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少女心又炸了!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堪比福尔摩斯,果然不假。
向晚心里的忐忑与第六感,又一次得到了印证。
她与方圆圆的车刚在兰桂香坊的街口停下,就看到白慕川从警戒线里挤出来,唐元初与谢辉在两边为他开道,他沉着脸从围观的人群中走过,高大的身影,冷肃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引人注意,而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头埋在他的怀里,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只有长长的头发从肩膀垂下来。
看不清她的脸。
向晚却可以肯定,那是谢绾绾。
警车,10急救车,就停在兰桂香坊的外面——
白慕川步子迈得很大,神情焦灼。他没有看到向晚,匆匆走向推着担架赶来的10医生,把谢绾绾放到担架上,又帮着往急救车上送……
“黄何!黄何!你在哪儿啊?”
方圆圆冲了过去,站在人群外,拼命地大喊。
然而,她没有把黄何喊出来,却成功吸引来了白慕川的目光。
“向晚?!”
白慕川站在救护车前,喊了一声。
隔着人群,向晚朝他挥了挥手,表示看见了他。
警车在、救护车在、案子在、他是警察。
没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贵重,向晚不能因为心里莫名的那点酸在这个时候吐槽他什么。
尽管这个男人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刚跟他表白过,并保证要与谢绾绾保持距离。
至少在她没有同意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只是单纯的同事。
方圆圆也看到了白慕川,转头看一眼向晚,惊喜不已。
“表姐,那不是白警官吗?走,我们问问。”
她没见到黄何,又进不去警戒线内,有点急眼了,拉着向晚就往前冲。
“白警官!白警官!你有没有见过黄何啊!他在这里上班的……”
现场一片混乱,人群嘈杂不堪。
白慕川没有听清方圆圆说什么,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关上了救护车的门,回头催他。
“警官,这位是你的家属吗?她情况不太好,我们要马上送医院,你要不要跟车?”
他对谢绾绾的紧张样子,让医护人员本能地认为是家属了。
白慕川啊一声,看了向晚一眼,正要说话,救护车里就传来谢绾绾虚弱的声音。
“小白……”
白慕川回头看了一眼,对向晚抱歉一笑。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不要乱跑,回去等我消息。”
向晚勾了勾唇,不甚在意地冲他挥手示意,不说话。
白慕川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似乎想说点什么……
这时,救护车司机又摁了一下喇叭,医生再次催促。
街口都快堵住了,这里交通情况相当不好,他们耽搁时间不仅影响交流,更影响救援……
白慕川抿了抿唇,回头看向晚一眼,三两步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离去。
向晚站在原地看了一会,默默收回视线。
“我想进去找一下黄何。唐警官,麻烦你帮帮忙好不好?我不添乱,我就找一下黄何……”
方圆圆情绪有点激动,恨不得跳脚。
警戒线外站满了人,警戒线内一片狼藉。看得出来情况很糟糕,连特警都出动了,现场陆续有伤者从里面被抬出来,这个情况下,警察是不会允许无关群众进去的。
尽管唐元初认识方圆圆,对她的要求也有些为难。
“你不能进去。有黄何的消息,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你……”
“什么叫有黄何的消息?”方圆圆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他就在里面上班的啊,出事之前,他还在跟我聊天呢?唐警官,你们都没有看到黄何吗?”
唐元初抿一下嘴,摇头。
“人太多了,刚才都在忙着疏散,真没注意。这样好了,你先回去,我进去帮你找……”
方圆圆快哭出来了:“……好,我就在外面等,就在外面,你记得帮我找……”
这个时候,谢辉在那边喊人。
唐元初冲方圆圆和向晚摆了摆手,“我先去忙,有消息联系。”
他跟着谢辉走远,方圆圆双手垂下,整个人精神都垮了。
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像个没骨头的游魂似的,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兰桂香坊的大门,也一遍一遍拨打黄何的电话。
向晚默默陪着她,揽住她。
也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看着她双手不停在颤抖……
局外人总是清醒的。
对于方圆圆的紧张,向晚理解,但比她更乐观。
没有找到黄何,那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大事。首先黄何是个老刑警,他非常懂分寸,临危处置能力也很强,其次,如果他真的身受重伤,这个时候,早就被人抬出来了,不会唐元初他们都没有见到他……
“圆圆!”
向晚刚想到这里,就听背后传来一声低呼。
方圆圆受到惊吓一般,身体狠狠一震。
然后,她一点点转过身来,看着从天而降的黄何,扯了扯嘴巴,突然,哇一片哭了出来。
“你怎么受伤了……”
“没有没有。”黄何扯了扯溅了鲜血的保安制服,“别人的血!我刚才追人去了……”
“你个死鬼,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方圆圆骂着骂着,突然捂着嘴巴,朝他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黄何双臂张开着,开始不敢碰她,怕身上的血迹沾上她,可方圆圆哭得太伤心太狠,他喟叹一声,终于无奈地将她紧紧抱住,头低下来,安抚地抚摸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哭,很多人看着呢……”
“呜……谁爱看就看呗。”
失而复得的激动,让此刻的方圆圆无所畏惧。
旁边有人举着手机在拍照,黄何发现了,有一点尴尬。
这时,一个记者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拿着话筒,微笑着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请问你就是事发时勇斗歹徒的那个保安吗?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可不可以给我们半个小时……”
黄何腾出一只手,挡住镜头,侧过身体来把方圆圆挡在怀里。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英雄事迹,让更多的人……”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吓倒了。”黄何尴尬一笑,“我认为安抚我的女朋友,比做英雄更重要。谢谢!”
哇!人群里爆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叫。
“好帅!他好帅!好man啊!”
“还很疼女朋友。”
“男友力爆棚!”
“我要发朋友圈,我又要换老公了,我爱上了这个保安……”
有女生对着方圆圆和黄何咔嚓咔嚓拍照,发出连声感叹。
方圆圆被黄何抱在怀里,听到别人的夸赞,瞬间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自豪感。
她破涕为笑,抱得黄何更紧,“完了,你被好多妹子看上了,要怎么办?”
这原本是她的玩笑,没有想到黄何很认真,突然抱住她转身对那两个说话的女生严肃道。
“麻烦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妹子:……尴尬。
方圆圆:……心怦怦跳,恨不得钻地缝。
“傻不傻啊你。走啦!丢死人了……”
说什么丢人,明明脸上都乐开了花了。
向晚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方圆圆一脸的幸福,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不由自主爬满了笑容。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得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是么?
世界上,还是有简单而纯粹的感情存在的……
黄何要留下来做笔录,处理一些酒吧的事情。
得知他安全,方圆圆没了顾虑,也听话地准备跟向晚回家。
不过,为了跟黄何随时随地保持联系,方圆圆特地在离开之前,跑去街对面的手机店里,临时给黄何新买了一个手机,又搞了一张卡,不好意思地塞到他的衣兜里。
“算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黄何微微惊讶:“……圆圆?”
他的手机在现场被摔坏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想这件事情。
方圆圆的举动,像一股暖流浇在心里,瞬间红了他的眼圈。
“……我回头再给你钱。”
“说了是礼物。谈钱伤感情!”方圆圆瞪他一眼,又娇羞地抿笑,“快去忙吧,我走了。一会警察又来赶人。”
现场都在疏导群众离开,她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然要全力配合。
黄何回头看了一眼,喉咙竟有点哽咽,“我明天来找你。”
“嗯。”方圆圆害羞地倒退着,冲他挥手。
走了几步,又冲过去在他腮边一吻。
“我等你!”
少女情怀复杂啊?她那矫情的小模样儿,被向晚笑了一路。
“你说你平常买个菜都那么抠门,怎么说买手机就买手机,突然就大方起来?”
“你管我?”方圆圆知道她在调侃自己,满脸幸福地抿着嘴笑一下,又把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噫不对啊,刚才我们是真的见到白警官了?没错吧?”
那个混乱的瞬间,她脑子里只有黄何,现在回想发生的事,竟然有点不确定。
向晚吸一口气,哈一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看你啊,中了一种叫黄何的毒……”
“你才中毒!”方圆圆瞅她半晌,“白警官是不是抱了一个女人出来?然后跟着上了救护车……表姐,那女人是谁啊?天!该不会这货脚踏两只船吧……”
“想象力丰富!”向晚懒洋洋地翻个白眼,“你不做编辑写小说,肯定比我火!”
“不要转移话题!”
“他是警察,做该做的事而已。”向晚叹一口气,“何况,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方圆圆小姐,不要随便置疑别人!”
“忾!我看你才矫情。不是他的女朋友,我说他不好,你干嘛帮他说话?”方圆圆大声嗔她:“表姐,我说你能不能勇敢一点,直面内心的**。告诉我,你到底要程正,还是要白慕川?”
“我内心的**就是……方圆圆,我被你投喂了一晚上狗粮,好想打死你!”
“……”
法制社会,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上新闻,更何况兰桂香坑这么大的事?
明星粉丝掐架斗殴,这不仅上了社会新闻,更吸引了社会各界人士对此进行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探讨,新媒体人更是分分钟抢占热点,各种论点文章轮番推出,从朋友圈到微博,各种社交媒体上,几乎都被这个新闻刷了屏。
如此一来,本就掐得厉害的各家粉丝,搞得像杀父仇夺妻恨……
好一出闹剧!
方圆圆已经洗漱去睡了。
向晚一个人坐在房间,看着新闻,想着小说情节。
答应了白慕川,要把这个案子写进去。
可上一段还没有写完,又出了兰桂香坊的事……
盗窃杀人与斗殴伤人,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情,不过涉及主角的相同,让向晚条件反射地归为了一个案子。
因此,她的关注点与网络上大多数人都不同。
在叶轮与谢绾绾的事件中,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一般来说,明星八卦变成热点,很多都是公关团队在人为炒作。可这件事,到底是剧组,是影视公司,还是别有用心的人?
向晚写了几段,精力有点飘,思维点始终集中不了。
看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了。
她打个呵欠,摇了摇混沌的脑袋,准备洗漱睡觉。
嘀!短信来了。
……
深夜会给她发短信的人只有一个。
白慕川。
在社交app如此发达的今天,他们俩始终没有互加微信与qq,还用着最传统的短信交流,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谁也没有主动加谁。
很默契地对此保持了一致节奏。
而这,也就很容易变得与众不同。
向晚突然想,她一直觉得白慕川与别人不同,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的心理暗示?
最近心理学的书籍看多了,有点走火入魔。
她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信息,情绪平静得自己都奇怪。
“睡了吗?”
简单三个字,是白慕川一贯的风格。
向晚摩挲着手机屏幕,考虑了一会,回复一个字:“嗯。”
“骗子!睡了还会回信息?”白慕川的消息没有表情,可向晚却从中察觉到他的了轻松与笑意。
心里微微一窒,她想了想,问:“谢绾绾没事了吧?”
白慕川:“嗯,情况稳定下来了。我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去现场……”
都这个点了,还要去忙。
做警察真心不容易。
向晚:“行,你忙吧。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叫我。”
很客气的一种交流,是朋友,又是下属对上司。
白慕川沉默一会,发来一条:“需要啊。一会收工后,可不可以来借用一下你的床?”
床……
向晚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拉了拉被子。
“不可以。再贱!”
“只在你面前贱。”
不要脸!向晚抿了抿嘴,突然一笑,将聊天记录从上往下又翻看一遍,默默放下手机,没有再回复他。
夜晚,人的神经太敏感。
所以在深夜,不适合做任何决定。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
心里装着事,她睡得不太舒服。
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被门铃声吵醒。
昨晚方圆圆跟黄何聊天到深夜,这个时候睡得像猪一样,对门铃毫无反应,向晚苦逼地打着呵欠下床,趿着拖鞋出来。
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她拉开门,“找谁?”
门外的小姑娘抱着一束鲜花,看到她,双眼一亮,“女士,我是给您送花的。麻烦你签收一下。”
送花?向晚狐疑地看着她,没有接。
小姑娘眼睛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你男朋友昨天晚上在我们店里买的,特地吩咐我今天早上送过来。喏,里面有卡片!”
男朋友?她啥时候有男朋友了。
向晚慢腾腾地接过花束,从中间抽出卡片。
“朕的女王,笑纳!”
她抿了抿嘴,对小姑娘说了一声谢谢,抱着花回屋,放在茶几上,端详好一阵,给白慕川打电话。
“喂!”他声音很精神,不像从睡眠状态被吵醒的样子。
向晚皱一下眉头,忘了问花的事,“你还没有睡觉?”
“唔!”白慕川没有否认:“怎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向晚沉默。
看着那束花,不知道怎么表态。
“说话!我忙着的。”
霸道!又讨厌!
向晚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妖艳欲滴的花瓣,内心的涟漪一圈圈荡漾。
“谢谢你的花。这次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什么意思?”白慕川懒洋洋地问:“我人生的第一次呢?你不能拿走就不负责任吧?”
鬼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
“少点套路!”向晚哼笑一声,“谁知道你用这招骗过多少女孩子?”
“喂!请对英明神武的白警官客气点!长这么大第一次呢,还是有点害羞的……”
害羞个毛。他轻快的语气,听上去可不像害羞。
向晚信了他就有鬼。
她抱着花嗅了嗅,懒懒躺在沙发上,“我就不客气,你要怎么着?”
“揍你!”
“呵呵,就像你揍得着似的。”
“试试?!”
白慕川刚刚说完,门铃就响了。
向晚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挂了。有人找,我去开门。”
她挂断电话,走到门边,往猫眼看了一眼。
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噫,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啊。
向晚警觉心顿时,站在门背后,喊了一声,“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憋着气的声音:“抄气表的!”
大清早的抄气表……
向晚哼一声,慢慢拉开房门,斜视他。
门外是白慕川疲惫却带笑的俊脸。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身整齐的警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看她的双眼里散发着迷人的光。
“看我揍不揍得着你。”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浅浅的鬓发上,照得他的脸棱角分明,也让他的疲惫,无所遁形。
向晚站定,看着他,一动不定。
“让开门!警察叔叔查房!”
白慕川似笑非笑,那表情撩人得偶像剧,又像一把杀伤力巨大的刀,把向晚的心脏切割成一片一片,怎么都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心,也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
“这么早干嘛来了。还穿警服?你确认没病?”
白慕川哦一声,抬袖子嗅了嗅,又自恋地朝她一笑。
“特地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来的。是不是很帅?”
哦呼!是很帅。
她的少女心都快炸裂了!
可他到底要干嘛?
向晚眯眼,就那样看他,不说话。
白慕川淡淡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像那一抹初升的朝阳。
“我认为这样会更正式一点,问题也会更为庄重。”
“你想问什么?”向晚抬了抬下巴。
“我想问——”白慕川神情带笑,“向晚,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未完待续)
第121章,失踪
十里春风拂面来。
向晚这一瞬间,想到的是这句话。
白慕川声音很好听,略沉,带笑,淡淡的,撩人心弦。
白慕川的眼窝很深,看人时格外专注,那眼就像不是普通的眼,像有星辰,像有波光。
白慕川此刻很真诚,高大的身影清俊温文,一身警服正直阳光。
他像一团火,会把人灼烧的火。
向晚默默看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看到了彼此的距离。
所以,她说:“不可以。”
温柔的眼瞬间变成锐利的刀。白慕川沉下脸,“向晚,你怎么耍赖!?”
向晚略抬下巴,“我怎么耍赖了?”
白慕川哼笑,“昨晚我们说了那么多,敢情你全没往心里去?”
向晚不说话,也不敢说话。怕暴露了此时奔腾的内心,只静静看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白慕川:“你说我们的问题就两个。第一,你怀疑我的真诚。第二,你对我和谢绾绾的感情有疑惑。我说我可以解决,对不对?”
“有这回事?”向晚装傻。
“无赖!”白慕川狠狠剜她。
“行,就算我说过,你认为你解决了吗?”
“第一个问题!”白慕川低头看一眼自己,挑挑眉梢,“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的诚意?”
鲜花、警服、大清早来报道。要说毫无诚意,有点过分。
更何况,这个事情本来就不算向晚的纠结点。
她想了想,似笑非笑,“继续啊?就这样完了?”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白慕川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呵一声,不甘心地咬牙,“向晚,你这女人……真的很可恶,你知道不?”
“那你还来找虐?”
白慕川沉眉。
片刻,他点点头,喟叹一声,“谁让你是朕的女王?好吧,让我进去,我们重点说第二点!”
呃!第二点?
向晚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难道他要对她坦承他跟谢绾绾的事儿?
不是说为了诚信打死都不说?不是说要保守秘密的?
白慕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了摇头,从她左侧侧身而过,“没办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以委屈手足,不能不穿衣服……”
噗!
这解释,满分。
不过,向晚隐隐听出点儿不对。
“手足?你说谢绾绾?”
白慕川挑挑眉,“在我心里,她和权老五没什么区别。”
“呵呵!区别还是很大吧。”向晚懒洋洋地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抱臂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至于她比权老五腰要细些,皮肤要滑些,抱在怀里嘛肯定要柔软一些……”
“噗!”白慕川一口水刚含入嘴就直接喷了。
挑挑眉,他咳嗽着,轻笑出声,“你在吃醋?”
“滚蛋!”向晚慢吞吞坐下来,挑眉反问:“女王会吃醋?”
“是,女王。”白慕川表示认同地点点头,重新喝了一大口水,舒服地叹口气,懒洋洋在沙发上躺着,“舒服。好想睡觉……”
累了,困了,他说着眼皮都在打架。
向晚眉梢一扬,“你还没有告诉我,第二点是准备怎么解决的?”
白慕川眼皮打着架,似眯非眯地噙笑看她,朝她勾了勾手指,“你坐过来,我就告诉你……”
“……”
这家伙!
向晚一怔,正要怼他,门铃响了。
谁又来了?向晚刚要起身去看,白慕川就倾身过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不要理他!”
他?他知道是谁?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不动声色。
门外的人不甘心地又敲了几下,然后,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他懒洋洋接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程正的声音:“开门!”
白慕川嘴角微勾,带笑的眼神扫过向晚瞬间呆愣的小脸儿,本来很想捻她一把,可手刚刚抬起,被向晚一瞪,他又轻咳一声,收回来曲指揉一下自个儿的鼻子,笑得又坏又狡。
“你知道我在?”
程正:“看到你的车了。”
白慕川抬抬眉梢,挂了电话,松开向晚的手,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嗯,很有主人翁精神,一点儿都不见外。
“哟,大清早的,这么客气干什么?”白慕川热情地接过程正手上的早餐,“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要带也带点值钱的嘛。”
程正穿了一身运动服,看来是刚刚晨练回来,大概上楼时走得很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有隐隐的汗意。
他与白慕川站在一起,明明他才是刚刚运动过的人,却始终沉冷无波,甚至不如刚刚熬了一个通宵的白慕川显得阳光有精气神儿。
“这么早过来,有事?”程正反问。
“哦。”白慕川莞尔,“来找晚晚,谈点私事。”
晚晚,叫得好肉麻!向晚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家伙不去演琼瑶剧真是白瞎了。
这个节骨眼,她不适合插嘴。
程正的目光却是落在茶几上的鲜花上。
他目光微沉,“黄色百合花,虚伪与放荡。”
程正还懂得花语?
看白慕川当即沉下脸,向晚忍不住想笑,却故意瞄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原来百合还有这层寓意?怪不得!别说,挺适合白队的。”
“嘿。我说你,胳膊肘儿往外弯是不是?”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警告般扫过她,然后也不管程正怎么想,拎着他带来的早餐就招呼向晚,“小傻子,还在发愣?赶紧来吃东西。”
向晚:……
二十六岁高龄!被人叫“小傻子”,好羞羞哒……
白慕川等她走过来,亲热地笑了笑,又回头望程正。
“程队,吃过没?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程正像往常一样,清冷面孔,并无表情。
他坐在白慕川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淡淡看着朝白慕川移动的向晚。
这就很尴尬了!
向晚没法一个人承受被两个男人审视的压力,尬笑一下,就进屋把方圆圆从睡梦中叫了起来,美其名曰:一起吃早餐。
四个人相处一屋,其中三个人情绪怪异。
只有方圆圆是恋爱中的小女人,被滋润得眉眼生光,完全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看什么都带笑。
“白警官,昨天晚上兰桂香坊的事儿,你们都解决了吗?”
八卦之心啊,人皆有。
她憋了一晚上,就想问。
可白慕川皱了下眉,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知道方圆圆所谓的“解决”是什么程度的“解决”。
他点点头,准备敷衍过去,方圆圆哦一声,马上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对哦,昨天晚上我跟表姐过来,好像看到你抱着个妹子上救护车,那妹子是谁啊?”
可怜的白警官正喝豆浆呢。闻言一窒,又呛住了,一时间,喉咙咳得快要冒烟,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简直便宜了程正。
他看好戏一般,懒洋洋跷起二郎腿。
“咳咳……咳咳咳……”
白慕川咳个不停。
向晚看着他,有点好笑。莫名地觉得很好笑。
“白队一早上就呛了两次。是今天状态不好,还是豆浆不好喝?”
“状态还行。就是豆浆有点酸。”白慕川给她个意味深长的笑,叹一口气,又回头看沙发上的程正,“嗳,我说程队,下次换家店吧。这豆浆也太酸了!”
程正躺着也中枪。
“我不是买给你吃的。”
白慕川斜他一眼,冷笑,“那你可真贴心。知道晚晚喜欢吃酸的,没事就给她来一壶?”
程正与他对视。
两个人的目光里,有那么一丝意犹未尽的烽火在燃烧……
哪怕向晚是局外人,也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明显是在怪程正告诉她谢绾绾的事……
完了!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向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犹豫着要怎么圆场,他俩居然自行消化了内部矛盾,各自收回了视线,一个喝水,一个喝豆浆。
更不可思议的是,接下来,他们居然聊起了正事。
“听说昨晚死了一个?”
“不。准确说。死了两个。”
“两个?”程正似乎有些意外,“这么严重?”
白慕川不冷不热地哼笑,“真羡慕程队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才来问情况。”
“……”程正沉吟,“不就是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这个事件的定性不会这么单纯。”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组织、有预谋、有人员伤亡,几乎都可以和黑涩会火拼相提并论了,又怎么会只是普通的寻衅滋事?
程正想了想:“死的都是什么人?”
白慕川:“一个女中学生,十六岁,叶轮的粉丝。”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目光若有似无掠过向晚的脸,轻咳一下,“另外一个是谢绾绾的助理……”
啊!向晚惊住,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谢绾绾的助理死了?
那助理应该是当时最接近谢绾绾的人,她死了,那谢绾绾当时面临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粉丝疯狂起来,好可怕!
但她们的热血到底被谁利用了?
向晚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问:“怎么死的?”
白慕川见听到谢绾绾并没有异样的表情,叙述也平静多了,“助理为谢绾绾撑住了致命一刀。至于那个中学生,是被失控的人群踩踏而死的……”
兰桂香坊酒吧,那个点正是上客的时候,人多,热闹,音乐、酒精,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一旦发生突发状况,拥挤、踩踏,很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真是。”向晚惋惜地说:“追什么星啊……”
白慕川看她一眼,目光**辣的。
向晚想到自己追沐二少的事,瞪回他一眼。
“我那个可不一样。我那是有营养的追求自我价值提升。”
白慕川一笑,站起来。
“快吃。吃完我们归队。今天会比较忙。”
嗯?向晚狐疑地看他,“你不休息一会?”
白慕川抬腕看了看时间,“一会再说,到队上再眯……”
停顿一下,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毫不避讳程正与方圆圆,扭头看着向晚,眉眼里全是笑意,“难道你准备借床给我睡?”
向晚:……
两个人目光互视,打架。
……
去大队的路上,向晚思维沉淀下来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白慕川说要交代的第二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说明白啊?
怎么莫名其妙地,话题就被带偏了?
不过,白慕川累得车都没有开,直接丢在小区,然后坐了程正的车,上来倒头就睡,她又怎么可能把他揪起来问?
更何况,主动问他,他不是更嘚瑟了?
好像她真的很在乎似的。
向晚想到这里,暗自一哼,侧眸看向闭眼沉睡的白慕川。
醒着的他眉眼飞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与活力。睡着的他,五官沉静迷人,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微翘的唇角,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没有一处生得不好看……
“在看什么?”白慕川没有睁眼,懒洋洋问。
向晚被他吓了一跳。
他闭着眼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刹那,像偷东西被人逮住了,向晚脸颊唰地一红,耳根都烫了。
“程队还在前面呢。”白慕川稀开一丝眼缝,带笑睨他,“不要无视人家的存在。要学会克制,嗯?”
这话真欠揍啊!
无辜充当了免费司机的程正,心里一定有一句mmp想讲……
但他沉着脸,就像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充耳不闻。
这修养,这素质!
讲真,向晚都有点佩服。
她吸一口气,恶狠狠剜白慕川一眼,笑得阴险。
“我不知道你跟程队……呵,不好意思。”
白慕川:……
程正斜一眼后视镜:……
他们到大队的时候,队上的同事也陆续到了。
兰桂香坊的事情,算是一个特大案件,分局成立了专案组,由王局亲自领导。
向晚跟着白慕川进去,感觉到的气氛,紧张而逼仄。
大家都在忙。
数据显示,除了谢绾绾的助理于蕙当场死亡之外,还有伤者二十余人,其中重伤五人……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怎么又跑来了?”王局看见今天“盛装”来上班的白慕川,完全不能理解,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白慕川身板挺得笔直,“我不困。”
王局看他几秒,哼一声,摆摆手坐下。
“大家对一下情况。小白,你来组织案情分析。”
白慕川点点头,不客气地坐下来。
数字化办公就是科学,哪怕向晚完全没有参与昨天晚上的案子,可从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和数据资料,很快就把案件了解清楚了。不过,从目前警察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更倾向于聚众斗殴的定论……
“白队!”
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谢辉就急匆匆敲门进来。
“我们接到110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消息,有人报警,说昨天晚上在兰桂香坊,还有一名女大学生失踪……”
女大学生名叫曹梦佳,昨天刚从京都飞到锦城。
报案的人,是谢绾绾粉丝团的成员。
曹梦佳偷偷跷课到锦城来,是为了声援谢绾绾。在这之前,这个报案的粉丝团成员只与她在网上交流过。为了节约钱,两个同时来锦宫声援的同学,订了一个标准间,打算同住。据报案者说,当晚她们一起到了兰桂香坊,与叶轮的粉丝发生了争执,在混乱中,她们走散了。
这位同学还交代,去之前,她们没有想过会跟对方动手,她也没有带凶器,只是吵着吵着,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后来听到有人喊“杀人了”,她就吓住了,疯狂往外跑。那个时候,她已经找不到曹梦佳了……
回到酒店,她担惊受怕一夜,本想偷偷回家。
可一直没见曹梦佳回来,她踌躇再三,这才选择了报警……
“联系不上。手机关机。”
失踪一个晚上,其实不到立案的时间。
但在兰桂香坊失踪,意义就不同了。
谢辉说,“我们查到她入住的宾馆,刚才打电话确认过。情况属实…”
也就是说。
人确实不见了。
向晚内心怦怦狂跳。
一种又要出事的感觉,让她呼吸都有些紧迫。
白慕川看她一眼,站起来,“我过去看一下。”
……
又一次跟随白慕川出警,向晚并没有因为习惯而变得淡定。
“累吗?”白慕川侧目,看一眼她紧紧抠着的手指。
“不累。”向晚很想说,累的人应该是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转而说:“女大学生失踪与昨天晚上的斗殴,是独立的案子,还是相关的案子?”
白慕川目光一沉。
“暂时不能确定。”
向晚嗯一声,看着他深幽的眸,眉头皱起,有一种奇怪的无力感……就像一只被人拽在手上的风筝,只能随着别人的力度被拉远或拉近,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很不巧,曹梦佳居住的宾馆,与谢绾绾是同一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来追星的人,当然想方设法与偶像住一个酒店。
他们刚到宾馆,客房部经理就亲自迎上来,一路把他们送到了曹梦佳居住的房间。
“到了。就这儿。她们是在网上预订的房间,一共订了两晚。入住后放个行李就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了一个女生,另一个,至今没有回来。”
经理站在门边,客气有礼地交代着事情的经过,目光不时瞄着白慕川,试图从警察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白慕川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报警那个女生呢?”
“说是赶飞机,有需要随时联系她。呵,小姑娘,可能是怕了,吓跑了。”经理摊手,凝重道:“我们也没法拦她。”
白慕川点点头,回望唐元初。
“一会拿入住记录。”
“好的,老大。”
几个人分开行动,在房间里搜查行李。
白慕川不动声色,向晚跟在他身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感,就像入了一个混沌的局。
“老大,没什么发现……”
曹梦佳随身的行李里,除了衣服与洗漱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白慕川不说话,看一眼被打开的行李箱。
慢慢的,他走过去,低下头,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灰名单》?”那本书向晚太熟悉了,不等他开口,就说了出来,“她也喜欢看这个书?”
一般情况下,去外地都带在箱子里的书,肯定是很喜欢的了。
大概喜欢同一个作者的原因,向晚生出恻隐之心。
“希望这女生不要出什么事啊?”
几个人在房间里查找线索,向晚却拿起那本《灰名单》随意地翻开。
在那本书大概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个书页被折了起来,标记着主人的阅读进度。
向晚对《灰名单》这本书的剧情太熟悉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案子……
“白慕川。”她迟疑一下,叫他过来,“你看。”
白慕川低头接书,“怎么了?”
向晚:“她在看这个案子……”
在那个案子里,一个女大学生为了跟男朋友私奔,背着父母千里迢迢跑到男友所在的城市,随即失踪,只有行李留在酒店……
白慕川眉头蹙起,看她一眼,合拢了书。
“走吧!”
没有别的发现。他叮嘱经理,这间房暂时不要人进来,然后下楼离开,却在酒店大堂里,遇到谢绾绾的另一个助理。
“白队。”那个助理显然认得白慕川,看到他就疾步过来。
白慕川冲她点点头,看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情况怎么样了?”
女助理眼圈通红,显然也是一宿没睡的样子:“今天好些了。我回来拿点她的换洗衣物……唉,于蕙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白慕川沉默一下,点头,“你告诉她,我今天下午过去,了解一些情况。”
女助理点头,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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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事件再次升级
向晚站在旁边,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但凡是谢绾绾的事,她都告诫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八卦……
所以,她没有问,从酒店离开回到队上,都淡定从容,不多半句嘴。
整个上午,白慕川都很忙碌。
刑侦工作的琐碎繁杂,没有亲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案件重大,涉事人员较多,洪江区刑侦大队的人手根本不够,市局特地调派了人手过来协同处置。如此一来,总算可以腾出手,好几个一宿没合眼的民警都被白慕川强制要求回家休息。
但他没有。
在工作上他像个铁人,始终站在一线,成为这千头万绪的案情处理的中央枢纽。
这些事,向晚都看着。
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是最吸引人的。
有颜值且认真工作的男人,就是一个移动的发光体,行走的荷尔蒙。
尽管他那么憔悴,双眼都是红血丝,但今天的白慕川在向晚眼里,变得又与往常不一样。人与人的关系、观感,都是随着接触的时间慢慢变化的。不管他对待感情如何,但向晚必须承认,他是个好警察。
也正因为此,他在工作间隙中抽时间回家换衣服来跟她表白的小插曲,分量也变得重了不少……
向晚不是警察,对队上很多处置工作都没有办法帮忙,她能做的,就是打打下手,跑跑腿,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即便这样,到了中午饭点,她两条腿也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她碰到了梅心。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坐一张桌子,却没有什么交流。梅心默默低头吃饭,而向晚吃饭的习惯不太好,一边吃,一边拿手机在看《灰名单》那个案子……就是曹梦佳失踪前正在看的案子。
饭后回到办公室,她开始写自己的更新——
她听了白慕川的意见,把谢绾绾的两个案件串到一起。在她的书里,那个失踪女生迷上《灰名单》这本小说。但她喜欢的角色,却不是女一号,而是反角男三号,她也因此喜欢上了饰演这部电视剧男三号的明星。
在明星粉丝撕逼事件中,她受人煽动,从京都飞到锦城,特地打入女一号粉丝内部做“间谍”,试图在酒吧攻击女明星。结果,离奇消失在酒吧里……
用真实故事上艺术化加工,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但尽管人名、地名等都不相同,依旧能够看出是兰桂香坊的案子。
因此刚刚发布,就吸引来一些了解事件的读者,不过观点却大多不同,有人觉得改编后更有故事性和趣味性,也有人说,作者为了点击率,故意瞎编乱造,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故作离奇处理,造作……
向晚翻看着书评。
下意识的,她想寻找那个id。
但她失望了,那个人没有发表评论。
不过,在她的章节发表后不久,社交媒体又一次爆炸了。
“本年度最离奇失踪案!”
女大学生曹梦佳,从宾馆出来,进入兰桂香坊有监控佐证。
不过,兰桂香坊前后两道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出去。
也就是说,一个活生生的女大学生,在兰桂香坊凭空消失了。
“表姐,这是真的吗?”方圆圆熊熊燃烧的八卦心,让她按捺不住给向晚发来消息。
“什么真的假的?”向晚懒懒回她。
“就曹梦佳离奇消失在兰桂香坊的事情啊?咱们编辑部都在讨论呢?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上午队上已经反复研究过监控了。
曹梦佳有进入酒吧,但并没有拍到她离开。
调查发现,当时拿刀刺向谢绾绾以及她助理的人,正是这个曹梦佳。黄何目睹了她杀人的现场,但他冲过去要制止时,被一群人喝了酒斗殴的家伙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杀人后,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监控里,找不到她离开的痕迹。
莫名就不见了,怎么能不离奇?
可这些事情,向晚不能告诉方圆圆。
她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就当个八卦看不就行了?”
方圆圆:“我想知道真相嘛。”
向晚:“得了吧,找你家黄黄探寻人类起源的真相去。”
“你学坏了!”方圆圆嗤她一句,突然有一点丧气,“唉,我真不想我家黄黄再干保安了,尤其是酒吧那种地方,一言不合就打架,他干得也不开心……表姐,你帮我问问白警官呗,难道就不能让他恢复原职吗?”
“行,有机会我帮问。不过这两天可能不行,他太忙……”
“好啦好啦,你们都忙。表姐,我觉得你去了刑侦队,整个人都变了。一天神神秘秘的,一问三不知。心里藏着秘密不说,不憋得慌么?”
秘密……她有什么秘密?
向晚笑了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他们都有秘密,又都死于秘密。”
这是那天白慕川说过的话。
以前的赵家杭、田小雅,他们都有秘密……
现在的谢绾绾,甚至白慕川好像也有秘密……
那个疑似存在的慕后黑手,每一次杀人都没有脏过自己的手,都是用别人的手在杀人,而他究竟依靠在什么摆布别人?
……秘密。
向晚想着想着,神经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起身往白慕川的办公室跑过去。
“白队……”
门口,两个人撞个正着。
白慕川正要出门,背后跟着唐元初。
经过连续奋战,他的样子看着比早上还要疲惫,但双眼依旧有神。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向晚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白慕川皱了皱眉,“去医院。你要去吗?”
向晚想起来了,他之前在酒店说过,下午要去找谢绾绾了解情况。
“方便吗?”向晚想去,但怕白慕川误会她的用意。
思忖一下,她说:“那个……我刚才突然有一种想法。从谢绾绾的私人物品失窃到兰桂香坊里的斗殴杀人,包括女大学生失踪,会不会只是一个阴谋?人家要对付的人,也许就是谢绾绾,或者是……为了对付谢绾绾背后的你?”
“嗯?”白慕川挑挑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向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慢慢说。
“他们都有秘密,又都死于秘密。”
白慕川面色一变,“跟我来!”
一行人离开刑侦队,上车直奔医院。
可人还没有到,白慕川就接到谢绾绾助理打来的电话。
“白队,绾绾不见了。”
不见了?白慕川与向晚对视一眼,吩咐唐元初。
“开快点!”
警车疾驰过闹市区,到达医院。
女助理在医院门口等着,看见白慕川,明显松了一口气。
“白队你来了。怎么办?我们找不到绾绾了……”
白慕川边走边问:“仔细说说情况。”
“今天上午我不是回去帮她拿衣服了吗?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说你下午要过来。然后她就硬撑着要起来,要去洗澡……”
听到这里,向晚看一眼白慕川。
他面无表情,“然后?”
女助理说:“她身上不是还有伤嘛,我肯定不同意呀……但你知道她的脾气,闹起来谁也没办法,后来我就想折中一下,去打水给她擦洗。她同意了。可等我把准备好的水端过来,她却不在病床上……”
发生这种事,把女助理吓坏了。
她跟剧组另外两个同事还有经纪人一起,把医院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不见人影。
医院方面也不给看监控,需要警察过来确认。
白慕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行人正要去找医院要监控,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的,正是失踪的谢绾绾。
白慕川接起来,凝重地问:“你在哪里?”
“我没事,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没什么事……小白,你不要找我。”谢绾绾语气急切而焦躁,“你千万不要来找我,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好吗?”
白慕川沉吟。
看了身边的向晚和唐元初一眼,冲唐元初使了个眼色。
唐元初点点头,走到旁边打电话。
白慕川继续说:“这件事,已经闹大了。我没得选择!”
“求求你小白。求求你……至少现在……我不想让人知道……”
“我问你在哪里?”白慕川加重了语气。
“我要去把我的娃娃拿回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求你,不要再帮我,不要找我……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死,我宁愿死……”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激动、又紧张,崩溃而绝望。
白慕川听着,“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不要。小白,你不要找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来找我……我宁愿死,真的,我宁愿死……”
嘟嘟嘟……
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
白慕川迅速回头,问唐元初,“定位到目标位置没有?”
唐元初马上跟队上情报科同事确认了一下情况,苦着脸摇头,“时间太短,还没有来得及……就断了。”
“该死!”白慕川捏紧拳头,冲入医院。
向晚一惊,紧跟其后,“发生什么事了?”
白慕川不回答,找到院长办公室,做了个情况说明,然后在院长带领下前往监控室。
向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看他脸色难看,小声道:“白慕川,我是你们花钱请回来的顾问,你把事情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白慕川看她一眼,摇头。
“……”
不肯说,还是不方便说?
其实刚才向晚离白慕川很近,电话里谢绾绾撕心裂肺的几遍“宁愿死”,她听见了。
被谢绾绾绝望的情绪感染,她莫名就想到了孙尚丽,那个在帝宫跳楼自杀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孙尚丽为什么会自杀,但谢绾绾的“宁愿死”,震慑了她。
如果有人在逼她死,如果那个人就是神秘的慕后黑手,那谢绾绾就很危险了。
尤其可怕的是,如果谢绾绾现在死了,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孙尚丽?警方哪怕对案件有怀疑,也很难从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中找出他——一个疑似存在的凶手?
“你去打水之前,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白慕川在去监控室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问焦头烂额的女助理。
“没有。”女助理摇头,“她情绪很平静,只说要洗澡,另外就是有点嫌弃自己,一晚上没洗而已,就一定要洗……”
一个这样顾及仪表的人,是绝不会主动寻死的。
向晚凝重地想着,心弦绷得越来越紧……
从监控上,他们很快找到了谢绾绾。
她站在来来去去的医院大门口,戴着一个口罩,长发披散着,挡了大半张脸,一个人捂着腰东张西望,然后径直走出医院,走出了监控范围……
“白队你看,人离开医院了!没有再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院长的声音,明显轻松了。
人人都不想摊上事儿,尤其这种事情。
只要谢绾绾是主动离开地医院,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
白慕川看他一眼,点头道过谢,让唐元初把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回了大队。
接下来,他开始了撒网似的搜索。
然而,他们调查了医院周边的天网与各家店铺的监控,并没有找到谢绾绾的去向。
这个城市,太大了。
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走。
要找一个诚心藏在城市里的人,犹如海底捞针。
……
太阳西斜。
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办公室里,白慕川疲惫地坐下来,脸上郁气沉沉。
“白慕川,她会没事的。”
向晚看着他,胸腔也莫名充斥着一种忧伤的情绪。
她说:“我们还有时间。”
她又说:“你应该把她的事情说出来。这样,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到办法。”
白慕川无声地摇了摇头,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肺里。
向晚看着他指尖一闪一闪的香烟,“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你需要休息,这样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白慕川狠狠吸一口烟,“我应该早点想到的,这事怪我。”
“你别自责!”向晚有点心疼这样的他,“你只是一个警察,你又不是神。你哪里能知道别人会做什么?”
“向晚,我是不是很没用?”白慕川突然抬头,红着眼睛问她。
向晚愣在那里。
他看着她,浓重的呼吸像压抑着什么情绪,香烟行走在他的肺里,并没有为他减轻沉郁的状态,反倒让他深邃的眼窝,充满了深深的疼痛,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别人。
“我坐在这里,束手无策……还算个什么警察?”
向晚心里一抽。
莫名的,有点疼惜。
她看着他,“不是这么说的,警察的存在,从来都不能阻止犯罪的发生。你现在要做的,是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我睡不着。”白慕川揉头发,“我怕一闭眼,再醒来又听到什么坏消息。”
“我懂。”向晚突然有一些感慨,“你已经尽力了,是她拒绝了你的帮忙,是她放弃了自己……所以,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自己?难道有什么是比生命更贵重的?”
“有的。”
白慕川眼圈泛红地看着她。
“尊严、耻辱。”
尊严,耻辱?比生命更重么?
认识这么久,向晚还没有见过白慕川这个样子。
他向来阳光、硬朗,男人味十足。像一朵野蛮生长的向日葵,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这一刻的他,忧郁、沉痛,双眼里仿佛浸染了浓浓的悲伤,无处倾吐,明明那么帅,却失了精神,像一座精美的雕塑品,就那样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我没想到。”她艰难地润了润嘴皮,“没想到谢绾绾失踪,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白慕川一怔。
随即,他摇头,阖上眼,靠在沙发上深深吸烟。
“不是一回事。”
他说完,沉默良久,突然苦笑。
“也许,我只是累了,需要一个拥抱。”
向晚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
她站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
白慕川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拥抱他,身体一震,看她半晌,突然摁掉手上的香烟,将她狠狠圈住。
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他的头靠在她的胸前,听着同样强劲的心跳,一言不发。没有暧昧、没有旖旎,两个人像互相鼓励的亲人,又像无可取代的另一半自己。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懂得。
一个漫长的时间里,向晚没有动,白慕川也没有动。
无言地沉默中,他仿佛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
向晚低头看他一眼,正想让他在沙发上躺一会,他却突然抬起头。
“谢谢你,向晚。”
他就那样从她的胸口抬头,像个孩子,眼睛里盛满了阳光,一扫先前的阴霾,焦灼地神态也渐渐平复。
“我没看错人!”他说。
“嗯?”向晚不明所以,“什么?”
他不答,嘴角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突然站起身,也顺便把她抱了起来。
“干什么啊?”向晚紧张得心脏狂跳。
“现在不干什么。”白慕川瞄她一眼,看她脸红,把她放坐在沙发上,“你休息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呃,打什么电话要背着她?
向晚狐疑地看他。他却突然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是真的。”
“……”
这家伙!
向晚呆呆地看着他大步离开。
可他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凝重脸看她。
“在这里等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哦天!这是刑侦队啊!
她还能在刑侦队里失踪不成?
向晚有些哭笑不得。
但被他灼热的眼神熨烫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很古怪的,她并没有因为白慕川对谢绾绾的紧张而难受,或者吃醋。
反而因为这件事,更深刻地读懂了他,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时间过很慢。
向晚等得都快要睡着了,白慕川才推门进来。
“找到了。”
“找到了?”向晚看他一脸僵硬,有些莫名,“在哪里?”
白慕川抿紧嘴,拉起她的手腕,“我得马上赶过去,路上再说。”
……
刑侦队外,警车拉着警笛远去。
唐元初在等白慕川,看到他们,迅速打开车门。
警车疾行,穿梭在城市。
白慕川坐在向晚的身边,打开手机调到一个直播频道。
“你看。”
“嗯?”向晚奇怪地凑过头去。
看一眼,她惊住了。
视频里的人,居然是失踪的谢绾绾。
她似乎坐在一个很高的楼顶平台上,风很大,她的头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漂亮的脸蛋在夕阳的照射下,竟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好久好久,她没有说话,只有视频上的弹幕在不停地刷。
粉丝与吃瓜群众一起,嗨到了**。
“女神,这是要做什么?”
“好酷的直播!绾绾这是在楼顶吗?”
“注意安全啊!这也太危险了!”
“明星炒作又升级了?呵呵呵,不作死就不会死。赶紧掉下来吧,死了就万事大吉啦,别婊了!”
“绾绾,绾绾,我爱你,我们都爱你……”
谢绾绾看着屏幕,任风吹乱她的长发,好久才发出一道幽叹。
“大家好,我是谢绾绾。今天,我是要在这里,向大家告别的……”
……(未完待续)
第123章,最残忍的直播
这是要干什么?
向晚看着白慕川冷绷着的脸,心不断往下沉。
“她难道要轻生?”
白慕川沉默,看她一眼。
然后,他拍了拍前方座椅,“快一点!”
警车拉着警笛,路上车辆行人纷纷避让,行走的速度非常快。可向晚看着直播视频里的谢绾绾,还是觉得这条路……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
向晚跟谢绾绾不熟,然而人性本能,让她心急如焚。
“怎么这么傻啊?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她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吗?要事业有事业,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真是疯了!”
白慕川不说话。
沉默时的他,面色冰冷。
车厢里的气氛,越发紧张。
向晚抠手心,“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说说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是她。”白慕川揉着太阳穴,“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
向晚突然有点奇怪,“你咋这么淡定?”
白慕川转头看她,“我不淡定,她就会没事吗?”
向晚:……
狭小的车厢,突然安静。
夕阳的霞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无数的汽车,无数的人群,从身边来来去去,白慕川一动不动,被金黄的阳光雕刻成一尊嵌着金边的雕像,光华、耀眼。可那双眼却在阳光的暗影里,成了与世界隔绝的一部分……
向晚怀揣着紧张、忐忑,以及某种微妙的恐惧,就那样怔怔看他,直到警车抵达现场。
幸好,谢绾绾还没有跳。
她一个人坐在楼顶的天台边,拿着手机,半个身体悬在天台外,默默注视着楼下的观众。
平淡、冷静。像个女王。
这一刻,她不像轻生者,高傲的姿态像要与这个世界宣战。
现场的秩序有点混乱,明星直播跳楼,引来的是群体性的狂欢。
警戒线外,隔离着大批围观群众,消防员在楼下铺设了救生气垫,民警在现场拿着大喇叭劝说以及维持秩序……
不过,这幢楼不是居民楼,而是商业大厦,四周没有障碍物,谢绾绾选的位置又刁钻,加上手机摄像头的辅助作用,但凡有人接近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娱记们蜂拥而至,要不是那一条长长的警戒线,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天台去采访……
即便有警戒线,他们没办法进入大厦,可手上的扩音器却响亮地传递着他们的问题。
问她轻生的原因是不是跟叶轮的矛盾?
问她那天打叶轮的巴掌是有私人恩怨还是真的看不起他?
问她直播跳楼是不是另一种方式的炒作,或者为《灰名单》做宣传……
问她出道多年不接大尺度的剧,也从来不谈男朋友,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更有甚者,直接问她与刚刚死亡的女助理是不是恋人关系?为什么女助理会为她挡手,而她又是不是因为恋人的亡故,才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谢绾绾此刻就坐在天台上。
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可他们的问题,没有丝毫委婉,毫无顾忌……
向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冰冷。
为了抢新闻,为了爆点,为了生存,其实只要不违背共情,不踩到道德的底线都可以容忍,但在一个求死者的面前,他们还在拼命刺激她,向晚实在看不下去。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生命?难道你们真的希望她摔死在你们面前?”
她性格向来温温糯糯的,不是太喜欢出风头的人。
就这么冲上去对着那么多镜头怼人,头一回,她也稀罕自己的勇气。
“人人都有为难处,何必非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洒盐?要是真的逼死了人,你们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几个记者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这位女士,你是谢绾绾的朋友吗?”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新闻点,一个热点吗?
“我不是她的朋友。”向晚冷笑一声,勾了勾唇,“请叫我雷锋!”
她的冷幽默,并没有起到喜剧效果。反而让这些为了挖新闻削尖了脑袋的娱记看出点猫腻。正常情况下,看热闹的人只会嫌事情不够大,像她这样出面制止的人,肯定跟谢绾绾的私人关系不一般。
挖掘八卦的心,让一个身形微胖的男记者从记者群里挤了过来,用揶揄地语气问向晚。
“我听说绾粉里有很多les,这位女士……”
“les是什么?我不懂。”向晚打断他,不屑地挑眉,“我只知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当场撕烂你的嘴,让你自己上热点头条,信不信?”
“……”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女孩子,突然飙狠话,那记者愣住了。
“唐元初!”白慕川走过来,冷剜一眼这群自嗨到**的娱记,“警戒线,拉后三米。把警犬调过来,听不懂人话的,让警犬来招呼!”
“是。老大!”
现场出动了消防、特警,可警力多,也没有吃瓜群众多。
人群原本喧嚣,被白慕川一吼,瞬间安静不少。
白慕川黑着脸,拍了拍向晚的肩膀,直接带着她穿过警戒线。
看到他,特警支队的负责人就过来了。
几方面对接一下情况,决定从三个方面展开援救。
一是救生气垫与救生网,由消防负责。二是特警带安全绳,从大厦后方三个点位攀爬接近,伺机救援,第三,当然是劝说谢绾绾放弃轻生地念头,并配合特警救人了……
“白队,第三个任务,就看你们的了。”
白慕川点点头,看了向晚一眼。
“跟我来。”
这幢大厦,共有四十二层。
两个人坐电梯到达四十二,然后走楼道到达天台。
天台的门刚推开,冷风就呼啦啦吹过来,向晚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响,谢绾绾的头,猛地转过来,连带她的身体都在风中颤抖了一下,吓得向晚马上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个喷嚏带出来的风把她给喷下去……
“小白,你来了。”谢绾绾没有意外白慕川的到来,低头捋一下发,平静地把面前的直播关掉,竟轻笑出来,“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最后一面,我还真的有点无地自容呢……”
楼下,哇一声惊叫!
直播突然关闭,让楼下的围观人群发出一声巨大的喧闹。
不过,有多少人是在乎谢绾绾的生死,又有多少人只在意看不到楼顶的情况?
白慕川越过向晚,面无表情地朝谢绾绾走过去。
“你就这样走了,我才无地自容。敢情我这么多年的警察白干了…”
“不要过来!”谢绾绾指着他的脚,双眼突然冰冷,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你们不肯让我好好告别这个世界,那我只能选择跳下去了……”
白慕川停下脚步。
远远的,站着,看着她。
“告诉我原因!说完之后,如果你还认为这个世界再无留恋,活着比死亡更痛苦。那么,我不拦你。”
谢绾绾一怔,失笑。
“是的,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很痛苦…看不到天亮,也没有黎明,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好多次,我都想坠下去,坠下去……与其一生徘徊在深渊边沿,不如干脆坠下深渊,一了百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扭头,看着楼下。
“你看,他们多快乐……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可以因为我的死而得到快乐。小白,这算不算我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公益……”
谢绾绾以前是很爱做公益的。
少儿、老人、残疾人、重大疾病患者,但凡是民生领域,她都尽可能去帮,捐钱捐物,甚至亲力亲为。网络上还曾经博出过她在敬老院里为孤寡老人洗床单的照片……
当然,网络回馈她的并非善意。
该抨击她的人,一样要抨击。
键盘侠们嘲笑她做秀,嘲笑她炒作,嘲笑她不要脸……
向晚看到过那些新闻,无从辨别真假,但那时的她,潜意识里其实与大多数人一样,认为炒作的可能性较大。毕竟一个非常有钱的女明星要帮助人的方式很多,也根本用不着亲自去洗床单……
可这一刻,她有些汗颜。
为自己,为人性之恶……
“我用了一个晚上,想好了,也想通了。你看,小白,我现在是不是很好。”谢绾绾喃喃地说,表情淡漠轻松,真的没有丝毫的痛苦,“谁能说死亡不是真正的解脱呢?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妈妈不生我,我就无从感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死了,世界也就消失了。也就不曾存在了。一切又都回归到最初的状态,不是很好吗?小白,你会为我高兴的,是不是?我终于要解脱了。”
白慕川站在风中,发丝微扬,一脸凝重。
“你死了,世界不会消失。而且,那些狂笑着看你去死的恶魔,还好好地活在人间,你为什么要选择死?”
谢绾绾轻笑,“善良要死,恶魔也要死。没有区别。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想明白,死亡,只有死亡,才是老天对人类真正的公平。”
她说完,微微一笑,就要回头。
而这时,向晚看到了从她背后攀爬上来的特警,扬起的一只手。
“谢绾绾!”她突然喊了一句。
听到她突兀的喊声,谢绾绾果然重新被吸引过来。
她不说话,看着向晚,像在倾听。
向晚轻咳一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我没有过你的经历,也无从感知你的痛苦。我只是认为,生命是老天给我们的最大恩赐。不可逆转,不能重来。在我们选择放弃之前,一定要慎重……”
谢绾绾不说话。
向晚接着说:“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你可以说出来,让我们为你分担,或者再勇敢一点……”
谢绾绾突然笑了。
“人这一辈子,不要试图了解别人。因为你,永远理解不了。”
“我知道。”向晚努力找话题,这一刻,却嘴笨得可以,“其实我也不太怕死,可但凡这个世上还有我们牵挂的人或者牵挂我们的人,我们的生命就不仅仅只属于自己。你想没想过,你不在了,你的亲人该多难过?”
谢绾绾怔然。
“我没有亲人。”
呃?没有吗?
网传她出身富贵家庭的啊?
向晚润了润嘴唇,看一眼白慕川,“你还有朋友。”
谢绾绾看着她,突然眯了一下眼,“是。我还有朋友。可我连唯一的朋友,也都失去了……”
失去?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抢了别人的东西被人指责似的。
但她来不及解释,也无法表示尴尬,只能想方设法地拖住她,让那几个特警可以慢慢靠近……
“怎么会?朋友是一辈子的,哪能说失去就失去?”
“我真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简单。”谢绾绾慢慢地闭一下眼,视线掠过向晚,又看向白慕川,“小白,我已经失去了幸福的能力。请你一定要多幸福一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过去……?
向晚听着她的话,看着白慕川冷沉沉的脸。
他跟谢绾绾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呢?
她满心疑惑,谢绾绾却是疲惫了。
“你们走吧。我也快要走了……”
谢绾绾轻声说着,又望住向晚,眸底有一股落寞的温柔。
“你们很般配。你要……多多包容他。”像交代遗言似的,她淡淡对向晚说着,“也许他会比别人更倔强一点,更固执一点,还有一丝坏毛病。但他的心也一定比别人更柔软,更容易受到伤害。他爱上你,就会义无反顾。如果你也恰好爱他,请珍惜缘分,多给他一点时间。守着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抛弃他。”
“……”
向晚无言以对。
“谢绾绾!”白慕川沉声,“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人生,有种你留下来喝我的喜酒啊?”
谢绾绾垂头,“我没种。我活不下去了。”
白慕川没有向晚那么情绪化,即便这一刻,他依旧冷静。
“是谁?那个逼你死的人是谁?你要死,先告诉我。”
“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谢绾绾抿了抿嘴,又微笑着看白慕川:“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小白……”
“嗯?”
“我死后,你应该会收到一个快递。”谢绾绾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那是我的娃娃。你收到后,就把它跟我葬在一起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慕川又往走一步,目光极冷。
“你当初的勇气哪里去了?你就这样去死?值得吗……”
“不值得吧。”谢绾绾一笑,“可我接受了交易。”
“混账!”白慕川咬牙,“到底是谁?说!”
“小白。你不要过来……”谢绾绾说到这里,猛地又回过头去,“还有你——”
她的背后,有一个特警刚刚准备挪近,被她一瞪,顿时愣住。
谢绾绾弱弱一笑:“我拍了那么多片,怎么会不懂你们的套路?小白,不要救我。我说过的,不要救我……”
说到这里,她看一下时间,再次打开直播,调好角度,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像平常发自拍照片那样做了一个嘟嘟唇,突然仰望天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朋友们,这里是谢绾绾,谢绾绾的告别人生演出……”
“啊!”
楼下一阵尖叫!
“她站上去了!”
“她要跳了!”
“快看!快看!”
喧哗,尖叫,一阵强似一阵。
谢绾绾就好像没有听见。
她站在天台边,看着这个城市,渐渐浮上笑容。
夕阳很好,暖暖的,像妈妈的怀抱…
“再见了!这个美丽、残酷又腌脏的世界……”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突然纵身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壁虎般潜藏在她左右两侧的特警突然伸手,一边一个突然抱住她的腿,白慕川也冲了过去,一把勒住她的腰,奋力把她拽了下来。同时,那个之前被谢绾绾发现的特警也跳下平台,合力摁住她……
“啊!放开我。放开我!”
众人气喘吁吁。
谢绾绾的双眼,呈死亡一般放大。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的……”
谢绾绾嘴里喃喃着,小宇宙突然爆发,张嘴就开咬……
一个特警手臂中招,嘶了一声,痛得额头都冒了冷汗。
“松手!松手!”
好歹受过特训的人,他强忍着疼痛,很快把身上的安全绳脱下,拴到谢绾绾的身上。
“呜……放开,放开……”
“别闹了!”白慕川突然低吼,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不要这么自私好吗?你没有人爱了,你怕,你想逃避,可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多少人将自己的性命抛在脑后?”
他抬着几个为了援助她而高空攀爬的特警。
“他们欠了你的?不欠吧?他们为了什么?当然,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小爱,他们为的是大爱。是你这种人,活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的大爱……”
谢绾绾愣住。
“小白……我只是……”
“没有只是。”白慕川双眼冰冷,如映赤阳,“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谢绾绾双眼灰暗,身体软软瘫下……
几乎同一时间,向晚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有了声音。
她还打开着那个直播频道。
可谢绾绾就在她的面前,被两个特警禁锢着,为什么她的声音会从里面传出来?
向晚有些奇怪,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
“我是谢绾绾,可谢绾绾并不是我……”
低沉、沙哑的女声,怔住了向晚,也让谢绾绾苍白的脸,瞬间僵硬。
“快!掐掉直播……慕川!掐掉直播!”
白慕川双眼沉沉,“勇敢一点。不要怕!”
“不——”
天台上,响起谢绾绾撕心裂肺地叫声。
白慕川转过头,不去看她,而是迅速打电话到刑侦队。
“迅速定位!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揪出来!”
……
这一天,夕阳很好。
世界却充斥着一种无辜的悲情与破碎。
几乎所有的社交媒体,都在同步播放一段录音。
没有画面的声音,一点点挖掘出那些阳光下的罪恶。
“从妈妈将你带回来那天起,从你叫我第一声姐姐开始,我就把你当成我最亲最亲的妹妹了……除了你,我心里的话,也找不到人说了……”
是谢绾绾在自言自语。
像内心独白,又像痛苦陈述。
没头没脑的话,让向晚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娃娃。
那个对她很重要的娃娃,那个会说话的娃娃。
原来娃娃是谢绾绾的妈妈送给她的,一个会叫“姐姐”的娃娃……
它不仅会叫姐姐,它有录音的功能。
她记录了谢绾绾从幸福到破碎,无望的煎熬……
……
谢绾绾确实出生在富贵之家,父亲超级有钱,所以也超级容易劈腿。在她的童年时期,父母关系还能勉强维系,天真烂漫的她,并不懂得大人之间那些恩恩怨怨,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成长得无忧无虑。
直到父亲把小三公然领进家门,母亲终于不堪忍受,在一场大病后,撒手西去。
那个会叫“姐姐”的娃娃,就是母亲离世前为她买的。
母亲告诉谢绾绾,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告诉妹妹,妹妹会代替妈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长大……
然而,母亲还是太善良了。她以为小三与父亲“海枯石烂”的爱情,足以让她善待自己的女儿,让她继续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不知道,母亲死后,这个老是跟“阿姨”做对的小女孩,又怎么讨得了父亲的欢心呢?
男人对待孩子远不如女人那么有感情,不是身上掉下的肉,哪来的痛?坚持不到几年,在小三的撺掇下,她这个“调皮捣蛋、没心没肝的白眼狼”,就被父亲送到了一个问题少年培训学校,接受管教。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狱牢笼。
那里的人,打着“纠正孩子的不良习惯,为家长分忧,为社会献爱心”的旗号,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带给那些孩子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噩梦,终身无法逆转的伤害。
精神的摧残,**的惩罚。
在那个不见天光的地方,谢绾绾整整渡过了生命中最残酷的三个年头。
对有些孩子来说,挨打、挨骂,没人格,没尊严,可以渐渐成为习惯,哪怕像狗一样乞食,麻木了也就过去了,听话了就被父母接走了。可她不一样,她生得漂亮,青春少女白白的身体,就是一种原罪……
那里的老师,不是老师。那里的管教,不是管教。当正常人的行为约束力不受控制,当道德被狠狠撕裂,当法律成为隔离的真空,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受到的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摧残与践踏……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可以醒来?”
“妹妹,原来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他们不肯让我死,每次都要把我抢救回来。可我的父亲,却一无所知。我想不通,他可以每月定期给学校转钱,为什么就不肯来看我一眼,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以为我不乖……”
“我现在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看到他知道真相后的痛苦。或者,看他痛哭流涕……”
“我想看吗?我应该也看不到吧。他才不会哭。这个世界的颜色是黑的,爸爸的心也是黑的……”
“他每次都摆出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像个父亲一样大声训斥我,好像那样,他就很占理似的……其实,他从来都不敢看我,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心虚……”
“他知道,他是错的,他知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他不敢面对我……因为我知道,妈妈为什么死……”
“妹妹,我好想妈妈,如果妈妈还活着,我是不会来这里……我好后悔,妹妹……我为什么没有留住妈妈……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她难道不知道吗?除了妈妈,再没有别人会像她那样善待她的孩子了……”
“他坐牢了。妹妹,我今天刚刚知道,他倚靠的那棵大树倒了,他也被株连了,受贿罪,他终于遭了报应,那个女人也离开了他……”
“可是,我也断了经济来源。因为我没有钱,所以……他们说,我只能用身体来抵债……”
“嘀!”
直播被掐断。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匆匆来电的唐元初,声音急促不安。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
~(未完待续)
第124章,真心很甜的
找到人了?
那个视频直播的发布者?
向晚内心突然振奋起来,可持续不到十秒,就开始有了担忧。
好几个事件里,情况从来都没有预想那么乐观……
“我们要过去吗?”她问白慕川。
白慕川看一眼几近昏迷的谢绾绾,点点头,走到谢绾绾身边。
“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想。”
谢绾绾头低垂着,像是没有听见他,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白慕川沉默一下,跟几个特警对接了一下情况。这时,梅心的经纪人和助理也跟着上了天台。
女助理还没靠近,就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谢绾绾,哭得撕心裂肺,经纪人也在旁边一边安慰,一边掉眼泪……
“过去了。”
“都过去了!”
“再没人能伤害你了!”
天空有一群飞鸟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谢绾绾仰头,一颗泪滑下,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进入电梯,向晚叹口气,“不过,你还是得给他们说,不要放松警惕,目前最好4小时监控,等她渡过了最难熬的阶段,会慢慢好起来……”
“嗯。”
白慕川淡淡一声,突然又转头,“刚才谢谢你。”
“我?”向晚挑挑眉,笑开,“我又没有做什么……”
白慕川抿一下嘴,掌心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却没有解释。
向晚奇怪地看他一眼,沉默。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那个音频让她仿佛用半个小时的时间经历了谢绾绾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痛,沉重的心绪这时还没有调整过来……
她想,白慕川会不会也一样?
……
离开大厦,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收入了云层。
风吹来,竟有一些冷。
入秋了。
车辆行驶在大街上,路边的树,在悄悄落叶……
向晚一路失神而思,直到熟悉的小巷进入眼帘,她才从恍惚中瞪大眼睛。
“噫,怎么到这儿来了?”
绿苑小区。
她曾经租住过的小区。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因此那种曾经经历的惊悚画面,也格外强烈。
眼看汽车拐个弯往小区驶去,向晚心脏开始不正常乱跳。
“白慕川,难道那个人也住在这里?”
白慕川扭头看她,“是的。”
怪不得唐元初刚才会用那样的语气。
向晚诧异地想着这奇异的巧合,警车已然驶入了绿苑小区。
看门的王大爷还认识他们,热情而紧张地迎上来。
“警官,怎么又是你们啊?”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前方院子里停放的警车和一辆10急救车,小声地问:“是你们一起的同志啊?嘿嘿,咱们院子里,难道又摊上事儿了?”
白慕川冲他点点头,下车没有说话,大步往里走。向晚猜他熬到现在,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恐怕已经到了多说一个字都成为负担的状态了。于是,她客气地跟王小爷招呼一下,紧跟上去。
熟悉的楼道。
黑乎乎的就在眼前。
向晚心里一跳,指了指上头。
“妈呀,该不会还跟我住在一幢楼吧?”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结果比她想象的更为恐怖。
那个人不仅跟她住在一幢楼,根本就是住在她曾经租住的那个房子里。
唐元初和谢辉比他们早一步到达地方,已经在等候。
楼道口,还有两个准备下楼的医护人员。
看到白慕川上来,唐元初耷拉脑袋,有一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白队,我们来迟一步。”
一听这话,向晚就有一种担心变成了现实的感觉。
她紧张地问:“难道说……人又跑了?”
唐元初目光微微敛住:“死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血腥味儿冲入鼻端。
向晚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神经突突直跳。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布置、摆设、什么都不曾改变。
那个女孩儿就静静地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
她是割的脉。
鲜血从她搭在床沿的手流了一地,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大。
向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到那女孩儿,仿佛看到曾经躺在上面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着,一连问了两遍。
白慕川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一下,回头问唐元初,“通知技术队没有?”
唐元初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的尸体,点点头,“程队马上就到!”
“嗯。”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让程正过来处理,最合适不过。而在这之前,唐元初和谢辉等人已经就现场做了初步勘查,也拿到了死亡女孩儿的身份证等个人证件。
这个女孩儿就是在兰桂香坊失踪的女大学生曹梦佳。
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银行卡等物件都在随身的钱夹里。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兰桂香坊出来,又怎么住到这个小区里来的。
不过,那个会录音的娃娃……谢绾绾的娃娃,就静静地坐在枕头上。
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娃娃,尽管身上的衣服好像新换过,但娃娃的脸却掩饰不住岁月沧桑打磨过的痕迹……
娃娃甜甜地微笑着,看着这个血腥的画面……
白慕川走过去,拿起娃娃,端详一下,放入一个物证袋里,递给唐元初。
“带回去!”
唐元初瞄他一眼,“是。”
这个娃娃涉及谢绾绾的个人**,他刚才还在犹豫白队是要交到队上还是让白队带走,本来想问,却不好问。而白慕川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质,让唐元初这个警队新人,内心不由涌起一份厚重的情怀。
“白队,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轻笑,“我还以为……”
白慕川淡淡剜他一眼,没有多说。
几个人又勘查了一遍现场,做了些记录,程正就带着梅心赶到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对唐元初说:“接下来的事,交给程队就好。我先回去休息,明早队上碰头,大家捋一下案情。”
唐元初一听,重重点头,“好的。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
怕白慕川不信,他还挺胸敬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白慕川哼笑,捶他胸口,“你小子。”
“嘿嘿!”
房间里没有开窗,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程正戴着口罩,眉头皱了皱,戴上梅心递来的手套。
白慕川冲他点头示意一下,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向晚。
“走了,还要在这儿怀旧吗?”
向晚呃一声,“我也跟你走?”
白慕川面无表情,“现场情况你都看到了,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儿。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案情分析会,好好发挥。”
“哦。”向晚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那行,我就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隔一条街,就是白慕川的家。
她觉得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根本不用麻烦他。
毕竟他已经很累很困了,比她更需要休息。
然而,白慕川剜她一眼,直接拖住她的手腕就走,一句解释都没有。
“喂……”向晚尴尬,又不好挣扎得太过分,只得跟着他走。
“咳咳!”他们的身后,唐元初看破而不说破地清清嗓子,“老大,向老师,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
“……”
挺正常的一句话。
可把他俩名字凑一堆,会不会有点怪?
向晚回头看一眼,刚好与唐元初的视线对上,他古怪地挤了挤眼,给他比个“ok”的手势,闹了向晚一个大红脸。
她狠狠瞪他一眼,再一转眸,就看到程正投来的视线。
凉凉的,清冷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
向晚糗得耳根都烫了,白慕川却无知无觉。
他头也不回,走得很快。向晚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有点吃力。
丫的,不知道自己大长腿啊?
她心有怨怼,不过看他现在状态不好,没吭声。
到了楼下院子里,白慕川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向晚有些犹豫,“白队,真的不用送我。你都那么累了……”
“谁说我要送你?”白慕川叹口气,有一丝疲惫,“我饿了。你去给我整点吃的……”
啊?敢情让她去他家?
对那个房子,向晚有阴影。
“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不太好吧,要不我帮你叫外卖?”
她纠结地说着,手指不停在包带上摩挲,内心情绪一览无遗……
白慕川斜她一眼,扶住她的肩膀,半拉半抱地把她“抬”上去坐好,系好安全带,然后转过去坐到驾驶室。
“革命同志,八荣八耻……你都没好好学么?怎么忍心让我空着肚子回去睡觉?”
“……”
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指责,也是绝了!
向晚不悦地看着他,“司马昭之心!”
白慕川微微带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哦一声,“原来你也知道啊。不傻!”
他说完,像摸小狗狗似的,在向晚脑袋上抚了一下,端正坐好,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就驶离了绿苑小区。
王大爷在背后挥手。
熟悉的画面感,还有这深长的小巷,让向晚内心充盈着一抹淡淡的暗影。
“白慕川,这一切都太巧了!”
那个叫曹梦佳的女大学生,跟谢绾绾有什么深仇大恨?
为什么她要杀谢绾绾?为什么她那么巧住到了向晚曾经租住的房子里?为什么她要用全网直播的方式把谢绾绾的**曝光,然后还割脉自杀?
这些悬念,全留给了警察。
向晚想着想着,捋得头都大了。
“有好多事情,我都想不通。不行,我回去得把案子的线索串一串,要不然我该精神分裂了……”
她一个人在说,没听到白慕川回答,也不甚在意。
“你跟谢绾绾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是不是以前就了解她这段过去了,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不肯说出来?还有,谢绾绾录音里开头那一句,我是谢绾绾,谢绾绾不是我,又是什么意思?”
白慕川正视前方道路,“这个红灯的时间怎么这么长?”
“啊?”向晚猛地回头,看他的侧脸,“你没听到我讲话啊?”
白慕川回视她,“听见了。问题太多,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一个回答啊!”
“女王陛下,我有点累了。”
他目光缓缓在她脸上流连,热热的,暖暖的,疲惫而温柔,那种无辜的样子让向晚莫名想到了那一只叫啸天的警犬。手心突然有点痒痒,很想帮他顺顺毛……
白慕川:“你看我都这样了,你不是应该想想,给我做什么东西吃吗?”
向晚:……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向晚认为白慕川不想说的原因,除了累之外,还有别的思量。
不过,因为故事太悲伤,确实不合适继续讲。
总得让人缓一口劲儿吧?
向晚没有再问,静静跟着他回了家。
旧地重游。
没有李妈的别墅里,异常冷清,一点声响都没有。
进了屋,向晚发现一个男人独自居住比一个女人独自居住凄惨多了。
厨房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就连沙发上李妈盖好的罩巾都没有取下来。
“白慕川,你是鬼吗?家里就跟没人住似的……”
“我是鬼就好了。”白慕川淡淡地叹息一声,等向晚回头时,他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沙发上。双眼紧合着,精工雕刻的一张脸,带一点懒懒的情绪,眉头轻轻皱着,微微凌乱的头发,有几缕搭在额头……
向晚怦一声心跳。
行吧!
看脸的世界。
向晚承认自己庸俗。
她没法拒绝这个男人要吃一口热饭的请求。
尽管她都未必愿意在累得要死的情况下为自己做一口饭……
……
小区外面就有超市。
向晚很快就买了一些蔬菜肉类和水果回来。
白慕川还在睡,她瞄他一眼,安静地去了厨房。
华灯初上,天渐渐黑了。
窗外的天空,像拉上了一层黑幕。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溢了出来。
一个躺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神态极是沉静……
岁月静好,大概如此吧?
向晚中途跑出去看了白慕川一次。
他睡得很规矩,躺下去的时候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连手脚都没有挪动过……
不过,看他睡得这样沉,向晚有点担心,这饭菜做好了,有人吃吗?
回到厨房,向晚看着镫亮的锅台碗灶,渐渐失神……
做饭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谢绾绾的故事,还有,她跟白慕川之间的事故。
到目前为止,如果她还单纯地认为白慕川跟谢绾绾是男女朋友,那只能说她太傻叉或者太矫情了。
她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没有男女私情。
至少,白慕川没有。
这个男人……该怎么说他?
跟她一样,他身上也有一种时代催生出来的不安全感。
或许工作中的他,稳重,踏实、做事清醒有条理,但他内心并不踏实,是那种缺爱中长大的孩子。一开始他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说到底,不也都是现代人的通病么?
饭菜一个个上桌。
接下来,等汤烧好就大功告成了。
向晚把火调小,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去看白慕川。
这家伙睡得真沉!
没有三天三夜,怕是醒不过来了吧?
向晚想着,慢慢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英俊的眉眼,恶作剧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他的睫毛。
“起来吃饭啦!”
她说得很小声,指尖上的触感,格外柔软。
“不闹……”白慕川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没睁眼,像搧蚊子似的搧了搧,接着睡。
“白慕川?”向晚小声偷笑。
睡着的他,怎么这么可爱?
等他安静下来,向晚又伸指尖,轻轻拂他长长的睫毛。
“饭要不要吃的呢?”
白慕川不舒服地呻吟一叹,突然抬手盖住眼睛。
“再闹我揍你!”
噗!向晚忍俊不禁,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白慕川?”
没人回答她。
她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搞他。
想了想,又喊:“白慕川……”
白慕川充耳不闻,显然还在跟周公打架。
“唉,你再不起来吃,我就走了哦?”
向晚叹息一声,扶着沙发就要站起来,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家伙就势圈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带,她就无奈地扑了上去,刚好撞在他的怀里。
“白慕川……”她轻呼。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半阖着眼,突然凑近,堵住她的嘴。
向晚睁大眼,与他四目相对……
小睡了一会的他,眼睛恢复得很快,清亮一片,再不见疲惫,更何怕的是,单单这样拥抱,他狼性的一面就在迅速复苏,让这般的贴近变得极为暖昧……
“不要这样!”向晚仓促地撑着他的肩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他却不肯放,含糊地叹息一声,在她唇边轻轻一啄,然后收紧手臂,把她重重勒在怀里,喘气般哑声低喃。
“别动!我就抱一下。”
就抱一下……就抱一下……
那他干嘛这样喘气,这样紧张,心跳这样快……
向晚觉得自己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很是别扭,还有这一个猝不及防的狼抱和轻吻,已然乱了她的节奏。
“白慕川,你不是饿了么?”
“是……”他吸气,似乎在咬牙,“是有点饿。”
“那你还不起来吃……”
“嗯。”他温柔地应着,没有起身,扣得她更紧,“可是我想先洗个澡再吃……”
他这话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哦不,根本就像对待自己最亲的人。
毫不顾及,释放温柔,也想得到她的温柔。
向晚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来,头皮都麻了,无视直视这样性感迷人的白慕川,眼皮眨得比心跳还快。
“……想洗,那你就去洗啊?”
“我累了,没劲……”他无辜地说着,下巴搁在她肩窝,轻轻蹭着,呼吸温热。
向晚心乱如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好像神智都不属于自己,方寸全都乱了。
“你该不会让我帮你洗吧?白三岁?”
“嗯?你愿意?”
“……”向晚怔怔地看着他,那迷惑又无辜的样子把白慕川逗笑了,他碰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说:“逗你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
傲娇成这样!
“不过,你得帮我放水,找衣服……”
我去!向晚整个人是崩溃的。
“白慕川,你是不是缺妈啊?”
她无心地玩笑,白慕川身体却突地一僵。
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低头看他,觉得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格外深浓……
“我缺个媳妇儿。你要不要试试?”
“……”向晚磨牙,“你到底起不起,吃不起的?”
“生气啦?”白慕川慢慢说着,看向晚双颊通红,倏地笑开,在她背上轻轻一拍,“你压着我,我怎么起?”
……这家伙!
向晚慌不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冲入厨房。
背后,传来白慕川的笑声。
……
白慕川洗澡换衣服的速度很快。
这头厨房里,向晚刚刚准备把汤起锅,他就下来了。
“好香!”洗了澡的他,比刚才更精神了,好像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走进来,二话不说,熟悉且自然地从背后圈过来,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从她的肩膀看过来,“给我煮什么好吃的了?”
男人温暖的气息,暖暖地近在耳窝。
他高大的身躯圈住她,让她像一只被大熊霸占的小兔子。
向晚浑身燥热,轻轻甩一下手臂,肘他。
“松手!汤好了,我找东西盛起来……”
“我来。”白慕川侧头在她耳朵上轻啄一口,低头找来汤碗,“这种粗活,让男人来干!”
向晚脸颊一阵发热。
这种感觉,怎么像小夫妻似的?
她轻咳一下,找回自己的理智,大眼珠子瞪过去。
“得了吧,装什么好人?你要真这么能,干嘛不自己做饭?”
“我不是累了吗?”白慕川回眸看她,深幽的眼窝里盈着笑意,“回头专门给你做一顿大餐,犒劳你怎么样?”
“呵!大餐?”没听错吧?
向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瘪瘪嘴,摇头。
白慕川一边盛汤,一边回头瞅她,“你还别不信!”
把汤碗放好,他冷不丁又凑到她的面前,猝不及防地吻一下她的额头。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保证!”
呃!脑门上一热,向晚如梦初醒,傻傻地抹了一把被他亲过的地方。
“我这是被狼给啃了?”
“呵呵!”白慕川冷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什么鬼?咱俩搞清楚啊,谁占谁的便宜了?”
“爷这么好看。美得你吧?”他高冷又矜持瞥她一眼,端着汤,从她面前走过,“娘娘,开饭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烈火烹油
餐厅是欧式简约风格的装修,浅色调,清雅却不显单调,向晚把餐桌和餐具都收拾得格外干净,几道家常菜摆在桌上泛着一种诱人的色译,居家而温馨。
白慕川端着汤碗过去,怔了怔。
餐桌上不仅有切好的水果拼盘,还有一束月季……
他回头看向晚。
向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捋头发。
“刚才在园子里剪了几枝下来,点缀一下。”
白慕川含笑不语,拉椅子坐下来。
向晚清了清嗓子,“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那急于获得肯定的样子,让白慕川心情无端飞扬,唇角轻轻一勾,拿起筷子就品尝自己的战利品。
食物的味道,往往跟人的心情有关,这看上去很简单的家常菜因为出自她的手,落入口中,滑入食道,竟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他吃相很斯文,脸上淡淡的,目光深邃,时不时看她一眼,却不说话,这让向晚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不好吃吗?”她没忍住问。
“嗯?”白慕川憋住笑,严肃地点头,“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定义?
向晚抿了抿嘴,“是不合口味?”
白慕川:“还可以。”
这样的点评也太寡淡了吧?这几道菜虽然看着简单,向晚可都是用了心的。为免掌握不好,她甚至偷偷查了百度百科。刚才在厨房里,她也偷偷尝过,觉得味道还成的啊?
可这大少爷……
敢情吃惯了山珍海味,嘴养刁了呢?
她有些泄气,“不好吃就叫外卖吧,别勉强自己。”
白慕川眼里浮上一抹兴味的笑,慢条斯理地挑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不好吃了?”
向晚一愣。
他是没有说不好吃,只是他的表情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而已。
不过,普通人吃饭不都是这样的吗?
是她在期盼更多,也是她太过在意他的观感……
这个认知让向晚耳根有点烫,立马挽尊,“那是我会错了意。主要你的表情,看着不太受用的样子,吃得实在太艰难……”
白慕川眸底笑意未减,就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似的,清清嗓子,摇头一叹。
“不是饭菜不受用,我是有点惆怅。”
“吃个饭惆怅什么?”
“怕吃了上顿,就没下顿。”
白慕川直勾勾看着她,嘴唇的笑容慢慢放大。
“以后,我能经常吃到吗?”
“……”
隔着一张餐桌,他灼热的视线没有遮掩,就那么直直撞入向晚的眼睛,与刚才在沙发上一样,释放出来的暧昧信号,让两个人之间还没有完全捅破的那层窗户纸,随时有燃烧起来的危险……
“白慕川。”
向晚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嗯?”他安静地看着她,留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氤氲的灯火下,向晚白皙的芙蓉脸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泽。她是一个内心戏很多的人,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想的事情更多。可左思右想,有些东西,还是很难准确表达。
就像她与白慕川之间的关系。
想要靠近,又怕荆棘。
“你是认真的吗?”
良久,她听到自己紧张地问他。
明智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又忍不住去确认。
白慕川一笑,身体前倾,刚刚沐浴过的清新味道,似乎就从他的方向飘了过来,配上他低柔的嗓音,莫名就给气氛添了一层温度,“我是认真的。那天我说过了。”
那天……他都说了些什么?
向晚脑子嗡嗡地乱,有点走神。
“你现在还介意谢绾绾?”白慕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挑挑眉,“不要说是,我会紧张你的智商。”
“我知道你跟她没男女关系。”向晚觉得在餐桌上谈这种事儿,很容易影响食欲,突然就有一点吃不下去了,“我也不是介意谁。就是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白慕川看着她。
良久,两个人谁也没吃东西。
向晚突然有点后悔,不该说这些东西,把好好的一顿饭影响了。
“少了点什么?”白慕川似笑非笑:“你说出来,我给补上。”
向晚一时语塞。
这大概就是直男和直女最大的思维差了。
同样一件事情,女人的感官直觉与男人的理性判断根本是两回事。
向晚问:“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白慕川失笑,“你得说。我才能明白。”
向晚紧抿着嘴唇,眼珠子转了一圈。
白慕川挑眉:“你这模样儿,我瞧着怎么瘆得慌呢?!说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谋害朕?”
呼!向晚翻个白眼,索性放下了筷子。
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没法再遮遮掩掩下去了。
“行吧,那我就直说了。白慕川,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还缺少了解吗?准确来说,是我不了解你。”她停顿一下,抿唇,“实事上,你挺照顾我的,对我也好,我不该对你有太多的要求。但我这心里吧,不弄清楚又特别不是个滋味儿。”
“你想了解我什么?”白慕川问。
“我什么都不了解,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你。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有很多过往,那是我来不及参与的,也是你不愿意摊开给我看的……这就导致了,我们之间其实存在着巨大的代沟。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你跟谢绾绾之间的事,为什么你们没有感情,你却成为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白慕川皱眉,看着她,不说话。
“还有你对我……”向晚说到这里,突然叹息一声,直视他的眼,“白慕川,你真的爱我吗?”
快餐时代的爱情,说一个爱字比吃一顿饭都更简单。网络上遍地都是“我爱你”,“么么哒”,“亲爱的”这些代表感情的暧昧词语,可向晚知道,她要的不是这种。更相信,白慕川知道她说的是哪种。
白慕川目光幽幽,“你所理解的爱是什么?”
这反问,把向晚问住。
爱这个东西太抽象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她也无法给出具体的定义。
“我认为真正的爱,是包容、付出、牺牲、不顾一切。并且,非对方不可。”
白慕川一笑,懒洋洋地,“没事少看点言情小说,少看点偶像剧。”
向晚:“……”
这又说到哪里了?
她反将一军,“那你的意思是,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但是你并不爱我?”
白慕川眸底浓重,“当然不是。”
向晚抬下巴,莞尔一笑,目光灼人,“那你说啊,你说你爱我,非我不可。”
白慕川哼笑,“如果你要听,我可以说。但我相信你以为的那种要生要死不顾一切的爱,跟我的理解不一样……”
向晚内心一窒。
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突然有点不舒服,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个家伙,非得把话说这么死?让她怎么下台。
他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她这边都巧笑盈盈地让他说爱她了,只需要一句话,两个人就可以完成仪式,确定某种关系了啊?
难道她理解错了?
“我不想骗你。”白慕川很认真,“我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但你要的那种爱似乎有点不切实际。太伟大……”
“难道爱,不应该伟大吗?”
“一点也不伟大。”白慕川轻笑,“爱其实是现实的,只是人类最基本的一种需求。”
“呵!”向晚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我今天晚上做的菜,都喂了狗?”
白慕川:“……”
“你也吃了。”他目光噙着笑,叹一口气,“行了,咱不扯这些抽象理论了。你说你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为什么就不能客观地考虑问题?”
向晚看着他,不说话。
突然地,她想到的程正曾经对她讲的那些话。
觉得彼此合适,可以将就在一起。感情乃至婚姻不过是一种买卖与交换……
虽然白慕川并没有像他那样说,可本质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所有男人对待爱情,都是这样的想法?就连沐二少,似乎也一样?
向晚心里有点酸,喉咙哽哽的。
白慕川说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却又直接否认她对爱情的定义。这两个人还没有真实确定关系呢,就发生这样的分歧,往后还怎么走得到一条道上来?
“不好意思。白队。”她捋了捋头发,“可能我写言情小说的关系吧?有点走火入魔,不能接受现实。感情上也有点别扭。嗯,我是想说,我应该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呢。”
白慕川面色一变。
沉吟半晌,他也笑了。
“你说你这傻的,为什么不肯听真话,偏偏要听假话呢?”
向晚挑挑眉,直视他,不说话。
白慕川说,“如果一个男人,跟你认识不久,就告诉你,他爱你,爱得宁愿为你去死,可以为你不顾一切,这辈子非你不可,你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你听着,是不是心里特美?”
向晚抬抬下巴,斜视他。
“别瞪我。我说实话而已。所以你们女人都傻,总是被骗!”白警官开启了知心大哥的谈话模式,“我跟你说,那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你上次说的,性驱使!”
“……”
“因为男人很清楚,如果不这样说,女人就不会跟他睡,他就得不到。所以,他必须为了满足自己的**说这些违反人性法则的话。可他说他愿意为你去死,他就会为你去死啊?”白慕川冷笑,“只有利益生死摆在面前,你才能看到一个人真正的取舍。”
这家伙有很强的说服能力。
一条一款,把男人心里剖析得残忍而现实。
其实向晚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内心那点小女人的矫情,让她没法接受……
也没法面对说要跟她处对象的白慕川,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
“凭良心说,你就有那么爱我吗?”白慕川突然一笑,扬起唇的样子,像个狡黠的大男孩,“没有我,你的生活还不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也许你会惦念一阵子,可你不会惦念一辈子。三个月,半年,一年?你的身边就不会出现优秀的男人?你就不会动心?扯淡吧!”
我不会!向晚很想这样说。
但真要说出来,她肯定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绝对的话?
白慕川是对的,有些理念,太单薄了。
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能支撑的感情基础也太薄弱。
“所以,你肯接受一个诚实的男人吗?”白慕川认真地看着她,手从餐桌上伸过来,向她摊开,“我认真的,向晚。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当然,我也会努力跟你相濡以沫,天长地久,争取做你小说里的男主角,陪你经历一场永不放弃的爱情。”
努力……争取……
这些词儿听着,咋那么别扭呢?
向晚突然有一点好笑,摁了摁太阳穴,“你说那些男人的话都是骗人的,是为了睡女人,不得不许下的违背人性的谎言。那你这么诚实,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连睡我的想法都没有?”
大胆而火辣的抢白!
白慕川一怔,之后忍不住笑,“不,我也想睡你。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好敏感的话题,也是两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却故作老司机的成年人之间的话题。
向晚与他相对而视,吸了吸鼻子,突然低下头,咯咯笑了起来。
白慕川也笑,“怎么,这个回答你不满意?还是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不不不。”向晚摆摆手,还在笑个不停,“讲真的,白慕川,咱俩其实适合做朋友,你没发现吗?做恋人少了点,做朋友刚刚好……”
“哦。”白慕川认真脸,“做朋友可以睡吗?”
向晚一怔,哈哈笑,“不可以。”
“那不就是了。”他道:“我对你,不仅仅是朋友那种需要。”
“……”
餐厅里的光线,突然怪异起来。
没有人喝酒,可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微醺的状态。那一束安静的月季花,像弥漫在彼此中间的寂寞,滋生了,释放了,在彼此心里生了根,然后盛开,充盈着渴望,勾引出灵魂,又总会凋谢……这就是现代人,害怕寂寞,渴望温暖,又不敢靠近,自私地想要隔离自己,保护自己。
“向晚,我们试试?”
好一会,白慕川淡淡地说。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天生有催情的效果。
对于向晚这样的声控颜控来说,这个男人就是毒药。
她笑得脸都僵硬了,好一会才捂着脸搓了搓,垂死挣扎般叹气而笑。
“你说得对,我没有那么爱你,你也并没有那么爱我……所以,我拒绝。”
白慕川放下筷子,脸色一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两个人互视良久,谁也不说话。
吵醒他们的是电话铃声。
向晚惊醒,看他一眼,“你电话。”
白慕川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喂。”
来电话的人,是谢绾绾的女助理,她跟白慕川说了一下谢绾绾的情况,随后又问:“白先生,你现在有时间过来吗?我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吃不动也不说话,我心里有点害怕。”
白慕川沉默一瞬,“不了。”
女助理有一点失望,哦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
挂了电话,白慕川抬头看到向晚审视的眼,又拿起筷子。
“吃啊!你可以拒绝我,但不应该拒绝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热情的男人,向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一张冰冷的棺材脸,对谁都没有温度,是后来两个人相处得多了,熟悉了,他才慢慢变成了今天的小白,会开玩笑,会跟她瞎扯淡。可这一刻,当她再一次拒绝了他之后,她发现他的态度,好像又变成了初识的白警官。
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何况,白慕川这样骄傲的男人。
他主动这么多次还被拒绝,想必也是不太舒服的吧?
向晚想着,咽了咽唾沫,想换个话题,“那个,你真的不去看一下谢绾绾?她现在应该特别需要你的关心……”
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审视她,“你希望我去?”
向晚一怔,认真说:“这是两回事,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又是你的朋友,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让她再发生意外。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曹梦佳已经死了,可你不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
听到她的解释,白慕川冷绷的表情,稍稍松缓一点。
“我不用去。她现在更希望独处……”
向晚挑挑眉,小声笑:“你怎么知道?”
换了她,难过的时候,是需要找朋友倾诉,需要得到朋友安慰的。
白慕川嘴角勾了勾,“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伤口拿出来晾晒。除非她自己想通,要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好吧!向晚默然,尴尬一笑。
“也许你们的世界,我很难懂得。”
白慕川神色略深,抿了抿嘴,“吃吧。菜都凉了!”
“我不饿。不想吃了。”向晚觉得气氛突然有点怪异起来,她抱了抱胳膊,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白慕川沉默。
慢慢的,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
“别犟!”
……
一顿饭的工夫,可以改变很多。
向晚发现经过这一顿深入的餐桌交流,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她不了解白慕川,她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那么,谁也抚慰不了对方那一颗缺少安全感的心……
向晚其实不知道自己拒绝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存在某种心理隐疾,对谈恋爱这门学问太过理想化,缺乏现实基础。对于白慕川,她是很喜欢,可也正如他说的,感情并没有到达那种非他不可的地步。
五十步就不要笑一百步了。
他这样,她又何尝不是?
这就是现代人的感情。
白慕川送她回去,被方圆圆看见,逮住就审问了一通。
不过,看向晚没什么心情回答,神色也不太好,方圆圆也就闭嘴了。
“表姐,我就随便开玩笑的。你爱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不管是白慕川,还是程正,我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向晚懒洋洋耷着个眼皮,看她一眼,“黄何会对你说,他爱你吗?”
方圆圆一怔。
噗嗤一声,娇羞地笑了出来。
“废话!现在哪有情侣不说这个的?”
向晚挑挑眉,小声问:“都要说吗?恋爱的必要条件?”
“嗯!”方圆圆重重点头,以示这波操作的正确性,“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
哦,都说。
所以,不说的才是不正常的,不爱的。
“不过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别当真。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爱我,非我不娶,说我是他们的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可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跟别的妹子撩骚,对别人说爱,叫别人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啊……哈哈哈!”
“……”
向晚翻个白眼儿。
到底是说的好,还是不说好?
方圆圆接着道:“认真说来,我家黄黄其实很少说……”
“他就只是做?”向晚揶揄她。
“讨厌!”方圆圆嗔怪地瞪她,又继续科普,“反正男人说这种话,你就听听好了,别太往心里去……”她说到这里,突然转头,满脸八卦地瞪着她,“不对啊表姐,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老实交代,是不是白警官对你说了?”
说了就好了!
向晚有些烦躁,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纠结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就那么好奇一问,不行啊?”
“行行行……”
……
这天晚上向晚睡得不太好,满脑子都是白慕川优雅地坐在餐桌边,像个王侯公子似的为他们的感情下定论的样子。
白慕川是认真要跟她处对象,这一点,她也感觉得出来。
可她为什么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是要求太多吗?
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会单身到今天?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向晚看着镜子里自己两个大眼袋,突然有点鄙视自己……
干什么对男人要求那么多呢?就白慕川那样的男人,走出去,一堆妹子抢着要好么?矫情,活该!
她捂脸。
精神分裂一般,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客厅里,程正也在。
他例行公事般为她们买回早餐,坐在沙发上,视线对着那束花……白慕川买来的,被方圆圆插在一个花瓶里,放在茶几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向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尴尬地咳嗽一下。
“程队,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早上你别买了……”
“我晨跑顺路。”程正清冷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今天换了一家,你尝尝味道。”
“……”
没想到他真把白慕川的话听进去了。
向晚有点糗。
不好冷落了程正,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跟他叨。
“看你的样子,没休息好。昨天晚上加班啊?”
“嗯。”程正说:“工作到凌晨。”
技术队也不容易。向晚唏嘘一下,“尸检情况怎么样?”
程正眯起,看着她面前的食物,“我建议你先吃完早饭,再谈工作。”
呃!
向晚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
不得不说,程正有进步啊。
以前他可不会顾及她听了那些血腥的东西吃不吃得下去,现在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向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正好,程正也在看她。
视线突兀地在空中相撞,向晚尴尬了。
程正给了她一个笑容,“快吃!”
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正居然笑了?
……
有时候生活真的小说更狗血。
向晚背着电脑包跟程正去上班,在大队门口就碰上了白慕川。
对上他凝视的眼,她莫名有点心虚。
认真说来,她跟这两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跟白慕川毕竟近了那么一些……
沙发上的拥抱,轻轻的触吻。
那都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和朋友的范畴。
“早。”程正率先给白慕川打招呼。
“早!”白慕川走过来,给程正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要伸手接向晚的电脑包。
向晚僵硬地站在原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自己可以。”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点头。
程正细微地哼了一声,对向晚说:“我先上去了。回见。”
“回见……”
烈火烹油啊!
向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叫怎么回事儿?
好像她成了这两个男人抬扛的牺牲品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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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尽量不刺激
年轻就是好,各种折腾,精神也足足的。
门口的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进了办公室,一室阳光。
向晚刚喝了半杯热水,唐元初就过来喊她。
案情分析会,昨天就定好的。
向晚笑着嗳了一声,“来了。”
感情如何发展,不影响工作。
还是那一间数字化办公室,全程辅以高科技的显示系统,综合,立体、条理清醒,将案件梳理了一遍,大家心里就更清晰了。
组织会议的人,还是白慕川。
也许门口的拒绝,让他彻底灰了心,从向晚进入办公室,他便没有正眼看她。
向晚感觉到了,余光掠过他冷峻的面孔,收回来,老实坐着听分析。
技术队首先分析了曹梦佳的验尸报告。
“屏幕上显示的是现场情况。死者曹梦佳,侧卧在卧室的床上,割脉使用的刀片掉落在地,喷溅出来的血迹分布在床单和地面上,没有死角。死者的手腕共有伤口15处,其中14处为细微的试切创,致命的创伤为动脉切开,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从刀口方向,角度,以及试刀伤的形成等方面判断,基本可以确认,执刀者为死者自己。”
做报告的人,依旧是梅心。
在大队里,她几乎是程正的代言人。
接着,梅心又说了几个现场的发现。
最后总结,死者曹梦佳是自杀而亡!
“又一个自杀!”
白慕川听完,笑了一下,“没了?”
他看着程正,程正也看着他。
“没了。”
白慕川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调转了目光,又让几个负责本案的侦察人员分别汇报了个自掌握的情况和线索。
然后,他问向晚,“向老师,你怎么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拿着一个小本本,像个认真的小学生,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做笔记,一边汲取知识,一边做分析,冷不丁听到白慕川点她的名,脑子没转过弯来,啊一声,懵懵地抬头看着他。
“什么?”
白慕川面色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刚才的不愉快,公事公办地说:“向老师,我们找你回来是做顾问的。”
这句话可以说很重了!
就好像在指责她拿钱不做事,吃白饭一样。
可他明明知道,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刑事侦察顾问,而一般可以做顾问的人,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要么就是确实有特别大的能力……
恰恰,向晚不认为自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而她来这里上班的原因,说好是学习侧写的。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中,向晚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看看自己本子上的记录,迟疑一下。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什么叫试切创……”
白慕川皱了皱眉心,抿着嘴不说话。
会议室里大家都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子。
向晚有一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技术层面上的试切创跟我个人的理解是不是一样。所以想先询问一下。”
程正看着她,慢慢开了尊口,“试切创,又叫犹豫创,是一个法医学概念。是指在致命性的切创附近出现的数条长短不一,深浅不等的平行创口。一般来说,自杀行为很难一刀完成。所以,多次试探性的切割,是自杀的一种特征。”
“我明白了。”向晚点点头,认真问程正,“也就是说,自杀会造成试切创。但是,死者身上有试切创,就一定是自杀吗?”
割脉自杀,之所以会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试切创,这是自杀前的犹豫和没有经验造成的,非常好理解。毕竟真正可以一刀切下去,又稳、又准、又狠的人,勇气绝非凡人可比,这种人,不会轻易自杀。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凶手伪装自杀现场,故意弄出试切创?”
程正眯了眯眼,刚想张嘴,梅心已经接了过来,专业地解释。
“向老师,尸检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对自杀死亡的判断,不仅仅因为试切创,而是从刀口的方向、力度、角度等方面综合分析的……”
“那如果遇到了伪装高手呢?比如对方刚好懂得这些专业原理,故意给咱们弄一个这样的现场出来?”
她的反问,让梅心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向晚看众人不说话,稍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可能我提的问题比较幼稚,主要我也没有经验,不太懂这些,全凭自己的感觉。”
程正抬头:“说说看。”
向晚迟疑一下:“我觉得从偷娃娃开始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完美了。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没有从天台上救回谢绾绾,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她环顾众人,缓缓吐了四个字。
“死无对证!”
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脸上,不说话。
向晚接着说:“只要谢绾绾死了,最后一个证人也就没了。这个案子是不是非常完美?可这样的完美,不像曹梦佳这样一个女大学生干得出来的!大家觉得呢?”
白慕川打量她一眼,目光很快收回,意味不明。
程正淡淡说,“就算曹梦佳不是案件主谋,也不影响我们对她死亡原因的判定。”
众人点头。
她自杀的,跟她是不是主谋没关系。
向晚怔一下,有点不自在。
“我不是不相信技术队的鉴定结果。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她不像自杀,更像是被人灭口。就算那些刀创是她亲自割的,肯定也是被迫的。”
“畏罪自杀,也是一种被迫。”
这样的人并不少,敢做违法犯罪的事,却不敢接受法律的制裁。
向晚又笑了笑,“偷谢绾绾娃娃的人,是孔庆平。他被亲爹误杀了。而娃娃却出现在曹梦佳的身边,她也自杀了。两个与娃娃接触过的人,都死了。也就是说,这个娃娃从失窃到找回,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个谜。”
有人点头。
向晚思忖一下,看着众人,“就咱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曹梦佳在学校是一个不太激进的学生。不优秀,也不出格,不像有胆子远赴千里去杀人的。而且她和孔庆平,互相不认识,也没有共同的社会关系。那这个娃娃到底是怎么从孔庆平手里转到曹梦佳身边去的?我认为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再下定论比较好。”
白慕川唇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
然后,视线淡淡挪向程正。
程正没看他,脸上也什么别的反应,点点头,“向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们目前的结论也只是一个常规的法医鉴定结果。期待反转。”
众人议论了一下。
大抵对向晚的看法表示赞同。
唐元初想了想,看着白慕川说。
“白队,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找谢绾绾了解情况……”
向晚有一点是对的。
这个案件里面,唯一活着的人,是谢绾绾。
到底她受到了怎样的要挟,要挟她的人是谁,也只有她知道。
众人点头,对这一点表示认可。
可主持会议的白慕川,接过话,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又布置了几个调查路线与任务,然后吩咐唐元初。
“通知叶轮到大队,配合调查!”
众人一怔。
叶轮?不是该问的都问过了么?
那天的斗殴,他在场,可他本人并没有参与。
这个有监控可以为他作证。
他命好,那天坐在正对摄像头的地方,完全无死角地被记录了下来……
白慕川哼笑,“越是表现得清白,越是可疑。”
发生粉丝聚众斗殴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有叶轮的原因在里面。
可出事之后,他又是第一个被摘清的。
就像孙尚丽那个案子里,他请客吃饭,很多人吸毒,他却是干净的。
唐元初点点头,迟疑着又问:“那叶绾绾……”
白慕川沉眉,“她这边,缓一缓。”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不说话。
昨天的直播,大家都听见了。
谢绾绾的遭遇,令人同情。大队没有在救回她的第一时间就展开询问,一是那个时候她有明显自杀倾向,很难如实配合警方。二是她身体没有康复,精神状态也差,从人性化的角度考虑,不宜逼得太紧。
但是……
如果再不从她那里寻找突破口,案子就会陷入僵局呀?
唐元初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伙儿都不吭声,又冒了个头。
“白队,咱们可以先试着接触一下,尽量不要刺激她就好……”
不待白慕川回答,程正就接了过来,“谢绾绾这边大家不用操心,白队的朋友,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朋友?在座的人,并不都知道这层关系。
有人略略露出诧异,但没有追问。
白慕川看了程正一眼,笑了笑,站起来。
“散会!”
……
二楼卫生间。
程正刚洗了手出来就被白慕川堵住了。
四周都没有人,气氛有些紧张。
程正淡淡抬眼看他一下,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准备从他的左侧通过。白慕川却冷笑一声,侧了侧身体,再次挡住他,目光邪邪的带一点幽凉。
“就这么走了?”
“白队还有什么吩咐?”程正问。
“你他妈故意找茬是吧?”白慕川冷眼。
“我有说错?”程正微微挑眉,“我都没有说是你女朋友,够留情面了。”
“幸好你没说。”白慕川唇角弯出一抹弧度,突然眯眼,阴阴地靠近他,“要不然,我能当众揍你,信不?”
程正淡然地抬了抬脸,一言不发,从他另一边走过去。
……
很快,叶轮就被带到了大队。
向晚刚刚倒了水过来,在走廊里撞个正着。
明星跟普通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尤其叶轮这样的小鲜肉,不管着装、气质,还是走路的样子,都与这一群穿着便衣的刑警存在着一个次元的差距。
平常向晚看唐元初还是有一点小帅的,可跟叶轮站在一起,颜值直线下降。
唐元初大概也发现了,朝叶轮冷冷一剜。
“这边。跟我来。”
叶轮不置可否,手插在裤兜里,有一丝不太正经的邪劲儿。
走过向晚身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向晚端在手里的卡通杯子,眼尾略略一斜,露出一种极为狂妄的不屑,又或者是鄙夷,转瞬又移开视线。
向晚无从准确捕捉他的态度。
但仔细搜索一遍脑子,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跟他从无交集……
那他那一眼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自恋地以为她跟他的那些女粉丝一样,觉得他是明星长得帅很了不起,所以才会从他进门就一直看着他?
哦no!
向晚是颜控,但不是对谁都花痴的。
她是关注叶轮,原因却是因为从孙尚丽的案子到谢绾绾的案子,叶轮都擦着边地参与了,然后又全身而退了。
因此,向晚也很想去参加审讯。
可这一次,白慕川没有叫她。
她端着水杯回到办公室坐下,等着,时不时看门口,时不时看手机,希望得到召唤,对案子的好奇心,让她心窝里像住了一只猫,上跳下蹿,连手心都有些痒痒。
然而,她失望了。
在会议上,白慕川给所有人都布置了任务,唯独没有她。
所以,现在她是自由的,这自由又无辜地束缚着她。
当看到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无所事事的人,度日如年。
向晚看着电脑上自己刚刚写出来的侧写分析,心里乱了一阵,终于还是没耐住性子,将文件发送到了白慕川的邮箱,然后起身去他的办公室。
果然,没有人。
她左右看了看,又往审讯室去。
审讯室在这一楼的最左侧。
叶轮所在的审讯室(一)刚好是左侧的第一间。
向晚踌躇着走过去,正好碰到唐元初。
“向老师?有事?”
向晚一笑,“审讯开始了吗?”
唐元初怔了怔,笑着抬了抬手上的卷宗,“马上开始。这不,我把资料拿进去。”
向晚左右看了看,“白队呢?进去了?”
唐元初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平常向晚可不是这么喜欢套近乎,今天突然巴巴地赶过来,目的可谓一目了然。
“刚洗手去了……”
他小声地说着,突然尴尬一笑,指了指她的背后。
“呐。来了。”
说完,唐元初对白慕川指了指审讯室,又冲向晚挤个眼,迅速拉开门进去了。
审讯室的走廊有些阴暗,照在白慕川冷峻的脸上,那神态也格外冰冷。向晚站在那里看着他,突然觉得脊背都泛着寒,双臂莫名变冷。
她想了想,直接问:“白队,我可不可以参加叶轮的审讯?”
白慕川唇线抿紧,“不可以。”
向晚一怔,“那我要怎么工作?”
白慕川淡然,“案情分析会,你也参加了。如果对案情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找唐元初。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你也可以找他对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里半分波澜都没有,可莫名地就把向晚和他划出了距离。
“我明白了。”向晚点头,“还有,我刚才写了一个侧写分析报告,发送到你的邮箱了。”
白慕川嗯一声,迈步过来,“我空了会看。”
他从她身边走过,衣角带风,神态孤冷,没有半分停顿,直接进入了审讯室。
空间里的气流凉凉的,有点刺人骨头。就像他突然冷下来的脸,无形中划出来的阶级与等级让人不敢在他面前争辩。又像这入秋的季节,温度骤然变冷,让向晚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跟着转头,只看到一个漠然的背影。
砰!审讯室的门合上了。
向晚看着那扇门。
那不仅是一扇门,还是一个世界。
她知道,他被白慕川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
从这一刻开始,白慕川不再让向晚直接参与案件的侦破。
在这里,他是一把手,说一不二。他的态度决定了向晚在这里地位。几乎突然间,她就成了一个边缘人物,摸不到案子的进展和脉络,得到案件的消息也全部都是滞后的,是经过他们筛选之后,认为可以告诉她的。
队上的人,大多都是人精。
这种改变,所有人都敏感地发现了。
他们对向晚的印象不错,看她的时候,目光里难免就会露出掩饰不住的同情。
就好像,她被白慕川抛弃了似的。
这美丽的误会,偏偏是向晚最不愿意看到的。
刑侦队可以不需要她。而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其实她希望白慕川直截了当地解聘她,而不是让她突然变成一个吃白饭的。
犯罪侧写。呵,什么资料都没有,怎么侧写?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思考,再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拟好辞职信,向晚在下班之前,走到了白慕川的办公室。
……(未完待续)
第127章,释然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
向晚迟疑一下,低头走近,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动静。
向晚一怔,把门推开一点。
里面空无一人。
亏她在门外做半天思想建设,原来浪费了表情。
白慕川不在办公室。
她拿着辞职信踌躇着,低头看手机。
“向老师……”
唐元初从背后走过来,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找白队?”
“嗯。”向晚手指了指门里,微笑看他,“白队不在啊?”
呃!唐元初欲言又止地看她几秒,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白队下午就走了啊?他跟谢辉去了谢绾绾那里了解情况。”
“哦。我不知道。”向晚笑得有一点尴尬,“那我先回去了……”
唐元初指了指她手上,一脸热情地问:“你是有什么东西要给白队吗?我等下要赶过去,可以代转……”
代转……
向晚想了一下,觉得这种事还是亲自递交比较好。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过唐元初,回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电脑包,默默离开。
出了大门,程正的汽车就驶过来了。
“回家吗?上车吧。顺路捎你一程。”
向晚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见唐元初和另外几个同事都陆续出来,摇头道:“我约了圆圆去逛街,不太顺路。程队你先走吧!再见……”
她冲程正摆了摆手,转头,背着个小包消失在人前。
程正坐在车里,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怔了片刻,发动汽车追上去,从她身边经过时,摁一下喇叭,然后走远。
……
九月中旬的锦城,正当夏秋交替的季节。
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明晃晃的亮眼,晒得大地上一阵闷热,到了仿晚,天空收住火气,渐渐下起雨来。
向晚仰头,感受着天空零星的雨点时,恍惚记得今天看过天气预报。
接下来一周。锦城,有中到大雨。
向晚不是生活得特别精致的人,这些事情,看过就忘,不往心里去。
可今天不一样。
因为下雨,又赶着下班的时间点,不好打车。
偏偏她还穿着一个裙子,连共享单车都没法儿骑……
等了十来分钟,她取消了订单。
当初程正选房子的时候,肯定也考虑过上班的问题,住地离刑大不算太远……干脆走回去吧,也就两站地铁那么远。
向晚起了这个念头,就不再犹豫。
离开学校后,她已经很少这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了。冷不丁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人背着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安静地思考人生和未来,她浮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辞职,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吗?
做逃兵,一时爽,将来再回忆这一段,不都只剩下难堪了吗?什么也没有做成,像个小丑一样灰溜溜地离开,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而且,她当初到刑侦队上班,本就不是为了白慕川,而是冲着学习的机会来的。
不能忘了初心啊。
就算白慕川不让她直接参与案情侦察,她也可以在第二时间了解案情,比起她一个人在家里闭门造车的写作,是不是会好很多?
同样可以学着东西,只是换一个方式而已。
他不想她直接接触案子,反而让她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来写作,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她会因此而郁闷?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阴霾突然就散开了。
再抬头,天上淅沥的小雨也渐渐变得温柔,落在身上,舒爽、自在。
果然,遇到事情时,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就会豁然开朗。
向晚抿着唇笑了笑,慢悠悠地哼起了歌儿。
情绪一旦转变,看什么都觉得好,就连路边小食摊上传来的香味儿都比平常更为诱人。
她有点饿了。
想了想,她停下脚步,调头走向一家铁板烧,准备买点吃的。
可这时,眼角余光却发现一辆汽车随着她的转身而缓下了速度,却又在向晚回头去看时,突然加速,消失在茫茫的车流里…
不会有人跟踪她吧?
向晚眯起眼看了半晌,也没看清,稍稍有点糊涂。
然而,四周一如往常,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脸。
呵!
她又笑起。
最近神经质了!
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谁会费心跟踪她?
“老板,来点土豆。还有这个,臭豆腐……”
闻着那香味儿,向晚馋得要命,拿到东西就吃。
食物入胃,整个人都温暖了。
一个人步行回来,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细雨没有停,渐渐下得更大了。
小区门口,方圆圆一个人站在路边,拿着一把伞,踮着脚尖在看经过的车辆。
向晚奇怪地停了一下,走过去,“圆圆,你在这儿干什么?”
方圆圆闻声回头,似乎没有想到她是步行回来的,愣了一下,飞快地拿着伞冲过来,遮在她的头顶上。
“你在搞什么啊?打电话也不接,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额?向晚连忙掏出包里的手机。
果然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除了方圆圆之外,还有两个人的未接号码。
一个老妈,一个程正。
“……”
向晚摁了摁手机,“不好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静音了。”
说到这里,她抬头,“他们怎么会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方圆圆气鼓鼓地,瞪她,“还不是你?撒谎也不先给我串一下供。我下班回来刚好碰上程正,他问我怎么没跟你一起逛街,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穿帮了嘛。”
“……”
“结果我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我就有点紧张了,就又打电话给二姨,小小地探了一下口风,看你有没有在她那里。”
“……”
她就走个路的时间,发生那么多事?
向晚翻个白眼,方圆圆继续说:“然后我一个人在家里六神无主的,就打电话问了一下程正。他建议我找一下白慕川。还把白慕川的电话给了我……”
听到那个名字,向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
“你打了?”
“额!打了。”
“……”向晚抽气,“他怎么说?”
方圆圆只顾着说,没注意她的脸色,“还能怎么说?他说没见过你。”
“就完了?”
“完啦。”方圆圆瞄她一眼,瘪瘪嘴,“不然呢?还要怎样?”
向晚:……
确实不怎样啊。
只不过从未接来电显示,他并不关心她这个下属的安危。
向晚迟疑一下,低着头躲在方圆圆的伞下,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喂,晚晚啊!”谭云春一听到她的声音,绷紧的情绪一下就化开了,“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上哪里去了,让圆圆和我好一阵担心……”
向晚斜了方圆圆一眼,笑嬉嬉地道:“我没去哪儿,就是手机不知道怎么搞成静音了,没有听到……妈,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事啦。”
“你干那个工作,怎么能不让上担心?天天跟罪犯打交道,你都不知道,妈这些天想得啊都睡不着……”
“噗!”向晚笑道:“我全职写书吧,你们说写书不好,收入不稳定,又没法接触社会,早晚写成神经病。我这好好找一份工作吧,你还是不满意……”
“我也不是不满意。唉!丫头,妈就是担心你。最近锦城不是又出案子了吗?妈就是紧张!”
向晚沉默一会,又笑开,“妈你放心吧,我这工作不跟罪犯直接接触,就是坐办公室里,看看案子,写写分析材料什么的。嗯,就相当于办公室的文员,懂了吧?”
“真的?”谭云春不太信。
“真的。我保证!”
听她语气轻松,笑得没心没肺的,谭云春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那你就好好工作。在单位上好好跟同事相处,少说多干,不要怕吃亏,年轻不吃亏,老大徒伤悲!”
“……”这词,老妈独创的?
向晚汗涔涔的听着,与方圆圆交换个眼神,两个人都忍不住笑。
“好了。妈,我刚回来淋了雨,衣服都湿了,我得赶紧去洗个澡,不跟你聊了啊。”
“出门为啥不带伞?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快去吧……”
谭云春说到这里,突然又“嗳”了一声,叫住向晚,“对了,你什么时候带小程回来吃个饭吧?你小姨昨天又问我,你跟小程发展得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不温不火的,什么时候才能叫我们不操心啊……”
“妈!”听到这个事向晚就头痛。
“我跟程正已经说好了的。大家只是朋友,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啊?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你耳朵不背。”
“……”谭云春顿了片刻,“小程怎么说?”
“就是他提出来的啊?他说我们做朋友好了,我就同意了。这不是挺好么?”
这事还真不算是向晚甩锅程正。
那次她拒绝后,确实是程正主动提出来的。
而这也是向晚能与他相处下去最和谐的一种关系,彼此都轻松。
“唉!”
谭云春在那头重重叹气。
“作孽哦!这么好的男人,你以后上哪里去找……”
眼看老妈的长篇大论又要开讲,向晚故意打个哆嗦,“不行了,妈,我都冷起来了,得赶紧洗澡换衣服,就这样,再见啊!”
说完,她利索地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
方圆圆看她这样,也跟着松气,“看到你这样,我就想到了我的未来,太可怕了……”
向晚斜她一眼,“什么叫你的未来,根本就是你的现在好么?”
方圆圆:……
最近她跟黄何好上,家里人还不知情。
这事要不捅破呢,偷偷摸摸的也可以岁月静好。
可一旦被家里知道,她完全不敢想会是怎样的结果。
也许是雨丝浸润了心境,方圆圆看着伞外那一层薄薄的雨雾,幽叹一声。
“不喜欢秋天,也不喜欢下雨。你看好端端的树叶,就掉了,好端端的天气,突然就萧条起来,搞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向晚沉默着跟她并肩而行,过一会,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会好起来的。换个角度想吧,这只是老天要考验你跟黄何的感情呢?”
方圆圆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被她这一安慰,跟着就笑起来。
“嗯。只能这么想了。不过,你跟白警官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今天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挺着急的,他居然也没找你?”
向晚看一眼拽在掌心的手机,微微一笑。
“说了没关系,人凭什么找我呀!?”
“我瞅着你们……怪怪的。”
“你瞅着哪个人不怪怪的?”
“也是,咱们不是常说吗?世界有三怪,一怪为言情小说编辑,二怪为言情小说作者,三怪为言情小说读者……”
“噗!去你的!”
……
这一天的雨,缠绵一夜。
到了天亮的时候,窗外还是雨雾蒙蒙。
清晨,向晚推开窗一看,小区里的树木苗圃全是湿漉漉的,整个空间仿佛被清水洗涤过,显得干净而清亮。
吁!新鲜空气入肺,向晚精神不少。
从卧室出来,方圆圆已经在吃早餐了。
向晚微微一愣。
她以为经了昨天的撒谎事件,天又下着雨,程正应该不会来的。
“早啊!”程正照常坐在沙发上,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向晚沉默一下,莞尔:“早。程队还真是风雨无阻,这样的天气,也跑步呢?”
程正:“习惯了!坚持了十几年。”
向晚惊愕地点点头,回屋拿了一些钱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笑着说:“这些天,一直让程队破费,我跟圆圆实在不好意思了。这些钱你收下,就算我跟圆圆那一份早餐钱。”
程正没动,抬起头,目光淡淡看着她。
“大家都是朋友,邻居,干嘛这么计较?”
“正因为是朋友,我们才不能老是占你的便宜呀?要不然,这朋友哪能长久得了?”
她脸上挂着从容的笑,眼底却是坚持和固执。
程正点点头,不再多说,“那我就收下了。”
向晚心弦一松,“谢谢!还有啊,我跟圆圆约好了,为了锻炼厨艺,从明天起,我们准备轮着做早餐,所以……”
方圆圆一脸的大问号,含着个小笼包子看她,“喂……”
向晚回头瞪她一眼,接着对程正笑说:“就不用总麻烦程队了。”
程正看看她,又看看方圆圆,并不在意地点点头。
“行,自己做早餐好。健康、营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买了……”
向晚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去,然后,接着就听程正说:“那我明儿也来你们家蹭个早饭。偶尔你们起不来,我也可以帮你们。”
“程队……”
“大家是邻居,又是朋友,应该的。”程正挑挑眉,“还是你们不愿意我蹭个早饭?”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晚发现自己的段位还是太低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低估了程正对这件事情的执着。
不过也是,一个坚持天天跑步的人,足可以坚持做任何事情。
好在程正并没有太让她们难做,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她表现得太过亲昵,与正常朋友、同事没有什么区别。
车到大队,程正去停车,向晚迈过门阶下的积水进入办公室,发现今天队上的气氛比往常更为凝重。
以前早餐的时候,大家还会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今天,每个人都很安静,互相之间零交流。
向晚有些奇怪,走到办公桌前,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把电脑摆好,侧过脸小声问隔壁的同事。
“咋回事儿?今天大家都哑了?”
她隔壁是一个内勤协警,大家叫他小刘,刚刚从部队复员回锦城,应聘到刑大的时间,比向晚还要晚,他对大队上的人事,也不是十分熟悉。
闻言,他摇头,“不知道啊。”
向晚:“那你们为什么都不吭声了?”
小刘:“我看大家都不吭声,所以不敢吭声啊。”
想了想,他又看一眼白慕川的办公室,挤了个眼睛,“老大今天一来,整个人阴风阵阵,哪个敢多话?”
向晚做了个哦的表情,收回视线,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邮箱。
没有新邮件。
她发过去的侧写报告,白慕川没有批示。
向晚抬头,看了看他办公室的方向,关掉邮箱。
这一天,她都没有见过白慕川。
人家故意回避她,她也识趣,不再去纠缠,更不去刨根问底地问原因,只把所有的想法与推论都写入了《谋杀男神》的章节里。这本书,这一亩三分地,成了她施展推理能力的战场。
以案写案,感觉更真实。
沉下心来写,这部分情况越发情况顺畅,订阅也随着字数的增多,在稳步增长……
向晚很满意。
对小说的成功,向晚是有渴望的。
她非常清楚,对一个女人来说,比拥有一个好的男朋友更重要的是拥有一分好的事业,一个足以养活自己的本事。
她也确实做到了白慕川说的那样,没有他,她照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潜意识里,她其实是认同白慕川观点的,不管爱情还是婚姻,说到底是一种等价的交换,只有自己双脚站得稳,才有力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要不然,哪怕幸运地握在了手上,也不敢踏实地拥有……
男人给的,哪有自己赚回来的稳当?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
会矫情,脑补多,个人意识强。
所以,与其说那天她拒绝的是白慕川,不如说她拒绝了一个还不够好的自己。
年轻的感情,无法找到安全感的两个人,又都弯不下膝盖,即便今天在一起,也走不到未来。
她释然了,全身心投入工作。
于是,白慕川就成了一道糊在她心底的剪影,一直存在,却不再时时惦念。
每一天,她都精神抖擞地上班,找唐元初了解一下案件,回来做自己的事,在下班前,往他的个人邮箱里发送一份侧写报告。
白慕川没有给过她反馈。
一次也没有。
那些邮件就像丢入湖里的石头,有去无回。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看了没有。
不过,向晚不再介意。
从唐元初那里拿到案情进展,她便沉在了案件里。
目前,据谢绾绾交代,跟她联系的人就是曹梦佳。
曹梦佳混入她的后援会里,随着后援会成员来到锦城,在她们与叶轮粉丝发生冲突的时候,突然抽刀捅向谢绾绾,结果杀死了为谢绾绾挡刀的于蕙。然后,她以娃娃里的录音内容相要挟,要谢绾绾做死亡直播,要不然,就揭露她的丑事。至于她为什么一定要谢绾绾那么做,曹梦佳没说,谢绾绾不知。
对这一点,向晚个人是存疑的。
如果只有录音里那点“丑事”,值得谢绾绾以命相抵吗?
她曾经代入过谢绾绾的角色,想过如果自己遇上这种事,会不会为了不堪的往事就去自杀?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会自杀。
不仅不会自杀,还会配合警方把那个人揪出来……
然而,她不是谢绾绾,没有亲身经历和痛苦的体验,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就这一点,她标了红。存疑,但值得深究。
另外一个疑点,兰桂香坊的监控没有发现曹梦佳离开,那她是怎么在杀人后顺利离开现场,还拿到娃娃要挟谢绾绾的?
从调查来看,曹梦佳这个人从小虽不突出,但也是乖巧的孩子,在学校也不是激进的学生,行为也非常端正,学习成绩较好,在京都一所高校上学,根本就不是会千里迢迢来杀人的那种人。
更何况,从调查来看,她和谢绾绾并没有社会关系的交集。
曹梦佳唯一出格的地方,大概就是追星。
她同室的室友表示,并没有听说她喜欢谢绾绾,只知道她是叶轮的脑残粉。
脑残到什么程度呢?她听不得谁说一句叶轮不好。
但是,这个行为在她谈恋爱之后,就改变了。有一段时间,室友没有听她提过叶轮,不过,关于她男朋友的情况,室友表示不知情。她藏得很深,她们都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不过,从叶轮的审问笔录来看,他表示自己不认识曹梦佳,他跟那天晚上闹事的粉丝团队,也从来没有接触,既不知道他们要找谢绾绾闹事,更不可能指使他们去闹事。
为此,他还特地表示,他其实跟谢绾绾并没有私仇。
那天晚上在兰桂香坊,谢绾绾向他道歉,表示那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失态,他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无所谓。
他不在意网上的言论,在第一时间就发了微博,对谢绾绾表示愿意约束粉丝的行为。
那天晚上,两个人握手言欢,还讨论了一会《灰名单》的拍摄情况。
这一点,得到了谢绾绾的确认。
警方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叶轮跟案子有关。
所以,那天的审讯后,叶轮继续回了剧组,拍摄自己的戏份。
如此一来,这个案子好像就从曹梦佳那里结束了。
——死无对证?
当天下午,向晚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个章节。
“在酒吧死亡的女大学生,一度渴望成为《灰名单》里那个愿意为男朋友赴汤蹈火的女配角,她从京都到锦城,辗转数千里,来的是一个人,留下的是一具尸体……而她的男朋友,并没有因为她的死亡产生半分怜悯。他利用了她,然后在她死后,继续光鲜亮丽的生活……”
发送完章节,她将今天写的侧写分析发送到白慕川的邮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唐元初正好从白慕川的办公室过来,笑盈盈地问:“向老师下班了?”
向晚抬头,笑了一下,“是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没有。我们也准备去吃饭……”
唐元初说的是“我们”,向晚眉心微微一蹙,没问哪些人,笑了笑就准备走。唐元初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邀请,“向老师,要不要一起?”
“你请客啊?”向晚浅笑,随意调侃。
“咳,白队请客。今天谢绾绾出院……”唐元初顺嘴说到这里,好像发现自己有点大嘴巴,尴尬地笑了一下,“横竖就队上哥几个,都不是外人,一起去吧?”
“谢了。”向晚对他淡淡一笑,“我今天有约了。下回等你请客,我一定去。”
“嘿嘿,一定,一定。”
“再见!”
向晚匆忙拎着电脑包,走得比兔子还快。
唐元初怔了一会,摇摇头,突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慕川。
“白队,我们也走吧……”
白慕川目光凉沉,转身就走,“你那么急干什么?”
“呃……”(未完待续)
第128章,高颜值帅哥
向晚走出刑大,刚刚站了片刻,方圆圆就开车过来了……
今天她们俩确实有约会。
小姨的女儿邢菲菲今天满18岁,生日宴加成年宴,非常隆重。她俩做表姐的人,哪怕平常跟邢菲菲不太对付,再怎么着也要去的。
方圆圆心情不错,穿了身新衣服,擦了个特别艳丽的口红,神采飞扬。
相比于她,向晚比较沉默。
汽车驶上大路,方圆圆反复瞄了她好几眼,试图跟她说话。
“你给菲菲准备礼物没有?”
“嗯?”向晚回头看她,用了三秒时间才消化她的问题,然后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准备了。但是……忘了拿。”
方圆圆:……
“大姐,你在想什么啊?”
“我讨厌人家叫我大姐了。你不知道吗?”
“是。小姐!”方圆圆咕哝,“我是丫头命啊,得想想怎么调头……”
这条路是单行道,往前开了好长一段才终于找了个拐弯的地方。
汽车往回走,方圆圆脑仁儿都痛,“表姐,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很吓人,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向晚一脸无辜,朝着她莞尔一笑,“我只知道我最近更新都挺好的。编辑大人,你就没发现吗?”
“是,你最近更新很不错,订阅数据也好看不少。今天开会的时候,主编还说起你呢,说你的这本书虽然小众,但非常有潜力,可以申请网站的扶植作品……”
“真的?”向晚开心起来,“那不就很好吗?”
方圆圆瘪嘴巴,回头看她一眼,“可我觉得你,不太好嗳?跟白警官还没有和好吗?他今天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好一点?”
得!又来了。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白慕川不理会她,她就会很不好?
“我再说一次,我好得很。方圆圆,别找抽啊!”
“我就没看出来……”
“你给我闭嘴!”向晚拉下脸瞪她。
“窝里横!”方圆圆扁着嘴,斜视,“有本事,去冲白慕川吼啊!”
“……”
她为什么要吼他?
又凭什么去吼他?
向晚给了方圆圆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收回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拥堵的街道。
方圆圆是纯粹的恋爱脑,向晚跟她不同,情绪掌控力稍稍强一点。
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总能坚持下去。
然而,老天就像诚心给她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沉下心情回办公室拿送给邢菲菲的礼物,刚拔腿入门,就听到唐元初跟两个女人说笑的声音。
很熟悉,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是谢绾绾和她的女助理。
“我说了,她不听。她是女王,我能怎么办呢?”
“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还让你们来接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从这里过去,不是更近一点吗?”
说到这里,谢绾绾话音骤停。
因为,她不经意看到了门口的向晚。
向晚也看到了她。
不巧,谢绾绾坐在她的椅子上,戴了个鸭舌帽,穿一身很仙女范儿的清纯小裙子,打扮清冷素净,五官长得十分标准,乍一看,像个在校大学生。她的助理坐在身边,牛仔裤t恤衫,本来挺好看的妹子,活生生被衬得颜值低了几个档次。
唐元初站在谢绾绾的桌前,讶然地看着向晚,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尴尬的情节,怔了片刻,调转头望向刚刚从办公室过来的白慕川。
向晚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神经突突一下。
白慕川离他们稍远,衬衫西裤,双腿笔直修长,眉目硬朗英俊,一个不羁的微表情,染满桃花的双眼自带凝视感,撩力十足。
向晚觉得很尴尬。
人家在一起的气氛本来很好。
结果她一出现,直接影响了他们聊天。
向晚,“不好意思,我东西忘拿了。”
她说着走向谢绾绾——也就是自己的位置。
不看任何人,目光带着笑,看上去很平静,心脏却跳得很快。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她这样自嘲着,觉得这种体验虽然不太美好,不过好歹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她必须牢牢记住此时此刻的感觉,等以后小说里写到类似情节的时候,可以再来回忆,可以写得更为精准到位。
谢绾绾看她站到自己面前,“嗯?”
她不解。
向晚指了指她背后的抽屉,“我拿下东西。”
谢绾绾怔一下,马上滑开椅子。
“我不知道。抱歉!”
向晚朝她微微一笑。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把谢绾绾的脸看得很清楚…皮肤光滑白皙,毛孔很细,几乎看不到瑕疵。明星跟普通人,果然有很大的差距。
“那天——谢谢你。”谢绾绾显然记得她。
“没事。”向晚点头,微笑,“应该的。”
谢绾绾也朝她笑,并在向晚拿起礼品盒准备离开的时候,礼貌地邀请她。
“一起吃个饭?”
老实说,了解了谢绾绾的成长经历,向晚很难讨厌这个女人。
但白警官插着兜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哪里敢去蹭人家的饭?
“不了,谢谢。我还有约。”
她把对唐元初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朝谢绾绾扬了扬手上的礼品盒。
那个花俏的包装,一看就是要送人的。
她的话,令人深信不疑。
谢绾绾目光掠过她,看了白慕川一眼。
“那下次。”
“嗯,好的。再见。”
人家待她礼貌,向晚也待人礼貌。
她朝谢绾绾和唐元初摆个手,轻松地转头往大门走。可半晌没动的白慕川却走了过来。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向晚跟前,黑沉沉的眼里,几乎不见情绪,双唇紧抿着,看她时唇角微微往上一提,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凉邪。
向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仰头,与他对视,心跳很快,不说话。
白慕川沉吟两秒,说:“你的侧写报告我看了。”
“……”
果然职场无私事。
向晚微微提口气,做足心理建设,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自然从容。
“我等着白队批示呢。”
“离题千里。”白慕川锐利的视线扫过她的眼,俊朗的面容在下着雨的阴天灯光下,有一种沁入心扉的凉,“你没有挖掘出问题的实质,对案件的剖析也很业余。”
“……”
她本来就业余。
她也从来没说过她专业啊。
“所以……?”他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可以离开刑侦队了么?
向晚直视她,不说话,等待他的下一步训示。
白慕川黑漆漆的眸,深邃如海,过了半晌,淡淡说:“这个案子你不用参与。报告也不用做了。”
不参与案情分析。
也不用再做侧写报告。
那她在这里做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只拿钱不做事,我会很尴尬。”
向晚始终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微笑,“白队,如果你觉得我不胜任这份工作,要解雇我,我没有意见。但你不能让我在上班期间不工作,我的责任感让我做不到,你也对不起队上付我的薪水,对不对?所以,你这么说,是要开除我吗?”
向晚在大队上班,属于单位自聘,拿的薪水不走财政,属于自筹。所以,她跟其他人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她也不想让人家觉得,来时因为有白慕川,走也仅仅因为“失宠”。
那会让她夜不能寐,难以释怀。
“不是。”
白慕川用了很久才说出来两个字。
“那是什么?”向晚穷追不舍,直视他的眼,目光挪也不挪。
“这个案子接近尾声了,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白慕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关注一下锦城一中的案子。”
“什么案子?”
“昨天晚上,锦城一中校长办公室的保险柜被盗。”
“……”
向晚很想掉头就走。
或者啐他一声,老娘不干了!
但她不能忘记初心,更不能灰溜溜地走。
“好的。我明白了,会关注的。”
领导的安排,不用否定,照做了就是了。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开展工作的。她不能例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例外。
她准备走,白慕川却喊住他。
“等一下。”
“还有事吗,白队?”向晚微笑着问。
白慕川转头看一眼唐元初,“把锦城一中的案情发给向老师。”
“啊?”唐元初有些措手不及,“现在?”
“现在。”白慕川眯起眼,“有问题?”
“没问题。”
老大都安排了,能有什么问题?
唐元初嘻嘻笑着,让向晚稍等一下,就打开电脑。向晚应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胃里塞满了各种的酸辣滋味儿,把她搅了个天覆地复,她仍然神色不变,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淡定状态。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向晚除了看着唐元初,不知道眼神能往哪里安放。
幸好,方圆圆等不及,打电话来催。
向晚听到铃声,松一口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朝白慕川和谢绾绾微笑示意一下,走到旁边接电话。
“再等我一下。”
“对不起,亲爱的……”
“不生气啊,我马上就来……我保证,我马上!”
等她挂了电话回来,唐元初已经弄好资料,又大概跟她说了一下案件情况。
向晚听完心里就有数了。
那就是一个简单的盗窃案。
跟谢绾绾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完全不同。
向晚嗯一声,不表态,“行,那我今天回去研究一下。各位,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她脊背凉涔涔的,如有寒芒在背。
她很怕白慕川又喊住她,说点什么。
然而,他没有声音。
向晚也没有回头。
……
“哦……吁!”
唐元初重重松一口气。
“老大,你们咋回事儿啊?我这心肝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白慕川意态闲闲地斜他一眼。
“那你心肝怕是都不能用了。”
“……”唐元初尬笑一下,走过来,凑到他的身边,又回头看一眼谢绾绾,一头雾水地问:“我这都搞糊涂了啊。您这一波操作,我怎么都看不懂?”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
“你要懂,你就是我老大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这种想法?”
白慕川哼笑一声,“少他妈装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我还不想要呢!”
“嘿嘿。那现在……”
“走了。吃饭。”
……
向晚的遭遇,让方圆圆狠狠震惊了一回。
“我勒个去!这也太巧了吧。我都替你感到尴尬啊!”
要不是开着车,方圆圆肯定得朝她竖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表姐!换我遇上这种事,要么调头就走,要么当场就被气得开闹。哪能那么便宜了狗男女……”
“别胡说八道!”向晚拔高声音,表情严肃地瞪着她。
方圆圆被她的样子吓住了,余光瞄她一眼,不敢吭声。
“人家是朋友,在一起吃个饭是合情合理的。我跟他现在连朋友都称不上,说人家狗男女,那我不是更狗?”
方圆圆瘪瘪嘴巴,气嘟嘟地说:“我是替你不服气嘛。这么欺负你,太过分了……晚晚,你以后也别理会他了。不如就考虑一下程队吧?我觉得他真心不错。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长得帅还有本事,还对你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
向晚叹口气,懒洋洋地说,“他是挺好的。可我跟他在一起,身上就忍不住发冷,就像躺在棺材里似的……”
“呃!”
方圆圆打个哆嗦,哈哈大笑。
“那他跟你不是绝配吗?你现在这逼鬼样子,我坐在你旁边也像躺在棺材里……”
“!”
九月锦城,七点多,天就黑下来了。
方圆圆把车停好,和向晚一起往酒店宴会厅走。
邢菲菲的成人宴办在新世纪酒店,是洪江区乃至整个锦城首屈一指的大酒店。
她们都还没有走近,就能感受到那热闹的气氛。
酒店门口的巨大灯箱广告牌上,是邢菲菲穿着小礼服的艺术照,漂亮得令人惊艳,一排排写着“生日快乐”的气球与鲜花点缀出的拱门,香气四溢,来往宾客,衣襟得体,言态雍华,与普通人的市井生活似乎隔着一个世界。
谭云春站在接待来宾的地方,看到向晚就走了过来。
“怎么才来?不是让你们早点过来帮忙?”
方圆圆挽唇一笑,直接甩锅,“我下班去接表姐了。”
谭云春的眼睛像盯阶级敌人一样看着向晚。
今天邢菲菲的生日,她非常看重。她们平常受小姨家照顾得多,在这种日子,她就想尽力多帮一点忙,也是一种知恩图报。
向晚了解她的心情,没顶嘴。
“妈,我去给菲菲选礼物,耽搁了。”
一听这话,谭云春脸色好看了。
“呐,菲菲在那里,还不把礼物拿过去?”
邢菲菲小公主跟父母一起,在接待宾客,看到叔叔伯伯大叔大婶大哥小妹一口一个招呼,嘴甜得像抹了蜜,拿红包已经拿到手软,当然不会稀罕她们的什么礼物。
向晚知道老妈已经给过礼金了,特地选了一条丝巾,算是自己的心意。
她也知道,不管她送什么,对小公主来说,都看不上眼。
所以,其实这条丝巾,她没有费什么心思,随便买的,价格与质量差不多过得去,拿个绸带锦盒一包,就算完成任务。
不过,谭云春对她们的礼物却很上心,拽着两个姑娘过去,就往邢菲菲跟前凑。
“菲菲啊,你大表姐和小表姐给你买了礼物……”
“晚晚,圆圆!”她回头示意向晚跟方圆圆拿礼物。
向晚跟方圆圆微笑着,一前一后把礼盒递上去。
“菲菲,祝你生日快乐。”
邢菲菲瞥了一眼,笑得有点勉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没有多说,点点头接过,随手放在边上,不甚在意地说:“谢谢啊!”
这声谢谢没什么感情。
向晚知道,在邢菲菲眼里,她妈妈这边的亲戚都是穷鬼,不能给她们带来丝毫好处,反倒会丢她们家的人。只有她父亲那边的亲戚,才可以帮她脸上贴金……
亲戚关系,有时候也很现实。
她懂。所以也不怪。点点头,就往里走。
这时,邢菲菲却突然笑着尖叫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哥哥大嫂子,你们来啦?爸,妈,我大哥哥和大嫂子来了……”
她叫得太欢了,向晚不想回头看都不行。
几个人正从门前的红毯上走过来,最前面那一对男女……真的像在走红毯的明星,男的英气逼人,女的婀娜美好。
对邢家的背景,向晚听过一些。
不过,有些传闻玄乎其玄,她以为小姨家在吹牛,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但此刻,看到这两个人,心里顿然生出阶级差别。
“那是谁啊?好帅!”方圆圆挤挤她的胳膊,“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向晚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只静静看戏。
这个时候,谭月春和邢远航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也开了花——
“烈火,连翘,这么大老远的,麻烦你们跑一趟。快,快里面坐!”
这个叫烈火和连翘的人是谁,向晚不知道。
但小姨和姨夫脸上的笑容,她却格外熟悉——就像她的母亲、大姨、大姨夫每次见到小姨和小姨夫“光临寒舍”时的笑容。
客气、无措、想热络一点,又怕被说高攀。
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角色互换,人性的可悲,在这个衣香鬓影的宴会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入了席位,向晚才听到老妈说起。
那对夫妻是邢家从京都来的亲戚。
邢菲菲的爷爷,与那个叫邢烈火的爷爷是亲兄弟(注)。
这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邢菲菲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两家还经常走动。邢菲菲的爷爷过世后,就只剩下偶尔走动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邢远航一家上京“朝贡”,毕竟京都邢家的名望地位,远远高于他们,邢远航的生意,也往往要仰仗老祖宗传下的血缘。
京都邢家大事小事,也会叫上他们。
他们这边的事,京都每每是礼到人不到。
毕竟太远,是个最好的借口。
因此,这一次邢烈火夫妇来参加邢菲菲的成人宴,小姨一家有点受宠若惊。
“厉害了!”
听完邢烈火的个人传说,方圆圆眼睛都瞪大了。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活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妈呀,没想到,居然有活的,活生生的。好想靠近他……好想要个签名,好像比个小心心……”
“噗!”向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远远看着被邀请坐在主桌的那对夫妇,淡淡道:“我录音了。自己说,给多少封口费吧?”
“干嘛?”方圆圆瞪眼。
“告诉黄何!”
“赶紧去死一死。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似的……”
“当然不喜欢。”向晚说:“有老婆的男人,再怎么好,也没有价值了。”
“你不如说你看高颜值帅哥看够了,产生了免疫力。”向晚眼刀子剜她,然后又笑着问:“你觉得白警官帅,还是这个大哥哥帅?”
向晚翻个白眼,不搭话。
在她的心里,二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是各有不同的风格,二是观感和出发点完全不同。
晚宴开始了。欧式建筑风的大厅里,高高的吊顶,让面积更显宽敞。被鲜花、彩带、气球装点过的宴会场,高档大气,又略点缀着一丝小女儿的粉嫩,那颜色与桌面上的美酒佳肴,高档餐具相映一起,不显浮躁,极尽奢华。
邢菲菲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儿,甜甜地穿梭在晚宴上,一身粉色的抹胸小礼服将她象征着成年的酥胸高高托起,清纯中带一点小性感,让人很有破坏欲……
向晚在人多的地方,习惯性低调旁观,基本不说话。而且,她跟方圆圆坐的位置比较偏,也不是邢家的重点招待对象。所以,她们非常不显眼。
她看到了程正,程正也没发现她。
程正不仅来了,他的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大厅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下,他们衣着考究,举止雍荣闲雅,时不时与程正互动几句,满眼慈爱的笑容。
是程正的父母?
向晚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短暂停留。
依稀可辩的熟悉感,让她确定了这个猜测。
看来,小姨这次宴请的宾客,各有各的不一般,全都有些来头。
除了……她们和大姨一家。
大姨、姨夫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动作谨慎克制,生怕言行举止不合这规格,给小姨丢了脸。
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人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差错……
这不,司仪刚刚拿麦主持晚宴,向晚的耳边,就传来一声碗筷落地的碎响。
安静的大厅,那响声很刺耳。
霎时,无数人侧目看来。
没有人责怪,甚至都没有人说话。
可是——
众人的尴尬,老妈红红的脸上堆满的羞愧,邢菲菲厌弃的眼神以及小姨夫的隐忍和小姨纠结的目光,让向晚像被人狠狠搧了一个巴掌。
不小心摔了碗的人,是她的老妈谭云春。
“晚晚,快帮,帮妈妈收拾啊……”
谭云春弓着腰,想捡碎掉的碗快,可她太紧张了,手抖得像一只慌乱的兔子。
在别人的目光里,她与宴会厅格格不入。
向晚无法去分辨那些目光,平静地搂住她的肩膀,慢慢蹲身。
“妈,我来。你坐着……”(未完待续)
第129章,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酒店服务员来得也快。
向晚刚刚捡了两块碎片,就过来了两人。
“女士,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她们微笑着把地面收拾干净,重新换了碗筷离开。
四周恢复如初,众人也都挪开了眼,可谭云春的脸还唰白唰白的难看。
向晚坐得离她近了一点,从桌下伸手握了握她。
“妈,没事了!”
她做着口型,给谭云春一个微笑。
“晚晚……”谭云春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紧绷着,看了向晚片刻,突然抿了抿嘴,尴尬地笑,“妈是不是很没有用?总是让你跟着受委屈。”
“说什么啦?这有什么委屈的?”
向晚小声笑,捏捏她的手,在她手心偷偷挠了挠。
“打碎一个碗而已……”
“菲菲过生日呢,打烂碗,不吉利的。”
“谁说不吉利。碎碎平安啊?妈,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嘛。”
谭云春点点头,幽幽叹一下,没再多说,目光近乎麻木地盯着舞台上的喜乐。
向晚是明白她的。
她年轻时也是一个漂亮而骄傲的女人。
哪个女人没有做过梦,谁又不想过体面有尊严的生活?
可是自从她在小姨家帮工开始,她跟小姨的姐妹关系就有了质化,至少在她心里变化了,其中有一半,变成了雇佣关系。而且小姨素来强势,她在小姨家里被否定的次数多了,越发地缺少自信。
也有可能是今天来之前,小姨或者邢菲菲对她说过些什么……
比方说注意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的口吻啊!
想到这里,向晚脑门突然一热。
是了!从逻辑上来说,事情从来不会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不管有意或者无意,老妈肯定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所以,她才会对这个生日宴过余在意……
向晚想着,目光看向邢菲菲。
舞台上,暖场的祝福词都说完了,司仪正在叫今天的小主人上场。
这是生日宴,也是邢菲菲的成年礼。
她提着裙摆缓缓上台,大屏幕上播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所获得的成就与奖项。然后她的父母上台,为她送上成年礼,她拜父母,对长辈亲友致谢,一个巨大的多层生日蛋糕徐徐推上舞台……
精美、华丽的效果。
舞台中间的女生,像个小公主。
一套成人礼仪结束,晚宴的重头戏来了。
——文艺表演。
现在很多人结婚庆生都会有娱乐节目,各种表演层出不穷。变脸、唱曲、魔术,歌舞更是生日宴上的常见节目。可邢家今天却请来了好几个明星来助阵。
最让现场小姑娘们激动地是,司仪居然念到了叶轮的名字。
“啊!”
“叶轮!”
“叶轮要来?啊啊啊!”
生日宴瞬间进入**。
一群小姑娘细声细气在喊叫。
向晚身边的方圆圆也激动起来,拉着她的手,开心个不停。
“表姐,叶轮,叶轮耶!”
向晚白她一眼,没有吭声。
富商家里宴请找来明星助阵,是为了给脸上贴金,是中国人传统的面子观念,与旧社会请戏班到家里唱戏是一个道理。不过,明星当然不是为了祝贺来的。
他们来跑堂几乎等同于商业演出,酬劳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明星伽位不同,价格也不同。但不论伽位大小,不管是新生代,还是老牌艺人,都不是市面上那些做婚庆寿宴的草台帮子演员可比的。少的几万十几万,多的几十万,上百万都有。
钱是个好东西。
用钱请人,比人请人方便。
叶轮在拍《灰名单》前,算个三线演员,但借着《灰名单》的宣传效果,他大有进军一线的势头,只要《灰名单》电视剧爆了,他也就爆了,妥妥的一线。
所以,他会在这种富商的宴会上抛头露面,还是让向晚有点诧异的。一般来说,当红的明星都很注意形象,不会轻易出席私人的宴请,因为很掉价!
“你说请叶轮得花多少钱?”
方圆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偷偷扯向晚的衣袖,向她比划了一个“五”。
“有没有这么多?”
五万?还是五十万?
向晚挑挑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猜不出来。”
“嘿!”方圆圆双眼晶亮,“这世道,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啊!”
她一句随意的感慨,向晚接不上。
太真相了。所以,残酷。
他们这桌的人,除了大姨一家,向晚都不认识。
人家也不认识他们,所以大家全程并无交流,都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面带微笑。而向晚坐的位置,是侧对舞台,看表演吧,脖子受不了,不看表演吧,一个人吃东西也尴尬。
这生日宴,真是度日如年!
歌舞开场,接下来是沙画表演。
那沙画老师熟练地勾勒出了一个少女的模样,与邢菲菲的巨幅照片一模一样。然后,沙画屏幕不停变幻,小姨抱着她的,她在地上爬的,她蹒跚学步的,她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
温馨,感人。
宴会厅里唏嘘一片。
向晚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她想到了自己那些老照片——老妈抱着她的,她在地上爬的,她蹒跚学步的,她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
沙画表演结束,现实响起一阵掌声。
司仪对沙画老师道了谢,拿着麦的手突然用力,连声音都激动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下面,我们有请今晚的重量级嘉宾——叶轮!”
哗!哗!哗!
啪啪啪啪啪——
全场掌声如潮,惊叫声一片。
场控给了灯光,叶轮的特写镜头出现在屏幕上。
向晚回头,看到他从红毯那一端走过来。
也许为了给邢家的千金添喜气和贵气,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红。
要换成别人这么穿,不臊死也能丑死。可那一身红衣穿在叶轮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艳……
高高的个子,带一点不羁邪性的俊朗面孔,年轻、飞扬。
不得不说,叶轮的气质与这宴会上任何男人都不同。
大概,这就是明星吧。
“叶轮!”
“叶轮!”
“叶轮!”
“啊啊啊叶轮!”
一阵**声,响彻耳膜。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他的专场演唱会。
众人在惊叫,邢菲菲却反常地腼腆起来,轻轻摇着小蛮腰,摆着小礼服,抿着嫣红的小嘴微笑着,她一直紧张地站在台上,像在等待她的新郎过来,牵着她的手,共赴婚姻的殿堂……
“哦去。太帅了!”方圆圆举起手机,不停地拍着照,像后又把手机拿给向晚,转过身来,举着剪刀手,“快,帮我拍一张。记得把叶轮拍到镜头里……”
“……花痴。”
向晚斥她一声,也不驳她的兴致。
举起手机,她对准方圆圆以及从红毯走来的叶轮。
大厅有无数人在拍照,向晚不以为意,可叶轮却突然转头,面向她的镜头,视线微微一凝,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向晚手一抖。
照片糊了。
方圆圆看她表情怪异,凑过头来看。
“哎呀,这都看不清了。快,重新拍!”
“差不多得了!”向晚想着叶轮刚才转头那一笑,不太乐意又举起手机去拍他。
“差很多啊。唉!真是。”
方圆圆也不勉强她,举着手机,一边摆造型自拍,一边咕哝,“平常咱们哪来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小鲜肉?”
向晚嗔她一眼,“你不是喜欢戚科吗?怎么又换口味了?”
戚科是《灰名单》的男一号,是方圆圆曾经表示过热烈喜欢的演员。
“上次还说要去探班看戚科,这不过短短几天,看到叶轮就疯狂。方圆圆,你这爱,也太经不住考验了……”
“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叶轮来了,我就拍个照,高兴高兴嘛。要是戚科来了,我肯定能厚着脸皮上去求合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向晚白她一眼,“你这二次元脑子,我不懂。”
“嘿,知道什么叫代沟了吗?这是我们年轻姑娘的世界……”
“你可以滚一滚了!”
台上,叶轮说了几句体面的祝福词,姿态优雅地跟邢菲菲拍了个合影,再在司仪的主持下与邢菲菲互动了一个小节目,差不多他的跑堂活动就结束了。说白了,艺人来参照这种活动,就是一个背景板,只为了突出宴会的高大上。嗯,还有短短几分钟的吸金无数。
叶轮很配合,很专业。
不过,稍稍用点心,也能感觉得出他的敷衍。
邢菲菲却很满足,一颗少女心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叶轮哥哥,我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耶。每一部都看了,现在就特地盼着《灰名单》快一点杀青,早日定档……”
叶轮帅气地笑笑,“谢谢!”
话题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司仪上台,准备下一个环节的活动。
可刑菲菲十八岁少女的芳心被叶轮迷人的笑撩动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叶轮俊气的样子,哪里舍得就这么结束?
她满眼期待地请求,“叶轮哥哥,你再跟我合唱一首歌,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娇娇脆脆的,很难令人拒绝。
宾客也都乐见其成,纷纷拍掌鼓励。
叶轮迟疑一下,目光掠过台下的经纪人,委婉地说:“这两天有点小感冒,嗓子不舒服,下次吧。”
委婉拒绝。
明白人都知道,他不愿意唱。
说白了,明星来参加私人宴请跟出席商演是一种性质。
拿多少钱,就做多少事,一项一项明码实价。
也许他拿的报酬,根本就不包括献唱这个环节,他又怎么可能唱?
然而,邢菲菲小姐却听不明白,好像也不懂得个中关节。
她在家里做小公主习惯了,今天又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宴,无数人的吹捧与客套的夸奖,让她膨胀得有点忘乎所以,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想法,靠着叶轮,就嘟着嘴撒起娇来。
“唱嘛,唱嘛,就一首,好不好嘛?大家都喜欢你,想听你唱歌的!”
说着,她小手还拍起来。
好尴尬!
叶轮眉心都蹙了起来。
她看他不说话,回头就喊伴奏乐队,“《恋人心》,我要跟叶轮哥哥一起唱恋人心!”
叶轮脸上的表情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宾客也大多都感受出了气氛的尴尬。
只有邢菲菲不知道,还在那里卖萌撒娇……
向晚跟方圆圆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想捂脸。
台下叶轮的经纪人站了起来,好像是想帮叶轮解围。
可谁也没有想到,被邢菲菲拖着袖子的叶轮,却突然同意。
“行,那我就陪今天的小寿星唱一首,祝小寿星生日快乐,也顺便感谢在座各位的厚爱。不过,《恋人心》我不会唱。就唱一首《青花瓷》吧!music!”
音乐旋律响起。
叶轮的声音,很好听。
一曲《青花瓷》,被他唱得韵味十足。
……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
向晚突然有点没耐心了。
“我去个洗手间。”
她对谭云春和方圆圆说了一声,默默退出了大厅。
全厅的人,都关注着叶轮的《青花瓷》,随着他的节奏起伏,没有人发现她离开。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
但便是这样的空气,也比大厅里新鲜。
向晚走得很慢,到了洗手间,却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洗手台前,捋了捋头发,然后慢条斯理地洗手,像是恨不得把手搓出一层皮来……
水哗啦啦地流,温热的,淋在手背上有一点麻麻软软的舒服,向晚低着头,无意识地冲着水,不知洗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突然抬头看镜子,吓了一跳。
镜子里有一个微笑的女人。
站在她的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向晚惊一下,迅速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大嫂子,你好!”
她知道这个女人叫连翘,是京都邢家的人。
所以,这个称呼她是跟着邢菲菲一起喊的。
“你好!”连翘勾起唇,“不过,你能不能只叫嫂子,别叫大嫂子?这一叫,我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
向晚一怔。
没想到她这么幽默。
面对她俏皮的笑容,向晚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随口一叫,嫂子看着这么年轻,那里会老?”
“不老的那是老妖婆!”连翘笑着走过来,洗手,随意地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看你吗?”
向晚莞尔,“不知道。”
连翘也跟着笑起:“你洗手用了三分零十秒。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洗多久……”
向晚:……
对这样的小事也能好奇。
对陌生人也能表示充满的善意。
看来这是一个婚姻幸福,被保护得很好的女人。
向晚轻笑一声,“嫂子的时间算得好精准!佩服……那个,我刚才在想点事儿,走神了。”
连翘看她一眼,只笑不说话。
向晚:“嫂子,你洗,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就准备走,连翘却突然喊住,“等一下吧,我们一起。”
人家这样说了,向晚也不好意思推辞。
她站在洗手台边等着,看连翘一双白嫩嫩的手,还有眉梢眼底写得分明的幸福,突然有点感慨。果然是最善良,越美丽吗?
越看这漂亮女人,她越喜欢。
她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上去搭讪的……
“走吧!”连翘当然不会知道人家在yy她,友好地冲她笑。
两个人并排着离开卫生间,往大厅走。
听着宴会上的热闹,向晚脚步不由自主迟疑。
连翘侧目,突然对她挤了个眼睛,“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啊?向晚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没吭声。
“所以,我回去就准备走了。”连翘继续说,“礼数到了就行。再留下来,我会烦死的。”
好率性的女子!
向晚看着她,唇角弯起,“真羡慕你!”
羡慕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的场合,不是谁都能像她那样潇洒离开的。
“你也可以。”连翘眨眨眼,“不如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我?”向晚想想,失笑,“我这会还不能走。”
其实饭吃好了就退场,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但在老妈那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对小姨的不尊重,对邢菲菲的不友好,对她生日的不看重……
向晚不想听那些闲话。
连翘也没再相劝,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努嘴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怎么都不进去?”
“呃——哦。”向晚回过神,冲她不好容易地笑,“我忘了!”
“那你去,我先过去。拜!”
“拜!”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她看出来向晚不想回大厅,就在这儿磨蹭,善意地独自离开了。
向晚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去洗手间了。
本来她就不想回去,这一蹲下去,索性就慢悠悠地享受自己的“洗手间时光”来。在这幽静的空间里,她听不到人声,安静地胡思乱想着……
砰!
恍惚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爆炸的声音,毫无准备,急灌入耳。
嗒!卫生间断电,瞬入黑暗,紧接着,浓烟袭来,有明火冲起……
搞什么?卫生间爆炸起火?
千钧一发间,向晚迅速擦屁股穿裤子……
曾经网上好像就有这么一个问题,如果在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生事故,是先逃命还是擦屁股。她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后者。即便是出了事故,她都不想人家收尸的人看到她……死得那样凄惨,连屁股都没擦!
她冲出去,条件反射往洗手间的门那头跑。
然而,来不及了……
起火的方向,正是门那头。
向晚捂着鼻子退后,在封闭的空间里寻找着生路。
慌、乱。急切,怕。
心扑扑狂跳,脑子乱成一团,头皮紧张得麻酥酥的,几乎失去知觉。
可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大,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本能地战胜恐惧,寻找生路。
酒店的洗手间比较大。
除了外间,还有内间。
向晚刚才在外间,外间起火,她飞快寻路闯入内间,然后发现内间墙壁上有一个窄小的玻璃窗。
窗户离地很高,她跳起来刚刚够着窗户边。
而且,窗户还死死扣着,她手上没东西可以敲窗户。
向晚仰头看着,背后的烟越来越浓。
身处黑暗空间,那红红的火光就格外狰狞……
不行!就算出不去,她也要撑到救援。
这么想着,向晚迅速脱下外套,找了最近的一个隔间,冲马桶,把衣服塞进去,全部浸泡,等湿透了,用来捂住口鼻。
超五星级酒店呢。
洗手间是很干净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狂跳的心,也在笑她。
都他妈这个时候,还想这个?
砰!
突然,窗户一声震动。
向晚以为窗户要被震碎了,猛地蹲身抱住头……
可窗户外面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在里面?”
连翘?
洗手间离大厅有一段距离。
刚才出去的连翘,是离向晚最近的人。
但是一个年轻女人,怎么敢在发生火灾的第一时间来救人?
向晚对此有一点怀疑,但刚才与连翘短暂接触产生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声求救。
“我在。嫂子。我在里面!”
“你退开一点。我要砸玻璃了!”
连翘的声音有些急,向晚回头看了一眼,默默退开,闪到隔间里。
“好了!”
砰!又一声巨响。
随着玻璃哗啦啦碎裂掉落,狼藉一片。
举着灭火器出现的连翘,笑脸映在黑暗的窗户边,与火光相映,双眼灿烂得炫人。
那一瞬间,向晚以为遇上了仙女。
“我来救你了!不要怕!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红刺特战队战士,我能让你安全脱险!”
……
……(未完待续)
第130章,尴不尴尬?
向晚得救了!
酒店紧急启动了火灾应急预案,在消防赶来之前,火已经扑灭。
出了这么大的事,邢菲菲十八岁的生日宴会更加精彩了,宾客们围观了火势,纷纷对起火的原因议论不休,各种猜测。
酒店方很快表示,经过检测,是因为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火灾扩散范围不大,火情得到了迅速控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酒店的危机公关做得很好,很快恢复供电,对宾客进行安抚。
如此一来,质疑性,渐渐小了。
向晚惊魂未定地回到大厅,就有酒店经理过来找她,微笑着表示抱歉,并说要给她一定的经济补偿。
向晚摆手,“不用了。我也没出什么事儿。”
经理职业微笑脸,再次表达了他们公司的歉意,然后说,“麻烦女士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等我们赔偿方案出来,好联系你协商具体事宜……”
向晚皱了下眉,看他一眼,不再拒绝,写给了他。
“谢谢向女士。”经理微微一笑,停顿一下,突然说:“要是都像您这样,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向晚一怔。
然后就听到邢菲菲生气的吼声。
“我不接受,不接受!你们赔多少钱,也补不回我完美的十八岁生日!”
显然,酒店方面也在跟他们协商,遭到了拒绝。
这个时候,宴会厅里的人都没有散,受到惊吓的宾客,也没有急着离开。
可邢菲菲跟人家争执起来,这被打断的生日宴还开不开了?
谭月春笑盈盈地安抚着众宾客,然后悄悄拉了一下邢菲菲,对酒店方说:“这个事情具体要怎么解决,我们接下来再谈。现在我女儿的生日宴还没有结束,麻烦你们做好善后。”
“好的。”经理躬身,态度十分友好,“我们会尽量配合。”
……
司仪拿麦上场,被中断的生日节目重新开始。
向晚环视一周,发现叶轮已经不在现场。
他应该是唱完歌就走了。只不知,是火灾前,还是火灾后……
“晚晚。”方圆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惊小叹,“你没事了吧?”
“没事。”
“吓死我了!真特么的,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
为什么突然就着火了呢?向晚也想知道。
她将出事时的画面,在脑子里复盘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在众人或同情或关注的视线里,只能尴尬地低头玩手机……
这时,程正的一条微信消息过来。
“有没有受伤?”
向晚默然,回复,“没有。”
“吓倒了吧?”
说不吓,是假的。
可如果说吓惨了,又太亲昵了。
她淡淡地回复了一个“无所谓”的动图。
话题终结。
程正没有再发消息,人也没有过来。
宴会厅里的气氛,与出事前相比淡了很多,司礼费劲儿地暖场,恨不得把肺都吼炸,向晚看了片刻,不耐烦再坐下去了。
“妈,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她即便离开,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向晚把这个分寸拿捏得准。果然,谭云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要不去妈那里吧?妈给你煮好吃的,压压惊……”
“不用了妈。我又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了。”向晚瞄一眼欢歌笑语的舞台,“你留下来帮小姨收拾送客,圆圆跟我一道回去就好。”
“对对对,二姨,有我照顾表姐,你就放心吧!”方圆圆心里也长了草,一说走,满脸兴奋。
“那……行吧。”谭云春没有拒绝,目光上下打量向晚,“真没事?”
“你就放心吧!”
谭云春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
向晚都一一应了下来,然后朝方圆圆使个眼色。
从向晚被连翘救出来到现在,酒店经理都过来慰问了,小姨家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也许是宾客太多,太忙。不过更主要是,她这个人,不那么重要。
向晚懂得,也不甚在意,带着方圆圆默默离开了宴会厅。
酒店大门口,碰上连翘与邢烈火,夫妇俩挽着手,在等司机。
向晚走过去,再一次对连翘表达了谢意。
“不要这么客气,你这样,我倒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像您这样见义勇为的人,真的不多了……”
向晚正说着话,背后突然传来“嘀”的喇叭声。
一辆汽车缓缓驶过来,停在酒店门口。
下车的男人,面容冷峻,高大挺拔,大长腿线条迷人,一双微阖的眼,在璀璨的灯火下,仿佛有一种勾魂的力量,让人看着她就移不开眼……
白慕川?
向晚微怔。
他拔腿走近,站在她的面前。
“没事吧?”
在这个死里逃生的夜里见到他,向晚心口一跳,却不知道说什么。
更好奇地是,他为什么知道她有事?
向晚摇摇头,眯起眼审视他,“你怎么会来?”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解释。向晚侧头看着方圆圆,方圆圆摇摇头,退后一步,又无辜地歪了歪头,表示跟自己没有关系。
一瞬间,向晚有点僵硬。
白慕川的消息来得快,人也来得快,会不会太诡异?!
她奇怪地看他,白慕川却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看向旁边沉默的邢烈火。
“好久不见!”
呃,他们认识?
向晚回头,看一下邢烈火,又看看白慕川,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邢烈火笑了笑,“好久不见!”
沉默。几个人堵在门口。
迟疑一下,白慕川挑了挑眉:“你还在介意呢?”
邢烈火:“过去那么多年了!还介意什么……”
这两个人说的话,旁边的人不懂得。
可他俩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互相对视着,千言万语从眸底溜走,不透半点口风。
好一会,白慕川低笑一声,懒洋洋地做出邀请。
“今天晚上,我请宵夜。”
邢烈火没有拒绝,“好。”
“那一会电话联系。我现在得去办点事。”
白慕川指了指酒店大概,邢烈火点头,看着他,脸上略略沉重。
这时,司机开车过来,互道再见,邢烈火带着连翘走了。
向晚看着门口这一幕,觉得他俩的关系有点怪怪的。看上去不是特别热络,可骨子里又像是熟到了极点。而且,邢烈火这样的人会随便答应去吃宵夜,也不会是特别陌生的关系……
“走吧!”白慕川突然说,“进去!”
向晚一怔,看着他,“我准备走了。”
白慕川冷淡一笑,“你对别人的案子感兴趣,却对自己的案发现场不感兴趣?”
案发现场?有那么严重吗?
向晚不是一个凡事往坏了想的人。
尤其她自认是一个平凡简单的人,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哪有人会处心积虑来害她?
“你在怀疑什么?”
“你说呢?”白慕川反问,尔后一笑,“怎么没笨死你!”
人为纵火,刚才她也这么猜测过。
可事发时洗手间就她一个人,谁纵的火?
向晚更愿意相信是意外,但白慕川叫了她,从工作职责来讲,她就不能拒绝。
“圆圆,你……”向晚为难地看着方圆圆,“要不……”
“我知道了!不做电灯泡!”方圆圆扯着嘴巴一笑,“我回去继续吃香喝辣了,你们小心点啊!”说罢,她捏一捏她的手,笑吟吟地转头,“白警官,我家表姐今天受了惊吓,刚才脸都白了,整个人瑟瑟发抖,麻烦你照看好她……”
“一定!”
方圆圆挤眉弄眼地走了。
向晚和白慕川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上。
酒店出事的那个洗手间位置,被酒店拉上了隔离线,正在做善后处理工作。
白慕川向酒店经理出示了警官证,“我们要看一下现场。”
那个经理刚好是找向晚衔接赔偿问题的人。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向晚身边的白慕川,然后问向晚,“向女士,您也是警察?”
向晚刚想否认,白慕川就淡定地接了过去,“是的。警察办公,麻烦你们配合。”
经理愕然一下,连连点头不止,“好的好的,两位警官,这边来!”
被焚烧过的洗手间,已经不是向晚逃出来时的样子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大概有十几个在现场忙碌,把烧坏的东西挨个御了抬出来,洗刷、冲水,排线……人来人往,哪里还找得到什么痕迹?
白慕川眉头深深皱起,看了一下现场,又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去了保卫室察看监控。洗手间外面的走廊有一个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洗手间里是没有监控的,更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经理再三对向晚表示抱歉,表示这次事故是酒店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做好检修维护造成的失误,并表示一定会赔偿。
他以为向晚带个警察过来,是找茬的,目的是为了多要赔偿。
向晚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潜在台词,有一点尴尬,又不好点明。
白慕川到不以为意,仔细又听了一遍向晚讲述事发的过程,皱了皱眉头,问那个经理,“事故原因,你们怎么定的责任?”
经理:“电路老化!”
白慕川凝目,“消防定的责任?”
经理:“一致认定。”
白慕川眯了眯眼,没有多说,瞄一眼现场忙碌的工人,回头朝向晚说:“走吧!”
向晚默默跟随,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还要去哪儿?”
白慕川:“吃宵夜!”
向晚:……
两个人闹得这样别扭,又一起去吃宵夜,不觉得奇怪吗?
“我吃饱了。不饿。”向晚对于白慕川突然的邀请,心有疑惑,不肯接招,“如果白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勉强。
可刚刚走出酒店,勉强她的人就来电话了。
连翘热情地邀请她,“两个男人约饭,你说我一个女人在旁边尴不尴尬,自不自在?你就当来陪陪我好了。”
向晚:“……”
连翘的语气跟她的性格一样爽直,“不许不来啊,不来马上翻脸!”
恩人有旨,向晚哪能不受?
看了白慕川一眼,她默默无言,跟着白慕川上了车。
她不问,不代表心里不清楚。虽然今天连翘救了她,可她并没有给过连翘联系方式,她怎么会直接把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
汽车驶离酒店,一路无言,只有舒缓的声音徐徐流淌……
两个人沉寂许久,向晚突然问:“你跟那个邢烈火,什么关系?”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战友。”
向晚知道他曾经当过兵,不过对他当兵的细节完全不知情。
皱眉想一下,她也为难他,“可看着你俩的关系,怪别扭的……”
白慕川眸色微微一暗,“那时红刺特战队刚组建不久。他很需要我。我选择了转业。”
一句话解释透彻。
向晚明白了,“所以,你们发生了矛盾?”
“谈不上矛盾。”白慕川淡淡说着,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捏紧,“只不过,打了一架。”
“……”
打了一架不叫矛盾?
呵呵呵呵!向晚对白警官的逻辑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以为白慕川随口敷衍,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没有骗她,那句话也不是开玩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战友,有争执,无矛盾。彼此走的路不同,战友情还在。即便世情变了,人情依旧没变。
大概一起扛个枪的情分就是这样的吧?平凡而伟大!
白慕川请的这顿宵夜,格调实在不高,也完全出乎了向晚的意料——
一间普通的串串店,除了最近在锦城口碑比较好,装修和环境都很一般。
串串店没有包间,大堂里挤满了人,坐在里面的人,全都接上了地气。
四个人在靠窗的位置,融合在一片喧闹与热闹中。连翘很兴奋,吃辣吃得很过瘾,向晚偶尔配合她说上几句,主要精力也在吃上。只有两个男人始终怪怪的,没有交流,似乎还没有从过去那一场纠葛中走出来。
“听说你也不在红刺了?”
不知过了多久,向晚才听到白慕川的声音。
“嗯。不在了。”邢烈火看着他,“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白慕川轻笑,“只要红刺还是当初的红刺,那就好。”
邢烈火目光深了深,“红刺还是当初的红刺。你当年不肯说的理由,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慕川拿串的手,微微一僵。
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向晚竖起耳朵,也很好奇,一个明显有着军人情结的人,是什么理由促使他转业成为了一名刑警?
白慕川沉默。
好一会,手上串串滑入碗里,带出他不以为意地轻笑。
“去部队从来不是我的意愿。做刑警,却是我的梦想。”
邢烈火盯住他,不说话。
白慕川与他对视,也是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要这不是火锅店,恐怕又得打一架。这气氛低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就连一直顾着吃的连翘都抬起头来,“火哥……”
邢烈火听到老婆的呼唤,脸色稍稍好看一点。
“哼!你小子很不错。这么多年,让我耿耿于怀!”
白慕川失笑,“不用这么介意的吧?你是个大度的人!”
邢烈火挑挑眉,“大度?从红刺组建到今天,从来只有红刺不要的人,没有死活都要离开红刺的人!我那样挽留……”
说到这里,邢烈火说不下去了。
白慕川的眼圈,也微微有些红。
不过,他却笑了!
“呔!”他漫不经心地吸口气,把一串山椒羊肉放到邢烈火的碗里,“是是是,这块牛肉吃下去,把你受伤的自尊心补上。咱这事儿啊,就结了!往后谁他妈再提,谁就是孙子!”
“……”邢烈火黑下脸瞪他。
可那些想说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
连翘在边上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朝白慕川竖手指。
“妙!怼得怼!他这人,就得这么收拾!”
“……”哪有这样胳膊肘儿往外拐的?
邢烈火冷冰冰剜她一眼,又看了白慕川片刻,话锋突然一转,“我这一次来锦城,是特地来为你的梦想添砖加瓦的!”
“嗯?”白慕川微微一怔,“我?”
“你!”邢烈火哼笑,“不然我这么闲?来找你撸串?”
“呵!”白慕川手指揉一下额心,似乎忍不住笑,“你还是没变,当年的脾气!说吧,什么事儿?”
邢烈火指了指面前沸腾的红锅,“饭桌上不谈正事,明天我去你办公室详谈。”
这么正式?
白慕川眯起眼,良久,点点头。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也不问,只笑笑,就转头问边上的向晚,“想吃什么菜,我去拿?”
撸串最方便的一点都是自主拿菜,喜欢吃什么拿什么,喜欢吃几串拿出几串,比火锅多了很大的选择空间。
不过,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已经吃下不少,闻言愣了一下,微笑脸。
“不用了,谢谢。”
白慕川斜视她,“这么瘦,多吃点!”
“……”
瘦?她还嫌胖呢!
白慕川不理会她的白眼,瞄她一下,又问:“平菇,香菜牛肉,还要别的吗?”
“……”向晚尬。
刚才她吃得最多的就这两样菜。
可明明白慕川没有看她,为什么会知道?
还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跟这位小白先生还没有和好到这般亲近的程度,难道他就这样选择性遗忘了?
“发什么傻?等着!”白慕川无视她,起身去拿菜。
向晚:……(未完待续)
第131章,你要怎么报答我?
尼玛,不会是有病吧?
向晚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脸上是微笑的。
到底人家是单位领导,在外人面前,怎么也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向晚不吭声,就像他俩从来无事发生。
然而,他俩的异状,却让过来人连翘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放下筷子,抽纸擦擦嘴,笑盈盈凑过来,带一点八卦地笑,“我还没有告诉你吧?刚才那通电话是小白拜托我打的!当然,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吃饭。但你如果真的不来,我绝对不会勉强你。毕竟这种勉强人的事儿,只有男人才干得出来!”
邢烈火轻咳了一声。
连翘偏头看他,“我说的不对?”
邢烈火喉咙一梗,“对!”
连翘回过头,继续跟向晚说:“你俩是男女朋友吧?是不是最近吵架了?”
不等向晚说话,连翘竖起一个手指头:“我想说,你干得好。对男人啊,该横的时候就得横,千万不要宠坏了,能骑到你头上去当爷!咱们女人,该有的脾气,一点不能少。实在不行,你就揍他!”
“……”
向晚想到连翘救她时的英姿,汗颜不及,犹生胆寒。
恐怕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敢动不动就跟男人干架吧?
“揍不过,你就咬啊!”连翘跟她投缘,又在她身上尝到了当女英雄的快感,越发关照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统统传授。
“你俩这样,怪闷的。而且,什么事儿都压在心里不说开,最伤感情!你们多学学我和火哥,不行就干一架,一架泯恩仇嘛……”
邢烈火又咳了一声,“……”
连翘回头,“怎么了?你嗓子不好?”
邢烈火:“辣!”
连翘哦一声,继续回头看向晚,“听明白了么?以后你心里咋想的,就得表现出来,得告诉他,直接戳他软肋,可别憋坏了自己!”
向晚:“……”
人跟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尽管向晚誓死赞同连翘大恩人的话非常有道理,可让她又打又骂又咬,她做不出来!
而且,白慕川不是邢烈火,根本就不是一挂的男人!
“咳!连姐,其实你误会了。”向晚看一眼在冰柜边上选菜的白慕川,“我跟他,并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同事……”
“你看你看,又别扭了不是?跟我扯这个!”连翘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心知肚明地笑:“这你就太嫩了吧?我跟你说,有感情的男女之间,是有一种隐形气场的,你们自己感觉不到?别骗自己了!我坐边上都一眼看穿了……”
“……”
向晚无言以对,只能笑笑。
看她认怂,连翘也笑了起来。
“认了吧?小样儿!”
正好,白慕川走过来,把菜放到托盘里。
“在笑什么?”
连翘,“没事,就瞎聊呗!”
白慕川坐下来,深邃的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向晚一眼,“嫂子,你可别教坏了她!”
连翘哈哈大笑,“不会不会。我只是心疼她而已。唉!我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个大活人,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死气沉沉,看着扎心啦!”
向晚汗颜,不好意思地笑,“哪有啊!嫂子。我说话少,只是喜欢吃……”
连翘挑眉笑笑,不说话。
白慕川却接了下来,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双自带情意的眼眸实在传神,完全拷贝了偶像剧男主的深情凝视,“我哪里敢欺负她?我啊!一直都是被她欺负那个!”
向晚:“……我竟无词以怼!”
她剜向他,眼窝里像夹了刀子。
白慕川却不笑,一本正经,“你都多久不理我了?”
我勒个去!谁不理谁啊?
向晚这回真的无词以怼了!
听他毫不在意地开玩笑,拉偏话题,由着人家误会他俩的关系,她闭嘴,轻轻一笑,不承认,不辩驳,当然,也不用负责!
三不原则,男人会,女人也可以有。
毕竟今天晚上的气氛,不合适让任何人难堪。
……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宾主尽欢。
从串串店出来,已近午夜。
邢烈火跟连翘离开了。临行走,连翘还特地朝向晚眨了眨眼睛,那一眼内涵特别深重。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向晚意会,对她轻笑,心如止水。
离开了串串店,站在城市的街灯下,她们的感情就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过了那个时间点,一切都将被打回原形。
站在街边,向晚不说话,默默低头拿手机找打车软件。
可刚输了个地址,不到一秒,手机就被白慕川夺走了。
向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抬头怒视他,“干什么?”
“我送你!”白慕川把手机递还她,淡然的笑,帅气而迷人,“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哦天!向晚眉间眼底都是火,“你有病啊?”
白慕川:“你有药啊?”
“……”
拳头都捏紧了,结果打在棉花上。
任由向晚横眉冷对,他根本就不接招儿。
“拜托你不要选择性失忆好吗?”向晚冷脸看他,“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
“不熟?”白慕川果断点头,“一回生,二回熟。”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向老师,你好。请多多指教!”
“……我懒得理你。”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出,向晚索性往前走,头也不回。
白慕川腿长步子大,三两步就跟上来,“你可以拒绝我送你,但你不能拒绝一个警察保护他的证人!”
向晚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成你的证人了?我什么时候又需要你的保护了?”
“你需要的。”白慕川加快脚步,横在她的面前,“让我送你。不要别扭,行不行?”
行个屁啊!
向晚前几天的憋屈都在心头堆着,哪能那么听话?
她拉下脸,“让开!”
白慕川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堵在面前,像堵墙似的,傲娇而慵懒。
向晚气得牙都咬紧了,却拿他没办法,也不能真像连翘传授的那样,跟他当街打架。
看他一眼,她走左边。
他一笑,堵到左边。
向晚黑着脸,走右边。
他慢吞吞堵到右边。
“干嘛啊你!”向晚的火气终于上头了,运足掌力,一把推向他的胸口,“走开!”
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结果好尴尬。
白慕川纹丝不动,她却被力的作用弹得退了两步。
偷鸡不成蚀把米!向晚气得脸都红了。
“白慕川,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我没工夫陪你玩!”
“你以为我有工夫陪你玩?”白慕川突然沉下脸,双眼冰冷地看着她,“今天酒店那场火,是你命大。要不是遇到连翘,你哪怕是只猫,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的!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今天发生在酒店的事,向晚现在想想还后怕不已。
她不是不怕,而是不想接受白慕川的同情。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仅仅出乎担心而产生的热情,更让她受不了。
“那场火只是意外!”
“万一不是呢?”
“那也跟你无关!麻烦你!离我远点,立刻,马上,麻溜儿的!不见到你,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气话的时候,都爱比狠。向晚也不例外。她浑不在意地怒视着白慕川吼完这句话,却意外发生他眼里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好像太看重他对自己的影响力了。
越描越黑!
他的笑,让她愤怒不已。
一咬牙,她瞪他一眼,调头疾步而去。
前面不远就是他们吃宵夜的串串店,向晚想去那里人多的地方,免得跟他纠缠不清。可她刚冲过去,一辆汽车突然从对面疾驰而来,耀眼的车灯晃亮了她的眼,眼睛突然的盲视,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不过转瞬,汽车已如离弦之箭,飞到面前。
嘀——
司机鸣笛,想减速已来不及!
向晚脑子嗡地一声,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惊叫一声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然而,该来的没有来。
一股大力从她背后袭来,她的身体就被那人带着摔倒地上。
“傻叉!走路不长眼啊!”
那个司机估计也吓得够呛,高声骂咧着伸出头来,瞪大双眼,然后在接触到白慕川的冷眼时,又缩了回去,一脚油门驶离现场。
“没事嗯?”白慕川扶着向晚的肩膀。
摔了一跤,脑袋昏沉沉的,哪会没事儿?
倒霉的一天。
在酒店差一点被烧死,走在路上差点被车撞死。
向晚红着眼看他,“你放开我,我就没事了!”
刚才那个危险的瞬间,白慕川扯开了她,并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滚到地上,然后怕她摔着,自己做了肉垫,把她禁锢在身前……
这女上男下的姿势可以说很撩人了!
向晚耳根有点热,又有点生气。身上一下凉、一下热,简直冰火两重天。
“不想被围观,就赶紧放开!”
中国人就爱热闹。他俩这小事故又双双倒在地上,引来了好事者观看。
向晚臊得脸都红了,白慕川却无所谓地挑挑眉,松开她,一只手支撑着地,慢慢带着她站起来。
“我看你啊!是离不开我了。”
“……”向晚冷声怼他,“咱能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吗?”
白慕川哼笑一声,“咱能不要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吗?”
“……”
一天晚上,她就多了两个救命恩人。
“我谢谢你啊!”向晚认真地躬身,向他道了谢,“可以了吗?”
“可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白慕川懒洋洋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向晚本能地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她就看到白慕川的手肘和膝盖上,衣服裤子磨坏了,衣服是浅色,隐隐有血迹渗出来,在衣服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红……
“你受伤了?”她问。
“小伤,没关系……”白慕川云淡风轻地说着,浑不在意的样子。可那表情只维护了不到三秒,突然一顿,像变脸似的,慢慢沉下脸,捂住手臂,眉头蹙起,态度极其夸张地嘶了一声,“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好痛!……我似乎需要治疗!”
“去医院?”
“不去!这点小伤,浪费公共资源。”
“诊所?”
“不去!这点小伤,会被人看笑话。”
“……”
那白大爷,到底要哪样呢?
向晚剜他一眼,没好眼神了。白慕川却轻笑一声,“去你家……”
就知道!向晚张嘴就要拒绝,他又叹息一声。
“找程正!”
……
老天好像有意在帮白慕川。
他们找了代驾回到小区,狂摁程正家的门铃,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白慕川懒洋洋叹息一声,“好像没有回来!”
他说得不疾不徐,就像笃定程正不在家似的。
“去你家吧,随便来点白酒消个毒ok!”
向晚回头斜视他,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我家没白酒!你还是去医院……”
“嘶,我好像头有点晕!”他突然撑头,无力地倚着墙,低头时长长的睫毛投下一抹阴影,无辜得令人心碎,“会不会破伤风啊?”
“……”
向晚觉得自己脑路回肯定断线了!
哪怕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白慕川这王八蛋是在套路她,可她还是领着他回了屋。
“坐好!”她像个女王,指着沙发。
等他坐下,她又像个奴婢,洗了水杯给他倒水,找来医药箱给他擦伤口。
心里有火气,她粗手粗脚地拉他。
可等他把胳膊顺过来,一看,她登时愣住了。
受伤面积不小,出血量也不少。因为时间太久,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的血痂凝固在衣服上,稍稍一拉就会痛。
向晚也受过伤,懂得那种感觉撕肉一样的疼痛,叹息一声,认了!
好歹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放轻了动作。
“很痛吗?”
白慕川看着她,摇头。
向晚:“这衣服恐怕要不成了,我给你剪掉吧?”
白慕川看着她,点点头。
向晚:“你等一下啊!”
她说完转身找剪刀,白慕川的视线追随她,突然幽幽一叹。
“向晚,我发现我错了!”
嗯?向晚回头,一双点漆似的黑眸亮起光。
白慕川双眼像烙在她脸上,凝视许久才说:“谢绾绾出事后,我就有些后怕。怕有人把心思动到你身上。我以为不让你参与案子,再离你远一点,你就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情人在耳边絮语。
向晚身体一震,盯着他,久久才问。
“所以,你是为了我?”
白慕川眯起眼,“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未完待续)
第132章,扳扯!
他嘴上说报答,脸上却带着笑。
狼来了的故事听得太多,向晚对他的暖昧持保留与怀疑态度,生怕被戏弄,语气极为冷淡。
“你要什么?”
白慕川轻笑:“随你,我可以接受以身相许。”
“……无聊!”向晚白他一眼,抖鸡皮疙瘩似的抖了抖肩膀,镇定地拿了剪刀过来,拎起他的手就粗鲁地剪上去,把他手肘上磨破的布料周围剪掉,再用酒精浸湿伤口,一点点扯开……
“嘶!”酒精沾在伤口上,他皱起眉头。
“装得挺像!”向晚现在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底细,想他特种兵出身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点伤,哪里还能相信他夸张的表情,“少点套路,多点真诚,我们还是朋友。”
白慕川低头,看她认真清洗伤口的样子。
精致娇俏的五官,修长白皙的脖子,蝶翼一样扇动的睫毛,又黑又直的头发,清纯得像从雾霾里出来走入大山时吸入肺里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无可抑止,不受控制。
他顿了片刻,没法从她脸上挪开视线,哑声问:“我哪里不真诚?”
“哪里都不真诚!”
“向老师,你这样以偏概全是不对的!”
“嘘——”向晚抬头做个噤声的动作,慢慢道:“少来这套。我对你说的话,已经产生了免疫力!”
“完了!”
白慕川突然拽住她一只胳膊。
“干什么?”肢体接触让向晚汗毛都立了起来,猛地瞪住他。
“没免疫啊?”白慕川唇角微勾,疑惑地笑说:“我看你反应挺强烈……”
“……”
其实向晚刚才认真分析过这几天的事情了。
白慕川突然的冷漠确实有一些匪夷所思,如果他不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神经分裂症患者,那么,他告诉她的那个理由,是最合理的解释。
只可惜,心防一旦筑起,很难卸下。
她看了白慕川一眼,继续做“回报恩人”的事情,不说话。
单独相处,女人跟男人互怼,往往吃亏。
该闭嘴就得闭嘴!
沉默中,她为他清洗好手腕上的擦伤,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只擦了一点酒精了事。
于是,只剩下膝盖上的伤了。
向晚低头,看着他穿着的长裤,皱了下眉头,“这个要不要剪?”
白慕川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剪了没裤子穿了。要不,我脱掉?”
向晚:“……”
双颊瞬间透红,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开玩笑你会死啊!”
白慕川轻笑,“思想复杂,不污行不?!你为我清洗伤口,那你和护士医生没有区别。医疗不分国界、年龄、性别。男科女医生,产科男医生都没问题,何况我就一个膝盖?”
好有道理!
怎么掰扯都他对。
向晚觉得这人要写小说,肯定能火。
脑子突然闪过这念头,她好笑地哼一声,把剪刀放在茶几上,指了指医药箱,站直身体,懒懒斜视他,“鉴于你表现不好,我不想帮了。自己弄呗!”
白慕川:“……”
小女人脾气也是大,说完就进屋去了。
“你爱脱裤子就脱裤子,爱治不治,我不管!”
反正他的手就一点轻伤,右手受伤不方便就算了,膝盖他还能不方便?
向晚不给他开玩笑的机会,径直回屋,把卧室门一关,打开电脑准备干自己的事儿。
然而,人坐下来了,心却静不下来。
不管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也洗不去他在心上曾留下的痕迹。
白慕川对她的影响力,到底跟普通男人是不同的……
一个人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她思考着跟他的关系,也思考着他刚才那句最重要的话——他是为了保护她,又思考着案件背后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
“向晚。”
他的声音素来好听。
向晚心弦一动,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什么事?”
“我弄好了。”
“弄好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隔着房门,向晚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平淡得不带一点人情味儿。
于是,那扇门不是门,而是她的一层保护色——
“我走不了。”白慕川叹声。
向晚一怔,“怎么走不了?”
“痛。”
去他大爷的!向晚腹诽。
就那一点伤对他来说,哪有那么严重?
“真的!”白慕川的声音听上去弱弱的,惨兮兮的,“我头晕,胸闷,还恶心。”
他说得煞有介事。
向晚认真回忆他倒地那一瞬间的惊乱画面,发现除了看到他仰躺在地之外,竟想不起别的。不过,从倒地角度来看,他完全有可能后脑着地——
丫该不会真的撞到了吧?
脑震荡!
一个可怕的词响起,她脑子蒙了一秒。
那些“摔时没事,事后突死”的社会新闻,一条条往脑子里蹦,向晚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风快地站起来,打开房门。
“我得带你去医院……”
话没说完,她就怔住了!
老天!白慕川是个妖孽么?
明明衣服裤子都摔破了,可在他随手剪掉袖子和裤腿之后,竟意外变成一套极为和谐时尚的休闲款,将他原就修长有力的双腿与精实的双臂露在外面,那象征男性力量的肌肉性感地散发出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向晚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瞄。
跟男人相处,是她的短板。
哪怕阅遍小h文千千万,到底只有理论基础,太缺乏实践。
“你这样……不冷?”
“冷!”白慕川点头,“还头晕……”
“那去医院。”
“不去!”
“那你……”
“我想休息一下。”
向晚指沙发,他却指她的床。
“借一下!”
哪有这样的啊?向晚脸都红了。
“白慕川,你故意的对不对?”
“向晚,你对同志还有没有爱心了?”
“……”
向晚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洗脑了,要不然为什么看到他温柔带笑的视线,竟然会把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想象成一只受伤等待人疼爱的小奶猫,除了帮他顺毛,狠不下心来撵他?
“沙发是一样的!”她虚弱地坚持着自己,为了同志爱心,又特地解释一句,“我不习惯让别人睡我的床!”
“撒谎!”白慕川冷冷剜她。
什么时候撒谎了?向晚说的其实是真的。
白慕川马上拆穿她,“方圆圆不是睡了那么久?”
“……”向晚差点气得笑了出来,“那能一样吗?她是女的。”
“我是病人!病人有性别吗?”
“……”
说不过他。
向晚自认倒霉,不过坚持原则不变。
白慕川黑着脸哼声,人也算配合,由着她扶到了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来,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向晚看,那专注的视线如同烙在肌肤上的铁,向晚脸颊滚烫,心脏狂跳,浑身麻酥酥的……
“白慕川,你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吧?”
实在太好奇,哪怕不合时宜,向晚还是忍不住问。
“嗯?”白慕川挑挑眉,“此话怎讲?”
“你太有经验了。简直可以总结出一套撩妹指南!”
白慕川凉薄的唇角,微微抿成一条线。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路?”
呵!向晚不置可否,冷眼看他,“有那么简单!骗人。”
“你啊,要么把男人想得太坏,想么就把男人想得太好!傻不傻?”白慕川拍拍他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说话。在遭到向晚的拒绝后,搓一下太阳穴,闷闷地低笑。
“男人没那么坏……男人也没那么好。那怕像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该了解的知识,该普及的教育,也早就从浩瀚的网海中启蒙过了……”
这话向晚听着,觉得有点道理。
她不反驳,似笑非笑地问:“那你的启蒙老师是?”
白慕川笑得意味深长,“是你啊,向老师!”
向晚咬牙,“不要脸!”
说完她就要走,手腕却被白慕川拉住。
他像一只懒洋洋的大宠物倒在她的沙发上,无辜且无害,可目光里又满是入侵式的霸道,矛盾而凌厉地控制住她。
“你坐下来,陪我说会话。”
向晚脊背僵硬,戒备地缩手,“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怕我?”白慕川看着她复杂而纠结的小表情,倏地闷笑,“不要像只小兔子似的,好不好?我不会吃了你!我就跟你说说话!坐下来。”
向晚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今天晚上的白慕川,所表现出来的容忍、耐心、无赖,可以说又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可也是这样的白慕川,褪去了初识时的疏离冷漠,熟悉期的若即若离,渐渐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你先放开我。”她说。
白慕川默默的,迟疑着,放手。
夜灯很暖,两个人相对而视,空气里的温度突然升高,明明已是入秋的季节,突然就回到了酷暑,向晚脊背上隐隐有些汗意,面对白慕川近乎炽烈的目光,她手足无措,也有一丝少女心膨胀后的冲动与侥幸——
不管不顾奔向他,可好?
哪怕飞蛾扑火也试一试,可好?
这样的白慕川,本就是一颗人形吸睛石。
就算最后不被他真心爱着,能跟他相处一段,也不亏,只当吸取经验,可好?
向晚知道内心澎湃的情感,才是正确的生活打开方式,有魅力的女人都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可她偏偏就是那种矫情的女人……
做不到不对自己的感情不负责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
向晚低着头,朝他靠近一步,哪怕呼吸都紧了,声音却尽量平稳。
“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你说!”白慕川撑了撑胳膊,以便让自己看得来态度更端正一些。
“你的目的。”
向晚单刀直入。白慕川一怔,挑眉笑开。
“是我表现得不够明白吗?要不然我写在脸上?”
“什么?”向晚固执地问。
白慕川一声幽叹,“向晚,我想跟你在一起。”
向晚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一起多久,你的时限!”
好冷静的女子!向晚听着自己的声音,心里也想笑。
怎么感觉自己像批发市场上卖猪肉的大妈,问人家要称几斤几两……
白慕川搓额,“如果一定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
又贫了!
京都人都这么贫的吗?
向晚有些无语,嗔他。白慕川却敛起眉眼,认真拉她的手。
“可一万年太久!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无法奉陪。所以,我们能不能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向晚凝视他,不说话。
“虽然我很想说一些你们女孩子喜欢听的,让你开心开心。但我还得认真地不骗你。我是刑警,得罪过很多人,工作性质特殊。明天和意外,我其实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我能向你保证的,只有朝夕。一朝一夕,慢慢相处。万一在无数个朝夕之后,突然就活成了一辈子呢?”
向晚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声。
每个女生都有对爱情和婚姻的憧憬,可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敢于正视……不管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都会归于平淡;不管多么浪漫经典的婚姻,最终都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生活。
两个人三观一致,合得来,彼此容忍迁就,才能长久相处,把爱情顺利转化成亲情,才会有耄耋之年,执手看斜阳时再说爱的权利。
她的小说上,是这么写的。
残酷、现实。其实也美丽。
“你还是想说……试一试?”她问,有点难以启齿。
白慕川皱眉,认真握紧她的手,“试一试。”
向晚一怔,默默垂下头,“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我不介意!”白慕川失笑,“我可以再试一试。生活不就这样?无限可能。既然老天让我在锦城遇见你,肯定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睛突然亮了亮。
像有一抹暖阳渗透在里面,斜斜地照入她的心里,很快又从她的地平线上消失,化成一句**蚀骨的叹息。
“你这个女人,一个字形容,就是怂!”
直接被他戳穿,向晚竟反驳不了。
怂!所以把自己保护好……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胆小如鼠。
她想了想,认真说:“可能你会觉得我有些矫情,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嗯,我承认,你是对的。要不然我也不会6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承认,我对感情的观点,是有问题的。有很严重的问题。”
“上学的时候,同学可以轻轻松松,毫无顾虑地谈一场恋爱,谈多场恋爱,甚至可以脚踏几只船玩得风生水起,但我做不到!”
“我在感情上,顾虑太多。还有一点情感洁癖……”
迟疑一下,她又抿抿唇,认真点头,“好吧。不是一点,是很多。有很严重的情感洁癖。”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向晚移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大概天生有一点,写言情小说写多了……又巩固了一点吧!”
“……”
沉默中,白慕川看着她,目光深深,却不追问。
好一会儿,向晚叹一口气,“我的感情生活里,只能有一位男主。而我,是唯一的女主。如果没有这个人……我宁愿单身。这想法……是不是很过分?”
“嗯,有点过分!”白慕川认真地笑。
说开了,向晚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吧。其实我也不认为你的感情观是错的。只是我自己有问题,我承受不起试一试的负面后果!”
“我懂!”白慕川点点头,“所以,负面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吧……当然,如果有的话。”
“……”
这叫懂了么?根本就对牛弹琴了。
“你不用试。我来试就好。”看她抿着嘴不吭声,白慕川轻笑一声,“我试着做你的男朋友,你依然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同事或者朋友。”
还有这样的操作?
向晚挑挑眉,不以为然,“你别逗了!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玩笑!”白慕川若有所思,深目以示:“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到我的义务!”
向晚退了一步,发现这人的目光不太单纯。
“你想做什么?”
“怎么怂成这样儿?”白慕川忍俊不禁,那英俊的眉眼像有光芒闪烁,“我没有别的意思,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也不会侵犯你。我只是想基于男朋友的身份,好好保护你……”
他要怎么保护?
向晚眼里写满了怀疑。
白慕川说得理所当然,“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搬到我那里住,要么我搬到你这里来。”
“什么?”向晚以为幻听了,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没问题吧?”
“我很严肃!”白慕川看了一眼这间房子的环镜,眉头稍稍一蹙,露出点嫌弃来,“地方是小了点,不过我不介意,可以暂时忍受一下。”
我勒个去!他不介意,可她介意啊!
“我跟圆圆一起住的,大哥……她会介意的!”
“那你去我那里,妹子……我不介意的。”
“我看你脑子是糊掉了……”
向晚气都紧了,用力甩掉他的手,就想走,可没有注意面前的茶几,刚刚抬步右腿膝盖就撞了上去,那股子钻心的痛,让她脑门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轻嘶一声,她迅速弯下腰想抓茶几,白慕川的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扶住她的腰,挪开自己的身体,想把她拉坐在沙发上……
然而,他手脚都有伤,不太方便,向晚膝盖被撞,腿也使不上劲儿,这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她在慌乱中想避开与他的身体接触,结果反而不偏不斜地坐在了他的身上,活生生变成了一幕搞笑的投怀送抱……
灯光突然就暗了。
不,是她的眼睛突然就花了。
眼前的光线变得氤氲而旖旎,催动着她的末梢神经,让他那只扼紧她腰的手,仿佛变成了火炭……热得慌。
白慕川手一紧,将她往他身边带了带。
“怎么啦?很痛?”
他突地凑近,呼吸就在面前,声音微哑。
向晚听得心里一突,脊背神经像麻了一下,情不自禁轻嗯应他。
“还好。”
白慕川稍稍抬起她的下巴。
“向晚。”
她瞄他一眼,不说话。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
“就一下。”他将她大力圈在怀里,声音轻哑而性感,还有一丝令人意外的轻颤。
像少男少女的初恋。期待、茫然,也不知所措。
他的手,试探性摩挲她的下巴,唇,大拇指轻轻附上,压了压……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官刺激,将向晚的世界颠倒一片。
混沌中,她胡乱地回答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行,不太好吧……”
“可以的!”他迅速摁紧她的后脑勺,蜻蜓点水一般触了触她的鼻头,灼热的唇飞快往下滑落,找准她的,轻轻一吮,将她卷入在一片缠绵的世界里。
温热的气息,控制了思维,向晚阖下双眸,睫毛轻颤着,轻颤着……
“向晚!”白慕川抬头,盯住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谁的心在跳。
他喉结一梗,突然将她重重按在怀里,翻身压在沙发上,攻城掠地一般吻了上去。
……
……(未完待续)
第133章,老司机
后来向晚才知道,男人嘴上说的“就一下”大多数都是骗人的。
白慕川尝到了甜头,哪里还记得刚才说的话?
她的嘴就像一只好吃的果冻,他百尝不厌,辗转不止,在她的羞窘与挣扎中,放肆而恣意地索取,不肯再安分。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天眩地转间,向晚有一种要被毁灭般的恐慌……
这家伙!该不会把她给吃了吧?
想到这一层,她心脏猛跳,睁大双眼瞪着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嘴里唔唔叫着表示抗拒。白慕川却嫌她不乖,眉头一皱,盖住她的双眼狠狠吻了几口,索性把她挥动的小拳头握在掌心,往头上一拨,彻底禁锢了她,再次缠上她甜美的唇……
“骗子!骗子……”向晚语不成调。
说什么就一下,说什么他也不会,她看他分明就是个高手,把这男欢女爱的事儿做得淋漓尽致,逼得她失控、害得她沉沦,让她喘气不匀……
要不是门锁的转动声突然响起,她真的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嚓!
一声轻响,两个人身体都僵住了。
方圆圆回来了!
门慢慢开了!
玄关处,她轻唤:“表姐……”
几乎就在那一瞬,向晚被白慕川带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然后在方圆圆怔愣的表情中,尴尬地笑。
“回来啦?”
方圆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自己,嘿一声笑了。
“我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了什么?”
不不不!太是时候了!
向晚腹诽着,站起来,噌一下弹开,离白慕川老远,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你想什么呢?那个……白警官为了救我,受伤了。本来是来找程队擦药的,程队没在,然后我就带他回来,刚才不小心我撞到茶几,我又摔倒了,他来扶我,我们就都摔倒了……”
噗嗤!
方圆圆被逗笑了。
“这语言组织能力,我都不敢相信你是写小说的人!”
她笑着看一眼向晚红着脸的样子,又看一眼白慕川淡然的英俊面孔,摇了摇头。
“还是白警官比你诚实……”
她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
然后,程正的声音在问:“你们都回来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走过来,手上拎了一些蔬菜水果。
“你们明天不是要做早餐么?我刚才在超市,顺便买了些食材回来……”
说到这里,他话音骤停,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笑得像一只偷腥狐狸的白警官。
两个对视着,几乎霎时,程正眉心皱了起来。
“白队,你这是……”
他看到了白慕川造型怪异的衣服,也看到了向晚掩饰不住的羞窘。
“哦,受了点小伤!”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非常配合地维护她的小自尊,并不过分渲染他俩刚才的事情,让人家来解读他俩的关系……
这到与他先前的承诺一致。
他试一试做她的男朋友,而她可以不用试,继续当她是同事和朋友。
哪怕沙发上都亲得那么投入了,他依旧自觉地在外人面前摆正自己的身份。
这让向晚有些意外。
她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来了,以为被人逮个正着,白慕川会乘机宣示主权,而她骑虎难下,必然没法再拒绝,不认这层关系都不成……
没有想到,他这么君子。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太自信。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目光里含义丰富。
“是啊!刚才白警官从车轮底下救了我一命,不小心受伤了。”
两个人一唱一合,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那相视时目光里的情分,又怎么掩饰得了?
程正浅眯一下眼,扫向白慕川故作“受伤”而变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眉心微拧。
“伤口需要我帮着处理吗?”
“不用。已经处理过了。”白慕川看着他笑,又低眉看一眼他还拎在手上的食物袋,“你先把东西放厨房吧,老站在门口多累啊!”
“……”
好自来熟的主人姿态!
没记错的话,他之前还很忌惮程正在向晚身边出没的,这不过转眼之间,怎么就毫不在意了?
程正深深看他一眼,审视有一点,不解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风度。
他把菜拎进去放好,换好鞋准备离开。
“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的。程队慢走……”方圆圆挥着小手。
“稍等一下。”白慕川突然喊住他。
程正意外地回头,“还有事?”
他挑着眉头看白慕川,明显的防御姿态,白慕川却神情严肃,像说正事一般正经道:“今天的事,程队可能也知道了。向晚在酒店遇上突发事件,回来的时候在街上又差一点遇袭被撞到……我认为事情不太简单,她现在也非常不安全……”
程正抿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慕川看了一下房间,“听说这房子是程队朋友的?我看还有一个房音空闲着,索性就租给我吧。这边上班近些。”
此言一处,满室皆静。
不仅程正没想到,连方圆圆乃至向晚都没想到,他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一会,房间里无人说话。
隐隐有些什么想法,可谁都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程正突然轻哼,“她们两个女孩子住一起,你再住进来,不太方便吧?”
白慕川无所谓地笑着,闲闲地说:“新合租时代,不要这么迂腐!再说,她们也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他转过头,笑看方圆圆和向晚,舒展的眉目英气生光,极大限度地散发着男性魅力,以至于向晚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方圆圆就举手同意了。
“我不介意啊,我很欢迎白警官成为我们的新合租伙伴。”
“!”向晚瞪大眼看她。
方圆圆呃一声,看看自己高举的手,有点小小的尴尬。
“咳!”她弱弱地收回手,严肃脸说:“不瞒你们说,上次那个出现在我窗外的黑影,我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毛毛的……最近老做噩梦,要是房子里有警察,那真的是太好了!”
方圆圆可以说很真诚了。
“表姐,难道你不怕吗?”
她看着向晚,双眼拼命地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最近都睡不好,都想找警察保护了呢?”
白慕川一本正经地配合,“保护群众,是警察的职责!”
向晚:“……”
很明显,白慕川知道以她的性格,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搬到他家里去住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挑开这个事,再配上方圆圆这个二百五半真半假的害怕与陈述,让她完全处于被动。
事态无法掌控,她不吭声,反正房子也不是她的,程正自然会拒绝。
方圆圆是个好热闹的,想到有两大帅哥在家里天天争风吃醋就觉得好玩,拼命撺掇程正。
“程队,你去给你朋友说说呗。这样大家都住得近,又安全,又可以搭伙吃饭,对不对?”
她很兴奋,像回到了校园时代,跟同学合租的日子。
程正的表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尤其看到白慕川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气都有点提不上来,一口老血冲到喉咙里,又不得不硬生生咽下。
“嗯。我去说说,不过不保证他会同意。”
“不同意没关系。”白慕川笃定他会拒绝,并提前将他以退为进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如果你朋友不愿意租出来,那我就让她俩住我那边去吧。反正我那房子空着也空着,环境比这边好些,至少不会有陌生人大晚上在窗外出没……”
这么一说,完全掐死了程正的选择权。
程正心里一堵,与白慕川对视着,终是默然。
“我会尽力游说他的。”
慢慢的,他又问白慕川:“今天不早了,白队身上有伤,需要我送吗?”
“当然。”白慕川了解他内心的复杂情绪,急需要找个人怼几句,也没有想过今天晚上要赖在这里不走。继续有人要主动送他,何乐而不为?
“那就麻烦程队了!”
他眉眼生光地笑着站了起来,不像身有重疾的样子。
“向老师,方老师,你们早点休息!”
又客气,又有礼貌。同时,也刻意拉开了跟向晚的距离。
这样子,让方圆圆差一点受到惊吓——难道她刚才眼花?
他俩真的只是单纯的摔倒在沙发上,并没有做别的什么?
“晚安!”向晚的窘迫感已经完全放下,她送他到门口,“路上注意安全。白队放走……”
白慕川回头看她,深深的一眼,“我明天搬过来。”
向晚看一眼程正,无力吐槽——
他就这么肯定人家会愿意吗?
“我走了!”说了好几个我走了,白慕川终于依依不舍地拔了腿。
临走前,还凝视着向晚的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我靠!向晚内心崩溃。
怎么会有一种被人架在了烧架上的感觉?
……
门合上了。
房间里,方圆圆开启了审问模式。
“说!你俩到底是不是搞上了?”
向晚拒不承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就刚才说的……”
“还狡辩,当我眼瞎啊!”
“你本来就眼瞎啊!”
方圆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好一会,她恶狠狠咬牙,长长一吸,伸手戳她脑门,“向晚,我警告你啊,欺骗编辑是没有好下场的!知道据不招供的后果有多严重吗?哼!”
“……呃!职务压迫啊?”
向晚搓了搓额头,在她一副“快点招来”的眼神里,双手紧扣,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编辑大人,求放过。我好怕怕,吓死俺了呢!”
“你——”方圆圆噗嗤一笑,追着她打。
两个女人在房间里笑闹得不可开交。
……
门外走廊上。
两个男人在等电梯。
片刻的安静后,程正说:“住我那里吧!”
白慕川猛地回头看他,目光扫视他的脸,半晌才幽幽吸气。
“我不好这口。”
程正脸一黑,“少来这套!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白慕川挑衅一般,轻轻眯起眼,“你也是,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程正回视他,哼声,“为了一个女人,二少纡尊降贵住到我这破地方来,不嫌委屈么?”
“哪能?!”白慕川似笑非笑,“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喝凉水也是甜的!”
程正目光清凉,如一片冰霜,“挖墙脚挖到我家里来,你不觉得追女人的手段有点丢人吗?”
白慕川挑挑眉头,不以为意地笑,“一个明骚,一个暗贱,你觉得我俩哪个比较丢人?”
叮!
电梯到了。
程正从他脸上挪开视线。
“你可以。”
……
一个多小时后,向晚洗完澡刚刚躺上床。
手机短息来了。
那傲娇的语气,哪怕不看名字,也知道信息的主人是谁。
“今天饶了你!下次,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看着那暧昧不明的文字,向晚刚刚凉快下来的身体,竟有一丝丝热。
迟疑片刻,她一字一字读着那些字,慢慢回复。
“白慕川,我还不太适应……心里觉得怪怪的。”
“小傻瓜,逗你呢。放心吧,我说到做到!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试验场,你可以全身而退。”
向晚:……
两个人的事情,哪能只是一个人的试验场?
而她在他点燃的烽火后,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看她久久不回,白慕川又发一条。
“好好睡觉,明天起来,我保证还是今天的样子。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尊重你!晚安。”
“晚安!”
向晚等了很久才放下手机。
关了灯,她双手抱头躺在床上,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
勇敢一点!
……
第二天早上,无人做饭。
程正过来的时候,方圆圆和向晚都还在睡。
那个什么锻炼厨艺的烂借口在第一天实施时就被戳破了。
程正也不在意,就像事先知道一样,在晨跑时“顺”回了她们的早餐。
上班的时候,向晚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坐上了他的车。
原本,她是猜测他有话要问的,可一路沉默,程正始终都不开口。
向晚坐不住了,率先提出来,“程队,这个房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住得挺别扭,太占人便宜了,心里过意不去……”
她是想说,自己打算重新找房子。可不等话说完,程正就截住她,打断。
“你不用纠结这个。要不要白慕川住过来,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呃!一口锅就这么甩过来,向晚始料不及。
她侧头,看着程正清冷的侧脸,尴尬一笑。
“你朋友的房子,不用尊重我。你们自己拿主意。”
程正沉默。
好一会,他说:“你那么聪明,已经猜到了吧?”
向晚看着他,闷闷地抿嘴,不说话。
程正想了一会,片刻又说:“那房子,确实是我的。我喜欢清净,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当初把一层两户都买下来了。后来你找房子,我寻思这房子空着也没用,就当帮你一把,没存什么坏心思。为什么说房子是我朋友的,只是为了避免你尴尬……”
向晚默默点头,“我懂。谢谢程队,所以,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行吧,我同意。”他突然转头,扫她一眼,“白慕川那边确实比这里宽敞,可你要住过去他欺负你了,就没人帮你了。所以,还是住这边吧!好歹有朋友。”
停顿一下,他抿紧唇角,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说:“那小子……要来住,我就让他住。哼!我到要看看,他能不能住得下去!”
呃!这是要干什么?
向晚看着眼前的道路,突然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不确定的紧张……
他俩不会天天干架吧?
……
事实证明,向晚太低估男人了。
到了办公室,她发现他俩完全不像有矛盾的样子,一个精神焕发,一个满脸和气,正常办公。
上午九点,白慕川召集小组人员,开了个简单的案件分析,综合了各科线索,仍然认为从孔庆平偷娃娃到曹梦佳自杀这一系列事件,与叶轮有极大的关系。
他嫌疑很大,但目前找不到他任何证据。
于是,众人执定了两条方案,继续摸排查找线索。
但这些事并不容易。叶轮做为新一线明星,身边安保人员众人,行事谨慎细致,想要在私底下监视与跟踪搜索证据,会比普通人难上很多……
讨论到最后,唐元初无奈做了个结论。
“警察不如狗仔!憋屈!”
“没办法,警察要守法,取证要合法。狗仔却不需要那么多顾及!”
“妈的!”唐元初咕哝一句,对那天审讯叶轮的事情与结果,还耿耿于怦,“真是戏子当道,你说他牛什么啊?除了脸好看一点,他还有哪里中用?凭什么跟我们跩七跩八的?要不是老大拦着,我当场就想揍他了!”
“你那是嫉妒人家长得帅吧!”谢辉轻嗤一声,笑着怼他。
“屁话!他有老大帅吗?我怎么不嫉妒老大?”
“那是你不敢啊!”
“滚!”
两个人小声怼了几句,就收到了白慕川警告制止的眼神。
“行了。两个小组,各司其职,都把这个叶轮给我盯紧了!”
“是,老大!”唐元初突然又道:“老大,为啥黄哥还不回来啊?最近队上缺人手,大家都挺想他的!办案方面,他也比较有经验,我们队上需要他……”
这句话正中向晚下怀。
几乎下意识的,她抬头,也望住白慕川。
办公室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白慕川的回答。
可他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我提过了,王局会有安排,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干活去!”
这哪叫瞎操心呢?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疑惑,终是不好再多问,各自出去。
向晚收拾好自己面前的资料,朝白慕川点点头,刚刚出门就撞到返回办公室的唐元初。
“老大,有人找!”他站在门口喊一嘴。
“知道了!”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让他在我办公室坐一下。”
“好嘞!”唐元初下去了。
向晚想到昨晚的宵夜,猜到来人是谁,也不多问,低眉对白慕川道:“白队,我出去了。”
白慕川轻咳一声,绕过桌子走过来,手轻轻在她腰间搭了一下,没敢往亲昵了搂,也没敢往重了抱,挨一下,又放开。
“昨晚睡得好不好?”
向晚双颊微热,一个别扭的小幅度侧身,“还行。你呢?”
白慕川轻笑,“我没睡好——”顿一下,他目光紧紧盯住她,哑声说:“想你。”
“……”
他呼吸温热,轻轻拂到脸上,像一股迷人的风,瞬间逗得向晚心跳加快。
“别贫!”
“认真的。想了一宿,天快亮时,才合了下眼!”
哪有一夜没合眼的的人,第二天上班精神还这么好的?
哼!热络的情话张嘴就来,向晚严重怀疑他是老司机。
她不满地瘪瘪嘴,抱着资料标准地弯下腰,给他行了个礼,“我谢谢你了!领导,我工作去了。”
白慕川一怔,扬扬唇,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率先出去了。
“忙去吧!晚上见。”
……(未完待续)
第134章,那个不好笑的笑话
被白慕川拍过的肩膀,有些沉。
那一句“晚上见”,也让向晚心里慌慌的。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奇怪地亢奋着,不受控制。
向晚一个人默默站了片刻,抱着资料回座位。
路上遇到好几个人,大家表情都很正常,可但凡别人的眼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她就觉得脊背僵硬,总觉得别人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促狭的情绪……
这种怪异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十分钟,她才明白。
……那叫做贼心虚。
所以,白慕川说什么一切都不会改变,根本就是假的。
事情与心情都发生了变化,又怎么能回到最初的状态呢?
想着想着,她心乱如麻,神不守舍。不想再被这种“假型恋爱后遗症”所左右,索性打开电脑看书评与论坛。
《谋杀男神》是向晚写作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本。也是话题最多的一本。
以前她默默无闻地写,不火不赚钱,从来没什么事,谁也不会来关注她。可《谋杀男神》火了那么一阵,她的是非从此就没有断过。
尽管文泉论坛上那个说她在培训期间乱搞男女关系的帖子和相关话题早已删除,但这件事对她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人都有一个共性: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
她身上也从此被贴上了标签。
这是网络舆论的特点。
大概也是那个曝贴之人泼污水之前早就预料好的。
只要把她泼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不管澄清不澄清,不管贴子删了没删,只要有过这件事,就永远会有人相信,并以此攻击……
有一阵,向晚很讨厌看论坛看书评,因为三不五时的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膈应她几句,让她很是烦躁。
不过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嘴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每句话都去在意,她就可以不用活了——
因此,她不再看那些东西,那些腌脏事儿就被屏弃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但那个神秘id除外。
向晚一直很关注它,在意它。
可惜,id已经很久不出现在书评区了。
不管向晚的情节写什么,它再也不来评论。
这让向晚有些怀疑以前的判断……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神秘人”在操作,那根本就只是一个用手机号注册的普通id,人家说完下线再也不管了,只有她自己还在耿耿于怀?
想了一会,向晚头皮发麻,借着倒水的机会偷偷看了一眼白慕川的办公室。
那道门始终关着,不知道他跟邢烈火在里面谈些什么。
唉!
心里一叹。
她有一点六神无主。
这个顾问的工作性质本就随性,目前除了曹梦佳那个案子,又没有什么别的大案要案,因此根本就用不着她,她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不过,队上的同事都很忙。除了白慕川安排的两个小组重点抓叶轮那条线外,辖区内总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工作永远都没有消停的时候。
可以说刑警的工作就是……每天睁开眼,就为了解决事情的。
向晚走了一圈,最后可耻地发现,她是整个刑侦大队最为清闲的一个。
于是,她自觉自愿想为大家承担添茶倒水,复印文件这些杂物工作……
“来,小刘,喝点水!”
她的主动,吓得小刘一个激灵站起来。
“向老师,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小刘坐在她隔间,是刑侦队里资历最浅的一个协警,接过水杯脸都红了起来,不停地道谢。
“客气什么啊!”向晚轻笑,“我看你们都忙,倒水的时间都没有,顺手帮忙嘛!”
小刘嘿嘿一笑,再次道谢后,与她闲聊了几句,突然斜过头,瞄一眼白慕川办公室的方向,小声说:“向老师,你发现没有,今儿老大有点不对呢?”
对于白慕川的八卦,向晚还是有兴趣听的。
她小声问:“有什么不对?”
小刘皱了皱鼻子,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今儿咱们队上的天气情况好了,老大的脸色也突然阴转晴了……还有,你说奇不奇怪,今天在门口碰到老大,他居然主动向我问好。笑得那叫一个好看……”
“……”
他笑得灿烂,不是很正常么?
向晚发现,从同事那里了解到的白慕川,有些不一样。
好像他们认识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对每个人都笑的吧?
向晚内心充斥着一种怪异的甜味儿,单单听到他的名字,神经竟也紧绷……
完蛋!她真的中毒了。
“向老师,你在笑什么?”
小刘看她勾起唇角,一个人傻傻地笑得诡异,有一点莫名其妙。
“我怎么觉得你这笑,跟老大有点像啊?”
向晚呃一声,回过神来,收敛笑容轻咳一声,“哪有?我这不是听你说起来,觉得好笑么……”
“也是!”小刘点点头,又猜测:“你说,老大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呃!”向晚喉咙一卡,吐不出声来。
“我觉得有可能。很像,太像了。”小刘自说自话,说着说着,突然又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我们队,再也不会被人叫着光棍大队了……”
“光棍大队?”
这称呼,有些稀奇。
“可不是吗?你没听唐元初说啊?咱们队从上到下,包括大队长和教导员,清一色的光棍,唯一一个结了婚的王成明,还特么被他媳妇给离了。不是光棍大队又是什么?”小刘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干刑警的人最苦逼了,工作时间不稳定,没时间谈恋爱,薪水也不高,哪有妹子喜欢啊?”
这么惨?
向晚只知道刑警辛苦,还真不知道刑警是婚恋困难人士。
“不对啊,我觉得做刑警挺好的啊!正义、英勇,很有男人气概……”
“得了吧你!哈哈!”小刘笑了一声,突然眨眨眼,“唐元初说的那个笑话你听过没有?”
“没有。”向晚有一点心不在焉,突然觉得应该想个什么办法,为这些“困难群众”解决一下大龄单身问题。
“呵!你看唐元初,长得算是帅气了吧?是挺招姑娘喜欢那种吧?其实,他分到队上之前,有一个谈了一个月的女朋友。就因为他要到锦城来工作,还是刑警,那妹子果断提出了分手……”
“啊!”向晚微诧。
唐元初还有这样的历史?她真没听说。
想了想,向晚轻叹,“因为男朋友做刑警就分手,这也太荒唐了吧?”
“不是荒唐,是现实。那时候唐元初见习期嘛,也没什么钱,女票过生日,他连人家要的包都买不起,女票当着他的面儿,跟一个买得起包的走了——”
挺辛酸的。
向晚抿了抿嘴,“可这,算什么笑话呢?”
小刘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低低嗤笑一声,“我说了,你可别问他啊。要不,那小子得收拾我!我也是那次他喝了酒,不小心说出来的……”
没想到小刘还有这八卦的属性。
向晚有点好笑,重重点头,“保证不说。”
小刘压低了声音,“那天晚上唐元初被女票当众打了脸,回来想不过,给人发了一条短信,讽刺人家说:恭喜你,为了一个包,贞操终于保不住了!”
“然后呢?”向晚挑挑眉,好奇起来。
“那妹子绝了。给他回了一条:也恭喜你,不仅找到了好工作,还保住了一辈子的贞操!”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起来。
这笑话初初听上去搞笑,可仔细想,却有点难受。
也足以证明刑警在婚恋市场上的种种无奈是真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认识妹子。
向晚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
这种职业跟他们网络女作者,不就很搭配吗?
网络女作者同样没有时间和机会认识优秀男士,工作性质决定她们非常需要清净,很讨厌人家打扰,如果跟刑警在一起,完全合拍啊。你办你的案,我写我的书,平常有时间了见个面,没时间了各干各的事儿,多好?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就美了起来。
绝配啊!绝配!
“你们在笑什么?”
唐元初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两个正在低头说话的人,冷不丁一听,猛地抬头,轻咳着掩饰。
“没什么……”
唐元初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们,“怎么感觉在说我的坏话?”
呃!小伙子好敏感!
向晚看着他一身整齐的警服,赶紧把话题扯开,“唐警官穿得这么正式,准备上哪儿去?”
唐元初狐疑地看一眼她和小刘,“去巡逻!”
巡逻?向晚知道刑侦队经常会在晚上组织警员去街道巡逻,目的是震慑犯罪。可他们白天好像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任务。
“快要国庆了!”唐元初解释,“维稳任务重。”
停顿一下,他又瞄了向晚一眼,“星光大道那边,有剧组拍摄,老大让我们多注意一点……”
哦,这么说,向晚就明白了。
想了想,她问:“你们需要人手么?”
唐元初嘿嘿一笑,“你啊?”
向晚挺了挺胸膛,“我啊?你就把我当个协警用呗!反正我闲着。”
唐元初轻笑,“那可不行。老大……”
看他小子眼睛里的光芒,向晚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实在不想让更多同事对她和白慕川的关系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所以她连忙打断他,“没事,老大那边,我会跟他说!”
唐元初看着她,张开的嘴,好一会才慢慢合拢。
“好吧!老大同意,我没意见。”
……
白慕川会不会同意,向晚心里没底。
她上了个厕所,又去白慕川的办公室溜了一圈儿。
房门紧闭,一个字都没有漏出来。
这都快要四十分钟了,两个大男人在里面谈什么啊?
她好奇地寻思片刻,不好进去打扰他们谈正事,只得回来拿手机上给白慕川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我没什么事情做,想跟唐元初出去学习学习,希望老大批准!”
很快,白慕川回复过来。
“好。注意安全!”
耶!同意了。
向晚有一点小兴奋。
一是可以出街巡逻,二是白慕川给了她充分的自由。
简单地收拾一下,她就过去跟唐元初会合。
然而,唐元初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直皱眉,“你就这样出街巡逻?”
向晚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唐元初,“不然呢?”
唐元初叹息一下,“去领一套制服吧!”
向晚眼睛倏地一亮,“可以吗?”
唐元初抿着唇,轻轻点头,“我看可以!”
协警的执勤服上没有警号,肩章、胸章、袖标也跟警察制服不一样,可那制服穿在身上依旧英姿飒爽,往警容镜里一照,向晚刹那觉得热血充脑,一种莫名的使命感盈满在胸……
“啧,好帅!”
唐元初看到她出来,打了个响指。
“向老师,我看你干脆去参加转警考试好了……”
向晚笑盈盈的脸,听到这句话,慢慢地暗了下来,尴尬地笑。
“我……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唐元初是个热情的人,一边走,一边不停给她建议,“其实这个考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想,没有考不过的,我们都可以帮助你啊,你在队上工作,有这个便利……”
balabala,他说了很多。
向晚低头,闷闷地笑了一声,走到了他的前面。
“我没有学历证——”
没有大学学历,连参考的资格都没有,她考什么考啊?
唐元初怔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闭上了嘴。
……
出街巡逻,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为了以后的小说内容,向晚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巡逻车共有四个人,除了向晚和唐元初,还有一个叫何文才,一个叫王启明,也就是小刘说被媳妇离婚的那位倒霉刑警。四个人年纪相差都不大,比较有共同话题,除了唐元初偶尔会嘴贱之外,其他两个都比较腼腆老实,一路上有说有笑,相处非常和谐。
向晚算是半路出家到刑侦队的人,没有经过任前培训,不算正式警察,其实刚开始上班时,脑子还有一点“糊”,很多时候找不到存在感与归属感……在队上,大家有什么事,也基本不会叫她。客客气气的结果,就是让她常常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尤其前几天,在白慕川拒绝她插手案子之后,她的地位更加尴尬。但今天上班,白慕川就让人通知她参与了案件分析会。老大一句话,就代表他们关系的破冰,也代表她正式回归到了革命队伍中,大家对她说话也再不用再顾及,瞬间亲近了不少……
而向晚对刑警的真实生活也很感兴趣,乐于与他们交流。工作,生活,一一谈开,心情极为愉悦。
不一会,巡逻车行至星光大道。
这条街在锦城非常有名。
一条大道上,有好几个景点,常年都有剧组在这里拍戏。
《灰名单》剧组,最近也在这里。
巡逻车刚到街口,就看到有一些拿着单反的小姑娘或边走边拍,或坐在街边闲聊,年轻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看那样子就知道她们是哪位明星的忠诚粉丝过来探班的,哪怕见不到偶像本人,走在偶像经过的街上闻一闻偶像的味道也开心……
唐元初摇头,又开始感慨,“你说现在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星到底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地方?一个个都他妈被捧成神了!”
王成明表示赞成,“这也证明咱老百姓精神空虚啊?娱乐明星,本来是为了给人娱乐的。但现在的中二少年太多,明星的价值也就水涨船高……”
何文才:“我觉得这是资本包装的结果吧。没有明星效应,资本怎么赚钱……”
说到钱,几个警察就都沉默了。
明星拍一部戏的钱,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
他们付出的血汗,还往往得不到认可与尊敬……
沉默中,巡逻车徐徐往前。
久久,唐元初突然笑了一声。
“兄弟们别想那么多。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不是?咱只要不亏心就好!”
“亏啥心啊!亏的是人!我都好多天没睡个饱觉了!”
“得!今晚不值勤,我请你们喝酒!喝完都回家睡大觉,好不好?”
“……哟?请喝酒?我没听错吗?”
“啐!当然。”唐元初哼笑一声,突然豪气顿生,“就兰桂香坊,今晚我请客!向老师,你也来。”
兰桂香坊的消费高,大家都知道。
可唐元初话都说出来了,谁也不好说,兰桂香坊太贵,不要他请吧?
男人最要面子,也最怕被人驳了面子。
王成明瞅他一眼,“这是准备把一个月的工资都贡献出来?兄弟,耿直!”
唐元初眼睛微瞪,一脸愤然地说,“少他妈看不起人好吗?什么一个月工资?至少得三个月!”
王成明啊地抽气,“不是吧,你小子脑子抽了?”
唐元初不以为然地笑,“多了请不起,一次两次还是可以的。”
王成明嗳一声,想要阻止,“我说唐元初,你小子别不是疯了?”
何文才猛地拍他肩膀,脸都笑开了,“王成明,你给我严肃点!人唐元初来队上都多久了?一直坚持一毛不拔的路线方针政策,难道就不辛苦么?你怎么就不允许人家改革改革!得了,都闭上嘴,今天晚上好好宰他一顿……”
几个人说说笑笑。
正在这时,前方那个临近茶馆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一个人,额头上滴着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匆忙跑路间,看到从前面过来的巡逻车,怔了一下,突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拼命飞奔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