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2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2）
“你触犯什么天规了？”顾浅羽问白无常。
顾浅羽也好奇白无常犯什么大过错了，要下凡经历十生十世，而且每世都是那么苦逼的身份。
“上古神兽混沌感召天道，留下神谕说我将会放出邪煞，让诸神陨落，大道苍生也会陷入大劫难。”白无常目光清浅淡然。
“就因为这个你才被罚下凡历劫？”顾浅羽蹙了眉。
“是呀。”白无常轻轻喟叹了一声，继而他又浅笑了起来，“我留在天界，神族如鲠在喉，我身上背负天道大劫，杀又杀不死，所以只能贬下凡了。”
每一世他都是身处高位，残忍虐暴，制造无数杀戮，成为百姓口里的暴君，佞臣，祸国殃民的邪佞。
身边那些爱他的，他爱的，至亲至近都会丧命在他的屠刀下。
因为他身上背负大劫，所以每世都这样，手里染满了鲜血，罪孽深重。
顾浅羽看着白无常，她锁着眉头，“你自愿遁入地狱，就是为了接近邪煞，然后放了他？”
这世上知道邪神镇压在地府的人很少，白无常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对凌玖要比一般人了解的多。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白无常顿了一下，然后抬眸跟顾浅羽对视了一瞬，他缓缓而道：“直到我遇见了你。”
“……”顾浅羽。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别胡乱碰瓷好伐？
顾浅羽脸上写满了‘拒绝背锅’。
大概是看出了顾浅羽的想法，白无常继续道：“极少人知道混沌参透的天道，其实还有一个人。”
真正能唤醒邪煞的人并不是他，他只是能帮助那个人解开邪煞的封印。
白无常就相当于拿着封印的钥匙，打开封印的人虽然不是他，可他在这事上至关重要。
其实对于混沌参透的天道，白无常一直是不相信的。
因为他不信诸神会陨落，而且邪煞也只是活在传说里，谁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历。
直到千年前顾浅羽来到这个世界上。
神谕有关解开邪煞封印的神秘人很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神族找不到那人，只能在白无常身上下功夫了。
白无常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跟谁联手祸害世间，但他在见到顾浅羽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就是这个人！
那也是白无常真正相信那个传说，相信自己身上背负着大道天劫的开始。
果然没过多久，顾浅羽就来大闹地府了，那次她不小心动了镇压在地府下面的封印。
那时白无常已经不是神族，但他跟邪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比诸神的感召更加明显。
之后神族、妖族、魔族相继而亡。
白无常是见到顾浅羽后，他才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因为他有预感，日后还会见到顾浅羽，她会回来，会让地府那个传说醒过来。
顾浅羽一口老血卡到了喉咙里，她真没想到自己跟凌玖的苏醒还有关系。
位面任务是随机的好伐？
难道这里的神族万年前就预料她会来这里做任务，然后把凌玖这个幺蛾子唤醒？
顾浅羽不淡定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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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3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3）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顾浅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白无常，“你凭什么感觉那人是我？”
“不凭什么，就跟上仙怀疑我是国师一样，只是一种感觉。”白无常口气还是那样谦和。
人的第六感会出错，但神族的不会出错。
在见到顾浅羽第一面的时候，白无常的感觉就很强烈。
跟邪煞相关的事，这世上只怕没人比他预感更准了。
“……”顾浅羽。
这话说的她竟然无言以对。
顾浅羽搓了一把脸说，“好，就算我是那个能解开封印的人，就算是神谕灵验了，你也没必要真的去按照神谕说的，让那个邪煞醒过来吧？”
听见顾浅羽的话，白无常一贯温和的眼眸有些静谧，随后他笑了笑，那笑容极淡。
“是没必要按照神谕。”白无常嗓音低沉磁性，像最好玉石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可既然神谕是真的，我又何苦去坚持呢？”
第九世之后，他没有轮回的打算了，而是入了地狱，然后成为了鬼差。
白无常安安静静做了万年的勾魂使者，因为他不信神谕，所以也没有打算释放什么邪煞。
可地府真的封印着邪煞，神族也真的灭了，那个天命之人也出现了。
既然一切都是真的，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堕入地狱的时候，白无常身上的枷锁是厉鬼中最多的，罪孽也是最深的，每日都要承受煅烧拷打。
这些皮肉之苦，白无常还是能忍受的。
但他身上还背负要亡天道的罪孽，所以要比寻常的厉鬼承受更多。
这九世丧命在他手里的至亲至近，至忠至良，他们当年如何被他害死的，那些手段如今就都会一一施加在他身上。
白无常感受着他们的怨恨，承受着他们受过的苦，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这万年来没有一刻消停过。
那些爱他敬他的人，慢慢都变成了畏惧，最后是怨，是恨。
他们临死前的决绝怨念，宛如长鞭，每日都会鞭打他，叫他不安，愧疚，执念。
他们的哭嚎，诉泣，不甘，嘶声裂肺，比判官拿着生死簿审平生，还叫他难受百倍。
邪煞不醒，他不死不灭，每日都要承受这些。
既然这个世上真有邪煞，真有神谕所说的那个人，为什么他不听从天命，还要苦捱着这些？
生不得，死不得，永远都不得解脱，还不如解开封印，起码能让自己快活。
对于白无常这样的命，顾浅羽良久无言。
也不怪白无常恨天道，他这个命的确很苦逼，走到反-社-会这步也算是被天道逼迫的。
一个人能挨过千刀万剐还没有背叛世人，那这个人算是英雄。
但如果让这个英雄，每日都经历千刀万剐的极刑，他能撑多久？
白无常撑了上万年，他的信仰在遇见顾浅羽那刻崩塌了。
他以为自己堕入地狱，不去轮回，不回神族就会躲过所谓的天道，但他以鬼差的身份见到了顾浅羽，还在地府找到了那个邪煞。
这万年来他还是被天道操控着，一步步被拽着前进，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苦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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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4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4）
所以白无常又入了第十世，变成了蜀山国人人畏惧的国师。
之前白无常不愿意入第十世，是因为他隐约猜测到，他会在第十世的时候灭了族人。
白无常是上古的神龙一族。
当年逐鹿大战之后，神龙跟女娲一族的血脉越来越稀薄，白无常入第十世的时候，他会屠尽神龙，这就是他的宿命。
看透自己以后要走的路，白无常才“自甘堕落”的进入了十八层地狱。
千年前白无常瞒着地府进入人间时，神族早就陨落了，世上也没有神龙给他屠了。
当年上古凤凰生下了孔雀跟大鹏鸟，神龙跟凤凰一样，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跟白无常血缘最近的就是鲛了。
万年前神龙生下金龙跟九爪鲛，而九爪鲛就是鲛人的始祖，这世白无常应天道将拥由神龙血脉的鲛灭了，还布下了七族献祭阵等着顾浅羽再来。
七族献祭阵里的神骨，其实就是白无常自己，他经历了十生十世后，最终恢复了神体。
为了献祭，让凌玖苏醒，白无常并没有贪恋自己最后神族的身份，他挖下了自己的神骨。
诸神彻底陨落了，世间再也没有神族了。
因此白无常也应了他将屠戮最后一个神族的神谕，因为他把自己给屠了。
第十世白无常不仅害死了鲛族，还有很多蜀山百姓，他每次入世都会血染成河，尸骸遍地。
白无常都已经麻木了，不过是身上再背些罪孽，反正他都背了上万条罪孽，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墓室里的神骨是你，那个人是蜀高祖吧？妖族魔族以及巫族，你怎么找到的我不关心，我只好奇那个鬼是谁？”顾浅羽问。
“是阎王殿下，他并没有封印沉睡，而是被我屠了。”白无常说屠了阎王时，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平静祥和，仿佛不是在说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顾浅羽也不吃惊，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其实之前顾浅羽怀疑地府内奸是阎王，但也说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重要的是顾浅羽没有证据证明是阎王。
听见白无常杀了阎王爷，判官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啪地一声合上了生死簿。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判官大人息怒，现在地府变成这样，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再封印邪煞的办法。”顾浅羽开口劝判官。
白无常的实力尚且不知道，如今这个处境跟他硬碰硬没什么好处，要知道人家可是屠了阎王。
判官只是捏着金笔，他没有下步动作，可那张刚正不阿的脸更为凶恶了，看的人眼皮子直跳。
暂时安抚住判官后，顾浅羽转头去看白无常，“邪煞一醒过来，所有人都得死。”
“我知道。”白无常浅笑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他对天下苍生有丝毫怜悯之心。
“你是一定要让邪煞醒过来了？”顾浅羽挑眉。
“并不是我要他醒过来。”白无常微微一笑，神情悠然平和，他徐缓地开口，“真正能让他醒过来的人是上仙。”
“那我不让他醒过来呢？”顾浅羽试探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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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5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5）
“上仙做主就好了。”白无常温温和和，滴水不漏。
顾浅羽：(﹁﹁)
白无常说的好听，她要是能做主就不跟白无常磨嘴皮子了。
“我们也不要兜弯子了，既然我能解开那个邪煞的封印，你总得让我见见他吧？不见他，我怎么解开封印？”顾浅羽已经放弃劝白无常回头是岸了。
对方受了万年的苦，现在没有狗急跳墙的直接杀了他们所有人，已经是很有风度了，顾浅羽也不指望白无常为人类跟地府着想了。
天道对他不公，没理由要求人家反哺。
“现在还不是时候。”白无常语气十分客气，“等到了时机，我自然会让上仙见他的。”
顾浅羽从白无常这话里琢磨不对劲的地方，她斜了一眼白无常，“等时机？现在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难道这事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地府都变成这样了，白无常还在拖延时间，是不是封印出问题了？
白无常笑笑不语。
见白无常并不上当，顾浅羽也不气恼，她只是开口说，“是不是只要没有我，这个封印就不会破了？佛祖割肉喂鹰，地藏王菩萨舍身入地狱，我也可以牺牲小我，成全大局。”
听见顾浅羽义正言辞的话，白无常笑容不变，“上仙自便。”
“你不相信我肯自杀？”顾浅羽略微挑眉。
“哼，别小瞧人，我家小羽羽可是在任务里自杀过三次，我都统计着呢。”6666很给面子的附和了一声。
“……”顾浅羽。
这口气……自杀是什么可以令人骄傲的事吗？
“我不是不信上仙，只是天道如此，我虽然不知道上仙的来历，但大概猜着你还能来到这个世界。”白无常温和道，“顺其自然吧。”
以前白无常也觉得自己能逃过宿命，但兜兜转转才发现，不管他怎么避都没有用，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
所以白无常也不怕顾浅羽自尽，反正她最终还是如神谕那样让邪煞醒过来，唯一的问题无非是他早点解脱，还是晚点解脱。
上万年他都熬了过来，白无常哪怕真的厌倦了这一切，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做点什么过激的事情挽留顾浅羽。
这么多年白无常就学会了一件事，听天由命，该他解脱的时候，总归会有一个了结的。
大概现在还不该他解脱，所以七族献祭阵并没有达到白无常想要的效果，现在的确不是顾浅羽唤醒邪煞的最好时机。
听见白无常的话，顾浅羽就感觉有点蛋疼，白无常这意思是她以后还得来这个位面？
顾浅羽又开始有点不淡定了，她忍不住锤了一下沈凉舟的肩膀。
老铁，咋办？你上司好像被什么人给坑了！
向来高冷的千年鬼帝，并没有给他这位上司一点反应，对于顾浅羽被坑，更是没有任何同情。
顾浅羽真觉得很扎心，这次位面已经让她损失了一条法鞭，下次要是还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顾浅羽深感蛋疼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黑无常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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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6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6）
“你真想解开封印吗？”黑无常问白无常，他还是那副冷心冷面的样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似乎对白无常的欺骗并不怨恨似的。
白无常没说话。
他做这些事都是瞒着黑无常，谢必安只是他在人间的名字，黑无常也不知道他是神族的事。
但黑白无常待了上万年，他们俩在外人看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白无常处事再周全小心，他也没办法完全瞒过黑无常。
所以黑无常听见白无常的过往，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不像判官那样愤怒，也不像其他鬼差那样诧异。
黑无常没有帮过白无常，但也没有在发现异常时揭穿他，对白无常做的事，黑无常知道的不全，可也能猜出一二。
“封印还没有彻底破，大概是因为你还没有杀了我。”黑无常开口。
“？？？”顾浅羽。
什么鬼？
听见黑无常的话，白无常抬头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无常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蒙了一层莫名的情绪，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哀伤。
黑无常迎着白无常这样的目光继续说，“我们相识上万年，我应该算在列吧？”
白无常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并没有回答黑无常的话。
神族损落后，白无常就动了唤醒凌玖的心思，妖族灭族跟他有关，魔族灭族跟他也有关系，巫族也是，鲛人倾覆更是他一手造成的。
其实当年混沌感召到的神谕，就是白无常会毁灭七族，要不然神族也不会放逐他。
白无常背负毁灭天道的大劫，他的族人，至亲，挚友，凡是跟他亲近的人，最后都要死在他手里。
所以这十世白无常杀了不少人，他罪孽滔天，罄竹难书，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似的。
邪煞的封印就是要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来解开，然后等天命之人唤醒邪煞。
黑无常跟白无常曾在地狱一同受过难，又一同成为了鬼差，相伴数万年，是挚友，也算至亲。
白无常知道地府将昼后，地府所有鬼差都活不了，包括黑无常。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天道，他的宿命如此，不必苦苦那么捱着。
大道都不怜悯苍生，他为什么要去怜悯？
白无常知道黑无常会随着地府将昼一同消失，可这跟他亲手杀了黑无常并不是一回事。
白无常一直以为自己要屠尽的是尘世里的亲人，所以他从来没有把黑无常算在里面，更没有想过亲手杀了黑无常。
“你要是觉得解开封印能快活一点，你就杀了我吧，反正地府现在这样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迟早会灰飞烟灭的。”黑无常平静的对白无常说。
白无常看着黑无常，听见他说，“你杀我吧，看看我死后封印会不会破。”
黑无常跟白无常认识了万年，虽然对方一直是那副端方儒雅的样子，温和的仿佛不会于人与仇似的。
但黑无常还是能隐约感觉到，白无常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以及隐在表面下的戾气，只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白无常而已。
虽然相处万年，不过他们都没有相互打听对方前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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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7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7）
白无常眸子的哀伤更深了，在他心智松懈那刻，耳边又传来了无数人凄厉的嘶吼声。
“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弑君杀父，你枉为人……”
“谢必安，这辈子是瞎了眼才信了你的鬼话……”
“你这卑鄙小人，背信弃义，残害忠良，朝中有你，国之大哀……”
“谢必安，我咒你下十八地狱，拔舌挖心，抽筋剥骨，不得好死……”
那一声声，一句句都带着极大的怨气，他们被他烹了，杀了，剐了，五马分尸，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这些怨念缠绕了他万年，他们经历的痛苦，他也日日在经历，感受着他们对他的恨意。
这些人都曾是他最亲近的人，那种强烈的恨意如蛆附骨，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碎他骨。
他每日都要压着这些怨念，不让他们吞噬他，只要邪煞一醒过来，世间不复存在，他也就解脱了。
他是真的倦了，厌了。
白无常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原本该麻木的，可是听见黑无常也算他要杀的范畴内，白无常还是忍不住会难过。
他被神族放逐抛弃，被世人厌恶唾弃的万年光阴里，一直是跟黑无常待在一起的，他没想过最后黑无常也算在列，没想过天道对他已经刻薄到这种地步了，连他最后的友情都要斩尽。
鬼是没有眼泪的，但顾浅羽感觉素来淡然沉静的白无常似乎快哭了，他像是被最后一棵稻草压垮了似的，这十生十世他害过的人，一并都来索偿了。
巨大的恨意将白无常吞噬了，要他也开始怨恨，怨恨天道不公，怨恨世间万物。
白无常的眸子越来越深，像是无尽的深渊，要将所有人都拽入，那么戾气，又那么恨。
摇摇欲坠的地狱刮起了凛冽的大风，白无常白色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长发散在空中，那张温和沉静的脸隐在长发里，神情让人看的不真切。
看见白无常这样，顾浅羽头皮发麻，这家伙该不会是要黑化，堕入魔道之类吧？
白无常以前是神族，他要是有了心魔，沦为魔道那就麻烦了。
现在白无常有理智还比较好说话，沦为魔道就彻底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背着顾浅羽的沈凉舟已经祭出了自己的长剑，他冷冷地看着白无常。
判官见状况不对劲，也打开了生死簿，白无常虽然不死不灭，但他平生的罪孽还是能压制他一段时间的。
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谢必安！”黑无常厉色开口，但声音却带了一丝担忧。
白无常抬头看了一眼黑无常，他的眸色越发深邃，隐隐有变红的迹象。
白无常的视线隔着暴虐的狂风落在了黑无常身上，带着厚重浓郁的杀伐跟狠戾，仿佛晕开的墨汁，那一眼让这世间更浊了。
黑无常从来没有见过白无常这样乖张戾气的样子，万年来他总是含笑温和的，哪怕背负了再多的罪孽，身上戴着数千枷锁，在地狱那样被拷打，他都能从容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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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8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8）
“谢必安。”黑无常又唤了一声白无常在尘世的名字，他的声音平静，“你杀了我打开封印吧，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这万年来过的不好，你要能解脱，我给你殉葬。”
邪煞醒过来或许一切都不复存在，但这跟他没有关系，世间又不是他的世间，但白无常却是他的朋友，他们相识相知，千万年来一直待在一块。
他背负不了白无常的罪孽，但愿意帮他解脱这些罪孽，也不枉他们相识一场，还相伴这么多年。
一众厉鬼听见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判官也忍不住皱眉。
万年地府，数亿苍生，难道都要因为一个人的解脱而毁灭吗？
判官不理解黑无常，也不会让白无常杀了他，去解开邪煞的封印。
就在判官要动手的时候，沈凉舟拦住了他。
知道是顾浅羽的主意，判官凶神恶煞的看了过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白无常马上就要暴走了，你这个时候别激怒他了，真要破了封印我马上自杀行不行？”顾浅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判官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这个时候动黑无常不是找死吗？天知道黑化后的白无常实力会怎么样。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了，顾浅羽说一句不太好听的话，要是白无常真入魔了，顾浅羽可不会牺牲沈凉舟保护地府，她的法鞭已经没有了，顾浅羽绝壁不会傻白甜的，再让自己的团队出问题。
顾浅羽顶多就是申请任务失败，赶紧回系统空间，不去唤醒沉睡的凌玖，她这么做已经仁至义尽了。
见顾浅羽说要自杀，判官的脸色缓了下来，“姑娘真有地藏王菩萨当年入地狱的慈悲心怀。”
顾浅羽：我慈悲你个大头鬼。
懒得理会精分的判官，顾浅羽叮嘱了6666一声，让它听候命令，只要情况不妙，他们随时准备回系统空间。
“好哒。”6666接到顾浅羽的命令，顿时使命感爆棚，还开始在顾浅羽脑子里计时。
“……”顾浅羽。
能不能正经点？弄这个倒计时干啥子？记录她多少秒之后灰扑扑的滚回系统？
黑无常放下了手里的兵器，他上前靠近了白无常，“你不用内疚，反正最后都会湮灭，按照你的心意来就好了。”
白无常眼睛里的戾气没有消减半分，他抬起了手。
随着白无常的动作，地府又狠狠震动了起来，地面的裂痕越来越大，奈何川剧烈翻滚着，周围更是狂风大作。
这是顾浅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白无常的实力，不愧是最后一个神族，那种磅礴之气像飓风似的碾过众人，风仿佛都变成了削骨的利器。
黑无常没躲避，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澄明坦荡。
他就那样看着白无常，眼睛里没有丝毫怨恨。
白无常抬起了手，在地震山摇的地府中，他的手心慢慢凝聚出一根灯芯，眼睛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这是从母鲛王身上提炼出的灯芯，应该能点燃九华莲灯。”白无常将灯芯给了顾浅羽，他最终还是压下心底所有的戾气，没有入魔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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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9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09）
黑无常蹙着眉看向白无常，“机会难得，何必放弃？”
这个计划白无常都计划几千年了，他一直想着要解脱，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了，黑无常都为他放弃可惜。
对黑无常来说什么三纲五常，什么正义公道，都比过白无常，数万生命也比不过白无常能开心快活点。
这么多年以来是白无常陪伴着他，并不是那些芸芸众生。
白无常很轻的笑了一下，眉间的戾气渐渐消散，他开口，“天下有一知己……可以不恨。”
顾浅羽没时间感叹黑白无常这对好基友，她接过白无常手里的灯芯，然后就让6666将系统空间的九华莲灯取了出来。
九华莲灯落入顾浅羽的掌心后，她才将那根灯芯放了上来。
从母鲛王体内提炼的灯芯放到九华莲灯后，慢慢的簇起了一小股火光。
虽然只是一小簇火苗，但却璀璨耀眼无比，除了顾浅羽以外，其他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被灯照得睁不开眼睛。
等九华莲灯彻底亮起来后，整个地府照得通亮，华光溢彩，炫目至极。
这些光不会对鬼差们感觉不到舒服，相反被灯光照耀后，地府将昼带来的痛苦减弱了很多。
九华莲灯正在适应新的灯芯，所以照出来的光忽明忽暗的。
好一会儿九华莲灯才适应了灯芯，原本白色的灯芯，被九华莲灯也锻造成了金色，灯芯完全融入了莲灯里。
华光大振，阴森鬼气的地府被照得璀璨生辉，地面那些裂痕也正在逐步愈合。
见九华莲灯管用，判官跟地府的鬼差们都十分喜悦，就只有黑无常还在纠结。
白无常倒是看开了，他转头看向顾浅羽，已经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我为上仙打开结界，能不能再将邪煞封印起来，只能靠上仙自己了。”
白无常袖子一拂，忘川水仿佛被什么从中间斩开似的，川水分开了两边，中间延伸出一条路。
那条路一眼望不到劲头，漆黑无比，仿佛通向地狱的路，带着几分森然。
顾浅羽看了一眼那条路，然后从沈凉舟的背上滑了下来。
因为九华莲灯的照射，顾浅羽已经恢复了体力，她叮嘱沈凉舟，“你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去看，我手里有九华莲灯，不会出大事的。”
就算顾浅羽任务失败了，她也能花五万积分购买平安符道具，但沈凉舟要是在这里湮灭了，那真的就死了。
这种不划算的买卖，顾浅羽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了。
吩咐完沈凉舟，顾浅羽就拿着九华莲灯朝忘川水走了过去。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顾浅羽没入了那条深渊似的长路，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现在顾浅羽是唯一的希望了，判官他们自然是希望顾浅羽能成功将邪煞再封印的。
白无常看着消失的顾浅羽并没有说话，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不管邪煞能不能醒，他能不能从世间消失都顺其自然吧。
耳边的嘶吼怨毒声音还是没有停止，白无常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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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0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0）
这条路看着很长，好像通向了深渊的尽头，但顾浅羽顺着台阶走下去后，她才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无止尽。
顾浅羽手里拿着九华莲灯，璀璨的华光照亮的范畴也很小，只能照亮顾浅羽周身而已。
越往深处走，顾浅羽越感觉有些莫名，好像什么东西在召唤似的，她不由自主就会加快脚步。
台阶一路延伸，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实际上顾浅羽并没有走那么长时间，她好像通过台阶穿越到了另一个结界。
在外人看来顾浅羽离开了很久，但对她来说只有短短几分钟就到了那座封印凌玖的大殿。
支撑大殿的四根柱子满是斑驳的裂痕，地面也是沟壑纵横，凌玖就被捆在大殿中间，他身上还捆着铁链。
顾浅羽的脚踏入大殿那刻，沉睡的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他身上的铁链‘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大殿的封印已经很虚弱了，阵法也半破不破的，好多铁链都断开了，所以锁在凌玖身上的铁链有动静时，着实吓了顾浅羽一跳。
“你冷静点。”顾浅羽开口，“别着急醒过来。”
顾浅羽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铁链晃的更厉害了。
四根撑天大柱也开始坍塌了起来，无数碎石从天砸了下来，顾浅羽下意识要去挡，没等她出手那些碎石就自动变成了齑粉。
那场面颇为震撼，就像是特效逼真的4d电影似的，无数坚硬的石块朝你砸过来，哪怕它不会真掉到你身上，压碎你的骨头，你仍旧会被吓一跳。
柱子砸下来的时候，掠起的劲风刮过顾浅羽的面颊，让“特效”越发逼真了。
好在顾浅羽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见掉下来的碎石砸不到她，顾浅羽也就不害怕了，她慢慢朝凌玖走了过去。
顾浅羽越靠近凌玖，铁链颤的越厉害，狂暴的像要挣开束缚似的，三四根粗大的铁链齐齐断开了，发出了沉闷的‘叮锵’声。
见自己不能靠凌玖太近，顾浅羽连忙后退了几步，她甚至不自觉的开始屏住呼吸。
顾浅羽看着沉睡的男人，他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让人感觉杀戮罪孽，阴暗邪佞，把这世上一切不好的词堆砌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似的。
在他面前，白无常数千枷锁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就是罪孽的本身。
顾浅羽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人跟凌玖联系到一块，虽然凌玖总喜欢给她酸樱桃吃，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小可爱。
这人完全跟可爱，良善不沾边，他生来好像就是为了将美好的东西碾碎似的，恶的那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顾浅羽皱眉看着他，试图在他身上找到跟凌玖有关的影子，但他们俩除了一张脸像外，其他没有一点像的，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眼看着阵法就要撑不住了，地面的沟壑越来越大，无数亮光从裂缝里迸射，想要将地府彻底照亮，将万千厉鬼湮灭殆尽。
顾浅羽用意念催动着九华莲灯，现在莲灯是她的宝物，在顾浅羽的意念下灯光大振。
七彩琉璃的华光开始修复大殿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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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1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1）
九华莲灯修复的速度很慢，远远比不上地面开裂的速度。
而且锁着凌玖的铁链越来越少，一眨眼的功夫又断开了七八条。
随着铁链的断裂，顾浅羽的神经也开始绷紧。
不知道是不是顾浅羽太紧张了，后脊蹿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时候，还隐约带着一种兴奋，激的顾浅羽直起鸡皮疙瘩。
顾浅羽也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儿，她打心底里是不想凌玖醒的，可体内好像又分裂出另一个人格似的，兴奋着，期待着。
好在那个人格很虚弱，并不能盖过顾浅羽想继续封印凌玖的信念，她拿着九华莲灯靠近了凌玖，想要恢复那些断开的铁链。
顾浅羽一靠近凌玖，大殿坍塌的速度更加快了，耳边都是轰隆隆的响声，无数巨石呼啸着朝顾浅羽而来，似乎想要将她砸的血肉模糊似的。
再三确定这些石块不会真的砸到她，顾浅羽也就彻底不管它们了，哪怕石块离她只有一厘米，顾浅羽连眼睛也不眨。
顾浅羽拿着璀璨耀眼的九华莲灯，快步走到了凌玖面前，她扬手一甩，将莲灯甩到了凌玖的正上方，然后用意念催动着莲灯，让莲灯的华光修复阵法。
九华莲灯的光刚照射在凌玖的身上，那个沉睡的男人眼皮突然动了动。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仅仅只是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上的铁链就齐齐绷断了，地面的缝隙也迸射出了刺眼的白光。
顾浅羽皱了皱眉头，她看着那个跟凌玖长相一样的男人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睛。
随着男人眼皮掀开，白光更为刺目了，顾浅羽都不得已眯了眼睛。
就在顾浅羽意念松懈的时候，白光碾压了九华莲灯的华光，直直朝上面的地府射了过去。
顾浅羽心里一急，她睁开了眼睛，上前握住了九华莲灯，开始抵制万丈白光。
白光就像燎原的星火似的，从裂缝蹿起了无数光柱，搅动着风云。
那些光柱强势，暴虐，无礼，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想要将存在亿万年的世间绞成灰烬。
九华莲灯的光在它面前像是荧光火，螳臂当车似的抵抗着。
凌玖睁开了眼睛，他身后是万丈光芒，但在他睥睨天下的气势下，硬生生成了陪衬跟点缀。
顾浅羽跟凌玖对视着，她就像在凝视罪孽的深渊，在跟凌玖四目相对那刻，灵魂仿佛被拖拽了出来，然后烙下了阴森的印记。
凌玖的眸子储着众生诸般罪孽，黑暗，邪佞，嗜血，戾气，能轻易勾起人心底最邪恶的一面，让人堕入黑暗，最后被黑暗吞噬。
顾浅羽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底最阴暗，负面的东西，她极其艰难的吞咽着那些磅礴而出，快要溢出胸口跟喉咙的戾气。
顾浅羽跟九华莲灯一块微弱的抵制着凌玖，全身的筋骨都快被那些白光绞碎了，就连九华莲灯身上也出现了一丝蜘蛛网似的裂痕。
“凌玖。”顾浅羽叫了一声她给对方起的名字，想看看黑化后的凌玖还能不能记得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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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2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2）
听见顾浅羽叫他，凌玖还真有所反应的朝她伸出了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抬起的时候仿佛山峦拔起，劲风呼啸，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
顾浅羽被那种力量吸的忍不住朝凌玖靠了过去，她就像萤光之火坠入永昼极光，渺小的不堪提拿。
越靠近凌玖，顾浅羽越是不舒服，她的灵魂都从这具躯体里拽出来了。
是真的拽出来了！
顾浅羽就这么脱了马甲，赤果果以自己本来的面目跟凌玖见面了！
顾浅羽做这么多位面，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她更用力的攥着九华莲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懵逼还是崩溃。
凌玖近距离看着顾浅羽，他眸中带着浓烈的杀戮血腥。
凌玖太过强大了，顾浅羽感觉在他面前，她就像一个蝼蚁似的，很轻易就能捏碎。
顾浅羽跟凌玖的距离越拉越近，他还保持着被封印的姿势，然后抬起了右手，在顾浅羽靠过来的时候，凌玖的食指正好抵住了顾浅羽。
那根手指很凉，带着刺骨的冷意，顾浅羽的灵魂都被刺伤了，她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冻死老娘了！
顾浅羽现在也说不上是冷，还是对凌玖恐惧，她的声音微颤，“凌玖……”
还没等顾浅羽说什么套近乎的话，满身暴虐的黑化凌玖就摁住了她的眉心。
那一刻顾浅羽感觉眉心里的天灵根都要冻僵了，所有想说的话也卡到了喉咙里，她冷的发不出一个声音。
凌玖似乎感应到顾浅羽眉心藏着什么东西，他那双黑色的眸子越发幽深了，他的手指探入了顾浅羽的眉心，似乎想要从顾浅羽眉心拽出什么似的。
顾浅羽顿时有一种灵魂撕扯的痛苦，她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想要挣脱凌玖的束缚。
“小王八犊子，你干什么，放手！”顾浅羽咬着牙，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听见顾浅羽的话，凌玖也没有松开，仍旧想要从顾浅羽眉心拽出什么东西。
看顾浅羽挣扎的太厉害，脸色也不好看，凌玖才停手了。
顾浅羽被折腾的几乎快昏厥了过去，九华莲灯的光芒也跟着一暗，无数白光冲出了结界。
地狱从将昼彻底变成了已昼，看来地府这次是保不住了。
顾浅羽还以为拿着九华莲灯能逆袭一番，没想到凌玖的实力这么强悍，他仅仅只是醒了过来，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轻易毁灭了地府。
顾浅羽勉力地看着凌玖，看着这个血雨腥风的男人。
“凌玖。”顾浅羽轻轻唤了一声，“你还记得我吗？”
凌玖回视着顾浅羽，他们中间隔着万丈光芒，周边是坍塌的大殿。
他的凝视仿佛透过万年光阴，沧海桑田。
尔后凌玖缓缓张开了手臂，对顾浅羽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顾浅羽也伸出手靠近了凌玖。
就在他们俩快要抱在一起的时候，顾浅羽猛地拎起九华莲灯朝他怼了过去。
上古的邪煞跟女娲一族的宝物，两厢碰撞，掀起的狂暴之风将大殿彻底卷塌了，地面裂出了一个无尽头的深渊，散发着阴森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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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3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3）
顾浅羽的灵魂也被这股力量险些集散，好在她眉心迸射出的佛光将她团团包围住了。
这个人根本已经不是顾浅羽熟悉的那个凌玖了，他身上没有凌玖半点影子，顾浅羽也没办法想象，他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危害。
九华莲灯砸过去的时候，灯芯没入了凌玖的身体，在他身上簇起了一股火苗，煅烧着他的胸口。
两股力量碰撞就像盘古当年开天辟地似的，上升为天，下沉为地。
顾浅羽被佛光朝上托起，而凌玖则朝地裂的深渊坠去，他们俩冥冥中被一种力量拉开了。
越拉越远。
顾浅羽耳边是呼啸狠戾的风声，眼前浮光掠影了很多跟凌玖过往的景象，她看着逐渐坠落的凌玖，他的胸口还燃着九华莲灯的灯芯。
灯芯原本是母鲛王体内的油脂，但被九华莲灯锻造成了金色灯芯，它灼烧着凌玖，在他胸口掏出了一个黑洞。
哪怕隔得这么远，顾浅羽都能闻见类似腐朽的味道。
凌玖仿佛没有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似的，他全然不在乎自己即将要掉进什么地方，只是看着顾浅羽，神情专注，眉间的血腥都淡了几分。
顾浅羽手里攥着九华莲灯的灯托，她眼睁睁看着即将没入黑暗深渊的凌玖，他周身的光都淡了很多，那种白光也不像最初那样气势凌人。
凌玖嘴唇逐渐苍白了起来，他现在终于让顾浅羽有了几分熟悉，依稀能从他的眉眼看出来曾经那个单薄文秀，不谙世事的凌玖了。
顾浅羽被一股力量朝上拽着，跟凌玖的距离拉大，她见凌玖没入了深渊，堕入了黑暗之前又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等顾浅羽彻底看不见凌玖后，所有的光都消失了，周围陷入了黑暗。
顾浅羽也深感疲惫，这样的黑暗让她忍不住想睡，拖着她的力量非常柔和，就像一双温暖结实的双臂，揽着她的身子，无声在哄着她入眠似的。
顾浅羽昏昏欲睡，她感觉自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内心都带着空荡的无措感，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似的。
最终顾浅羽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浅羽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人的声音不真切，顾浅羽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本能的感觉到对方在呼唤她的名字。
顾浅羽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了面前有一团佛光，地臧王菩萨坐在化莲上，慈悲怜悯的看着她。
地藏王菩萨的目光带着怜爱，像是在一位温和慈爱的长辈在看咿呀学语的孩子。
顾浅羽也没有想到，还能在这个位面看见菩萨，而且还是她跟凌玖大决战后，菩萨才出来了。
现在顾浅羽整个人都很疲倦，灵魂仿佛被重塑了似的，她实在没力气吐槽什么，只是半死不活的看着地藏王菩萨。
“你身上承大劫，为芸芸众生而来，难为你了。”地藏王菩萨慈悲的开口，周身的佛光照得顾浅羽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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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4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4）
顾浅羽听见菩萨的话，只觉得很心累，总感觉上次来这个位面的时候，菩萨就料到她还会再来。
“菩萨，那个劫算是摆平了吗？我该不会以后还得再来这个世界吧？”顾浅羽抿了一下唇，然后默默问了一句，“那个邪煞是又被封印起来了，还是彻底消失了？”
顾浅羽感觉凌玖并没有死，神族都因为他毁灭了，他能就因为一个九华莲灯就从世间消失了？
顾浅羽不知道凌玖去什么地方了，反正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菩萨笑了笑，“有因才有果，你种了什么因，自然结什么果。”
顾浅羽黑人问号，不理解菩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力气跟地藏王菩萨绕圈子。
“您是菩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听不懂，估计您也不会跟我说明白。现在世间已经变成这样了，九华莲灯的灯芯也封在了邪煞胸口，菩萨您就明白我告诉，真正灯芯在什么地方吧。”顾浅羽虚弱的开口。
九华莲灯本身有一个灯芯，只是被地藏王菩萨扣下来了，所以顾浅羽迫不得已才用了母鲛王油脂做的高仿灯芯。
“灯芯不在我手里，如今也没有另一个灯芯了。”地藏王菩萨的话意味不明，他顿了一下然后开口，“你看看手里的莲灯，上面应该还有一小截灯芯，这些灯光应当能救地府跟人间。”
顾浅羽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没有精力跟菩萨说话，只是随口‘哦’了一声，眼皮子总是往下耷拉。
现在顾浅羽是真的很累，身子仿佛反复被卡车碾压过似的，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哪怕是地藏王菩萨的佛光都不能让她立刻恢复体力。
顾浅羽昏睡之前听见菩萨说，“我让谛听带你回地府，灯芯还要你自己找回来，那是你……”
地藏王菩萨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顾浅羽彻底睡着了。
这一觉顾浅羽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以至于她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今夕何朝。
顾浅羽还纳闷为什么身上暖烘烘的，她侧头就看见了谛听那个大脑袋，它趴在顾浅羽旁边，尾巴缠着顾浅羽，还悠闲的在她身上轻轻拍打着。
“……”顾浅羽。
顾浅羽顿时就囧了。
见顾浅羽醒了过来，谛听拱着脑袋朝她蹭了蹭。
谛听已经跟地藏王菩萨坐化了，现在的它只是一个虚形，顾浅羽也是灵魂状态，委托人的身体就祥和的躺在一旁。
见身主的身体没事，顾浅羽稍微安心了一些，然后她打量了周围，看着眼前的废墟，她嘴角抽了抽。
“这里是……地府？”顾浅羽不可置信，她隐约记得她昏迷之前地藏王菩萨让谛听把她送回地府。
如今的地府就像被机关枪筛穿了似的，破败不堪，顾浅羽一点都没有看出过去地府的影子。
九华莲灯就摆在顾浅羽面前，她拿起了莲灯挣扎想要坐起来，但一动灵魂就抽疼。
见顾浅羽要起来，谛听直接用大爪子把她踩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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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5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5）
谛听的力道虽然不重，但动作很粗鲁，一爪子就踩到了顾浅羽胸口。
现在顾浅羽很虚弱，被谛听这么一搞，灵魂就更加单薄了，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谛听的大舌头就舔了过来。
顾浅羽被舔了一脸，她顿时有点生无可恋。
谛听舔着顾浅羽的脸，它的舌头就像汽车的雨刷似的，顾浅羽被它舔的睁不开眼睛。
见顾浅羽闭上了眼睛，谛听又趴到顾浅羽旁边，大尾巴缠着她轻轻拍打着。
顾浅羽睁眼看了一眼谛听，对方直接抬爪盖住了顾浅羽的眼睛。
被谛听这么折腾了一番，顾浅羽才明白这货的意思了，谛听是要守着她，让她好好休息。
顾浅羽闭上了眼睛，然后用意念催亮了九华莲灯，之后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莲灯最终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顾浅羽只能说听天由命了。
见顾浅羽睡着了，谛听靠在她旁边也闭上了眼睛，但尾巴还是不安分的拍在顾浅羽身上。
被九华莲灯的华光照着，顾浅羽整个人暖洋洋的，她不由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顾浅羽置身在茫茫天地之间，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大山。
顾浅羽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山，山峰高耸入云，连绵不尽，仿佛天地初始它们就矗立在这里，雄伟壮丽。
而站在山峦中间的顾浅羽，仿佛跟这些山命承一脉，她甚至能感受着大山的呼吸吐纳，感受着它们静态之下强劲的生命力。
山峦投下来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少年，他靠着山背，被山峦完全遮住了面容，显得异常单薄渺小。
顾浅羽也能感受到少年心境，这里的一切好像都跟她血脉相通似的。
少年就像埋在山峦下面的火种，静若处子，但真要动了，那就是火山爆发，吞噬一切的存在。
安逸的世界仿佛困住了少年的手脚，让他舒展不开，呼吸不畅，他只能缩在天地之间最阴暗的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顾浅羽的窥探了，缩成一团的少年看了过来。
顾浅羽仍旧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那双漆黑如罪孽深渊的眼睛，却直击顾浅羽的心脏，她的瞳孔不由一缩。
顾浅羽顿时就惊醒了，她大口喘息着，胸口仿佛压着什么似的，顾浅羽难受的很厉害。
起初顾浅羽还以为是被梦里的那双眼睛刺激的，但她睁开眼睛才瞥见谛听的大爪子，就那么赤果果搭在顾浅羽胸--前。
“……”顾浅羽。
看见睡得香甜的谛听，顾浅羽很无奈，这就是它所谓的保护？明明比她睡的还好，到底谁保护谁？
顾浅羽一动，谛听也醒了过来，然后乐颠颠地凑过来舔了舔顾浅羽。
这次顾浅羽的体力算是恢复了，见谛听老是闹她，她没好气的拍开了对方的大脑袋。
谛听也不生气，它站起来抖了抖身子，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一条金色的长鞭，它叼起来给了顾浅羽。
顾浅羽的法鞭就是谛听的宝贝，不过那是她在沈凉舟那个位面召唤出来的，没想到这个位面的谛听居然把自己的鞭子送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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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6章 我要你刻骨铭心（116）
这条法鞭跟顾浅羽之前用的不一样，它鞭身的经文更多了，而且还挂着一颗金色的小铃铛。
谛听叼过来的时候，铃铛就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跟普通铃铛的音色不同。
“真要送给我？”顾浅羽惊喜地接过了这条长鞭。
鞭子没有的时候顾浅羽还难受了一会儿，毕竟它陪伴了她那么多位面，算是她最趁手的一个武器，突然就这么没有了，顾浅羽一时还不习惯。
谛听拱了拱顾浅羽，然后驮起了顾浅羽，冲破了眼前的结界，把她叼到了奈何川的岸上。
谛听又舔了一下顾浅羽，它才转身没入了奈何里面，回到了地藏王菩萨身边。
顾浅羽一时有些懵，她看着忘情川，看着奈何桥，以及周遭的地府，惊奇的发现地府好像修复回原来的样子。
看来是九华莲灯起到了效果，这让顾浅羽深感欣慰，真没白折腾这么一圈。
现在顾浅羽还是灵魂状态，身主的身体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她醒过来就一直没有看见。
因为有天灵佛根在，灵魂状态的顾浅羽周身金光，一般的厉鬼都不敢靠近她。
很快顾浅羽就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观，吸引不少鬼差，但他们也只是远观着，不太敢靠近顾浅羽。
没过一会儿精分的判官就来了，大概是顾浅羽拯救了地府，判官对顾浅羽的态度非常和蔼，上来就是那张慈悲温和的脸。
“姑娘，你终于来了，要不是姑娘舍身取义的去封印邪煞，地府早就消失了。”判官恭恭敬敬地给顾浅羽施了一个礼，“姑娘是大德之人，日后一定会有好造化。”
顾浅羽没理会判官的吹捧，她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人类也都恢复了吧？”
“恢复了，那九万三千七百冤魂也还阳了，都是姑娘的功德。”判官连忙说。
难得判官连着给她好脸色，顾浅羽竟然一时有些不适应。
见人类没事了，顾浅羽也就放心了。
“敢问姑娘，那个邪煞还镇在地府吗？”判官提起凌玖，面上就染了一丝担忧。
“我也不知道。”顾浅羽实话实说，“我最后见他坠入的黑暗，不知道是被再次封印了，还是彻底消失了。”
听见顾浅羽的话，判官担心更甚了。
“白无常呢？如果他还活着，我能不能见见他？”顾浅羽问。
白无常跟凌玖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这世上唯一能感应到凌玖是否还在存在的，除了白无常顾浅羽想不到第二个了。
“这个自然，姑娘想见我这就安排。”判官答应的很快，他比以往好说话了许多。
白无常罪孽滔天，残害了许多的无辜，就连阎王爷他都敢杀，现在已经被判官关了起来，连同黑无常也受到了牵连。
白无常本身就背负着十生十世的罪孽，哪怕判官不罚他，他也日日煎熬痛苦着，所以判官并没有把白无常下了十八层地狱，仅仅只是关押了起来。
判官没有着急处理白无常，是想着顾浅羽回来再做决定，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几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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