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给谁下马威
给南来色上场的机会,就给了这小子撒野的机会。
南来色看起来像个歪瓜裂枣,或者说整个建昌伯府的下人没一个看上去正经的,但要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上场去跟人打架……从来都不服软,甚至上场绝对是打不死不下场那种。
这就不单纯是张延龄训练的结果,可以说他府上这群手下,就是为打架而生的。
“哇……杀呀……”
南来色带着二十几人到了场地上,如鱼得水。
本来对面那两方人的目标还是彼此,没把张延龄带来的人放在眼里,可开始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些北方来的汉子没有一个想缩着等对面出结果再渔翁得利的,好像不要命一般,直接扛着自己的大旗就朝对面冲过去。
这也把场地周围围观的人给惊着。
不要命?一群愣头青?
本来都觉得,张延龄带来的人,不会引起任何的风波,就算是愣头青一样冲上去,也是挨宰的命,但南来色就给南方兵展示了一下什么样叫做以一敌二,他们的目的也不简单是偷袭敌方的军旗,就是要把人干趴下,最后再打军旗的主意。
……
……
“建昌伯,你……”
成国夫人本来觉得张延龄带来的人是在胡闹,可当她看到双方动起手之后,张延龄手下的人个个生猛,打架跟不要命一样,棍子尽是往对方脑袋上招呼,好像很有门道,哪脆弱往哪攻击……
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张延龄。
张延龄语气淡然道:“带了一群不识相的小子,上过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京城时也没事喜欢跟我出去打架斗殴什么的,手上的功夫都很粗糙,让朱老夫人见笑了。”
说是见笑,但没人能笑出来。
那些眼高于顶的南京地方守备人马,这才知道遇到了煞神。
而且本地的士兵在这种三方对战时,都想着让对面两家先打起来,想用“智谋”取胜,这么做的结果就是……
两边人都被南来色带着人在追着打。
这反倒不像是在练兵,而好像是在斗殴,打群架……
难得张延龄手下的人有打架不犯法的时候,给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的话,那才叫愚蠢,现在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先不管赢不赢,把自己打爽了再说。
以至于那个抗军旗的小子,本来应该是躲在后面别让人碰见,此时他也一只手把军旗抗在肩膀上,另只手拿着棍子在追着人打……
张延龄看了一会,突然很失望道:“早知道的话,应该我亲自上,看着手痒痒啊。”
成国夫人侧目瞪了在张延龄一眼,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本来是南京地方守备人马想在张延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来个下马威,结果给了张延龄手下人表现的机会,张延龄带来的全是一群牲口啊!这打架的力度……玩命也不能这么玩!
……
……
一场对战下来,毫无悬念的,南来色以一敌二,取得了完胜。
看着对面的两面军旗都倒下,场上对面的四十多名军士中,还能站着的人已经很少了,就算他们身上穿着很厚的甲胄,但可惜这场对战中比的是灵活程度,你甲胄越厚意味着越沉,打架越不方便,再加上身上总有没被盔甲所包裹的地方,然后就……
南来色一行人回来时,需要人搀扶的也就三两个人,而对面比他们情况糟糕十倍。
“下手不知道轻重,下次别把人给我打残了,光是汤药费,我可赔不起!”张延龄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还在教训他的这群牲口兵。
成国夫人看了看对面两处台子上的光景,大概能感觉到施鉴和徐俌的心情都不会很好,一群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方兵马,被另外地方来的一群二流子打到满地找牙?还好意思争谁来当守备?
“朱老夫人,你看这练兵,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我总觉得……喧宾夺主了啊。”张延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在耀武扬威。
成国夫人道:“老身这就让人去问询魏国公和怀柔伯的意思,建昌伯稍候……”
张延龄笑道:“我看不必了,你看怀柔伯都带人走了,招呼都不打,也太没礼貌了。”
果然,怀柔伯施鉴先行带着人离开了校场,可能是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最大,在没有确定正式次序之前,其实江南地方守备人马的团练,都是由他来负责,这场失败最丢脸的人应该是他。
但徐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输了都丢人。
这是南京守备衙门第一次有了“一致对外”的想法,我们自己争来争去的还有什么意思?现在外人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
“要不要我过去跟魏国公打个招呼?”张延龄一脸得意的样子,看徐俌正在外这边打量,问成国夫人。
成国夫人叹道:“今天……还是不要了,让建昌伯您见笑,老身回头再派人去赔礼道歉……”
“朱老夫人,你这话我没听明白,沙场上练兵而已,怎么还要赔礼道歉?意思是我手下这群人下手太重了?战场上对决,比的可就不是棍棒,到时出了状况……呵呵。”
张延龄显得很嚣张。
也早就在成国夫人的预料之内,之前成国夫人觉得张延龄不过是瞎嘚瑟,现在她明白,张延龄这种带兵上过北边战场的人,跟南方这些地方团练的将领是有本质区别的。
正如张延龄所言,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再遇到练兵这种事,一点畏怯都没有,可能眼下的对战,都算是手下留情。
“有事的话,老身一力承担,不劳建昌伯费心。”成国夫人也是难得有机会到校场来。
平时她守在家里,魏国公和怀柔伯是不敢轻易到府上去拜会,免得被朝廷知道,觉得他们是在私下里有商议跟朝廷对抗,现在到了校场本还能商议点事情,但因张延龄的搅局,似也不用商议。
徐俌最后也学着施鉴,没过来跟张延龄道别,便直接带人走了。
“哎呀,英国公让我到江南来,跟魏国公多熟络一番,看来魏国公对我有成见啊,这连个招呼都不打,我怎么跟他熟络?”张延龄笑着摇摇头,好似在自嘲一般。
成国夫人问道:“英国公让您……跟魏国公说什么?”
谷 其实从派系上来说,成国公跟魏国公才是一体的,朱家还等着徐俌把职位传给朱辅。
张延龄不答,继续笑着摇摇头,在众人凝视之下,带人离开校场。
……
……
当晚,徐夫人从外回来。
还没等正式过来行礼,徐夫人似就收到什么风声,笑道:“听外人说,老爷今日带人,在校场上大发神威,以一敌二把南京守备的那群兵打到落花流水?”
张延龄道:“夫人消息够灵通的,谁说的?”
“南京城里传开的,妾身还以为是老爷自己出去传扬的,为的是下地方守备的面子,没想到不是。”徐夫人这就是在试探。
张延龄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多坏心思,贬低他们,不会显得我有多高明,南京地方的团练,连经历实战的机会都很少,东南沿海的盗患,又不是他们在平定,一群老爷兵,还指望他们能守卫疆土不成?”
也不是张延龄对南京地方的人马看不起,实在就是这里的人马上不得台面。
大明精锐的军户力量,都在北方抵御鞑靼人,要说东南沿海镇守海疆的是精锐……那纯粹是多想了。
一旦大明的专注度在于如何抵御北方的蛮夷,那钱财和精力也会用在这边,资源保障方面也相对完善,士兵可以在训练时无后顾之忧,而南方地方团练……如果每年都调出大量的时间训练,就算训练成所谓的精兵,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而且训练起来谁给保障后勤?
军户的地还种不种了?老婆孩子要不要养?指望朝廷每年都能把俸禄和俸米都发下来?做梦吧!
徐夫人道:“经此一事,妾身估计,地方守备人马必定不服,可能还会再上门挑战。”
张延龄把一份邀请函往徐夫人面前一丢:“不用你猜,挑战的书函都已经到了,约定半个月后再比一场,还是三方对战……”
“这……老爷去吗?”徐夫人也没想到,地方守备人马这么没风度,输了马上就再派人来上门挑战。
“我去他个大头鬼,战场得胜了,足够我吹嘘几年的,还给他们翻盘的机会?当我是圣人,来给他们当背景的?我的策略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有防备了,还商量好对策,我明知是坑还要往里跳?呵呵!”
张延龄言下之意,就是我赢了,不可能再给你们比试的机会。
徐夫人道:“那老爷可能会有麻烦,别是以后上门来生事就好。”
“我看他谁敢,谁敢来生事,我就敢让朝廷把南京地方军户的俸米全给他停了,别人我不敢说,就南京这点小地方……我说停,他们有本事就闹哗变,我一次平了,以后地方上的祸乱就彻底平息,一次解决大麻烦,不好吗?”
张延龄做事的风格,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先用校场上一次不成比试的比试,把你们打趴下,再不跟你们比,让你们心里不服。
有本事就上门来找事,我负责户部的,就给你们把俸禄停了,看你们敢闹事不成?一群手下败将而已,治不了你们?我张某人就不怕把你们激出毛病!
“老爷,那位经商的女商贾,今日已进城,妾身见过面,仍旧可说是风姿绰约,您看……”
徐夫人还记着给张延龄寻找美女的事。
但显然这种美女都是带刺的,想得到什么,必是要付出什么的,会让张延龄觉得没多大趣味。
张延龄道:“我说夫人啊,你是觉得我最近缺女人是吗?再过两天,我就要迎娶成国公府的两个小姐进门,再有南方商贾送给我的美妾,我都快忙不过来了,话说那吕家小姐也是不开窍,让她给出个方子,可以让我夜夜笙歌,结果她给我的答案,就是让我清心寡欲当和尚,有她这么当大夫的?”
徐夫人笑了笑道:“老爷年轻力壮,不过的确是应该有所收敛。”
“让我收敛?夫人你第一天认识我?我这人……是无酒不欢无美女不欢,让我收敛……真是不知所谓!走夫人,跟我进房,先让我好好收敛一下,咱有事,等收敛完了再说!”
……
……
张延龄给了地方守备衙门一个下马威。
这是徐俌和施鉴怎么都想不到的,消息当夜就由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派人传往京师,一天后,就为朱祐樘所知。
入夜。
皇宫之中,朱祐樘连夜还在批阅奏疏,当他看到邓炳呈奏上来的这份密报时,脸上挂着些微的苦笑。
李荣道:“陛下,建昌伯在南边……好像并不太平。”
他的话,有意在另指什么,既是在说,张延龄没有司其职,又好像是在劝谏皇帝,让皇帝勒令张延龄在地方上守规矩。
既然皇帝都把张延龄发配到地方上,当内侍的,尤其是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偶尔也要进言一下,让皇帝敲打身边的近臣。
朱祐樘则满面无所谓的态度道:“让他在京城,只怕闹得更大,他现在心里有气,让他这么发泄一下也好。”
说到这里,朱祐樘顿了顿,“一场校场上的比试,输赢本就是正常事,算是他的错吗?”
张延龄并没有错。
从开始,就是南方地头蛇主动邀请张延龄下场,不是张延龄给他们下马威,就是他们给张延龄下马威,也不能因为张延龄派出去的人在校场上赢了,就指责张延龄吧?
“南方的盗患,地方已奏了几轮上来,朕想让他多过问一下……派人把相关的奏疏一并给他,让他参详给出解决的方案,不必让地方上的人知道……至于他作何决断,可以跟朕说,也可以让他在地方上自行安排……”
朱祐樘这是对张延龄非常倚重。
李荣提醒道:“陛下,涉及到地方兵马调动,您看是不是应该……”
“延龄是朕所信任之人,他还断然不至于会危害到大明,茂春你该提意见的提,不该提的,以后就免谈了吧!”
朱祐樘态度也有些冷漠,或许是最近皇帝对身边的太监有意见,连李荣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不能幸免。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客气
张延龄跟成国公府婚期到。
当天成国公府也算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把场面事都给摆起来,本想着让张延龄登门求亲时,让成国公府有点面子。
结果一如既往……
张延龄没来,只是派了马车来迎亲,看起来也还算气派的马车,不过带头的仍旧是南来色。
“太夫人,外面建昌伯派人来了,还是上次那位。”下人来通报给成国夫人时,成国夫人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本来跟张延龄关系处得还不错,一起去看了校场演武,还让张延龄大出风头,本以为张延龄会履行诺言亲自登门来,谁知张延龄还是只派个下人来迎亲,一次还要把成国公府的姑姑、侄女二人一起迎走。
低调点完成,或许面子还不会丢太大,现在大摆筵宴请那么多人回来,反而等于是借这些人的嘴把臭名传出去。
一屋子的女人,本来还在商量今天的宴席怎么摆才够气派,听到下人的通禀之后,成国夫人没话说。
一旁尖酸刻薄的妇人道:“要不把外面的宾客都赶走?”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此妇人。
此妇在之前朱家女去教坊司找张延龄麻烦时,就在家庭内部会议上唱反调,现在又说这种话,让成国夫人分外光火。
“要赶人,你出去赶,这种人丢不起!”成国夫人厉声道。
那妇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但嘴上似还在嘀咕着什么。
此时朱辅的妻子走出来道:“你有胆把咬耳朵的话,再于人前说一遍。”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我说,既知这是丢人的事,不就该把事低调处置?为何要闹这么大?请宾客回来,不是自找麻烦?”
成国夫人本来找不到发泄点,听到这妇人的话,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喝道:“来人,把这女人赶出去,家法伺候。”
妇人也不胆怯,直接让丫鬟带着自己出门,嘴上还在说着:“家法?是挨棍子还是跪几天?如果说真话都要家法伺候,那就是说成国公府听不进忠言?家门不幸!”
成国夫人差点气疯了。
这真是外面有人欺辱上门,家里还有造反的,好像都快不把她当成是一家之主看待。
……
……
此时的南来色,在门口等了半天。
还故意在那嚷嚷,大声喊着让成国公府交人,那嚣张程度,可比之前来要人的时候更甚。
成国公府的门子,没得到里面的吩咐,只能硬撑,想把南来色请进去喝杯酒,谁知南来色有了上次接人时的教训,这次死活不进内。
“跟你们说,我家爵爷就等着享齐人之福呢,我不赶紧回去交差,在这里耽搁什么事?有点眼力劲没有?”南来色很嚣张。
成国公府本来就很热闹,高朋满座的,现在门口又来了一大群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围观的人非常高兴,好像南京城的茶园、戏楼内,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经久不衰的谈资,足以让南京城的这群闲人把乐子持续到来年开春春忙以后。
最后还是由成国夫人吩咐,把人给送出来。
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人是交出来,以两顶小轿送出门口,再从小轿转到马车内,一身的凤冠霞帔,还真以为是嫁小姐的。
可两个女人只乘坐一辆马车,人家也说了是准备回去享“齐人之福”,这就让人很尴尬。
成国夫人在让人把人送出去之后,一脸怒气道:“这口气一定要争回来,但不是现在,等事后要上奏朝廷,痛斥此子在南京城内胡作非为,折辱我成国公府……外面的宾客,好生招待,府上的人谁再谈论今日之事,一并赶出府门,再不招揽进府!”
成国夫人这是顶受了极大的压力。
就算丢人了,也只能装作没事人,府上该怎么招待宾客还是怎么招待宾客,别人私下里怎么说,她已经不在意了,只要能得到这次联姻的政治交换目的就可以。
至于朱家两个女人的幸福,她也顾不上了。
在人都出去之后,成国夫人自语道:“本以为这是个正人君子,感情是披着狗皮的狼,豺狼之心不过如此!”
……
……
张延龄才懒得理会那些。
给你们成国公府一点面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去校场不过是借助你们当个跳板,现在我还是保持本性的本真为好。
张延龄此时也不去理会正去迎亲的那帮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客气的,入夜之后把洞房一入,什么事都解决,白天他也不需要摆宴席请谁吃饭,白送的女人还要自己费事不成?粗暴直接才是自己本来的面目。
当天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就是跟徐夫人一起去见那位江南善于经商的女人。
说起来,这女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岁许间,据说是之前曾嫁过人,但可惜丈夫死了,到现在……是个小寡妇。
可外面又传言,说是这小寡妇的身份其实是伪造的,就是为了合理不嫁人,总之众说纷纭,在张延龄看来,是自己可以用权势压一压,不但可以在场面上压一压,在绣榻上压一压也不是不可。
“夫人,说起来我还有些激动,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是说她跟成国公府有来往?莫不是她背后有什么大的靠山?”
张延龄跟徐夫人去见此女之时,还显得很猪哥的模样。
徐夫人白了张延龄一眼道:“老爷今日还有些反常哩。”
“啥意思?本老爷不能偶尔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下?再说本老爷是那种半身入土的老帮菜?我去见个可能跟我有进一步关系发生的女人,激动一下不行吗?”张延龄好像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徐夫人道:“老爷有怎样的心思都可以,但也请老爷自重。”
“啥?”
张延龄没想到,徐夫人会跟自己说什么“请自重”,好像以往都是你往我这里塞女人,还乐此不疲的样子,怎么这个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成?好像你对女人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徐夫人解释道:“以她的身份,一向是深居简出的,况且她的贞节名声也早就传播于江南各处,官府都给她面子,她在南方的生意布局或许不是很大,但她在南方的人脉关系……却并非普通人可比。”
张延龄之前对此女的了解还真不是太多。
也有点众说纷纭的意思。
从不同人口中形容的这女人,有截然不同的一些说法,还有的说此女在个人生活作风方面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有门路有渠道?
谷 一旦在一个封建落后的男权社会里,女人在某些方面有了成就,很难不让人把她往邪了去想,一旦世人有了这些成见,再去传说一些所谓事实的时候,难免会出现传闻自相矛盾的地方。
“夫人,其实我也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若是她只是个节妇的话,又如何能获得那么多的人脉?”
张延龄很认真在问。
徐夫人道:“难道在老爷看来,女人也必须要以美色才能换来想要的?再或者说,她在经商上,可说是很舍得下血本之人,在关系游走方面,出资可比妾身都要大方许多。”
张延龄会意道:“那我明白了,她不用美色,用金钱。”
尽管这话听起来还是不太中听,但总归徐夫人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张延龄的说法。
张延龄其实也在琢磨,以徐夫人之前在京师经商时,所花费钱财那大方的程度,还有人比徐夫人出手更阔绰?这是连生意都不要了,专门为别人赚钱?只是为自己筹集门路?还是说一个女人知道自己靠山不是很强大,只能用广布钱财的方式,谋求政治上的便利?
你却花钱,不是越被人惦记?
“看来我张某人还是太卑鄙无耻,就好像江南这些权贵,居然没一个比我心思更邪的,真是难得!”
快到约见的会馆时,张延龄嘴上好似无意说一句。
徐夫人一怔。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在这年头说自己没靠山,谁信?
……
……
等张延龄真正见到此女时,才感觉到,一定是外面的传言有误。
一个国色天香身上带着温婉气质的美女,居然会没人觊觎?说出去谁信?
别是背后有十个八个甚至是几十个的“义父”,只是外人不知道,然后我张某人就成了穿破鞋的,可问题是……这样的鞋就算再破,那也绝对让张延龄觉得有一穿的必要,但有此等想法时,却会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
“伯爷,这位就是妾身跟您提过的公孙夫人……”
徐夫人作为引介之人,上来说出的称呼,差点让张延龄一口气不顺。
公孙夫人?
你什么时候给我提过?
这年头姓公孙的人太少,别是一个假称呼,连你夫家的事都是伪造出来的吧?
“贱妾见过建昌伯。”对方给张延龄行礼。
娇怯中带着几分平静和自然,脸上贤淑之色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如果说这是伪装的,那这朵白莲花的演技可说是满分,出来见人都不需要涂脂抹粉,恐怕连徐夫人都做不到,而她更是保持了一种难掩芳华的朴素感觉,质朴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普通富户家的小妇人,我见犹怜。
不像徐夫人身上带着的那股女人精明的女强人感觉,就是……
白莲花。
这词用在此女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啧啧。”张延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唐突。
徐夫人道:“伯爷如此说,是否不太合适?”
“是吗?”张延龄故作惊讶,“好像连这位公孙夫人都没觉得我说话不合适吧?我张某人是什么人,应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如此卑鄙无耻的一个人,女人来见我,应该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了吧?总不会有人觉得,女人见了我,还能囫囵着走出去门口吧?”
徐夫人听了此话,都感觉到张延龄“一反常态”,赶紧解释道:“公孙夫人别见怪,伯爷他……”
张延龄则继续咄咄逼人:“徐夫人,你在我面前是囫囵着的吗?”
徐夫人瞬间哑口无言。
还好在场只有这个所谓“公孙夫人”一人,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有点无地自容,在这种事情上,她似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没想到公孙夫人先开口道:“徐家姐姐能跟随伯爷,是徐家姐姐的荣幸。”
倒好像是很“善解人意”,再或者是说,她在应付这种场面事上,显得游刃有余,不愧是生意场上的牛人,如果被一个男人三两句话给打败了,还怎么在名利场上混?
“哈哈哈……”张延龄大笑起来。
徐夫人道:“妹妹见笑了,不过若真说起来,姐姐我还真没觉得受到亏待,或是先前……白做女人一回了。”
这话,也让她变得很坦然。
两个名利场上的王者,绝对不是一般男人所能驾驭的,张延龄也深刻理解到这一点,光靠最开始表现出来的一股气势,没法把两个女人压倒,真正能压倒她们的,说白了还是利益。
“坐!”张延龄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
……
等张延龄落座之后,公孙夫人才坐在了张延龄对面,仍旧螓首微颔,不去跟张延龄对视。
徐夫人则坐在张延龄身旁。
既然张延龄都说了,徐夫人是他的人,他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在这种私下的场合,张延龄大大咧咧一把将徐夫人的腰揽在怀里,就好像是告诉对面,她就是我的女人,怎么着吧?
“听闻今日乃是建昌伯今日有喜事登门,特地准备了薄礼,有金三百两,银三千两,特地已备好。”
公孙夫人上来表明她是来送礼的。
可是这礼……
张延龄不由看着徐夫人,好似在说,你不是说她出手很大方,比你还阔绰吗?一次就给三百两金子、三千两银子,合起来差不多也就不到一万两的样子,这还叫出手阔绰?
徐夫人道:“妹妹还是先留着给自己添置嫁妆,不定几时就要再出门,女人还是留点银子傍身比较好。”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连跳三级
徐夫人似也觉得,给的金子银子什么的,太少了,辜负了她在张延龄面前的一番保举。
公孙夫人道:“这只是见面礼,后面还会有更多的,至于小女子……本就身无长物,何须有银子傍身?”
也不说多给,也不收回。
好像在她看来,你张延龄就值这么多银子,想多要也不能给,我们也不收回免得说我们不懂礼数。
“有意思,有意思。”张延龄笑着点头。
公孙夫人道:“据闻朝廷对于南京户部的空缺,已有人事上的安排,近来还没有得到确切的风声,不知建昌伯可否指点一二?”
居然上来先打听朝廷的风向。
张延龄不解道:“南户部……有空缺吗?”
徐夫人道:“她说的,好像是南京户部右侍郎的空缺。”
“哦,原来是这样。”张延龄点了点头。
南京户部,虽然在品阶上跟京师的户部是一样的,但南京户部只设一名右侍郎,不设左侍郎,等于是一尚书一侍郎的配置,如今南京户部尚书是大名鼎鼎的老帅秦纮,看起来南京户部应该由他来做主,但其实秦纮在南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九边征调钱粮的。
九边防务之事,在朝廷看来乃是重中之重,秦纮就负责这个,至于那个户部右侍郎则是负责地方上的钱粮调度等事务,各司其职,南京户部侍郎看起来位不高权不重的,却是南方商贾所依赖的大树,谁当南京户部右侍郎,比谁当尚书,对商贾来说都重要。
而之前一任的南京户部右侍郎,是李益,十月中刚因年老而致仕,是在弘治十一年过世的。
历史上是由郑纪在十一月中继任南京户部侍郎,但因为有张延龄的存在,这个职位不可能旁落别家,到现在看起来都是悬而未决的,其实如公孙夫人所言,朝廷早就定下来。
“是谁来着?我好像不记得了。”张延龄一副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问我也没用的态势。
公孙夫人点点头,好像也会意。
再不提多给钱的事,那意思更好像是在说,你连新任的南京户部侍郎是谁都不知道,给你这些金银也多了。
徐夫人道:“伯爷,您真的不知吗?以妾身所知,这位新任的南京户部侍郎,好像……跟您还是亲戚关系。”
“是吗?”张延龄道,“我都不记得,夫人你提醒我一下?”
“老爷平时公务繁忙,自然不记得这些小事,但妾身隐约记得老爷曾提过,好像是云南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林元甫林老藩台,奉命调南京为南京户部右侍郎,好像还出自您的保举。”徐夫人的话听起来是在“拆台”,但却着实让公孙夫人吓了一跳。
原来我不知道的事,这位徐夫人,却什么都知晓。
“哈哈哈哈……”张延龄笑道,“夫人不说,我都忘了,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公孙夫人一脸谨慎之色道:“林藩台?之前有关南京户部侍郎的候选者之中,好像并没有他在列……况且他刚从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的位置上调到云南,也好像不到半年……”
张延龄道:“是啊,说起来林藩台到任云南也没多久,到云南上任后也就两三个月吧,都耽搁在路途上了,又要让他来南京,着实是让他辛劳了一些,但好歹人家也年老体迈了,让人家在云南当左布政使,做个封疆大吏,还不如到南京来当个清贵的南京户部侍郎,总归也可养尊处优嘛。”
在张延龄说来,好像这件事就不值一提,所以他从开始都没记得这回事。
而且还是对林元甫的一种“体谅”,让他来当几天清贵的官。
可地方官连跳三级的事就很少见,现在一年内跳了四五级,直接跳到南京户部侍郎这种位置上,可就着实让人惊叹。
要知道大明的地方官跟京官之间相差太大,一般的地方官想调到京师也很难,除非立下大功,有能力的也先调到九边各处当巡抚、总督的历练几年,成绩卓然才调到京师为侍郎以上级别的京官,像林元甫这样在地方任上混了一辈子,只是被调到云南当了不到半年的布政使……就直接为南京户部侍郎,这种提升已经超出了一般官员的升迁方式。
“对了,林藩台跟本爵还是姻亲,他的孙女乃是……呵呵,我的妾侍,有缘啊。”张延龄一副我就是喜欢提拔姻亲关系的人,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态度。
公孙夫人马上道:“贱妾另有一座美宅,已为建昌伯备好,只等建昌伯前去入住。”
果然识相。
本来觉得,你就值这一万两不到的价格,现在马上送你一座“美宅”,在南京城里置办这样一座五进院的宅子,怎么也需要个两千两上下,若是再加上仆婢、家具,稍微整修一番,价值就在三千两以上。
张延龄笑而不语,一旁的徐夫人道:“伯爷到地方上来,只是走个过场,更多是要督察河工账目,或许来年年中就要回京师,留着大宅也未必有用,所以妾身早就为伯爷准备了临时的宅院,只求老爷住得舒心,来年走的时候可以不用有后顾之忧……”
徐夫人一看就很上道。
开始时还在极力推荐对面的“小妹妹”,现在就不一样了,学会跟张延龄一起对外摆谱。
刚才不给宅子,现在给,我就替建昌伯表达我们不稀罕的态度!宅子你爱给谁给谁。
张延龄道:“夫人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有地方住了,但若是林藩台……不对,应该称呼林侍郎到了南京,若是没地方住的话,有个宅院能栖身落脚的话,也是好事。”
徐夫人提醒道:“伯爷,有句话妾身应当提醒您,官员在任所置办宅院,本身就是犯忌讳的事,除非是在京师长久留任另当别论……像林侍郎这样到任南京的,朝廷会给安排住所,随便住在旁处也不合适。”
徐夫人和张延龄这一唱一和的,让对面的公孙夫人很无语。
第三百四十九章 简单粗暴有效
“如此的话,那也只能先谢过公孙夫人你的好意,看来这宅院,本爵还真是不需要,至于那几百两金子、几千两银子,好像暂时也不需要。”张延龄面色显得很遗憾。
徐夫人点了点头:“老爷到南方,用到钱的地方不多,再者伯爷您家大业大,出征西北时,随便打赏军士,便是一万引以上的盐引,眼睛都不带眨的。”
听到这里,公孙夫人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张延龄是缺钱的人?
显然不是。
以张延龄的身家,想从哪扣点钱出来不容易?就需要她给这一万两来孝敬?指望她的钱过日子呢?
“建昌伯,或是贱妾唐突,不该对您送礼,或是贱妾这点礼您真的是看不上眼,但代表贱妾的一点心意。”公孙夫人言语中也变得谨慎,跟以往她面对那些达官显贵不同,好像张延龄对于钱财什么的,有别样的看法。
别人说不缺钱,那是在惺惺作态,而张延龄说不缺钱,是真不缺钱。
再或者,张延龄对于钱财的多少,没那么在意,赚得多花得更多。
张延龄道:“夫人你可不能如此说啊,你的心意,本爵又怎会不领会呢?其实本爵觉得,夫人你……就很不错。”
红果果的暗示。
明显是告诉公孙夫人,别见外送什么钱财了,干脆把你自己送来就行。
说话之间,张延龄居然还站起身来,欺身往前走过去,似要对公孙夫人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这让公孙夫人不由往后退一步,却听她很局促道:“伯爷请自重。”
好熟悉的话语,好熟悉的口吻,好熟悉的感觉。
张延龄听了之后,果然不往前走,居然是站在那闭上眼,好似陶醉了一会,点点头道:“对,就是这味儿,我喜欢。”
徐夫人听了都想笑。
以她所知,每一个被张延龄盯上的女人,好像都会这么说,包括她自己,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个都栽进去?也难怪张延龄会说“就是这味儿”。
徐夫人甚至也在想,当初我是以怎样的心态,会跟他说这种话?为何现在却是要帮他把别人的心态搞下来的心态呢?
想不明白,她也就懒得去想,没意义的事。
“伯爷,今日乃是您成婚……纳妾的大日子,成国公府上的两位千金,估摸此时也快到您下榻之所,您是否该回去……圆房合卺了呢?”
徐夫人好似在有意无意提醒着。
这不是在提醒张延龄,而是在提醒对面的女人。
成国公牛逼不?他爹是南京守备,如今他已是大明成国公,南京实权人物,大明勋贵中的典范,可是为了巴结这位朝中新贵,妹妹和闺女说送就送,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张延龄道:“是啊,今天我还要当新郎,回去左拥右抱呢,也就不能多跟公孙夫人你多盘桓……对了夫人,公孙家,是你夫家的姓氏?”
张延龄一句话前后态度的反差,也让公孙夫人始料不及。
公孙夫人谨慎回道:“是。”
“那以后你要是跟了我,是不是要称呼为……张夫人?哈哈。”张延龄哈哈一笑,“不知夫人你本名叫什么?”
公孙夫人本想回答,却又踟躇,明显这种事他不想跟张延龄明说。
张延龄点点头,显得很理解的样子:“是啊,咱才刚认识,彼此还不熟悉,不着急告诉我,回头我们找个僻静之所,你好好跟我说,我也好好听你说,来日方长嘛!徐夫人,走了!”
徐夫人微笑着点点头,显得大方而有度。
同为经商的女人,也都不是青春少艾,即便徐夫人比公孙夫人年长有十岁,但徐夫人身上所表现出的气度,真就非普通女人可比。
徐夫人身上所表现出的自信,也是对面所不理解的。
委身侍狼,也能把自己装出这么高尚的?为了经商,真就要把自己搭进去?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非要拿自己当诱饵呢?
……
……
张延龄跟徐夫人从会见的地方出来。
徐夫人赶紧换上歉意的脸色道:“老爷,妾身也未料到她会这么矜持,本还以为她来见老爷,早就做好了委身的准备。”
张延龄道:“看夫人你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色胚子一样,见女人就要上?人家第一次见我,就要让人家委身,我有那么霸道吗?”
徐夫人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回。
说你胖,你还有脸喘?
你要不是这种人,你干嘛先前说那番话?把人吓成那样?
“不过说起来也是,这世上居然还真有把自己吊起来卖的,她这是想吊我胃口呢?还是想吊我的权力呢?”张延龄刚才还在那自吹自擂,不过马上也就恢复本色。
徐夫人抿嘴一笑道:“或许她最初,只是想从老爷口中探知,有关南京户部侍郎的人选,以此为契机,对南京户部侍郎行贿,现在知道林侍郎乃是老爷的人,她估计也是追悔莫及,再下次见面时,送来的礼必定更厚。”
张延龄道:“算了,我就是摆个样子,让她知道这名利场上不是简单说两句,就能把事办成的,我也要把自己吊起来卖,不然怎显得我高明呢?”
徐夫人没想到张延龄的境界又提高了几层。
这还真是大实话。
你公孙夫人想太高身价,难道张延龄不需要摆谱?
刚才会面那一系列的骚操作,原来是会面两个人在互相摆谱所导致的?徐夫人心中不由在感慨,这世人真是没一点诚实可信,幸好张延龄在私下里是那么的“坦然”,似真没把她当外人。
……
……
回到住所。
果然南来色已把人接回来,两个女人由婆子送到了东厢的厢房内,这边没准备,是由成国公府派人来帮忙装点了一下。
成婚的一套东西,都是按照娶妻的标准来的,也是朱家考虑到不能亏待了自家的两位小姐,知道夫家这边太霸道,只能是娘家人来帮忙安排,让自家两位小姐有出嫁的喜庆感觉。
“爷,您……”
南来色见到张延龄回来,马上要上来邀功。
但见张延龄身后跟着个身着男装的徐夫人,他马上变得谨慎,南来色也学会了见风使舵,哪些话该说不该说,逐渐有了分寸。
这是张延龄拳打脚踢出来的结果。
“什么时辰了?天也不太好,黑咕隆咚的,出去一天都不知是何时辰。”张延龄坐下来,随便拿起茶碗要喝茶。
南来色急忙招呼:“上茶!”
下人也是早就训练出来,不温不热的茶水送过来,给张延龄斟好,张延龄喝进口中正好能解渴,前后不过是说一两句话的事。
“要么怎么说是自家好,都是一群贴己人。”张延龄笑道。
南来色道:“老爷,再过一个时辰,估摸就要天黑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迎亲什么的本没花费多少时间,一天下来全在等张延龄回来,邀个功能等上一天那种。
“好了,下去领赏吧,小南子,你自己拿十两,剩下今天出力的,一人二两到五两,怎么定由你小南子来定!”张延龄两句话就把南来色和手下人给打发了,“我还有事,别来打扰……对了,是在东厢是吧?滚蛋吧!”
听到张延龄骂人,别说是南来色,连一众小弟听了都觉得自在。
徐夫人看到这架势,好像明白到了张延龄驾驭手下的手段。
那就不是正常的管教方法,正路子用不上,野路子也不算,简单粗暴有效。
“夫人,走着?去看看我两个小妾,回头你给好好调理调理?”
……
……
张延龄言下之意,以后朱家二女,是不用留在他这里了。
可以跟徐夫人一边。
平时家里,张延龄已有四美,苏瑶、小狐狸、二仙,以后林清也是要留在家里正宅的,如果再加朱家二女,显然太拥堵,张延龄一次也忙不过来。
徐夫人笑道:“老爷这是把人送给妾身?”
“算是,也不算是,你都是我的,怎么能算我把人送给你?”张延龄笑着,带徐夫人往东厢走。
张延龄也是个讲求“平衡”的男人。
徐夫人这边,真正为他准备的女人多,但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很多女人张延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而平时徐夫人又好像太“孤苦无依”,一次给徐夫人送两个过来,那以后……徐夫人也有伴了。
但明显,徐夫人不稀罕这套。
到了东厢,还没到门口,几个婆子看到就赶紧往院子外跑去,张延龄走过去把门打开。
就这么明晃晃带着个男装的徐夫人进入到东厢内。
却见朱家二女,此时盖头早就被她们自己拿下来,也没有坐在绣榻之前等新郎来,而是到了桌前,一身大红的婚服,却是警惕看着门口,当看到张延龄带着男装的徐夫人进来,二女都表现出极大的警惕。
本来朱家小女已是“二进宫”,也算熟悉环境了,但怪就怪朱家大女没事总喜欢吓唬小侄女,以至于二女现在都一个德性。
“哎呀,我没走错门吧?今天可是我成婚大日子,新娘子怎么还自己跑下来了?没人告诉你们,今天新娘脚不能沾地吗?是不是该找人把你们绑起来,好好教你们一些规矩?”
张延龄也不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主。
上来言语上恐吓一番,二女眼睛瞪大,那样子就好像是掉进狼窝。
第三百五十章 花开两朵
徐夫人笑看着眼前二女。
如同看到自己当初跟张延龄时,心情的惶恐其实差不了多少,但与她们不同的是,自己当时是认命的。
“徐公子,要不你我选一下,你一个,我一个,咱俩把人给分了?”张延龄回头看着徐夫人,丝毫不理会已紧张到极点的二女。
二女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这样的?
你一个,我一个?这算是什么?把我们当货物了吗?
徐夫人自然知道张延龄这是在吓唬二女,微笑着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休想!”朱家的姑姑先发话了。
她要保护自己的小侄女,如同当初她要去南京教坊司找张延龄麻烦一样,“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我们就……我们……”
人都落在张延龄手里,想威胁,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张延龄道:“你们都是我的小妾,官府都是落籍的,若是引我不顺心,我直接把你们卖去窑子……”
朱家姑姑已经怒不可遏,显然她是不甘心被张延龄所摆布的,眼见张延龄没把自己当人看,她拿出要跟张延龄拼命的姿态,但还没等她出手,就听张延龄道:“算了,这个身上的刺太多,就交给徐公子你了,另外一个……归我了!”
朱家的姑姑马上意识到,自己跟小侄女要分别了。
其实这也是张延龄的“战略”,真让朱家两个女人聚在一起,以后不定在暗地里商量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趁着朱家小侄女还没被这个姑姑荼毒太深,赶紧把人弄走,两边不相见……分化瓦解不是很好?
“你……”
朱家的姑姑要出手时,张延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也没想到这女人的力气果真是很大,但练武的女人就算力气大,也毕竟是女流,还是被张延龄一把给按住。
“徐公子,请吧!”
张延龄一把将这个碍事的女人推到一边,转而一把抓起朱家小侄女的手臂,然后拖着小侄女出了房间。
任凭朱家的姑姑在房间里怎么喊,张延龄都当没听到。
临出门时,张延龄给徐夫人一个眼神,徐夫人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她这样的女人,在调理别的女人方面,可说是“行家”,经过她手里调理出来的,以后绝对老实听话,至于她要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个不开窍的朱家姑姑,张延龄就任由其进行,不会加以干涉。
……
……
内宅,房间内。
熏香特地准备好的,西域来的香料,据说是进贡的贡品,大明的西域就是吐鲁番地区,现在还在经历战祸,是不是另当别论。
张延龄把朱家小侄女带到了自己的卧房,这里是他自己睡觉的地方,除了床大了一点之外,别的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房间,毕竟这里只是张延龄睡觉的地方,他每天花在卧榻上的时间不多,也就不去特别布置。
“你……你……”
朱家小女显得很害怕。
虽然之前张延龄说的那些话,她很多都没听懂,但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张延龄道:“坐下来,给我的倒杯茶,今天是你我成婚的日子,开心一点……别哭丧着脸……”
朱家小女只能给张延龄斟茶。
大户人家的嫡女,显然是有教养的,至于朱家大女为何那么蛮横,可能就是因为出身低微……张延龄其实也不想知道是为何,女人的性格有所不同。
而眼前的朱家小女,是被当成小公主养的,那个就不是。
“几岁了?”
“十……十五。”
“哦,不错,及笄了。”
“嗯。”
“你知道成婚之后,我是谁吧?”
“你……你是相公。”
“不要叫相公,叫老爷,以后我是你的老爷,你是我的妾侍。”
“嗯,老爷!”
还没等说几句,张延龄发现,这小姑娘就很上路,一点就透啊。
就是不知一会到了绣榻上,是不是也是一点就透呢?
“在家里,有没有年长的女性,给你讲解这闺房中事?”张延龄循序善诱。
朱家小女这次摇摇头。
“也是的,你们家里不太留心啊,要不我教给你?”
朱家小女瞪大眼,这次她不会贸然回答了。
“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闺名叫什么?闺名的意思……就是平时你娘怎么称呼你?”
“小……小娟。”
“小娟?这名字不好,太土了,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也罢,暂时先叫小娟吧。”
张延龄发现,给女人起名字真的很上瘾,起了一个又想起一个,可问题是,并非所有女人都喜欢让他来起名字,比如说眼前这位,看上去没什么主见,但听说自己名字都要改,眼神里透出的恐惧,比之前还多,所以张延龄暂时只能把改名的提议收回。
“沐浴更衣了吗?”
谷 “嗯。”
“那我们到睡榻上,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不……不好,不是说先要到春凳上吗?”
张延龄怔了怔,还在想朱家人没人教导出嫁的女人一点必要的房帏知识呢,听这口吻,哪是没教过?只是她没理解是什么意思罢了。
“对对对,要先到春凳上,把事办完之后,再到睡榻上,这是流程,真听话。”
张延龄说话之间,小姑娘瞬间脸红了。
张延龄起来扶着面如桃花的小姑娘,瞬间有种小红帽要进狼窝的感觉,不过当大灰狼的感觉非常好。
尤其面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红帽,不大快朵颐,还怎么称得上是大灰狼?
“慢点,我帮你……”
“不……不要。”
“你是我的妾侍,就是我的人,我帮你宽衣,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会你还要帮我呢。”
小姑娘又瞪大眼。
“来来……”
……
……
夜深人静。
张延龄没客气,小姑娘家有不方便的事情,张延龄还是能感悟到其中的乐趣。
随着他的引导,很快就进入到节奏,只是后来的进程,不是很顺利,随后小姑娘家的情绪有点不太好,可能是因为离家过夜,再或是先前被张延龄弄疼,所以张延龄安慰了好半天,一直到大灰狼变成了怪蜀黍,才让小姑娘的情绪好转一些。
就在此时,大老远又传来南来色的喊叫声:“爷,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来啦!”
真是好使不登门。
非要有人来当电灯泡。
不过好在张延龄已把事基本办完,只是少了最后的一点步骤,小姑娘家还没正式得到恩泽。
张延龄事办了一大半,也在考虑要不要先把事给完成,但想了想,长夜漫漫,何必要一次把问题解决呢?
但万一回来之后,情绪对不上怎么办?
好在还有吕芳在……
……
……
张延龄从内宅出来,见到邓炳时,却见邓炳一身锦衣卫的衣服,显得很恭敬立在那。
“邓指挥使,你应该知道今天是我纳妾之日,有事非要今天说吗?明天说不一样?”张延龄显得不耐烦。
别人见到锦衣卫登门,都吓得不轻,见到锦衣卫指挥使更如同见了瘟神,像张延龄这样见到锦衣卫先喝斥一顿的,在大明官员勋贵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可问题是,邓炳还只能甘心受着。
邓炳抱拳行礼道:“卑职前来,其实是想告诉建昌伯,朝廷已为您重新选定了衙所,并不在南京,而您要回扬州,所以……”
张延龄冷声道:“这算什么意思?我人在南京好好的,你不会是想让我连夜回扬州吧?”
“卑职并无此意。”邓炳赶紧低下头,都不跟张延龄对视。
“就算我的衙所在扬州……等等,谁给我安排的衙所?南京六部?还是京师的官僚?或是陛下?”张延龄问道。
邓炳道:“卑职乃是奉命行事,得东厂提督萧敬萧公公的亲笔书函。”
不是以公文的方式下达,而是以萧敬书函的方式传递来,这算是什么?估计在邓炳这样的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看来,既然是萧敬通知过来的,那一定是皇帝的授意,否则萧敬吃饱了撑的会管张延龄的衙所在哪的问题?
再或是朝廷意识到张延龄人在南京,会带来南京官场的异动,再或是干扰到南京军方的秩序,要急于把张延龄调回南京平息干戈。
而皇帝又不方便直接说,就让萧敬来信,由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来传话?
也难怪邓炳会如此不分场合,要连夜跑来打扰张延龄的好事。
“行了,此事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会动身去扬州,还要等我把南京的事办完。”张延龄随口道。
邓炳道:“不知建昌伯还有何事?锦衣卫……可以效劳,不必让您……”
张延龄冷声道:“邓指挥使,虽然你身无爵位,但你也该知道,咱给朝廷当差的人,不要问那么多,不是说你是锦衣卫就要把所有事都掌握,我在南京做什么事,是不是每一件都要跟你汇报,受你的监督?”
邓炳一听,登时觉得这种指责很无厘头。
本身锦衣卫就有调查百官和勋贵的责任,你张延龄问的不是废话?
但一想,人家是皇帝的小舅子,当朝无人可比的勋贵,人家不想跟你说,你还非要厚着脸皮去问,不是诚心找事?
“还有,邓指挥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地方势力那盘根错节的关系,如果你将来还想拿回你祖上的爵位,就最好听我的,我是能帮到你的人,而不会害你,若你继续执迷不悟,那就要跟我走向对立……实在很不明智啊。”
威胁锦衣卫指挥使……
全天下可能除了皇帝,也就张延龄了吧。
邓炳听了,更觉得这差事很不好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压一压
邓炳还是走了。
当锦衣卫当到被人威胁的地步,邓炳差点人生观都要颠覆,现在他更是知道,哪怕自己是地头蛇,也不得不听张延龄这个强龙的。
“老爷这样做可不太明智,难道老爷不需要他办事吗?”
徐夫人早就出来,只是躲在帘子后没露面,最后张延龄那番威逼利诱的话,她是听得清楚。
张延龄道:“难道我对他好声好气,他就会俯首帖耳?那时他恐怕更踩在我脸上……夫人这是完事了?”
徐夫人笑了笑。
面对张延龄那促狭的目光,她显得很大方得体:“人已睡下,只等老爷前去拜访。”
“睡下?”
张延龄琢磨了一下,朱家大女这是经历了什么,之前还要死要活的,居然能在徐夫人一番“安慰”之后,能安心在狼窝里睡着?你莫不是跟我言笑?
“公爵府的人,性子是要强了一些,但也并非不讲道理,她已知妾身乃是女身,并无冒犯她之意,也或是这几日太过心力交瘁,所以才……老爷可是讨得彩头了?”
徐夫人言下之意,你还问我?咱俩一人一个,你那边可有把事办成?
张延龄笑道:“彩头当然是讨得。”
徐夫人道:“那先要恭喜老爷。”
张延龄打量徐夫人的反应,好像是不太相信,或许在徐夫人看来,张延龄还不会到强人所难的地步,可问题是……自己也没太强人所难,谁让朱家小女人家就认清楚现实,不像她姑姑那样要死要活的?
“夫人你这是不信啊,要不要你亲自来沾一点彩头呢?”
一介女人,居然还在跟我张某人面前摆谱?是该让你知身份尊卑。
徐夫人也意识到,可能最近自己是有点“强势”,以至于没有把对张延龄的恭敬时刻表现出来,为人禁脔却好像有点舍本逐末忘记本份,她这样的聪明人从来不需要多说什么,顺势便到张延龄面前来,简单屈身便已半跪在地。
“老爷挑得彩头,妾身便沾一点回来,也是老爷的恩赐了。”
徐夫人平时就是太女强人范,让她妩媚贴心起来,也就没小狐狸她们什么事。
“夫人,别在这里了,我带来的下人可有点冒失,随时闯进来,到里面去……我让你多沾点彩头回去。”
张延龄只是简单跟徐夫人温存之后,便拉着徐夫人进了内院。
……
……
房间内。
本来是张延龄新婚之日,还有两个新婚的小妾等着他,现在他却在跟徐夫人温存。
徐夫人也很懂事,知道今天谁是主角,并不喧宾夺主,说是沾彩头,就不越雷池。
“……老爷,邓指挥使让您回扬州,您真的回去?”徐夫人其实更想知道张延龄接下来的打算。
张延龄眯眼看着徐夫人,徐夫人跟张延龄对视之后,马上低下头。
张延龄端坐在那,随手拿起茶杯呷一口茶:“他让我去扬州,我就去扬州?”
徐夫人口齿稍微不清:“可这似乎是萧公公之意。”
“一个宫人说我的衙所在扬州?我不当他放屁?我是给太监效命呢,还是给当今陛下?”张延龄的意思,是不会听萧敬、邓炳的,没有正式的皇命让他离开南京,他就是不走。
徐夫人看出张延龄的强势,也就不多过问。
张延龄道:“夫人你问得太多也不好,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我的想法……现在连萧公公都跑来传话让我离开南京,也说明我在南京,是搅乱了这团浑水,我也不想知道到底是陛下授意还是萧敬的自行决断,我只知我的目的达到了。”
徐夫人这次没说话,只是稍微抬头看张延龄一眼,看到张延龄脸上那自在得意的笑容,她便明白到什么。
张延龄不是来办事的,到南京,就是为搅局。
什么南京守备的次序,什么谁来当南京守备,谁来当南京户部侍郎……张延龄到哪哪就要起波澜,如果按正常手段能解决的事,朝廷还能如此多动荡?正是因为朝廷的手难以伸到南京,才会让张延龄这个不拘成法的人来。
“夫人,你彩头可沾到了?弄得我心痒,却又不给,这如何是好呢?”张延龄笑着问道。
徐夫人大概明白张延龄的意思,马上也便停下来道:“是妾身唐突了,若老爷的兴致败在这里,妾身既让老爷扫兴,又让两位小主母扫兴。”
“主母?呵呵,夫人你可真把她们当回事,你心里真把她们当主母看待?哈哈。”
张延龄笑着,却也掩不住脸上那促狭的神色,就在徐夫人要起身时,却也发现张延龄没打算让她起来。
徐夫人正迷惑之间,看到张延龄接下来的动作,她便明白,不再去违背张延龄的意思。
张延龄闭上眼,安心把眼前的事先办完。
看到被捉弄的徐夫人,张延龄这才满意点头,让她起来收拾。
“被夫人一说,倒也觉得这兴致还是在夫人身上,两个黄毛丫头有何兴致可言呢?还是夫人这样成熟有风韵,也懂男人的女人,才更得我心啊。”
张延龄说着,想要揽徐夫人过来,却是徐夫人赶紧去做简单整理。
“老爷,时候不早,您也该进内歇着了。”徐夫人道。
“嗯。”张延龄收起促狭之色,点点头,“那夫人,我们就明天见吧。”
言罢张延龄便直接往里间去,浑身舒畅。
……
……
京师中。
皇宫。
已经入夜,朱祐樘正在听萧敬的汇报,而萧敬是跪着把事说出来的,他所说的,是朱厚照偷跑出宫,还要出京师南下找张延龄的事。
“……朕的侍卫,连太子私逃都要事后才发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朱厚照鬼点子很多,但他还是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线,虽然瞒过宫廷护卫出了宫廷,但还是在出城时被人拦截。
在朱厚照的威胁之下,锦衣卫和跟上去的护卫还是将他给逮回皇宫,被禁足。
连被逼协同朱厚照出宫的刘瑾、高凤等人,也遭处分,挨打的挨打,这会估计也没一个人能站起身来。
此事本来跟萧敬也无关,但最近萧敬感觉皇帝的情绪非常差,再加上他执掌东厂,提前没把消息报上来,也就只能跪地接受惩罚。
“老奴该死!”
萧敬除了认错,又能怎样?
朱祐樘情绪平复了半天,还是难以缓解,就在此时,奉命去给张皇后诊病的太医回来,见到眼前这幕,太医都不敢往里面进。
“你们都退下吧,最近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可能真是流年不利,也或是犯了什么忌讳,是该好好做一场法事,驱驱邪气,下去办吧!”
朱祐樘也知追究萧敬也追究不出个结果,现在儿子被抓回来,没造成更大的后果,已是万幸。
接下来朱厚照再想偷跑出宫估计也不容易。
妻子生病,他也不打算问太医怎么诊病,在发现皇宫中事流年不顺时,他已不考虑去正规解决问题,而打算求助于鬼神。
不是跟朕说有邪龙、邪气什么的?
那就做法事压一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这……
张鹤龄是在吃酒的时候,由锦衣卫来跟他传话,让他入宫的。
整得他莫名其妙。
他在乘坐马车往皇宫去的时候就在想,难道我大中午跟人吃酒也有罪过?
以前进宫也算是好事临头,总会有机会跟姐姐或姐夫讨点什么,但最近他没做什么好事,所以也不指望有何赏赐,马上要过年,他还在想要不要去给姐夫送点礼,以能换得更多的便利,在这种背景之下,他被召进宫里。
东华门外,是由萧敬引他去面圣。
“萧公公,今天找我来……可是有何事?前几天有人殴斗,那跟我可没关系……听说是周家人干的,就是太皇太后那两个弟弟,鬼才知道是哪个。”
萧敬侧目看着张鹤龄,惊讶问道:“前几日城内可有殴斗之事?”
张鹤龄拿出一副“你就在我面前装”的神色,道:“萧公公,你提督东厂,这种事能不知道?”
萧敬苦笑道:“要不是寿宁侯您说出来,咱家还真不知,今日陛下为何传见……咱家也不太清楚,还是等面圣之后,您亲自问陛下吧。”
萧敬越是说不知道,越让张鹤龄紧张,张鹤龄一路上追问半晌,都快把萧敬给整郁闷了。
……
……
到了乾清宫。
萧敬很识相,不进去传报,意思是让张鹤龄自行进去。
张鹤龄回头瞪了萧敬一眼,这才进入到乾清宫内,但见朱祐樘坐在龙案之后,手上拿着本奏疏好像是在发呆,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姐夫……陛下。”张鹤龄看这架势,更是警觉,生怕自己应答有差错,要背锅。
朱祐樘回过神来,奏疏也没放下,人也没起身,随便使个眼色,张鹤龄往四下看了看,连个人都没有,这眼神是给谁使的?
这种单独召对的待遇,他以前可不经常有,就算偶尔跟皇帝单独相处那也要等皇帝把人都屏退,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进来就只面对皇帝一人。
他心里在叫苦:“这他娘的能是好事?”
“陛下……我……臣最近是有点荒唐,但也只是吃喝多了一点,还不是用的我家老二给的银子……有什么事你去罚他就是,跟我可无关。”
张鹤龄上来就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朱祐樘本来都打算问话了,听了此言不由皱眉道:“最近你干了什么坏事,还不如实招来?”
“我这……我干啥了?”
张鹤龄也在迷糊,我最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会被皇帝召见来?要闹到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我暗中敲诈商贾的事,被朝廷知道了?那些商贾的势力很大啊,都能把事捅到皇帝这里来?
“陛下,臣最近……好像没干什么,还请您明示。”张鹤龄在经历了短暂的慌张之后,恢复镇定道。
朱祐樘被小舅子打岔,差点都忘了找他来干嘛,不由皱眉道:“是因太子出宫之事。”
张鹤龄怎么都不会料到这件事也会跟自己扯上关系,他赶紧道:“陛下,臣之前可完全不知情,不能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啊。”
朱祐樘皱眉道:“没说太子出宫的事跟你有关,你急着撇清什么?”
“我……这……”
张鹤龄发现,自己好像很难跟皇帝沟通,难道是因为最近酒色沉迷过度,脑袋都不管用了?跟社会脱节?不对啊,以前皇帝召见,还能有好事的?一定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说跟太子出宫的事有关……不是想赖我,还想怎样?
“鹤龄啊。”朱祐樘突然语重心长道,“朕就太子这一支血脉,平时对他的宠爱太多,很多时候狠不下心来管教,难免会让他任性妄为,朕也觉得有违身为人父的责任。”
张鹤龄两只小眼睛眨了眨,跟他大外甥的神貌有很大的相似。
要说外甥像舅,朱厚照从神貌到性格,还真是继承他两个舅舅居多。
他没听明白。
“本来,如果你弟弟在的话,朕宁愿让你弟弟来管教他,别说……还就延龄他不知怎的,就能掌握太子的习性,每次都能将太子给制服,可朕就……前日里,太子私逃出宫,还说要去江南找延龄,这不是胡闹吗?朕思来想去,将他锁在宫里也不是办法,不如由你……平时对他加以管教,朕必定会重酬于你。”
朱祐樘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把张鹤龄给吓了一跳。
好家伙。
居然是让我来管教太子?
哪跟哪的事?
“陛下,万万不可!”张鹤龄也没想好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承揽了这差事,出力不讨好不说,还会令自己吃喝玩乐都不痛快,自己只是普通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管教熊孩子?
朱祐樘道:“哪里不可?你身为太子的舅舅,为朕分忧……难道不可以吗?”
皇帝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没办法才来低声下气请求小舅子帮忙管教儿子,谁知张鹤龄上来就拒绝,一听就是对自己没诚意。
张鹤龄支支吾吾半天,之前酒还没醒呢,现在更不知道这酒该怎么醒。
“唉!朕知你性格,跟你弟弟大相径庭,他有脑子,而你……不对,他有手段而你……其实朕想说的是,你跟他不一样。”
张鹤龄这会也听不出好赖话了,他赶紧点头道:“正是,我跟他不一样。”
朱祐樘皱眉道:“但你有一点跟他一样,你们都是太子的舅舅,在管教太子方面,都是有责任的,朕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你之前不是想要盐引吗?朕给你五万引……如果你管教得当的话,朕再给你五万引……你觉得如何?”
张鹤龄一听有盐引拿,那态度马上就跟之前不同。
他眼睛继续眨着,似在心中盘算这些盐引到底价值几许,半晌后摇头道:“陛下,您给盐引也没用,老二他故意为难,有盐引也兑不出来。”
朱祐樘道:“朕给你的盐引,难道也兑不出来吗?”
“呵呵……”张鹤龄脸上的笑容,差点就说我是在嘲笑你了。
兑不兑得出来,你心里没数?能兑出来的话,何至于李广到现在盐引都还烂在手里?
朱祐樘瞬间恼火道:“现在朕就问你,你到底干不干?如果你不替朕分忧,朕会停了你一切的职位和俸禄,同时禁足于你,令你不得出家门口,你自己掂量!”
张鹤龄咽口唾沫,无奈道:“早什么说不完了?”
朱祐樘也被整得很无语,感情你小子就是属狗的,不打不听使唤?连你自己都知道非要用点强迫手段?
“好,那现在,每日你都要入宫去跟太子会面,每天三个时辰,两天可以带他出宫一次,但每次必须要在内侍和侍卫的保护之下,不得去三教九流、平流复杂的地方,不得……”
朱祐樘管儿子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差事交给张鹤龄,却又不放心,只能是一顿叮嘱。
张鹤龄听了这些话就觉得很郁闷,但他为了自己不被禁足,再是拿到盐引,不得不耐着性子听着,听皇帝说了一大通,其实都没听进去。
把儿子交给我,自然是我想带他去哪就去哪,你有本事限制,那你有本事带你儿子啊!
“听明白了吗?”朱祐樘板起脸,尽量想在小舅子面前保持威严。
张鹤龄脸色要死不活的,耷拉着脑袋道:“姐夫知道我弟弟厉害,那你把我弟弟找回来啊,何必找我呢?我又不擅长带孩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想不想干,你也给朕好好干,你姐姐最近抱恙在身,给朕分忧难道不应该吗?马上去东宫,管教太子的事,暂时交给你!退下吧!”
张鹤龄就这样被赶出了乾清宫。
……
……
“这叫什么事啊。”张鹤龄一脸郁闷。
进宫时,还怕是自己犯错,要被皇帝问责,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皇帝有事相求。
但求了半天……总感觉还是自己做错。
萧敬笑道:“侯爷,咱这就往文华殿去?太子久候了!”
张鹤龄板着脸道:“还在我面前装,你早就知道陛下找我来,是想让我去看孩子的吧?把我当奶娘了?看太子这种事,不是你们太监干的?找我干嘛?”
不能对皇帝发火,对个太监发火总行吧?
萧敬苦恼道:“陛下有吩咐,不得不遵从,您也乃是大明之臣,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少他娘的拿规矩来压人,我就是在外面安静喝个酒……听个曲子……睡个女人,何至于被你们拿来当跑腿的?去看太子的事……明天请早吧……”
皇帝面前不能回绝,那我撂挑子总行吧?干脆我躲起来,让皇宫的人找不到。
萧敬道:“那就由不得您了,每日咱家会亲自带人去府上请,您就算是要出去花天酒地,是不是也带着太子一起去?咱家可能随时还要奉陪的……朝中事务都要放下,只陪着您出去……不过寿宁侯您放心,有关您的花销,皇宫这边……”
“一力承担?那感情好。”张鹤龄瞪起眼。
萧敬急忙摇头道:“不不,咱家的意思是说,您的开销,皇宫会记下来,呈报给陛下,让陛下知道您是为朝廷花钱的,说不定以后会补上。”
张鹤龄当即破口大骂道:“我花钱,你们不给钱还给记账,还上报?吃饱了撑的?真他娘的见了老不烂的病恹鬼。自古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不讲理的皇帝……还有你们这群没事干找麻烦的狗奴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拉拢,威胁
南京。
张延龄收到了张鹤龄的来信,信件上狗爬的字的确是张鹤龄亲笔所写,通篇下来六大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张鹤龄最近在京师中遭遇到的“不平事”。
“爷,大侯爷说啥了?”南来色是负责过来传递信件最后一环的,见张延龄看着厚厚一叠的信纸,随手便在翻阅着,他不由好奇问道。
张延龄只是大致把信看完,上面前后语言颠倒、啰嗦,语序不清,所表达的意思仅仅是京城的日子不好过,说得好像张鹤龄留在京师里才是吃苦的那个。
张延龄把信放下,道:“去通知京师府上一声,以后不管是寿宁侯府的人,还是寿宁侯亲自去,府上一概不许接待,谁把人放进建昌伯府,老子把他腿打折。”
南来色惊愕道:“爷,那可是大侯爷啊……挡不住,打折谁的腿?看这这嘴,当然不能打折大侯爷的腿……”
南来色到关键时候也算是“开窍”,但在张延龄看来,这开的是哪门子窍,愚蠢的问题配合上愚蠢的人,大概就是张家兄弟身边这群人的写照,现在南来色本质上没变,只是被他用强力的规矩法度给约束,不允许做一些糊涂事罢了。
“下去吧!”
张延龄摆摆手。
南来色一路小跑离开了张延龄的居所。
还没等南来色跑出去多远,又折返回来道:“爷,大事不好,有个……自称天师的家伙来了,会不会是李阉的人?”
张延龄把拜帖拿过来一看,是天师道掌教张元庆亲自来拜访。
“什么李阉,这是正统的……道士,把人请进来,到前厅去。”
……
……
张延龄在居所的前厅见到了张元庆。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人,没有身着道袍,更好像是个文雅的儒士,但这种人在江南书香之地一抓一大把,三十多岁的样子。
“大真人,真是久仰大名了。”张延龄心下失望,但还是要表现出很热情好客的模样。
张元庆急忙还礼道:“贫道见过建昌伯。”
二人落座,又是南来色跑过来给上茶,很显然南来色是怕这个人对张延龄不利,要跑过来盯着,随时当个打手什么的。
张元庆发现南来色对他的目光不怀好意时,似是心中也诧异,为何建昌伯府的下人会这么警惕?难道是建昌伯在南京,人身受到威胁?还是说以为我是建昌伯政敌派来的?
“建昌伯,是这样,你我与成国公府都有渊源,此番龙虎山事务要到南京礼部来述职,贫道也是顺道参加成国公府的喜宴,临别之时前来拜访。”
张元庆说明了自己的行动轨迹,表明自己虽然是跟成国公府有渊源,但也只是顺道来参加成婚宴的,不用对我这么防备。
张延龄笑道:“张天师客气了,应该说是我把你请来的才是,说起来你可是我大明道家的旗帜了,大明这几年有点不太好的事情,我得到一点天机上的警示之后,上报给朝廷,谁知遭遇到各方的不信任,却是在今年年底时,京师连续两次大的地动……张天师,你乃是高人,这些你可有推算到?”
既然是来商量事情的,张延龄也不藏着掖着。
咱就单刀直入,说天象的事。
张元庆也是个实在人,拱手道:“请恕贫道才疏学浅,未能推算到天机,否则的话也会提前上报给朝廷。”
张延龄道:“那张天师是否想知道,在下是如何推算到这一切的?”
张元庆瞬间提起兴趣,可当他把目光抬起来跟张延龄对视时,突然发现张延龄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寻常的意味在里面,他似乎是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
到底谁才是天师?
“愿闻其详。”别说是张元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你张延龄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的。
张延龄笑了笑,他先不去注释此问题,继续问道:“不知张天师对于皇宫万岁山上动土之事,有何见地?”
双方的气氛有些凝滞。
南来色小眼瞪着,眼前这个张天师早就被他列到“李天师”那一类人中,在他眼中分不清敌我,只要张延龄不喜欢的人,那就是敌人,准没错。
现在张延龄居然还有心问敌人对事情的看法?这是要现场博弈了?
随后,张元庆就把目光落在南来色身上。
张延龄一摆手。
南来色愣了愣,在张延龄摆手第二次,顺带斜眼往他这边看过来时,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影响到双方的交谈,他悻悻然行礼后退出门外。
“建昌伯,是这样的,贫道一向不喜理会朝中事务,身为道家之人,本就跟红尘俗事无缘……但若是你非要问的话,贫道也认为在万岁山上动土,有不妥之处,但具体是因何,也不甚明了。”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这浑水谁爱趟谁趟,我不想在政治立场上站队。
张延龄叹道:“这大明有两个天师,却是不知以后,朝廷是知有张天师呢,还是有李天师?”
“嗯?”张元庆皱眉。
“这样吧,张天师回去之后,先行想清楚,在下从礼部那边打听到,说是张天师还要在南京多停留几日,不如张天师临别之前,在下再设宴款待?”
张延龄也很强势。
你张元庆都不想站队,我还跟你说个屁?你最好回去想清楚,李广势大影响最大的人是谁,你们张天师一门还想传承下去,还想维持在大明道家正统领袖的地位,是不是也该考虑帮我把李广给除了?现在弄个三不沾的态度来,还想让我拿出诚意?你的诚意又何在?
也不是一棍子把我们的关系打散,你走之前,还有一次机会。
“若是张天师实在不愿牵扯到朝中事,在下自然也不能勉强,但我们之间有很多事,可能就需要避讳一下,张天师请吧!”
张延龄这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
……
张元庆走了。
这种沟通,纯粹就是政治上的沟通,一方非要表示自己跟政治无关,或是对政治不感兴趣,那沟通就进行不下去。
张延龄要对付李广,也非要在道家中拉到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这个帮手除了张元庆之外还有谁呢?
可要说张元庆对李广有戒备,那是肯定的,这种戒备是否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也未必。
但张延龄就是想让张元庆知道,你现在非要站我这边不可,不单纯是把李广給干下去,还要赢得我的帮助,这样你们龙虎山以后才能得到朝廷的绝对支持,你我之间没有中立立场可言,你现在不帮我就是跟我作对,以后我必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既是拉拢,也是威胁。
当天下午,南京礼部也派人来,主要是问询张元庆到张延龄这里拜访的事。
照理说张延龄作为朝廷派到地方的大员,跟龙虎山的天师见面就不合规矩,就算张延龄有特权,或是朝廷也无明文禁止,但你们见面了说了什么,总该跟南京礼部打个招呼做个记录吧?况且南京礼部尚书童轩,可是南京吏部尚书倪岳的人……倪岳在孔家的事情上站错队,被张延龄整到南京来当尚书,南京六部现在以倪岳为首,下面的人能不趁机给张延龄穿小鞋?
但来人,一概都被张延龄阻挡不见,连派个人去招待一下的兴趣都欠奉。
当晚,张延龄乘坐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到了自己在城内的一处园子内,这里并不是徐夫人给他准备的,而是他自己置办的。
作为一个有头脑的投资者,张延龄既知自己要到南京赴任,岂能不自行去置办一处房产?到南京之后,徐夫人和地方商贾都为他准备屋舍田产,但那都不是张延龄自己买的,而张延龄自行购置的房产,用来“金屋藏娇”。
打理着是苏瑶。
苏瑶到南京后,负责帮打理一下田产购置等事,屋宅内安置着林清。
说起来,张延龄一路上也少有机会跟林清见面,眼下林清的祖父林元甫马上要到南京,张延龄顺道过来跟小妮子说说这件事。
“祖父要来了吗?”林清听到此消息,果然很高兴。
张延龄笑道:“你祖母今日已抵达南京城,我已做了妥善的安置,你父亲、母亲等家人,也会在最近几天相继抵达,反而是你祖父可能还需要个五六日时间才能到南京,眼下已乘船顺江而下。”
张延龄眼下是要在南京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朝廷。
跟原本的南京朝廷体系相对,这个小朝廷需要有实权在手,就需要有南京户部的财力支持,林元甫过来就是帮他掌握财权的。
他还会在南京体系中拉拢几个不得志的官员过来,加上自己强势的存在……这个小朝廷会在半年左右的时间,成为南京官场的中坚力量,谁不加入……就会被淘汰,若是非要有人跟他对着来,就一道密旨送到京城,请求姐夫朱祐樘把人调走或是勒令致仕。
这都是朱祐樘给他的权限。
朱祐樘也不能明着说,其实张延龄到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地头蛇给整治一番,让皇权在南京更加巩固,在这种前提下,张延龄的请求只要不是很过分,皇帝都会同意的。
“这两天你瑶瑶姐,有没有常过来?”张延龄把正事说完,改而笑着问道。
“有。”
林清说到这里,脸有些红了。
张延龄还是有点“心软”,未直接上手,始终觉得林清这样的官宦千金,不能薄待。
“怎么?是不是……瑶瑶跟你说了什么?”张延龄明知故问。
林清脑袋都快耷拉到脖颈下面,轻轻颔首道:“瑶瑶姐说了很多,还教了我很多。”
“这瑶瑶也是的,明知小清儿你如此单纯,怎能教你一些不好的?看我回头怎么罚她……到时候叫上你一起,好了,早些睡吧,明日让你先去拜访过祖母……”
第三百五十四章 要走了
马上到新年。
南京城没有京师那么天寒地冻,即便是在腊月天里,城中仍旧不见人缩起来不出门,城中大街小巷的热闹,甚至比之春夏鼎盛时也不逊色多少。
张延龄本要在南京城内见见工部和户部的人,但一想,现在林元甫马上到南京,还是通过他去见比较好,自己早就被南京官场的人盯着,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平时张延龄所做的事,并不是查账、处理公务,而是走街串巷,没事到街边喝喝茶,领略一下风土民情,就算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人来回经过,好像也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心中有一种难得的平和。
“爷,邓指挥使来了。”就在张延龄看着窗外几个因为抢摊位的小贩殴斗时,南来色一反常态低声在张延龄这边说。
张延龄打量他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南来色下楼把邓炳给引到楼上来。
邓炳四下看了看,二楼并不是只有张延龄这一桌,旁边还有别的客人,若非提前知道张延龄在此,还真不觉得张延龄会这么随和,居然在市井中也不多加守卫?不知自己在南京城内是个刺头,多家人盯着?
“建昌伯在此,应当注意自身安危。”邓炳没有先说自己的事,而是以劝诫的口吻道。
张延龄笑了笑道:“邓指挥使你有话直说吧。”
邓炳道:“东厂提督萧公公派人来传话,因您没有到扬州治所,加之近来京师中……多有事端发生,所以特地让卑职护送您前往扬州……或许建昌伯并不愿意前往,但萧公公的意思是,陛下随时都可能会召您回京师,留在扬州等候消息,比在南京为好。”
“是吗?我要回京师?不可能吧?”张延龄脸色变得冷漠。
邓炳也不知为何萧敬会有如此的论断,但既然萧敬都说了,人家还是东厂提督太监,跟皇帝走得近,想必是收到什么风声。
邓炳道:“还望建昌伯尽早起行。”
张延龄冷声道:“你不是我的上司,萧公公也不能管辖于我,你们联合起来,就要安排我的动向?不合适吧?”
邓炳一脸为难之色道:“全都是为随时受命传召,您在南京,可能会被琐事所拖累,想走并不容易,但若是人在扬州的话,要回京师可以即刻起行……建昌伯也不妨试想,若有人知道陛下传召您回去,南京城内会没人给您找麻烦?”
现在的邓炳也没了脾气,只能苦口婆心劝说张延龄回头。
张延龄在南京是什么事都不干,但就因为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别人才会忌惮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个大招?谁又知道他下一步的大招是什么?
林元甫调南京户部侍郎这件事上,已引起南京官场的震动,毕竟这个官职是南京一等一的“肥缺”,多少人觊觎,却是张延龄一句话,就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元甫调过来,还是越级提升,地方官场的人能没意见?
“邓指挥使,你先回去吧,去不去扬州的事,我再斟酌一下。”张延龄没有否定,但更多是在敷衍,“另外我会亲自去信给萧公公,告知他我在南京所做之一切,我的事还没办完啊。”
邓炳问道:“不知建昌伯在南京还有什么重要公务?”
张延龄笑道:“这就是机密了,圣上交待的差事,我能不办完再走吗?若只是萧公公来信,而不是陛下下旨的话,就说明萧公公对背后之事不清不楚,只是一味想当调和矛盾的老好人,可还是不能辜负圣恩呐。”
这话听起来,也没毛病。
若真是皇帝执意让张延龄去扬州治所,为何是萧敬一再催促?
“邓指挥使也不是外人,我也稍微透露一句,是有关南京官场的,这几十年来南京官场一潭死水,官场和军政体系早就僵化,是该注入一些新鲜的血液……我的意思是说,该有点活性,不要保持这一潭死水了。”
张延龄的话,更能让邓炳理解。
包括邓炳在内的南宁官场中人,都在想张延龄来南京是做什么的,他来胡闹?不对,一定是皇帝对他有什么吩咐,只是不能对外人道。
这是皇帝身前最得宠的近臣,虽然现在跟皇帝因为隔着李广一层关系有些疏远,但皇帝就皇后一个妻子,国舅的地位能跟历朝历代的外戚一样吗?
张延龄来到南京后,先是在南京守备的职位高低界定上,一直在搅浑水,然后朝廷调了个林元甫来当南京户部右侍郎,这不明摆着皇帝想要把南京的实权拿回去?南京体系,或是跟南京体系有关的京师体系,在这件事上显得无能为力。
就在于张延龄是不按套路出牌的那种人,这个人身上太多邪性,想从他身上入手一些事,显得非常为难。
张延龄道:“邓指挥使,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江赣的事结束之后……你应该知道江赣宁藩作乱的事,一直都还没有彻底的定论,我来其实也是想为朝廷调查此事的,未来一段时间,可能要用你的人相助,去一些地方调查一番,你能相助吧?”
宁王的事?
邓炳更加难以理解,不都已经过去了?
张延龄来南京,居然会跟这件事有关?骗鬼呢?
但张延龄只是顺口一提,也不细说,邓炳只能行礼后告退。
等人走了,张延龄才对着窗口的位置摇摇头道:“我能跟他们说,其实我就是喜欢南京这烟火气,能让我在这里找到一点热闹的感觉,生而为人,第二世才来到这大明,却是要背井离乡,我就是不想回扬州,那地方实在是让我没有归属感哪。”
“小南子!”张延龄喊一声。
南来色屁颠屁颠跑过来:“爷,您叫小的?”
“是啊。”张延龄道,“之前跟那位张天师约定,要在他走之前把事谈一下,他还没来呢?是不是忘了有这回事?你亲自过去问问,看他什么意思,他若是不想再跟我接触的话,给我传个话也行。或许真如邓炳所言,估计年后我就要回京城了。”
南来色惊喜道:“这么快?”
“快吗?希望一切顺利,谁知道又有谁会整幺蛾子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普通的夜晚
夜晚。
南京城内的主要街巷仍旧是灯火通明,张延龄乘坐着马车,在他怀里是慵懒衣衫不整的徐夫人。
“……眼下南京城里都在传,说是老爷跟南京地方的官将不合,多半是要被调回京师。”徐夫人道,“也或是京师中有人在传,说是年前这两场地动之后,李广已失去圣宠,老爷也不必留在江南……”
寒冬腊月,马上就要过年。
南京城内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天寒地冻,但也是有些冷的,可马车里却因为徐夫人在,而多了几分火热。
张延龄掀开车厢的帘子往外看了看,道:“这会就回京师,江南之行岂非草草收场?我还没开始整活呢。”
“整活?”徐夫人面带不解,听不懂张延龄话中的意思。
“就是好没好好纠理江南官场的人,我还想把南京军政体系掌控在手中……”
徐夫人道:“老爷身为外戚,还是少沾染军务为好,免得被人攻讦。”
“哈哈。”张延龄笑道,“我本就是都督府里的人,文官那些破事才不是我本职,我到江南来做点本职工作又怎么了?”
徐夫人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张延龄已不给她机会。
……
……
马车吱吱呀呀往前走,行进缓慢。
一直到了一所宅院之前停下来,张延龄下马车时,徐夫人也整理好衣衫,二人一起进入到宅院。
此时在宅院的正厅堂内,已设下了酒席。
正有一名妙妇在等候二人前来,是之前曾给张延龄送礼被张延龄呛了的公孙夫人,她这次是特地设宴“赔罪”的。
“爵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女子在这里有礼了。”公孙夫人微微施礼,把曼妙的身材展现出来。
张延龄眯眼笑着,在他眼中,这个比公孙夫人小一轮自称为妇人的女人,已属于他的猎物,想跑已经跑不了。
在官场中,这种利益的结合太多了,而且张延龄也不喜欢那些俗套的东西,难道让他跟这时代的女人去谈恋爱?那你也要有让我觉得可以长期追求的理由,比如说你身上的善良和纯真,如果本身就是市侩气的商贾,那咱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
“公孙夫人比上次见面,好像又多了几分风华,这女人啊……哈哈。”
张延龄笑着,那笑容也体现出,已把公孙夫人当成是囊中之物。
公孙夫人也未觉得有何意外,在张延龄坐下来后,她赶紧过去给张延龄斟酒,在张延龄伸手抓住她手腕时,她也没有躲开。
徐夫人正色道:“老爷这两日比较繁忙,妹妹你还是早些做一下安排,老爷并不能在这里过夜。”
要说直来直去,徐夫人更胜一筹。
她告诉这位小妹妹要赶紧安排,张延龄就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吃饭什么的其实都不必,闺房和绣榻上见更实在。
公孙夫人还是不太适应徐夫人这种说法的方式,神色有些拘谨道:“妾身已做了安排,还请爵爷用宴之后进内……”
徐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张延龄伸手打断。
“就依公孙夫人的,说起来我还真有些饿了,最近都只顾着办事,吃饭什么的也没有准时准点,饭饱才能思……你们说对吧?”
……
……
宴席是公孙夫人单独为张延龄准备的。
因为徐夫人有言在先,只是吃顿便饭,公孙夫人也明白凡事要从简。
“妾身先告退。”公孙夫人在宴席临近尾声时,便先一步告退,这意思是她要先去安排。
张延龄微笑点头。
在公孙夫人退下之后,徐夫人道:“老爷还真是无所防备,不怕她背后被江南势力的收买,在今日这顿饭上做手脚?”
张延龄道:“你当我毫无准备?如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就会通知到外面的锦衣卫和家兵,这里……呵呵。”
徐夫人这才知道张延龄不是心大,是早就有完全之策。
“那就先恭喜老爷,今日能收得如花美眷。”徐夫人醋意很浓说了一句。
要说对张延龄身边别的女人,她是不敢去吃醋或是也没必要去吃醋的,可若是公孙夫人……比她年轻貌美,在江南商界的地位也不亚于她,若是张延龄宠爱于此女的话,她是很容易失宠的。
张延龄道:“瞧夫人说的,我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夫人一起吧。”
“妾身还是不打扰老爷的好事。”徐夫人道。
张延龄笑了笑道:“以后就把她交给你,她的生意,也会逐渐转手出去,江南的官场我是没法完全控制的,但若说只是商场……”
就在此时,一名俏丽的丫鬟走进来道:“两位贵人,我家夫人已在内等候,通知贵人进去。”
张延龄起身道:“那我就先在里面等候夫人到来。”
……
……
闺房内。
布置很华丽,灯火辉煌之下,四名俏丽的丫鬟分立在两边,而早一步进来的公孙夫人已坐在梳妆台之前,身上换了一身隆重的衣服,不是凤冠霞帔也有点那意味,好像是要把自己送出嫁一般。
张延龄走到梳妆台之前时,铜镜上应出二人的身影,张延龄把头凑在公孙夫人的肩膀上,望着镜子中好像很是亲昵的二人,笑道:“夫人还真是国色天香。”
公孙夫人道:“爵爷身边美女如云,又怎会看上妾身这样蒲柳之姿呢?”
“诶,这就说错了,女人嘛,各具特色,夫人身上所带有的气质,可说是独一无二的。”张延龄到了这里,如果再客气的话,那就太假惺惺。
该动手就动手。
当二人正面相对时,张延龄已很不客气再一次靠上去。
四名丫鬟很识相退到外间等候吩咐,在灯影摇曳之中,张延龄已扶着玉人到绣榻之旁。
再接下来,甚至不需要张延龄去特地指引,公孙夫人便懂得该做什么。
“如此佳人,还是解风情啊。”张延龄面带微笑。
公孙夫人脸上如喝醉一般,带着几分红晕,却是埋首不肯起来。
一直到很久之后,张延龄才将床帘放下,大红蜡烛的烛光映照中,对张延龄来说,也不过是个普通夜晚罢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后手
夜半。
张延龄走出来时,徐夫人仍旧在等候。
无言。
二人一起往外走,上了马车之后,徐夫人才问一句:“老爷未有什么不悦之处吧?”
张延龄意兴阑珊道:“你是想问我,是否唐突了我?还是说她在某些方面不懂事?”
“兼而有之吧。”徐夫人回答很直接。
“没有,是个知性的女人,虽然不如夫人你……但这闺房之事,不都是慢慢了解的吗?回头带到京城去,夫人你多提点。”
张延龄好似是在闭目养神。
徐夫人道:“老爷要带她走,就怕她不愿呢。”
“江南虽然我不能掌握所有的军政,但一点商贾的事,我还是可以全盘掌控的,她人在京师,可以全盘操控江南的生意,不是很好吗?我的女人,难道要让她流落在江南……或者夫人以为我跟她之间只是这一夕吗?”
这次轮到徐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
……
马车终于停在了张延龄的宅邸。
下马车之后,张延龄跟徐夫人一起进来,却见南来色在招待邓炳。
“邓指挥使,你这一次又一次的,可是真勤快。”张延龄语气很冷漠。
邓炳起身恭敬道:“此番卑职并无他意,乃是京师来旨意,调建昌伯您回京师。”
正式的旨意下来了,速度之快,也超出了张延龄所想。
“好,把旨意放下,这两日我便动身。”张延龄道。
邓炳显得很急切道:“还请建昌伯体谅,此番还有东厂来信,乃是吩咐一定要平安护送建昌伯北上,且定下,要在十五日内抵达京师,这路途只怕会很赶,建昌伯最好马上动身。”
徐夫人道:“就算着急走,也不必连夜走吧?总要先到天明之后。”
邓炳可不这么认为,他对张延龄是很恭敬,但张延龄身边一个男装之人就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你以为自己是谁?
“没错,我在江南的事还没完成交接,后天再走,十五日抵达京师嘛……就算我一个月抵达,谁会怪责我?是提督东厂的萧敬吗?”张延龄语气不善。
邓炳道:“回建昌伯,如今提督东厂的,乃是司礼监的陈公公。”
“陈宽啊,老熟人,不必紧张,与他也算是相熟。”
张延龄也没当回事。
萧敬东厂提督的位置让给别人,也不算稀罕,只是不知道萧敬是否被褫夺秉笔太监的职位,反正内宫这些太监的职务也经常变换。
邓炳别提有多为难。
对他而言,既要遵守皇命,又要顾忌东厂那边的催促,可问题是……眼前这位是不见圣旨不撒鹰的那种,而此番催促十五天要到京城的意思,并不是皇命中所提及,他邓炳又没资格强求张延龄做什么,这就导致……在夹缝中难以应付两边。
之前萧敬被下了东厂提督的差事,是否跟督促张延龄到扬州治所而不得有关,邓炳也不好去分析。
“邓指挥使,回京之事,劳烦安排沿途护送,相信你也不用跟我一起北上,可能我就不去跟你辞行,告辞了吧。”
张延龄这算是跟邓炳正式告辞。
邓炳看了随后进来的陆坤一眼,回头护送张延龄北上的事,不用说还是由陆坤完成。
只是来的规格跟回去的规格有极大的不同,南京锦衣卫也不得不增加人手来护送,来的时候一个百人队就行,回去估计要派个二三百人……可南京锦衣卫哪容易抽调出如此多空闲的人手?
着实为难……
……
……
邓炳一走。
徐夫人急忙问道:“莫非是京师发生大事?”
张延龄道:“宫闱中的事,我也不好对你解释,天下之间能让陛下如此改变心意的,估计也只有少数几人了。”
虽然没明说,但以徐夫人的机智,马上想到是皇帝的老婆孩子出了事。
若非如此的话,皇帝也不会打脸,刚把张延龄调到江南,又给调回去。
“那老爷还不快些动身,争取早些回去,稳定大局?”徐夫人不解。
“急不得啊,今年还没过呢。”
张延龄的话,令徐夫人稍微不解。
回不回京师,跟今年过没过去有关?难道是涉及到李广在皇帝面前的一些涉及张延龄的谗言?
“本还要去见新南京户部侍郎,现在看来是不用去了,见跟不见也无区别。”张延龄这算是打消了跟林元甫会面的打算。
徐夫人道:“走之前把事交待好,总是必要的。”
张延龄摇摇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懂啊。”
徐夫人不会承认自己不懂政治。
虽然跟张延龄的时间都还没到一年时间,可在这之前,她在京师中为徽商走动,跟朝中大员多有交集,朝中怎样的大风浪她没有见过?张延龄这未免就有点托大,所说的话也危言耸听了吧?
……
……
翌日,也算是张延龄留在南京的最后一天,仍旧是好整以暇去拜访了那位张天师。
徐夫人等人都没陪同。
至于说了什么,外间人自然也无知晓。
下午张延龄居然破天荒去了一趟成国公府,不算是带新小妾三朝回门,但也是去通知一下,准备带朱家二女北上京师。
一直到日落时,张延龄回居所时,邓炳得到当天的汇报之后气愤不已。
“分明是在闲逛!”邓炳厉声道。
陆坤刚被调回来,安排护送张延龄回京事宜,他也没想到邓炳会如此生气,之前一直觉得,邓炳是个极懂得忍耐之人,做事也分外有能力,这次却被张延龄耍得团团转。
“记得,沿途有何异动,定要立刻传信过来,京师一有风吹草动也不得拖延上报!”
邓炳既想知道张延龄回京师途中发生的一切,又想知道张延龄回京师后,将会如此面对困局。
摆明的。
皇帝是因为皇后和小公主出了事情,才会急召张延龄回京师。
张延龄不慌不忙,难道他就不担心姐姐和小外甥女出事?难道以张延龄的见识,他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全都是因为外戚身份而得?失去这层身份,他就失去一切?
张延龄必定有后手,但后手是什么,邓炳根本想不明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凤凰
张延龄终于在拖延了四五日之后,才动身。
本来陆坤作为南京锦衣卫派去保护张延龄北上之人,却是在临出发时,发现张延龄“失踪”。
邓炳在得到情报后经过分析,才意识到张延龄并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而是主动避开锦衣卫对其的监视,而能在南京锦衣卫的铁网之下消失,连邓炳都想不到这是如何做到的。
“邓指挥使,成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请您务必今日赴宴。”
邓炳的手下,锦衣卫千户袁冬生前来奏报。
邓炳很生气,可想到张延龄在南京做的事好像还没收场,暂时还没找到张延龄下落,不如就去问问成国公府,怎么说成国公曾执掌南京守备衙门,手上的人很多,料想也该留意到张延龄的下落,是否有可能会调查到张延龄的踪迹?
……
当晚,邓炳如约赴宴。
成国夫人亲自接见,让邓炳有些受宠若惊,国公夫人来见他这样的锦衣卫指挥使并不是屈就,可始终对方地位尊崇。
“贤侄,难道你不知,建昌伯是带着我们家的两个丫头,还有龙虎山的张天师,以及南京地方上的一些账目走的?”成国夫人对于邓炳的“孤陋寡闻”还显得很意外。
我这样一个老妇人都知道的事,你作为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不知道?
邓炳着实一惊:“可有此等事?”
成国夫人脸上只有苦笑,连邓炳似乎也意识到,双方所知道的情报并不对等。
锦衣卫知道的情报,成国公府不知,而成国公府那边知道的,锦衣卫又没调查出来……张延龄这是有意在往两边放消息,把不同的消息糅杂起来。
邓炳有些庆幸,要不是他来赴约见了成国公府的人,可能就真要被蒙在鼓里。
“他为何要带龙虎山的张天师去京师?”这是邓炳最关心的问题。
成国夫人道:“老身还是更在意他到底在南京守备衙门做了什么……”
邓炳面带不解之色。
“张家小子在临走之前,居然把南京协同守备调去靖海,还说要以军功来厘定南京守备衙门的排次,这可跟他之前对我们的承诺有所不同……”
消息是一件接着一件。
邓炳也是暗自心惊,施鉴被调去靖海的事,他作为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也是到现在才获悉,又是后知后觉。
张延龄看似走得急,但其实把很多事都安排妥当。
娶了成国公府的的姑侄女,却没如约把徐俌抬到高位,只是把施鉴给调出去……怎么想,张延龄好像也没违背约定。
我都把人调走了,你还有什么意见?以后徐俌不就是南京守备衙门的老大?还想让我怎么着?
“锦衣卫护送他的人到哪了?能不能把人找出来?老身还有事想问问他,南京这一亩三分地,到底谁做主?”成国夫人后面就只是在给邓炳出难题了。
……
邓炳没跟老太太说太多,急忙回到衙门安排,想从水旱两路追踪张延龄的下落。
陆坤有些不解道:“邓指挥使,建昌伯北上无论走哪条路,既然是他主动不让我们陪同的,我们为何还要找他?料想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不至于会出事吧?”
邓炳厉声道:“南京的事务不能由一个京师的外戚来掌控,他这一路,怎么也要在我们的掌控中!”
正说着。
外面又有手下人到来,见是陆坤在,手下人有几分避讳。
邓炳道:“说!”
来人这才道:“京师李天师派来的人,已到舍下!”
在这一瞬间,陆坤好像明白了邓炳为什么如此在意,因为邓炳并没有信任张延龄,而是在暗地里跟李广有来往,而李广大概就是那个最不希望张延龄回京城的人。
陆坤也好像瞬间明白了,为何张延龄要戏弄邓炳,戏弄南京锦衣卫,最后还不告而别连行踪都不让南锦衣卫的人知晓。
你当人傻,人家精明得很,以为自己跟李广来往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张延龄岂会毫无防备?
……
……
就在邓炳为找寻张延龄下落煞费苦心时。
张延龄乘坐商队的马车,悠哉悠哉往京城走,连南来色等人他都没带在身边,形成一个假的行踪,这样就算是邓炳找到,也会扑个空。
此时在马车的车厢里,张延龄靠在软枕上,本只是闭着眼在哼着什么小调,却还是有美人相伴。
李清和朱娟两个小妮子,都是那种不太开窍的,正靠在张延龄怀里,一左一右被张延龄享受着温存。
二女又有所不同,李清年岁其实是比朱娟大一岁的,但现在已成为张延龄女人的却是朱娟,而李清跟张延龄是很亲昵了,但还是没跨越最后的一步。
“老爷,李小姐如此风采,您为何不早些成就美事呢?”
徐夫人还靠在一边,正用促狭的目光打量过去。
看着张延龄这悠闲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在赶路,倒好像是在游山玩水,而另一边皇帝可是加急在召张延龄回京城。
皇命都不着急,这外戚是没把皇命当回事?
张延龄笑道:“我的小清儿乃是小凤凰,凡事岂能草率?还是等回到京师后,将婚礼给补办了,到时再圆房合卺……”
说到这里,但见李清面颊通红,即便是在别的女人面前,她好像也没那么拘束了。
“好了小清儿,去找你苏姐姐吧,我还有点事要跟夫人谈。”张延龄让人把马车停下来。
随后李清下了马车,转而去了另外的马车上。
等帘子重新拉上,马车再开始走,车厢内的氛围就跟之前大不相同。
徐夫人和朱娟对张延龄的意义完全不同,张延龄也不需要再守着“矜持”,只是稍微招招手,二女便已无对等跟张延龄说话的资格,随后便是一阵温存,只是张延龄仍旧靠在软枕上,而徐夫人也会编排人,只剩下朱娟尽可能去讨好张延龄,可很多事她又不是很懂……
“下月初能到京城就行了。”张延龄闭上眼。
就在徐夫人想问什么时,他又好似命令说一句:“夫人多教教小娟,当个好先生。”
徐夫人白了张延龄一眼,也无须赘言,论起那绣榻之间的妩媚,十个朱娟都不是她的对手。
第三百五十八章 悠闲的旅途
京城,内阁。
徐溥等人都从不同的渠道得知了张延龄要回京师的事,这天在确证是皇帝暗地召张延龄回来后,他们感觉到京师中将会有一场令他们可以旁观的争锋。
“……近来李广在京师中,的确是有些胡作非为了,没人制衡于他,却是连皇宫出了事,他都可以逃脱罪责。”
徐溥有资格如此评价。
但旁边的李东阳、谢迁和刘健,似想提的是,正是因为文官对李广缺乏这种以暴制暴的制约,才让李广这么嚣张的。
刘健道:“陛下才调建昌伯出京没多久,这就要召回来,是不是……太过草率?”
李东阳轻叹道:“白羊口和虎峪口之战后,也该想到,此人在朝可以凌驾于文臣之上,并非皇帝纵容之结果,若真有能力来以邪制恶,那有何不可呢?”
张延龄是邪,而李广是恶。
听起来差不多,但文官需要的是守秩序的人,李广是一点秩序都不遵守的,可至少在张延龄身上,有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气质,让文臣还是逐渐可以接受的。
虽然表面再敌对,可始终张延龄还是能为朝廷做事的,他又没贪赃枉法,只因为道不同,你可以不与他往来,但若是要说此等人不适合朝廷……那就未免太过于主观。
徐溥点头,他似也同意李东阳所说的这一点。
“宾之,你草拟一份奏疏,请陛下核查过去两年的内府的账目……”徐溥突然说道。
谢迁笑着问道:“这是作何?”
李东阳道:“乃是釜底抽薪,李广虽不执掌内府的开销,但朝内对他的进贡颇多,内府的账目必定不清不楚,这算是间接帮建昌伯一把,让他回来后有事做……也免得让他来干涉到朝中其他的事务。”
你张延龄不是要回京师了吗?那就给你找点事情做!查账怎么样?
内阁的人正是察觉到李广跟内府的亏空有关,之前各种举报没什么效用,但现在皇帝也有意要让李广跟张延龄之间来一次正面对决,那我们就给张延龄创造一个机会。
也给皇帝一个说辞,让张延龄的归来更加合情合理。
……
……
说是张延龄要回京师。
但张延龄人在哪,走到何处,几时到京师,别说是朝中人不知,就连张家人对此也并不知晓,甚至张鹤龄还入宫找张皇后问询,由病榻上的张皇后问了朱祐樘,仍旧没得到答案。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延龄北上这一途,是在游山玩水。
其实张延龄真的是在“游山玩水”。
走得不快。
对他有歹心的人,定以为他会秘密从某个渠道赶到京师,既然你张延龄身边没多少护卫力量,那我们还不下手把你给宰了?
在政治斗争中,没有什么原则可讲,你回到京师威胁到一些人的前途,甚至威胁到人家的身家性命,凭什么认为别人就要甘心等死?不能主动出手?
有能力出手而坐以待毙,这种事大概也没人会做。
张延龄身边有美女,还有商队,到了某地还可以观察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走走看看,领略一下大明的大好河山,到来这原生态的大明,非要每时每刻都在权力斗争中渡过,那多没劲?
找个风景优雅的阁楼,抱着三五个女人看看风景,看风景累了之后再做点想做的事,心境不美好?
甚至有时会让他觉得,留在江淮之地,在一个原生态的古城中惬意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自己能安定下来,何必管别人怎么想他?
或许朝廷需要他,但历史上没他,弘治、正德两朝也没出什么意外。
此时的他,却也是立在船头上,看着运河的光景,有一股想闭上眼好好休息的感觉。
昨晚太累了……
“老爷,吕小姐来了。”徐夫人仍旧很贤惠守在他身边,不过非必要的时候徐夫人也不会来打扰到张延龄。
张延龄回过头,看到徐夫人身边立着刚与队伍汇合的吕芳,她本来是与父亲一道回京师的。
但因为路上少了保护的力量,张延龄还有事要跟吕家父女商议,干脆把吕芳叫到他的船上来。
“夫人,有劳了。”
张延龄看起来是在感谢,但徐夫人知道,自己已没有存在的必要。
在徐夫人退下之后,吕芳才走过来,一脸回避之色道:“老爷叫奴婢何事?”
“哎呦,亏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我跟你的关系,看来是进步了啊。”张延龄笑着。
只是这笑容,让吕芳看了有点心悸。
但无论怎么说,吕芳都已是张延龄挂名的妾侍了,并在南京时都过了官府的籍贯,现在的吕芳想跑除非有张延龄的一纸休书,可张延龄为什么要放她走?
“我准备送你师弟入宫。”张延龄转过头,继续看着江水,说一句。
吕芳紧张起来:“老爷这是何意?为何要把他送进宫?你这是在害他……”
张延龄道:“我又不是让他进宫当太监,你紧张个甚?莫不是你对他有意?看来我这是巧取豪夺了啊!”
吕芳嘴唇紧绷,没说什么。
本来就是。
虽然她的师弟并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也没有婚约什么的,但老爹的确是做过如此盘算的,人家可以养童养媳,难道就不能养个童养女婿?
可在吕芳看来,那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弟弟罢了。
“到了京城以后,把你们吕家的事彻底了结,到时便要与你圆房合卺,用不了几日了,现在可以看作是一家人,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解决不了你们吕家事吧?”
张延龄的问题在吕芳听来有几分尖锐。
不用想,张延龄的手段和实力可以解决一切,吕家的麻烦只是小麻烦。
“好了,正好累了,我需要你帮我按几下,你不是精通……那方面的事吗?最近有点累,你给调理调理,我正好看看你的水平有多高。”张延龄说着,准备带吕芳回船舱。
吕芳道:“奴婢只学会如何调养妇人的身体。”
“是吗?那更好了,回头也让你入宫,帮皇后调养一下……”张延龄似就在等着她说这话。
吕芳很无语。
不过回到船舱的张延龄,果然已经躺在了软枕上,那一股悠闲的样子似也在等她出手,可吕芳怎么都觉得迈不开那一步,即便再有几日就要成为事实,可现在……还是想小姑独处,不把自己当成张家妇看待。
“交给你了,好好把握!”张延龄闭上眼,好像真把一切都交给吕芳来“自便”。
第三百五十八章 悠闲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