的力气对萧杰而言奇大无比，他感觉刚才吐完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很多人，但梦里出现得最多的一张面孔是他的父亲。
父亲告诉他，“你如果想做出一些成绩，就必定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锻炼出来的，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经验和态度。”
父亲告诉他：“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顶端。”
萧杰非常渴望父亲还活着，因为那样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引领他。
其实萧杰之前遇到过的领导都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他，只不过跟那些领导萧杰不能什么都说，但是对父亲就可以。
所以如今就算工作再忙，萧杰都会抽时间读书，他想从那些书里找到一种激励自己的动力，最重要的是，他想从书里找寻父亲的身影，找寻一种父亲对他谆谆教诲的感觉，只要有这种感觉，就好像父亲还在。
“给你看妈的身份证。”萧大妈对萧杰说。
萧杰一看，母亲的身份证上写着的是父亲的名字：萧干星。
萧大妈对萧杰说，“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恨我，如果不是我，你爸也不会死，但如果我也去死，那你爸不就白死了么？所以不管你多恨我，我从今以后要开心，我要活得更好！我还要带你爸去学很多他没学过的东西，比如那些可以让你爸激情澎湃的东西，那些让他越活越年轻的东西，大孬啊，从今天开始，你妈我就是萧干星。”
第167章 她的想像场
当萧杰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窗外飘来的是雄浑激昂的《动员进行曲》。
这首歌给萧杰带来了太多美好的年少回忆，他最记得的就是自己跟同班同学踩着歌曲的最后四节旋律从六楼疯跑下操场的过程。
六年级学生是小学元老级的存在，因此所在楼层也最高，集会时六年级学生尽管早早就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排好了队，但总要给低楼层的弟弟妹妹先下操场，所以每次留给萧杰他们班的时间非常有限。
但就在那有限的时间里，一群1.5米左右的孩子觉得自己的腿是世界最长的，因为他们可以用十五秒的时间从六楼飞奔到一楼，一跨四级台阶，所有动作都是那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无忧无虑的童年，总充斥着各种英雄盖世的梦想，但只有长大了，才能切身体会成为盖世英雄有多难。
当萧杰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除了一个桃木化妆台和试衣镜，他还看到了墙边摆着一个书架。
书架上摆着的书是《房地产开发流程与最新报批手册》《地产诡计》《房地产卖点库》《当代中国房地产策划方案解读》《大型房地产项目全案策划应用指南》《优秀房地产项目市场分析报告实录全案选集》《新地产物业管理利润V模式》《房地产投资决策与风险防范完全手册》以及《地产智慧》等等……
这些书让萧杰有些吃惊，但也立刻提醒了他目前他在正睡在谁的房间。
萧杰坐起身，手不停揉着太阳穴，床上就他一个人，这让他的思绪不至于紧张，但当他双脚放下床时立刻感到了不对劲……
怎么好像一只脚踩在了一个水袋上？
像水袋但又似乎不是，那东西肉乎乎的，还还有温度，萧杰低头一看，赶紧收回了脚，因为他的脚下居然睡着一个大活人，这大活人自不必说就是关莎，关莎整个人侧躺在冰冷的磁砖地上，头枕着手臂，呼吸很均匀，根本没察觉刚才萧杰踩到了她。
虽然关莎睡衣是带绒的，但萧杰看到她此时的嘴唇呈紫白色，
“喂……”萧杰俯下身摇了摇关莎，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重复说道，“醒醒，你不能睡地上，起来……不能睡地上听见了么？”
怎料关莎还是没什么反应，萧杰索性半蹲下去叫她，“醒醒，关莎，醒醒，你没事吧？！”
“嗯……”关莎的眉头这才微微皱起，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睡地上？”
萧杰才说完，手臂就被关莎抓住了，“你醒了啊？”关莎又惊又喜。
萧杰虽然穿的是长袖，但透过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关莎的手有多冷，那好像是一块冰贴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冷得萧杰竟都微微发痛。
“你快去穿点衣服，怎么睡地上啊……”萧杰再次问道。
关莎白了萧杰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睡床上……我不睡地上你就去任天行家睡地上了！”
萧杰看了看床，另一边的被子确实没动过，而后扭过头来质问一句，“你不是说你睡沙发的么？”
关莎听后一愣，心想萧杰昨晚不是喝醉了么？
喝醉的男人不应该断片么？
怎么对昨天的对话记得那么清楚？
“我……我后来发现沙发不舒服，没有地上舒服，沙发弹簧太软，睡得腰累。”关莎狡辩道。
她说着就站起身，谁知就在这时，她的低血糖又犯了，一下子眼前突然全黑，双腿打颤，她想扶什么但一时间抓到的不是硬物，而是另一个人的手。
那人的手掌宽大，手心如关莎所想，是温暖的，甚至是炙热的。
尽管那双手很有力地拖着关莎，但最终关莎还是实去重心倒了下去，她没往地上倒，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她太熟了，她有意识地往床上倒，那双手被关莎一并拽了下去，就在关莎身体撞到床垫的刹那之后，她的双唇碰到了另一个人的双唇。
碰到了！
碰！到！了！
这样就算接吻了吧？！
……
关莎美滋滋地想着这个场景，如果上面的一切发生那就真的不枉费自己花痴地看萧杰一整晚看到倒在地上睡着……
是的，上面只不过是关莎的想像，此时的她还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但她希望当她站起来之后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哪怕不是亲到，抱到萧杰的概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说干就干！
关莎双腿蜷起，想突然站起来给自己来个“有预谋的低血糖发作”，怎料脚掌刚踩到地上就听萧杰说，“别着急，坐一会儿再起来，不然等下低血糖又犯了。”
萧杰一边这么说一边扯了床上的一个轻毛毯给关莎披上。
关莎：“……”
第168章 不赚辛苦钱
萧杰和关莎刚出房间，就见沈俪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走了出来，她瞅见萧杰赶忙热情地说，“来来大神，吃了再走。”
“不了，谢谢，叫我萧杰就好。”萧杰客气道。
“不行不行，听关莎说上回是大神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她都不知道怎么扛我去医院，所以这次算我谢谢你了，就一个鸡蛋面，很简单的，也不麻烦。”沈俪说到这里已经拉开了凳子招呼萧杰坐。
“对啊，做都做了，吃了再走，不差这点时间，而且明天是周日。”关莎说着直接把萧杰按在椅子上，“你昨天吐了那么多，胃肯定早就空了，快吃吧！”
萧杰虽然内心不大乐意在关莎家多留，但他确实胃空得难受，看到眼前白的面条侵泡在有淀粉勾芡的西红柿汁里，再加上黄灿灿的水嫩鸡蛋，想走都有些走不动了。
“来来来！”关莎此时已经把筷子和碗递给了萧杰。
“那……麻烦你们了。”萧杰说。
“不麻烦！”关莎和沈俪齐声道，关莎脸上的笑容天真灿漫，但沈俪的笑容可就如姨母那般意味深长了。
当他们三人一起坐下开始吃面的时候，沈俪突然伸长脖子朝对面的萧杰问道，“那个……大神，我听关莎说你很厉害，懂的东西非常多，是她的人生导师。”
萧杰闻言停住了吃面的动作，关莎立刻白了沈俪一眼，心想如果沈俪是任天行早就踩她一脚了。
“我在人背后都说人好话。”关莎赶忙笑着向萧杰解释，表情尴尬。
没等萧杰说什么，沈俪就接着道，“我现在有点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大神你要不也替我指点指点？”
沈俪说的的确是实情，微信公众号、小蓝书、直播等新媒体兼职以及外卖骑手的工作让她的生活身心俱疲，她好像在用所有的时间去拥抱一个时代，但到头来时代还给她的却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
沈俪不想倒下，她也不能倒下，如果她倒下了，那刘琴琴就没有妈妈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突然昏倒的事情，沈俪开始感到了害怕，她害怕她直到死都没能在女儿身边，她害怕她还没实现把女儿接来青阳的目标，自己就因为莫名的身体恶化而成了家庭的累赘。
但沈俪发现尽管她如此的努力，而且还努力了这么多年，在青阳留下来的可能却变得越来越小。
就是她此时租的这个房子，雁子谷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一年前才6万1平米，现在已经涨到9万了。
昨晚安顿好萧杰后关莎跟沈俪说了不少萧杰的事情，当然关莎的观点很不客观，她对萧杰的评价几乎把萧杰神化了，但沈俪周边的人大多也都跟她一样，每天不是在关注自己的跑单量就是挖掘新的兼职机会，之前她问了一圈下来，沈俪还是没能找到改变现状的方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俪的内心第一次萌生出了退意。
她想着要不回老家算了，回老家不仅可以天天陪在女儿身边，自己也不用再那么拼了，但一想到要牺牲女儿现在所获得的教育资源，她心又很不甘。
由于昨夜关莎的吹捧，沈俪上网搜了萧杰，她看到了一份完美无瑕的简历，超一流的学校，超一流的公司，超一流的工作表现，萧杰这样背景的人是沈俪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直接认识的，所以听听他的建议也未尝不可，尤其这个人还是任天行的领导和关莎崇拜的对象。
沈俪把她的大致情况跟萧杰说了一遍后就开始感叹，“我现在确实觉得自己老了，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态，关莎总说我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一样在打鸡血工作，但其实以前我看电视剧都会支持主角，现在我大多都支持主角的爸妈。”
沈俪所言不假，她年纪越大，就越发现成长的可怕。
沈俪和女儿相处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身上突然迸发出与以前自己的父母一模一样的毛病，比如看重成绩，比如担心孩子早恋，比如不给孩子吃肯德基和麦当劳等等；有时候沈俪和刘琴琴发生口角，她甚至觉得她不是在跟女儿吵架，而是在跟以前的她自己吵架。
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时空穿越了一样。
“其实你设定的目标和达到目标的手段有冲突。”萧杰说，“你想把琴琴接过来，在大城市扎根，不一定要通过买房子来解决，就比如我以后大概率也会在青阳一直生活下来，但我手里也没有房子，并且以后也不会买，按照目前的租售比，我租一个房子六十年会比我买下它便宜得多，所以阻挡你们母女在一起的不是房子，而是你心里根深蒂固的买房观念。”
看到沈俪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萧杰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现在市场上房子的总市值比流通的现金多了十倍，也就是说即便把市场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房子，也只能买下中国全部房子的十分之一。
萧杰告诉沈俪，房价是有天花板的。
当一家人六个荷包全部掏出来付首付，并且夫妻要共同贷款30年才能勉强还清贷款的时候，房地产的价格天花板也就来了。
“那……那现在不就是这个情况么？”沈俪吃惊地问。
“是的。”萧杰说，“比如雁子谷这个小区，只要有一间房子房价长到10万一平米，那其他同户型的也都会跟着涨，但这种上涨只不过是信用货币，不是真的，因为如果这间房子5万才能卖出去，其他的房子价格也会跟着腰斩。你要知道青阳90%的房子都没有在交易，那些在青阳有一两套房产的人，只是看似，好像有几百上千万的资产而已，实际上他们中大部分人是不可能把这么多钱变现的。”
“可……可是我现在如果有这么一套房子，挂在网上卖，肯定卖的出去啊！”沈俪说。
“那是现在。”萧杰回答，“如果他们现在卖了并且没有买任何非自住的投资房，那么恭喜他们，他们很聪明，他们在市场还不太悲观的时候抽身了，就像07年在6000点牛市里清仓股票的人一样，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抽身，因为他们看到房价还在涨。”
沈俪听后明白了，原来现在倾尽所有死命想在青阳买一套房子是十分愚蠢的行为，而且一套房子的所有权确实不是阻碍她跟女儿在一起的理由。
“所以你自己真的永远租房子？”沈俪问萧杰。
“嗯。”萧杰回答。
“我觉得租房子挺好的，咱们这个房子租金也就6000，真正买下来一个月要还30000，太贵了!”关莎说。
沈俪刚要说什么，就听萧杰道，“其实比起房子，你还有一个方面需要注意。”
“什么方面？”沈俪急着问。
“太辛苦的钱，我建议你不要挣。”萧杰回答。
第169章 早餐三小时
青阳经城区的地铁站是最繁忙的，每到上下班高峰期，地铁口就开始排队，平均每个人要排至少半小时才能最终坐上地铁。
这些人一边等着地铁，一边用手机刷着视频或者微博，996工作制对他们而言十分正常，大多数人甚至连讨论都懒得去讨论，但很遗憾的是，除了公司的老板和高管能拿高薪，排着队的大部分收入年薪都不会超过40万。
比这些人更惨的就是沈俪这样的人，她一周有六天时间都得在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就要洗漱出门，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她都得骑上她的电动摩托各家各户送早餐，为了多送几单，她经常一路小跑，最后只能在等电梯的时候巴拉上一口早已冷掉的煎饼。
早上9:30早餐外送高峰过后，沈俪就搭乘地铁到青阳服装批发市场，耗时50分钟。
这50分钟里沈俪就在小蓝书这样的自媒体平台做文案兼职，偶尔也写写自己的公众号。
上午10:30正好是批发市场陆续开店的时间，各家工厂的直营店铺都会把今日要向实体批发商或者网店店主展示的衣服给到沈俪和她的团队，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筛选，沈俪会站到高台上给众商家展示每件衣服的卖点。
如果换衣服的速度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那沈俪说不定还能夺个冠。
经过两个小时高强度的换衣模特工作，沈俪基本都累得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一下高台，她往往只想蹲下喝水。
沈俪一般会在店铺里的担架床上躺上几十分钟，然后再去附近的一个工地边上买盒饭，因为工地的盒饭既便宜又能吃饱。
沈俪买盒饭的时间一般在下午两三点，那个时候正是卖盒饭的小商贩准备收摊的时候，剩下还没卖出去的盒饭全是7折，所以沈俪10块钱以下就能买到两荤一素的盒饭。
有时商贩老板还会直接送沈俪几个卖不完的菜，这让沈俪的晚餐都基本解决了。
回程的地铁上沈俪依旧用手机做着她的各类网络兼职，到达雁子谷的时候差不多下午4点，沈俪正好又可以披上工作服，骑起电动车开始准备一波外卖晚高峰。
对于每天至少送8小时外卖的沈俪而言，雁子谷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因为不管是新式小区还是周围一栋又一栋的农民房，人口密度都非常大，且饭馆商家很集中。
在这样的地方送外卖，沈俪可以一次性接很多单往同几栋楼送，单位时间赚的钱就增加了，这也是她为何会一直住在雁子谷的原因。
在青阳经城区，像沈俪这样的人很多，他们每天辛苦努力着，看着收款账户几百几百的往上涨心里很有奔头，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在这座城市买一个100平米的大房子。
他们愿意拥抱时代，每当一个新的赚钱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们都会跟沈俪一样兴奋。
“哇！原来这样还能赚钱啊！”
“原来只要一部手机，打几个字就可以赚钱！”
于是他们各种尝试，耗光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可到头来他们发现他们与沈俪一样，辛苦的生活换来的并不是充实，而是迷茫。
“你的收入模式出了问题。”萧杰对沈俪说，“无论是外卖工作，网络兼职还是换衣模特，基本都是按次和按小时收费，这导致你只要今天比昨天少工作一小时，你的收入就会减少，这样的收入模式你大概率一天都不敢懈怠，短期看起来没事，但长期肯定会透支身体。”
“对对对……我现在就是这样！”沈俪听后很激动，“上次晕倒我歇了三天……损失了好多钱……大神，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要尽量避免赚时薪。”萧杰说，“至少在中国是这样，国内拿时薪的收入往往低于拿月薪的，拿月薪的又往往低于拿年薪的，拿时薪的是小时工，拿月薪的是公司白领，而拿年薪的是企业高管。”
沈俪眨巴了两下眼睛，“但……但是大神，我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我不可能像任天行一样进你们金权这样的大公司，一般小公司拿月薪我这文凭也就只能找到三四千的工作，更别提像大神你这样的企业高管了，你看看你什么履历，我什么履历……”
见沈俪委屈的样子，关莎觉得她说的确实是事实，沈俪目前的硬件条件还有年龄都摆在这里，想要找萧杰说的高薪工作太难了。
“如果是以前，或许你这种问题比较难解决，但如今时代不一样了。”萧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写公众号曾经写出了很不错的成绩，说明你写文案的水平挺好；你接触过直播，做过模特，说明你的镜头感也不差，至少视频这块该懂的你都懂；听你说你过往的经历，你总是喜欢挖掘一些新机会，说明你喜欢探索，还有一颗好奇的心，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你应该想办法把这所有的优势综合利用起来，这是一个自媒体时代，只要你能持续输出优质内容，做得好的话你的收入说不定会超过我。”
“啊？”沈俪张大了嘴巴。
“对对！现在不是短视频很火么？沈俪姐你应该参与一下，不要再送外卖了！”关莎插话道，“我其实从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想跟你说，我觉得送外卖太辛苦了，而且你不送就没钱，单少了也没钱，还要起早贪黑的，连饭都没法好好吃，搞短视频多好啊！那些短视频大v其实很多人也都不是好学校毕业，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工作过的，主要是内容好！”
“不一定是短视频。”萧杰说，“只要文案好，有内容可以说，多种形势同步更好。比如文字、音频和视频同时做，放到目前头部的几家自媒体平台上，这样各类平台发展的红利你都能吃到，文字发微信公众号，音频发蜻蜓和喜马拉雅，视频发抖音、快手甚至“爱优腾”，账号都用同一个名字，同步更新，尽可能让更多人关注你，当然，你做的内容要有独特性。”
“这要是成功了算不算弯道超车？”关莎帮沈俪问道。
“当然。”萧杰说着看向沈俪，“其实你要买房，一是为了跟女儿住，二可能也是为了孩子的教育。未来学区房政策比较不明朗，风险很大，而且以你目前的收入，怕是也负担不了青阳的学区房，我也不建议你去高位接盘，正因如此，你才要从根本上变革你的收入来源，只要收入大幅度上去了，学区不学区其实无所谓，私教、国际学校和出国深造都是不错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孩子不能没有家长的陪伴，这是心灵教育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任何教师都代替不了。”
那天，一顿早餐三个人吃了三个小时。
沈俪听萧杰分析到后面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她不知道昨晚是谁灌醉了萧杰，但她无比感谢那个人，因为如果萧杰没有喝醉就不会出现在雁子谷，今天早上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得到这种“直击要害”的建议。
萧杰说：“靠忙碌赚来的钱往往不够花，只有思考、洞见、抓住机会和趋势赚来的钱才能够让你实现阶级跃升。”
萧杰说：“每天要留一定时间思考，不要把时间用尽，过于拼命会限制想象力。”
沈俪对此太认同了，她最大的矛盾就是她内心想要的，与她目前实际的赚钱能力不在一个层次。
沈俪要女儿来青阳跟自己住，但同时又想女儿得到一个非常优质的生活条件和教育资源，这两个目标中无论哪一个都需要很多很多钱，而这些钱靠她沈俪一个人做“小时工”是非常难赚来的。
萧杰说如果是其他人他不一定会建议自媒体这条路，因为这条路其实也非常难，还需要一些天分，但这些条件萧杰认为沈俪都满足。
“你现在可以把你送外卖和在网络上兼职的时间全部用来经营你自己的个人品牌。”萧杰说，“一点一点尝试，慢慢投入，个人品牌需要时间去塑造，去打磨，但你投入的每一份努力，互联网都会记住，只要内容好，你的个人品牌就会沉淀，就会越来越值钱，还能反复售卖，脱离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到那个时候，你每一份辛苦赚的就不是小钱，而是大钱。”
第170章 不准上来了
当萧杰从雁子谷3428号房出来正要去敲任天行的门时，突然手被关莎抓住了。
“跟我来。”关莎小声说。
“去哪里？”萧杰有些诧异。
“来就对了！”
关莎拽着萧杰就往电梯口走，不过她没按电梯，而是打开了安全门拉着萧杰上了楼。
关莎步伐很快，她怕如果她稍微慢一些，萧杰就会甩开她。
阳光被云朵遮去了大半，算不上阳光明媚，但只要不下雨，关莎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想好的事情做完。
关莎放开萧杰的手，转过身鼓起勇气问，“你对我怎么看？”
“什么？”萧杰没反应过来。
“我！”关莎指着自己，“我问你对我……”
“你是指创业么？”萧杰没等关莎说完就打断道，萧杰这句话问得未免有些急，好像他就是有目的地打断关莎。
“你第二次的创业内容比第一次靠谱。”萧杰说，“至少以教育为目的的房产投资咨询市场还没有饱和，也确实有人需要，创业其实就是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自己顺带赚钱点，你解决的问题越大，赚的钱自然也就越多。”
“我没有问你创业，我问的是你对我这个人怎么看？”关莎非常认真地看着萧杰。
萧杰下意识把目光避了开，“你挺积极的，也有自己的主张，想做的事情就会去做，对创业充满热情，而且从你房间里的那些书可以看出你很努力，是比较踏实的那种努力，这挺难得的。”
关莎听后灿烂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还以为你是瞎子呢！”
“什么？”
关莎轻轻捶了萧杰的胸膛一下，“我以为别人的优点你都看不到，就知道一个劲儿地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所以你没有讨厌对不对？”关莎再次确认。
“没有。”萧杰此时突然觉得口有些干。
关莎眼睛随即眯了起来，她把手背到身后，踮起脚尖身长了脖子朝萧杰轻声问，“那……你喜欢我么？”
萧杰：“……”
“哦，对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么？”关莎明知故问。
萧杰：“……”
见萧杰愣在原地没反应，关莎皱起了眉头，“说啊？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萧杰：“……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见关莎又想往前萧杰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同时答道，“也没有。”
“那就行！”关莎打了一个响指，虽然她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但她其实紧张得手心冷汗直冒。
不管了！
今天一定要说出去！
“我喜欢你，我，关莎……”关莎指了指自己，“喜欢你，萧杰。”她手指指向了萧杰，“听清楚了么？我喜欢你，萧杰，很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愿意做我男朋友么？”
不知道是之前任天行把关莎骂开窍了，还是今天萧杰对沈俪说的话彻底征服了关莎，总之她认为如果今天再不告白，她会后悔一辈子。
萧杰此时觉得口更干了，他虽然早就知道关莎的心意，但真正听到对方一个女孩子如此清晰，如此明确地告白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
“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玩。”关莎收起了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表白，所以你最好不要拒绝我。”
萧杰：“……”
隔壁小学体育课老实的口哨声时不时响起，一列又一列蓝白身影在操场上奔跑着，脖颈前飘荡着鲜艳的红领巾。
“一二一……一二一……”
孩子的喊声将天台上的情景仿佛带回了校园，带回了那些不需要长大的日子。
那些日子单纯又稚嫩，就跟关莎此时此刻的大胆告白一样。
“关小姐……”
关莎一听萧杰开始这么称呼她心就凉了半截。
“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做法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萧杰语气十分冷静。
“你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误会的！”关莎大声道，“是我自己单方面喜欢你而已，因为你刚才没有喜欢的人你自己也说了，所以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为什么不能跟我试一试呢？你工作那么忙肯定也没时间认识什么其他女性对吧？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吧？难道你要过几年通过相亲找女朋友么？”
萧杰：“……”
关莎说着直接双手拉起了萧杰，把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男人往自己的方向拽，当她贴到萧杰胸膛的时候，她居然听到了比她自己还要急促猛烈的心跳声。
“看着我。”关莎命令萧杰。
“你要干什么……”萧杰屏住了呼吸。
“我要你看着我！”关莎重复，“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对视十秒，十秒之后如果你还是对我没有感觉或者就是很讨厌我，那我就放弃，我保证不缠着你，十秒，就十秒，十秒换你的自由，不亏吧！”
正当萧杰下意识又想转头的时候关莎厉声一句，“是男人你就不要躲！”
“是男人你就不要怎样怎样”这样的句式似乎能激起所有男人的好胜心，萧杰也是男人，所以这次他目光没再躲了，他就这么定定看着关莎，正如关莎也如此看着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看到世界上所没有的美丽与神圣。
萧杰凝望着关莎，她透亮的眸子是温柔的渴望，是温暖的阳光，是色彩斑斓的画卷，她的眼神好似能包含所有她过往走过的路，那条路上有黑暗、有孤独、有挫折，有渴望被爱与被关怀的需求，那眼神如此真挚，没有丝毫掩饰，好似透过这样的眼神，萧杰可以整个人走进关莎的内心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杰收回了目光，他逼迫自己去看天台上那些钢筋水泥，太阳能板与灰白色的储水箱。
关莎依旧抓着萧杰的手，“你现在愿意当我男朋友了么？”关莎问。
她不知道萧杰对她是什么感觉，但就在刚才与萧杰对视的那段时间里，关莎更加笃定，萧杰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如果关莎是一只飞蛾，她刚才的的确确从萧杰眼里看到了让她无比向往的那种光，纯净而明亮，像是浩瀚苍穹里的满天繁星一样。
萧杰还没回答，关莎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哈哈，你脸红了！”
“没有……”萧杰的目光躲闪着。
“还说没有！你耳朵都红了！”关莎开心得像个孩子，“还是身体最诚实！我不管啊我不相信你说什么你以后就是我男朋友了哈！”关莎说完直接就想抱上去。
但她才刚张开双臂，天台的门就被突然打了开。
关莎一扭头，瞅见来者居然是小区里那个非常有名的喜欢唱美声的胖保安。
“别在天台上搞对象啊年轻人！这段时间经常有变态出没，就在你们这栋，前不久还出过事，强奸未遂，顶楼危险啊！”
关莎一脸尴尬，“您……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胖保安一指斜上方竿子上的仪器，“摄像头啊！新装的！防变态……”
关莎看到斜上方的摄像头嘴角的皮肉都有些抽动，“那……那刚才我们在做什么您都看到了？”
“我是保安，看监控是我的职责，而且何止是我，整个安防部都看了，领导派我过来叫你们下去，毕竟安全走道是监控死角……”
瞅见眼前的一男一女完全听傻了，胖保安皱眉掏出一串钥匙，“要亲赶紧亲，亲完立刻下去，以后这个门锁了不准上来了！”
第171章 概率的分布
躺在一个从“闲鱼”上淘来的二手单人床上，沈俪不禁再次想起了萧杰，这个男人的思想与他的气质一样不平凡。
现在沈俪终于明白为何萧杰可以让关莎如此的崇拜与爱慕，他仿佛一秒就可以看透事物本质，沈俪脑子里的思维框架与萧杰的相去甚远，如果没有遇到萧杰，沈俪走的注定是跟萧杰截然不同的命运。
投资大师查理·芒格曾经说过，“手里拿着锤子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这句话正是嘲笑那些只会一种思维框架的人。
沈俪就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要实现在青阳扎根的人生目标就是榨干自己所有的时间去赚钱，她以为她努力和拼命最终就会换来上天的眷顾，就能让自己的离目标越来越近，但事实恰恰相反。
青阳的房价如今贵得她根本连首付都凑不出来，刘琴琴也越来越抗拒沈俪花了很多钱请来的家教和辅导班，母女的关系越来越僵，与此同时沈俪也觉得每天都身心俱疲，再这样拼下去她的身体就要敲响警钟了。
“决定你收入的，其实不只是你的努力，还有你的认知。”萧杰说。
对于沈俪而言，她所在的阶层确实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赚到足够多的钱，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改变，至少是尝试着去改变。
萧杰告诉沈俪，这个世界上人们的收入分布是有不同模型的，其中一种是正太分布，正太分布曲线像一个钟型，两头矮，中间高，因此正态分布曲线又被称为钟形曲线。
工薪阶层的工资比较接近于正态分布，最大值和最小值不会相差得特别远，而且每上一级工资和奖金的提高幅度也不会非常大，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厂长的工资也就比普通生产线工人的工资多个十几块钱，现在如果你生活在二三线城市，可能你的直属上级比你每个月多拿个小几千，到了一线城市也就是十万到几十万的差距。
但是有了互联网这个放大器，做个人品牌的自媒体收入分布就不再是正太分布了，而是幂率分布。
幂律分布表现为一条斜率为幂指数的负数的直线，统计物理学家习惯于把服从幂律分布的现象称为无标度现象，系统中个体的尺度相差悬殊，缺乏一个优选的规模。
这种分布的共性是绝大多数事件的规模很小，而只有少数事件的规模相当大。
萧杰举了一个沈俪熟悉的例子，倪蝶和云霞白。
倪蝶和云霞白都是直播界的头部主播，光是他们两个人就可以拿走这个行业里超过50%的财富，而如果把直播界所有顶流和小头部主播加起来，也不会占到总人数的5%，但就是这5%的人，拿走了这个行业95%的财富。
极少数的人拿走了绝大多数财富的分布模式就接近于幂率分布。
“这条路非常难走。”萧杰对沈俪说，“但不妨作为一种尝试，牺牲一两份兼职的时间去探索一下其实你每个月并不会少赚多少钱，但如果成功了，会给你带来巨量的收益。”
沈俪握紧了拳头，萧杰说的没错，她确实应该去尝试，何况原来她写公众号还小有成效过。
怎么当初就没发现这是一个变现的机会呢？
怎么当初写着写着就没坚持下去而是去搞直播和送外卖了呢？
沈俪想到这里开始无比埋怨自己。
但愿现在还来得急，得好好想一下究竟如何做自媒体，究竟哪块内容是值得去深挖的。
想到这里的沈俪已经决定把送外卖的时间减少到每天3小时，且也不继续在小蓝书上兼职了，她得改变，改变之后虽然有很大可能会失败，但是不改变现状只会一天比一天恶化。
努力经营个人品牌确实是一条可以弯道超车的好建议，只要内容好，通过互联网这个放大器可以让个人收入呈指数级增长。
“咚咚咚！”此时沈俪的房门被人敲了几下，“吃午餐啦！”门外传来了关莎的声音。
关莎今天中午居然点了一桌子丰盛的外卖，有香辣猪蹄、黄焖鸡和椒盐排骨……
“谢谢你今天做的早餐！”关莎一蹦一跳地拿了筷子过来。
沈俪拉开了椅子坐下，“不用谢啊，应该的，萧杰不是你朋友吗？”
“nonono！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啊？”沈俪一脸错愕。
“不准跟我抢！”关莎指着沈俪警告道。
沈俪笑了，“这么快啊？！”
“那必须的！”关莎非常自豪。
两人一边吃饭沈俪一边说，“萧杰……哦，不对，你男朋友……以前是不是数学很好啊？！”
“是啊，听说他当初有个国际比赛跟什么工作面试撞了日子，导致他没参赛，不然说不定拿个世界级金奖回来。”关莎一脸得意，“哎呀，等你多接触他就知道了，他哪里都好！真的是特别特别厉害！他今天还跟我说，其实创业就是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自己顺带赚钱点，如果我的生意解决的问题越大，我赚到的钱就越多。”
沈俪闻言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那我的自媒体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搞自媒体跟创业也差不多了吧？”
“我觉得差不多。”关莎腮帮子鼓鼓的，“不过你一开始可以兼职做，我就不一样，我得全身心投入……只不过现在还没个方向，很头大。”
“你男朋友没告诉你么？”沈俪笑问。
“别提了！”关莎皱眉，“我刚想问！就被楼下那个唱歌吵死人的肥保安打断了……”
“叮……”
关莎刚说到这里，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低头一看是任天行。
任天行：关莎，你家被贴了条……
“啥？贴了条？”
关莎立刻站起身跑去开门，门口正站着任天行，而门上的猫眼正下方被人贴了一张手写纸，纸上写着：
关小姐，您已拖欠两个月的房租，请务必按时缴纳，否则三天后将停水停电。
落款处写着房东的名字、收款账户、开户行以及拖欠的房租款项。
“搞错了吧？！我没有欠房租啊！”关莎错愕。
第172章 把事情闹大
关莎和沈俪对于自己住的房子即将断水断电的事情手足无措，她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长租公寓——蛋蛋公寓打电话。
“您好，欢迎致电蛋蛋公寓，现在座机繁忙，在您前面还有196位客户在线等待……”
“晕死！还有196个人！”关莎忍不住想骂街。
“要不直接去他们办公地点问问看吧。”任天行提议。
“对对，我记得就在雁子谷售楼处门口他们有个摊位的，之前这里的村民租房子都去那里把房子交给他们，我外卖经常往那里送，办公的人挺多的。”沈俪说。
“那还等啥？现在就去！”关莎此时已经把外套披上了。
雁子谷小区的售楼处在4栋最接近正门的地方，正门在一个高坡上，约有七八十级台阶，高坡之上是钢筋水泥构筑的新式超现代小区，而高坡之下是破败不堪的农民楼和一层脏乱差菜市。
当关莎一行人来到售楼处的时候，并未看见任何与长租公寓有关的摊位。
“您好，这儿以前的蛋蛋公寓呢？”沈俪问售楼处的小姐。
“我不太清楚。”对方回答。
“怎么会不太清楚呢，之前他们不是一直在这里摆摊招租的么?”
对方听到沈俪的话抱歉道，“对不起，我是新来的，您稍等……”售楼处小姐说着把一个年纪看上去稍长一些的同事叫了来。
“蛋蛋公寓啊？他们几周前就没来这里了。”那位同事说。
“那你知道他们的办公地点么？”关莎语气急切。
“不清楚。”对方摇头。
办公地址应该就是注册地址，公司的注册地址在网上可以查，关莎如今只能撞撞运气了。
蛋蛋公寓的注册地在高新科技园边上的一幢老旧写字楼里，租的还是一层的位置，公司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肯定是这里了……”任天行看着牢骚满腹的人流确信道。
尽管任天行工作很忙，周末还要加班，但他也不忍心沈俪和关莎两个女人去处理这种事情，所以就一起跟了来。
此时关莎走上前拍了拍正在排队的年轻女人，“你好，我是来这里问问租房事情的，我的房东说要断我的水电，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一样的情况？”
该年轻女人一听关莎这句话可算来了劲儿，“咱俩差不多啊！虽然我没到断水断电的程度，但我听他们内部员工说公司可能要跑路，我可是足足交了一年的租金，两三万，现在就住了四个月不到，房东就让我搬出去，说是他们没收到钱。”
此时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开了口，“坑人啊！小姑娘！我告诉你这家公司十有八九想坑人！营业点都跑了，我找了几个营业点都不见人，最后饶了一大圈找到这里，但是你看，肯定出大事了，根本挤不进去！”
老大爷说的确实是事实，两扇玻璃门前挤了至少两三百人，大部分人手上拿着《租房合同》和《房屋出租授权书》。
关莎一边等，一边拨着蛋蛋公寓的电话。
“现在座机繁忙，在您前面还有171位客户在线等待，继续等待请按1……”
“还有171。”关莎对沈俪和任天行说。
任天行一脸汗颜，“半小时了吧……估计你手机没电了都没人接。”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沈俪拿起了手机开始拍摄蛋蛋公寓现场的情况，沈俪不仅拍，她还举着手机开始采访起现场的人。
那些人等得十分不耐烦，一肚子怨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当一件不好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又不知能否得到妥善解决时，他们的倾向就是把事情闹大，所以这些人对于沈俪的采访来者不拒。
“你们三个月算什么，我才住了三周。”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小伙子说。
“我才住了5天不到就过来维权了，我一年的房租都交了。”
“我之前来过，我租地铁口，一个月才3200块，但我看周边有些房子差不多户型的都要5000多，我就觉得这么便宜没道理，于是我让蛋蛋给我看他们跟房东签的合同，他们不给，我说至少让我跟房东见一面，只要房东觉得这个价格没问题，我也就放心租了，但是他们也不愿意安排我跟房东见面，刚开始一直拿房东有事约不了作为借口。”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
此时另一个租客说，“我说我要解约，他们说可以，让我等，我等了一个星期，最后他们说解约要我赔偿四个月的房租。”
“我这让他们解决问题他们就一直让我再等。”
……
在沈俪的镜头前陈述这些话的人多为年轻人，看上去也就毕业刚出来工作的年纪，说话还算冷静，但每个人脸上的疲态和忐忑难以掩饰。
“姐姐，你如果有媒体渠道麻烦帮我们反应一下，我们付的是两三万，两三万我要存多久啊……我这周都来了这里四次了，如果只有两三千我不会这样的，大家上班都很忙……”
说话的是一个短发的瘦弱女生，她看着沈俪的镜头，眼神很无助。
房租已经交了，还交了一年，但是时间还没到就要被房东赶出门，这肯定是权力被侵犯了。
沈俪也不知自己为何想着把这里的一切录下来，或许只是突发灵感，或许是她本能地想记录什么，亦或许她觉得这是非常难得的素材，而且这种视频记录其实是一种证据，证明受害人确实存在，这种证据说不定对未来自己的维权路会有帮助。
关莎来了这里就没想过走，她和沈俪一直等到晚上8点总算排了进去。
里面一直在极力安抚大家的男人关莎见过，正是她热水器坏了的那次，蛋蛋公寓派来的管家。
当时沈俪自己试图在洗手间修着热水器，3428的门铃便响了。
关莎赶紧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约三十岁，满面笑容，身穿衬衫工作服，男人自我介绍是长租公寓的管家。
另一个男人则皱纹满面，头有些秃，五十来岁，背着一个大型工具包，手里还拎着工具箱，关莎一看便知道他是修理师傅。
“您好关小姐，我是负责您这间房的管家，我姓商。”说着他给关莎恭敬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关莎低头一看，名片上的名字是：商诺。
然而现在站在关莎面前的商诺胸前的卡牌已经不是管家了，而是业务主管。
“大家放心，公司已经在跟融资方接洽了，最迟下周二就会有结果，如果钱拿到了，大家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我们一拿到钱就会结给房东。”
“你们一个企业！有这么多钱可以亏么？！”此时一个肥胖的老大姐掷地有声地质问商诺。
第173章 多一些耐心
“你们一个企业！有这么多钱可以亏么？！”老大姐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响亮，发音清晰，她的神态炯炯，与周围那些上了年纪的房东气质就不再一个层面上。
“我跟你们签的合同，一个月5400元，你们租给这个小男生4500元，每个月相当于单单我这个房子你们公司就要亏掉900元，你们公司是这样做生意的么？你们这些员工不用领工资的么？”
众人听老大姐说完，纷纷看向商诺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同事。
年轻女同事心急气盛地开了口，“大姐，这个我们公司有自己的考量，不是您应该关心的，我们下周……”
“不是我应该关心的？”老大姐质疑声更响了，“我把房子租给你们，你们拿去亏钱，怎么跟我保证你们能够一直运营下去？我现在要求很简单，我要解除合同，我要解约，我的房子不租给你们了。”
“大姐您的合同可以给我看一下么？”商诺很有礼貌地问。
“可以。”大姐走上前把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
“您这是上个月才签的……”商诺查了下电脑后说，“您的房子其实还没有租出去。”
“对，就是这个小男生要租我的房子。”老大姐此时示意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来岁男人走上前。
那男生穿着一件白色T恤，背着一个可以装下电脑的双肩黑书包，走上前说，“我一直要求见一下房东，经城地铁口的房子，还是朝南的，两室一厅70平米才4500一个月这我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我得确认这个房子没问题，既然你们不愿意配合让我跟房东见面，我就只能找小区物业，水电局我都找了，没想到大姐也在找我……”说完他看了一眼老大姐，“我们一对合同，我租的价格是4500，但大姐同意租给你们的价格是5400，中间差了900，我们就觉得不对了，现在房子我还没同意租，你们给的租房合同我没签字，我觉得大姐提出解约没什么不妥。”
“先生是这样的，您付的4500是年付的，所以会便宜。”
“就算是年付的到头来你们也没有足够的钱可以给我。”老大姐说，“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此时沈俪注意到商诺旁边的那位年轻女同事已经悄然离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但因为商诺还在场，所以大家也没说什么。
老大姐接着道，“这个小伙子直接给了你们一年的租金，我就算十个月吧，十个月的租金是4万5，但是你们这十个月要给我的租金是5万4，中间的9千块你们去哪里变出来？你们是租赁公司，说是租赁公司，其实就是二房东，你们租了我的房子，再转租给这个小伙子，是不是这个理儿？你们作为二房东，中间忙活一圈还亏9000，你们是慈善家么？”
“不是这样的大姐，公司有自己的运营模式。”商诺说，“现在的市场环境因为拿房成本是比较高，所以我们从您这租房子的价格是贵了些，但这种情况不会长期持续，只是市场扩张的一个阶段而已……”
“我搞不懂你们的运营模式，总之这个账我自己是没有算明白的，我现在就一个要求，解除我这个合同，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可以的。”商诺说，“但您的房子我们已经帮您装修了，家电也配齐了……”
“我不要你们的家电！都搬走！”老大姐打断道，“至于装修，那个就是简装而已，没多少钱。”
“也不仅仅是装修和家电。”商诺依然很有礼貌，“这一个月我们也在积极的帮您找买家，您看这位先生就是我们找的对吧？虽然最后这位先生没有签字，但中间我们也付出了人力和资源成本，所以按照合同约定，您现在提出解约算是您这边违约，是需要额外付我们4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赔偿金的。”
商诺说着把合同翻到相应的违约条款页面递给老大姐看。
“凭什么啊？！”
“四个月两万多了吧？”
“5400一个月，补4个月可不就是两万多么……”
“这个老大姐房子给你们白占用一个月房子，钱都没收到就要给你们赔两万多？”
“对啊！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打劫银行都比你这光明磊落！”
旁人听不下去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所有的情况都被沈俪拍下来了。
关莎一句话都没说，根本没有空隙让她可以开口，而且她要反应的问题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反应出来了。
不少人跟关莎一样，明明非常按时给蛋蛋公寓打房租，却无缘无故遭到房东的警告甚至驱赶，不少房东都反应他们这一两个月都没收到钱了。
但无论他们怎么闹，也没谁敢实施暴力。
“大家放心，公司已经在跟融资方接洽了，最迟下周二就会有结果，如果钱拿到了，大家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我们保证我们一拿到钱就会结给房东，只要房东那边收到钱，租客这边就可以放心继续居住，这样大家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对于商诺这样的安抚很多人是不信的，他们不信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空手而归地回去期盼着下周二事情能有个转机。
夜色已至，人潮散去，沈俪依然没有离开，她注意到商诺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同事根本没再回来，估计已经跑路了。
一个空间挺大的敞开式办公区，大半天下来居然只有商诺在应对所有人的投诉与质疑。
“小伙子，你为什么还敢上班？”沈俪举着手机走过去问。
“您可以先把手机放下么？”商诺尽管一脸疲惫，但还是十分客气。
“我就是想采访采访你，没有恶意，这种情况其他员工都没来了，为什么你还敢来，你也只是一个打工的吧？你是对公司很有信心么？”
商诺见沈俪根本没打算放下手机，只好作罢，非常陈垦地看着沈俪，“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不是会更慌么？我在这里至少还能告诉你们公司目前的状况，还能尝试着帮你们解决问题，比如刚才那位老大姐，她要解约我也是可以帮她处理的，只不过按照合同确实她需要赔偿四个月的违约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们工资还发得出来么？”一旁的关莎问。
“我们的工资12号就发了，下个月的工资也是要等下周二看公司能不能拿到新的融资，我作为一个管理者，站在这里就是我的职责，既然是我的职责，我就要把事情做好，不然不就辜负了领导之前对我的栽培？”
“就是因为发了工资，下个月又不确定，很多员工应该都离职了吧？”关莎问。
“也没有的。”商诺说，“但是就算我们全体员工都在，给到你们的答复也是一样的，需要等，而且就几天，所以希望你们能多给我们一些耐心。”
第174章 凭啥是我搬
关莎当初从雁子谷3428号房的房东那儿租的价格是6000元人民币，可蛋蛋公寓给房东开出的价格是每月8500人民币，房东认为关莎是“个人”，蛋蛋公寓好歹是“公司”，“公司”肯定比“个人”靠谱，且公司不但承诺装修配家电，每个月给的租金还更高，这样的条件下没理由不选公司选个人，于是房东大姐主动找关莎解约。
刚搬进去的关莎自然不同意，但房东也不愿意让步，于是双方当时起了不小的冲突。
“他们租不租得出去是他们的事儿，我就收我的8500，白字黑字的合同，不可能抵赖！”房东老大姐信心满满，“而且我们这儿又不只有我一个人租给他们，大家都租了！对吧！”老大姐说着朝身后众人吆喝道。
“对啊我们都租了！”雁子谷的村民们嚷嚷着，“难道一家公司同时骗我们所有人不成？”
就在关莎正要跟村民们开始“干架”的时候，是任天行提出主动给蛋蛋公寓打电话了解情况。
“电器什么的如果关小姐都已经装好了，我们不动就是了，我们也是比较灵活的，等她哪天不租了，我们再按公司要求统一装修。”蛋蛋公寓的负责人回答。
“我们这房是8500元的租金给到房东。”商诺当时解释，“公司刚起步，给租客的话我们也不会赚多少，而且您不说关小姐都是自己装修还自带家电么，我们一个月多赚个200块而已，8700元您看行不？”
对于这个价格关莎自然不同意，刚搬进来的6000元一个月租金的房子一下子就变成了8700元，关莎宁愿搬都不吃这个亏。
只不过接下来剧情发生了逆转，蛋蛋公寓的负责人主动安抚关莎，“关小姐您先别激动。”负责人说，“这样，6000元也可以……如果您是一个月一个月付，8700元这个价格是根据公司政策，我也没有权利改变，但公司也有一些优惠方案给到像您这样的原租客，就是租金少些，但是付款方式是年付。”
为了解决关莎年付困难的问题，该负责人还“贴心”地给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公司跟薇薇贷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您如果近几年在网上有消费记录，他们凭您个人信用就可以贷款给您，也就是说这一年的房租薇薇贷先帮您付了，您一个月一个月还就可以了，我们公司少收点，薇薇贷的利息从我们这儿出，您还是每个月6000元房租不变。”
关莎当初也质疑蛋蛋公寓这样“高买低卖”的模式究竟如何赚钱，对方给出的回答是：“公司刚起步不久，我们也是想留住租客，彼此建立信任，就像您以前见过的那些刚开张的饭店，给予顾客优惠力度也是很大的，有些甚至整桌免费，这您可以理解吧？”
因为这个生意刚刚开始，所以根本也就没打算赚钱，既然人家都没打算赚钱，自己能薅羊毛为什么不薅？
如果3428这个房子不住，重新找个差不多户型的租更贵，还不如原地躺平任蛋蛋公寓爱怎么补贴就怎么补贴，只要房子自己住着，租金不涨，就万事大吉。
但她忽略了一点，租金不涨的前提是她必须年付，但她当时要创业不可能年付，于是她果断用了蛋蛋公寓推荐的那个叫“薇薇贷”的贷款公司，她的7.2万年租金由薇薇贷直接打给了蛋蛋公寓，然后关莎按月还款即可。
如此一来，一个本来是“付房租”的行为就变成了实打实的“借贷还款行为”，如今合约没有到期，若关莎真的被房东大姐赶出门，她不仅没有房子住，每个月还要继续给“薇薇贷”公司还款！
“死了死了死了！我如果不还，会不会上失信人名单？”回到家后关莎一身冷汗，合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沈俪只不过是私底下搬进来帮她分摊房租的，因为关莎没有拿到蛋蛋公寓或者房东任何一方的授权，所以即便沈俪与关莎之间签了《房屋租赁合同》，这个合同也是无效的。
“可能会，之前P2P那些不还款的人，最后好像都上了那个名单。”沈俪说。
沈俪的心也很慌，再一次搬家她不知道还能搬到那里，周边似乎没有哪个地方比关莎这里性价比更高的了，而且她事业处于转型期，根本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关小姐，您已拖欠两个月的房租，请务必按时缴纳，否则三天后将停水停电。”
房东这张字条的落款日期是周日，如果把周日当天也算上，那么3428号房停水停电的时间正好就是周二，这跟蛋蛋公寓承诺给出结果的时间正好是同一天。
“他们要是解决不了怎么办？”沈俪问关莎。
“那就跟那个房东大姐沟通，房租我付了的，她凭什么赶我走！”关莎没好气，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一阵忐忑。
她给房东大姐打了电话，发了很长的信息解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把他们找到蛋蛋公寓的事情也一并跟房东大姐说了个遍，大姐听后一阵沉默，而后给出的答复是，“反正我这边是两个月没收到房租了，他们的电话我也打不进去，我最多等你到周二。”
关莎回到房间里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愁容满面，难道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她从床底拉出了行李箱，打开拉链看着空空的箱子，在原地至少愣了有十秒钟，而后她打开了衣柜门，刚想往箱子里装衣服，但动作却停在了半空。
凭什么啊！
我付钱了！
既然付钱了就要理论到底！
凭什么是我搬？！
关莎想到这里果断把衣架狠狠挂回衣柜里，箱子拉链拉起重新塞回了床底，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沈俪正在用手机编辑着她今天的视频，其中群众抱怨声最集中的一个片段被她截取了下来发到了朋友圈。
视频上方配的文字是：为何以梦为马的人，注定颠沛流离。
第175章 想贪小便宜
对于沈俪而言，祸不单行，租房的事情还没个下文，周一她便接到父母十万火急的电话……刘琴琴失踪了！
“已经两天没见她了，我们都报警了，你要不回来一下吧？”
母亲的这句话让沈俪脑子都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失踪呢？！
沈俪连东西都不捡，一边订票一边流眼泪。
“沈俪姐你不要瞎想，不会有事的。”关莎极力安慰着。
“我走了！”出票后沈俪甩下了这三个字便匆匆离去，她没跟关莎多说一句话。
关莎非常为沈俪和刘琴琴担心，但她如今一个人也要独自面对出租房的事情，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有些害怕起来。
“没事没事，实在不行你就先回三云，我家有的是地方。”杜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此刻的她正在伦敦考察可投资的楼盘。
“都回三云了我还去你家干嘛？我又不是没自己家。”关莎一脸没好气。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就说雁子谷那种地方住不了人的！”
“我不是人啊！”关莎提声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这地方挺好的，你自己都住过！”
“要不你也别去理论了，找下家吧，手里又不是没钱。”杜晶说。
关莎确实可以再找一个房子，但她自己心里觉得自己没有理亏，根本不应该搬走，为什么出问题的是蛋蛋公寓，而承担后果的却是自己？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关莎认为如果自己连一个租房问题都要被这个社会欺负，那将来她拿什么底气继续创业？
萧杰……这个名字出现在关莎的脑海里，他在天台上没有明确说拒绝，那应该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吧？
出了这种事情，联系一下男朋友很正常吧？
关莎打开微信重新点开那只属于萧杰的海鸥图像，对话框上方的备注是：大孬。
萧杰似乎真的不太喜欢别人叫他这个名字……那就改吧……
但是应该改成什么呢？
……
第二天，关莎一大早就来到了蛋蛋公寓的办公地址，她以为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谁知道门口早就被来维权的群众再一次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反应的问题还是一样，之前已经来过的租客或者房东无非等的就是公司的一个回话。
关莎惊讶于在办公室里应对所有人的男人依旧还是商诺，有且只有商诺。
“他以前是你的管家啊？你够幸运了，我的管家都离职了！”跟关莎一起排队一个年轻女人说，“我这房子是续租的，我之前租蛋蛋都租了一年了，之前他们真的服务态度很好，我什么东西坏了打个电话立马就来，所以就冲这点我年付就年付吧，说真的两万多租金对我来说真的不容易……当时我听房东说蛋蛋公寓已经两个月没交水电费了，我心都凉了……”
“之前你就来过对么？”关莎问。
“对啊！我都来了好几次了，但每次他们都说让我耐心等，说帮我记录问题，帮我反应，结果到现在水电费还是欠着没给，房租他们也没给房东……”
看到眼前女人一脸的绝望，关莎心里也没了底，如果蛋蛋公寓真的出事了要跑路，这大概是关莎这辈子第一次遇上一家要跑路的公司最后的样子。
很讽刺的是，关莎再次看到商诺的时候，她依然居然觉得这个男人跟上次一样诚恳可信。
“大家稍安勿躁，现在公司暂时付不了款，是因为经侦那边正在查账，所以账户被冻结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员工的工资也都欠着，包括我的，所以我跟大家所有人的心态是一样的……”
大家都不信商诺的说辞，但经侦介入似乎是真的，因为有的人已经去查证了，故大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心急气盛的人，逼着商诺一定要解约。
“解约可以的。”商诺说，“但是解约我们先解租客的，因为如果我们先解房东的，到时候房东驱赶租客就不好了。”
关莎仔细看过当初跟蛋蛋公寓签署的租赁合同，如果是自己主动提出解约，确实要赔偿四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金。
奶奶的！
真想砍人！
关莎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她却对她面前的这个叫商诺的男人毫无办法。
关莎恨商诺，因为商诺代表的是蛋蛋公寓这个没良心的二房东；
但关莎同时又很佩服商诺，因为如果是她自己此时在为蛋蛋公寓打工，即便是个管理者，也不代表有胆量一直站在人群中间成为众矢之的。
公司账户如果是因为经侦查账被冻结，付不了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关莎是来维权的，不是来犯法的，故她自然没把商诺如何，只能随着大多数人一样悻悻离开。
离开之前关莎还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贴的布告被人抓烂了。
布告上写着：公司目前和部分供应商存在经济纠纷，公司正在积极处理，并且不会跑路保证一切运营正常。希望媒体慎重报道，以免引起猜想和恐慌，发生挤兑、租客、业务……
后面写的什么关莎看不到，因为纸张一角已经彻底被撕烂了。
她以为最坏的情况就是继续等，不料当她重新回到雁子谷3栋42层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的所有家具，连带电器、衣服、被子和箱子，全被房东扔了出来，整个楼梯走道上都是关莎的东西！
一个1.5米的席梦思斜靠在满是灰尘的墙上，席梦思下面压着的居然是关莎的粉色内衣，她的那些房产投资书籍更是东一本西一本地躺在地上。
关莎瞠目结舌地穿过走廊，此时只听哐啷一声，一个炒锅被丢了出来，关莎快步跳到3428的门口，只见房东大姐与几个老汉一起在搬屋里的东西。
房东大姐一点没变，还是那么黑瘦，头发花白，身高也仍旧只有1.45米。
“你们这是干嘛！”关莎气急败坏。
“小姑娘你来的正好，今天赶紧搬，我知道那公司肯定是跑路了，欠我的两个月房租、水电和物业我也不找你要了，算我倒霉，你房子空出来我好租出去。”这个大姐这次不再像第一次见关莎那样客套，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冲突大姐知道对关莎这种干架都不怕的主客套没用。
关莎一跺脚，“不是说只是断水断电么？你们扔我东西干嘛？这是侵权的！”
“小姑娘你不讲理！”此时一个老汉开了口，“哦，我们已经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了，你两个月都没交钱了，我们还出力给你搬……”
“我交了！”关莎打断道，“不信你问她！”关莎指着房东大姐，她之前手机里给其发过扣款记录。
“你是交了，但我没收到，而且你付的是6000块，我这个房子8500一个月，你6000块就想来坑我的房子！你做梦！”
“什么叫坑你的房子？”关莎走上前理论，“这个价格是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也是蛋蛋公寓同意的，那个公寓当初是你找来的！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配合你……”
房东大姐一脸讽刺，“小姑娘你说话不要太好听，配合我？是我配合你！如果不是你我这房子8700都可以租出去的，你们这种小年轻就是嘴巴甜，说话好听，但一点不为别人想。”
“我怎么不为别人想了，我……”
“但凡你为我想，你就不会贪小便宜，你不就是6000块想贪我的房子么！”
关莎：“……”
第176章 突然很委屈
因为关莎的原因，任天行这几天也在恶补长租公寓的商业模式。
之前他通过其他公司练就出的行业分析能力已经比较成熟了，所以蛋蛋公寓出事的前因后果任天行自己就琢磨出了个大概。
蛋蛋公寓其实是一家包租公司，这家公司把很多零散房东的房子先租过来，进行统一的装修，配齐家电，再转租给租客。
如果按照正常的商业模式，蛋蛋公寓从房东那儿租过来的成本必须低于它转租给租客所获得的收入，这样中间才有价格差，蛋蛋公寓也才有利润可以赚。
如今蛋蛋公寓给房东付的房租高于收租客的房租，肯定是不正常的。
为什么会不正常呢？
任天行查着查着，发现根源居然在自己所在的风险投资行业，也就是资本。
资本入局之前，像蛋蛋公寓这样的“二房东”做的就是一买一卖赚差价的正常生意。
资本入局之后，无数长租公寓开始涌现，大家的目的非常一致，谁能获得更多的房源，谁就有可能在未来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从而形成巨无霸公司。
故在很短的时间内，在像青阳这样的一线城市里，房东的房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多家长租公寓都在争抢。
你抢我抢大家抢的时候，供需平衡就会被打破，需求短时间内会迅速大于供给，所以价格自然就会升高，这就是为何雁子谷房东原本6000元一个月租金的房子蛋蛋公寓愿意出8500元租下来。
任天行推断如果蛋蛋公寓不出这个价，那3428号房很可能就会被别的长租公寓拿走，作为一家靠租房为生的公司，若在房源套数上输给了竞争对手，自然就无从去谈公司未来的增长。
资本要求增长，可以说资本入局的唯一目标就是增长。
只要把生意做好，增长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但往往很多公司的自然增长速度资本是不满意的，资本要求公司的营业收入不仅涨幅要大，速度还必须要快，越快越好。
拿了资本钱的这些公司为了满足资本的需求，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扩张，为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不就是抢房子么？
那就高价去抢。
房子抢过来高价租不出去怎么办？
那就低价租，但是要求租客年付或者季付，这样长租公寓才能快速回笼现金，以便于用来继续高价收购市场上的剩余房源。
租客年付和季付都付不起怎么办？
那就让租客去贷款，搞一家贷款公司长期合作，让租客背上租金贷，每月给贷款公司还款，但贷款公司可以一次性把一年的租金给到长租公寓，而长租公寓付给房东租金的时候又是按月付款。
如此一来，租客用便宜的租金租到了房子，房东每月也可以收到更高的租金，一切看似都很美好。
游戏进行中，租客按月还着贷款，房东按月收着房租，贷款公司或者一些有钱的租客按年或者按季给长租公寓打款，由于长租公寓一次性可以回笼一个季度甚至一整年的资金，公司账户上的“资金池”就产生了。
虽然公司手上的房子套数越来越多，资金池也就会越滚越大。
玩资本的人都知道，钱就是工人，是不可能趴在账上不干活的，所以长租公寓自己，或者长租公寓背后的资本要求公司必须用这个越滚越大的资金池做些什么。
有良心的长租公寓还会用资金池继续扩充房源，试图在房源大战中取得胜利，最后形成至少是寡头垄断的竞争格局，到那个时候租客和房东都没什么选择，长租公寓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租客的租金调高，把房东的租金压低，将扭曲变形的亏钱模式更正回来。
没有良心的长租公寓直接用资金池去搞自己的投资，投资成功了公司会获得更多的现金，烧钱游戏就还能继续玩下去，但若是投资失败了，长租公寓也就没有足够的钱每月付给房东，房东收不到钱，就会要求租客搬走，不可避免的冲突便会发生，而那些被房东赶出去的租客，不仅没有房子住，每个月还要继续还贷款。
任天行出了电梯后一边走一边把整个“局”在脑子里快速放映了一遍，他心情十分沉重，他知道蛋蛋公寓的资金链十有八九是断裂了，资金链一旦断裂，公司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有什么起色的，除非还有新的资本给它投资。
蛋蛋公寓若是拿不到钱，那么关莎的房东也不可能重新收到租金，青阳寸土寸金，尤其还是像雁子谷这样的经城区地铁口的房子，房东是不可能将其空置的，关莎一定会被赶出去。
“但凡你为我想，你就不会贪小便宜，你不就是6000块想贪我的房子么！”
任天行原本低着头走路，远远就听到了那个他曾经听过的房东老大姐的声音。
抬头一看，任天行懵了，关莎的家具衣服堆得走廊上到处都是，冰箱、洗衣机甚至空调都被拆了出来，而最眨眼的当然就是床垫下面压着的那半截粉色蕾丝胸罩……
“这……”任天行停在了原地，就听见关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管怎么说！我还租着这个房子，你们不经过我同意私下闯进来属于违法行为！”
“违法？我进自己家我违什么法了？”房东大姐叉着腰，“小姑娘，这房子的红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我知道小姑娘你有钱，不住我这里你也不怕没地方住，我空调都找人帮你拆了，给你省了多少知道么？你自己找人拆空调都要好几百。”
“对啊！都要收你高空作业费！”一旁的老汉补充。
房东大姐哼了哼鼻子，“我们不但补了你两个月房租还帮你省了拆装费，你的东西我一样也没要你的，我们可是厚道人！”
“你……”关莎握紧了拳头，就在她要爆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关莎。”
关莎一转身，瞅见任天行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先出来。”
“这我租的房子我凭什么出去！”关莎大声道。
任天行没多说话，他走进去拉着关莎就往外走，关莎细胳膊细腿力气自然没有任天行大，于是她整个人就这么被任天行强行拖了出去。
“你现在不要跟他们来硬的。”任天行小声提醒关莎，“这种事情说理说不通的，他们确实没收到钱。”
“但是……”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任天行压低声音强调，“人家的房子，你硬住下去也不安全，我知道你没错，但目前这样起冲突没什么意义。”
“我也不想啊！”关莎朝任天行嚷道，“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那么多东西！我不跟他们理论今晚我住哪儿啊！还有沈俪姐的东西也在……”
“你们东西可以先放我家，今晚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先住我家，床给你，我睡地上。”
听任天行那么说，房东大姐立刻像找到救兵一样连连附和，“就是啊小姑娘，你又不是没地方住，朋友就住你对门，多方便！”
“就是就是，我们可以帮你把东西搬进这个小伙子家。”一旁的老汉连道，“小姑娘我们也不是欺负人，我们也是没收到两个月房租没办法才这么做的，水电物业都是我们交的，这些都没有跟你算了。”
关莎看了看房东大姐和两个老汉，又看了看任天行，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此时她发现任天行还抓着她手，于是赶紧甩开了。
“我不住你家。”关莎低声道。
关莎觉得任天行根本就是来帮倒忙的，本来情况就是敌众我寡，现在己方阵营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站在敌方那边，这理肯定是没法论下去了。
要不然直接报警吧？
但是警察来了能解决这样的事儿么？
关莎突然觉得非常委屈，她又想起了萧杰，她不愿意住任天行家就是觉得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影响不好，尤其是任天行还认识萧杰，要是让萧杰知道自己刚成了他的女朋友就跟别的男人住一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关莎眼眶开始红了，她觉得这种情况就是要求助男朋友的，但谁让这个男朋友貌似跟自己其实也没多熟，至少关莎以前从来没有因为生活上的问题麻烦过萧杰。
关莎一时间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找萧杰，她有些害怕。
她怕萧杰会嫌她麻烦，她怕萧杰会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谈恋爱非常浪费时间，她怕萧杰接到自己电话后会认为女朋友这种生物还是没有比较好，她怕因为自己一个电话，之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与萧杰关系上的进展会立即倒退回去。
瞧见关莎掏出手机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房东大姐壮胆一句，“小姑娘你要是想报警我也奉陪，我不怕。”
“没有没有，她没有要报警。”任天行赶忙解释，随即凑进关莎，“你是不是要找萧总？要不我给你打吧？”
“不用！”关莎脱口而出，她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开始蹲下捡着散乱一地的东西，书、衣服、枕头、电视机遥控器……
“我有袋子，我给你找。”任天行说着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东大姐和老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泪一会儿打在磁砖地上，一会儿又打在她的手上，都默不作声了，关莎的行李箱他们其实都装满了，散落出去的东西确实是已经没有袋子或者箱子装的东西。
“我来我来。”任天行拿了一个大袋子出来开始帮关莎捡。
关莎看着任天行忙前忙后的身影鼻子更酸了，她知道任天行是好人，考虑自己的安全无可厚非，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对任天行发火，但看到眼前帮自己的人是任天行，关莎就觉得更委屈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应该不是沈俪就是杜晶吧……
关莎赶忙擦干眼泪掏出一看，她的瞳仁放大了，来电提示：萧杰。
关莎掏出手机刚要打开微信，就见屏幕上突然显示了来电提醒。
来电人：萧杰
（扩充到3000字）
第177章 彻底的释放
一段视频在萧杰的手机里播放。
视频里是一个背着挎包，戴着眼镜，头发有些凌乱的小伙子，“你们三个月算什么，我才住了三周。”
“我才住了5天不到就过来维权了，我一年的房租都交了。”此时说话的是镜头里一个准备要哭出来的年轻女生。
镜头一转，一个吐字响亮，有着大学教授气质的老大姐站到了人群前面，“你们一个企业！有这么多钱可以亏么？！”
老大姐就房子问题跟公司员工争议着，人群爆出了一阵又一阵愤愤不平的声音：
“四个月两万多了吧？”
“5400一个月，补4个月可不就是两万多么……”
“这个老大姐房子给你们白占用一个月，钱都没收到就要给你们赔两万多？”
“对啊！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打劫银行都比你这光明磊落！”
……
“萧总？萧总？”萧杰新招来的秘书在旁边提醒他给一份文件签字。
“好。”萧杰赶忙关上手机，拿起笔签了字，他刚才居然连秘书走进来都没注意。
字签完后，秘书抱着文件走了出去，萧杰则是重新打开手机，沈俪的朋友圈界面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之前在关莎家吃早餐的时候，沈俪就向萧杰要了微信，说以后有什么问题方便直接请教萧杰，结果没两天萧杰就在朋友圈看到了沈俪发的视频，最关键的是，视频上面的文字是：为何以梦为马的人，注定颠沛流离。
这让萧杰不得不怀疑这段视频里的纠纷与沈俪自己租的房子有关，而沈俪的房子也就是关莎的房子。
萧杰随即开始查起蛋蛋公寓最近的新闻，网上的负面报道铺天盖地，全都认为蛋蛋公寓即将破产或者跑路。
“蛋蛋跑路都上热搜了！”
“我听说他们员工都辞职就连财务都跑路了！”
“房正我这边两个月了保洁服务都没了！”
“对啊，租蛋蛋的房子断网了也不来维修！”
蛋蛋公寓也发了很多公告辟谣。
公司公告：目前公司的经营活动一切正常。对于部分合作方散布“蛋壳跑路、倒闭”等相关不实言论、视频和图片的行为，公司已报警处理。
公司微博辟谣：近期部分合作方因与公司存在商业纠纷采取了过激行为，散布我司破产、跑路等不实言论、图片和视频，公司对此已报警处理。公司目前正在积极处理纠纷，经营活动一切正常，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与蛋蛋公寓差不多情况的还有“黄雀找房”、“鸟巢安居”、“幸福公寓”等等，这些公司的跑路风波也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公安局的公众号上都发布了已经受理租房平台跑路的不少案件。
萧杰之前没有直接投资过长租公寓的项目，他对于这种高价收房、低价出租、高进低出，长收短付的经营模式不看好，就跟炸弹一样，迟早是要炸的，因为这颗炸弹挑战的是人性的贪婪。
萧杰把信息了解得差不多后直接就给关莎打了个电话，关莎手机响起的时候正是她一边流泪一边捡东西的时候。
关莎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缺点，这个缺点就是比较容易哭。
以前在学校，如果她某一门学科没有考好，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老师声音只是严厉了一些关莎眼眶就开始红了，她也不想哭，她也知道哭很丢人，代表内心比较脆弱，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以至于很多时候她一边哭一边跟老师说：“呜呜呜呜……没事老师你继续说，我没有想哭，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有办法……呜呜呜……老师你继续说……”
关莎一直认为自己的内心是很强大的，不强大的人不可能毕业之后选择创业这条路，但在她创业一次一次失败的时候，在她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在她觉得自己要彻底失去杜晶的时候，在她现在被房东赶出来手足无措的时候，她还是哭了。
她一边捡东西一边哭，此时的感觉又让她回想起当初在老师办公室里被骂的场景，甚至比那时的场景更丢脸，因为她居然在她的敌人面前流眼泪。
关莎虽然没有抬头，但她认为站着的房东老大姐和老汉肯定都在看她的笑话，一个小姑娘吵架吵不赢还哭鼻子，其实也没多强。
所以关莎之前一直都忍着没有哭出生，只是眼泪一滴又一滴地重重打在她的手上时，她会觉得非常干扰她收拾东西。
直到看到萧杰的来电，关莎才彻底绷不住了，她要释放。
“呜呜呜呜，我被赶出来了！我没有地方住了！”关莎一接起电话就朝萧杰委屈地哭诉，“他们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我给你看！”
于是任天行看到关莎挂了萧杰电话，把刚才收拾好的东西又重新快速弄乱，还把任天行刚才叠起来的书重新推到，“等下我来整！”关莎哭着朝任天行甩下一句。
紧接着，关莎用微信给萧杰播去了视频电话，电话接通后，关莎把镜头对准一地鸡毛的走廊，“你看！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出来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呜……”关莎说着把镜头对准了完全看傻的房东大姐和老汉们。
一旁的任天行：“……”
隔壁有租客都报警了！我这边监控看到了我家里有人破门而入，家里的东西有人在动，而且我的监控也被人关了。
结果就是租客还剩下十个月的合同期，然后民警调解，租客住到房子的一半就搬走，房东和租客各承担一半的损失。租客非常有素质的说，每个人承担一半的损失这个事情是心里界限。
租客租的租金是2100，但是中介给房东是3100，你好险是2100，如果你210租下来我是不是要给你十年？
房东说我们这样的经济实力来跟你承担
任天行让关莎住她家，关莎不让
沈俪女儿跟其他人在网吧彻夜不回家，让老师叫回去了。
沈俪让女儿回自己家，沈俪的女儿要奶奶。
不仅学坏，还不跟妈妈了。
迫切地让沈俪想把女儿带过来。
拉长紧张段落，萧杰看到了沈俪发的视频朋友圈，然后就在关莎拒绝住任天行家的时候，萧杰来了电话。周二他们再去的时候，长租公寓已经被上了锁。
萧杰想到关莎在说着自己创业计划的时候激情澎湃的样子，在朋友圈里认真工作的样子，卧室里的那些书，关莎在医院里抱着他，睡在冰冷的地上，在天台上跟他告白，从关莎的眼睛里……
刘琴琴出事沈俪想起了萧杰的话：“其实你要买房，一是为了跟女儿住，二可能也是为了孩子的教育。未来学区房政策比较不明朗，风险很大，而且以你目前的收入，怕是也负担不了青阳的学区房，我也不建议你去高位接盘，正因如此，你才要从根本上变革你的收入来源，只要收入大幅度上去了，学区不学区其实无所谓，私教、国际学校和出国深造都是不错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孩子不能没有家长的陪伴，这是心灵教育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任何教师都代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