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拧巴小白(二更)
几十分钟后。
这位特别想干的权五爷把人称职地送到了机场。
然后,他就被白慕川抛弃了。
“把车停回去就好,没你事了。”
白慕川说完,一言不发地带向晚进入候机大厅,拎着两个人的行李,大步往贵宾室走。
“白慕川。”
向晚尴尬地跟上去,想拉回自己的箱子,却被他紧紧扼住。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男人的力气真的是超级大啊……
她无奈放弃,“我,那个,我的票是经济舱……”
白慕川面无表情,“所以?”
向晚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不跟你去,咱们一会飞机上见吧。”
白慕川拉着个脸,哼一声,拖住她的箱子就走,“我给你升舱。”
“……”
真会替人做决定啊?
向晚不想无端受他人情,小跑着跟上去,一个头两个大。
“喂,你说升就升啊?我不升。”
白慕川停步,唇角突地一扬,“当然,我说升就升……”
向晚觉得他的笑容有内涵,可不等她接下一句,从旁边走过的一对夫妇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我去!被人误会成什么了?
向晚瞬间石化,羞臊至死,又不可能上去拉着人家解释。
“白、慕、川。”她咬牙,有一种要跟他鱼死网破的恼意,“你能不开玩笑了吗?”
白慕川看她生起气来,耳朵根都急红了,脸色渐渐平和。
“那回到锦城,你要不要跟我去案发现场?”
嗯?他说什么?
案发现场,是帝宫那个现场吗?
对那天晚上的事,向晚其实早就好奇得不行了。
所以,仅用十秒她就咀嚼出了答案,瞬间换上一副可人的俏笑,“要!”
白慕川挑眉,“那你升不升?”
向晚:“升……”
不得不说,白慕川真有办法。
不仅给向晚升了舱,还把他们位置换到了一起。
“坐里面吧。”他站在过道,把窗户位置让给她。
“谢谢!”从得知他要带她去案发现场开始,向晚浑身上下的神经都是兴奋的,怎么看白警官怎么顺眼。他的那些霸道啊,不讲理啊,全部被她自动加上滤镜美化了。
她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
然而,白慕川情绪却一直不高。
从登机到飞机起飞,统共没跟她说上几句话。
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向晚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常。
当然,昨天晚上那通电话,由于她也喝了酒,两个人究竟在电话里聊了什么,她几乎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小白先生。”她带着笑问,“你今天似乎不太高兴?”
“嗯。”白慕川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上的《白夜行》,懒洋洋说:“你眼睛好了?”
眼睛什么梗?
向晚有一点跟不上节奏,“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慕川声音淡淡的,“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呃,这货咋这么拧巴呢?
向晚忍不住笑,“所以你不高兴的原因是我没有发现你不高兴?”
白慕川不说话,就那么懒懒地躺着,像是没心情跟她聊天了。
向晚也不是一个喜欢自讨没趣的人。见状,她不再打扰他看书,收回视线,把眼罩从包里拿出来。
正准备戴上,就听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似乎没有关心人的习惯?”
什么啊?向晚彻底懵傻。
她拿着眼罩,斜过眼递过去,满脸问号。
“你要用吗?”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朋友不高兴,你不用多问几句的?”
噗!哪有这样的人?
不理人的是他。
不喜欢她追问的是他。
嫌她没有多问几句的也是他。
然而,绕弯拐角老半天,就是求关爱?
讲真,向晚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从今天见面开始,一切的主动权分明都由他掌握的,她只是在配合他而已。结果他对她心有不满吧,又不肯老实把原因说出来,反而冷冰冰地傲娇着刺激人,等着人家来发现……
“哎!你这样是会没有朋友的。”
哼一声,白慕川剜她。
向晚扬唇轻笑,凑过去,盯住他的脸。
“哎,白慕川,你不觉得你这个人特别矛盾吗?”
白慕川不紧不慢地翻书,“说来听听。”
“我说不出来。”
向晚皱了下眉头,就像平常聊天那样,思考、分析。
“你想要得到,又怕失去。你恐惧失去,却习惯放弃。也许你被人辜负过,所以,你为自保,会条件反射地选择辜负别人。你不仅与别人过不去,也跟自己过不去。你一直在跟自己较劲儿,跟那个矛盾的自己较劲儿,不肯服输,又经常干不过——”
白慕川看书的动作一顿。
他慢慢抬头,视线落在向晚脸上。
“这是你的结论?”
“不算结论,一点感受吧。”向晚微微一笑。
每个人的内心都很复杂,复杂的程度如果剖开,自己看了都会害怕。所以,向晚并不是那种喜欢掏出人性来碾晒的人,只是说到这里,突然就多了几句嘴。
看白慕川不说话,她想了想,又生生替他挽尊。
“你其实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却喜欢用冷漠孤独来武装自己!你以为穿上了盔甲,就不会再受伤,可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伤在内腑,越是不肯解下盔甲治疗,越是会腐烂化脓……”
“呵!”白慕川冷笑,合上书,从容地看着她,“有些人孤独不是因为他喜欢孤独,而是在周围找不到可以共鸣的同类。”
向晚笑了,“是不屑找同类吧?”
白慕川微微勾唇,目光深深看她,“对于你不了解的人,不要随便下自以为是的结论。尤其是我。向晚,你不会了解,也最好不要了解。”
最好不要了解?说得好严重。
向晚哼笑一声,“我闲得无聊,随便说说而已,不要介意。我收回刚才的话。”
白慕川目光闲闲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轻哼,“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是骗子。”
骗子?向晚斜眼瞪他,“不要乱搞帽子。”
白慕川哼笑,再次翻开书,一眼都不看她,“打着关心的幌子,其实漠不关心。”
向晚:……
这人好奇怪!
为什么非得这样在意她关心还是不关心啊?
她隐隐觉得可能和昨天晚上的电话有关,觉得这个人心里有什么东西别扭着,可她愣是想不出来……
“哎,我说,我没有得罪你吧?”
白慕川:“得罪了。”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像她对他干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了似的。
向晚哭笑不得,“哪里得罪了?”
白慕川斩钉截铁:“骗子!”
我去!
无法交流。
向晚回过头,坐直身体,戴上了眼罩。
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飞机升空,她耳朵嗡嗡作响。
……
两个人独处的小空间,不说话,时间过得特别慢。
向晚觉得,这趟旅程比那天跟神棍一起还要尴尬。
白慕川就坐在身边,很近,稍稍吸气似乎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明明是一个硬朗的男人,洗发水香味却十分清幽好闻,有点软绵绵的旖旎感,不经意间,就令人心旌荡漾。
忍着。
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说话。
于是,煎熬中,向晚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再次睡来,身上搭了一张毯子,耳边里传来飞机广播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计在三十分钟后到达锦城国际机场,锦城地面温度为……”
这么快?向晚打个呵欠,“快到了?”
睡一觉,她忘记前嫌了。
白慕川侧过眼,审视她,“睡好了?”
向晚笑着伸个懒腰,身上的毯子滑了下来,“还不错!第一次坐头等舱。”
白慕川眯起眼,锐利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
“干嘛这样看我?”
“你扣子松了。”
他说得很淡定,刚刚睡醒的向晚,反应有些慢,懵了三秒才明白过来,吸一口气,猛地抽高毯子,收紧手脚,缩起来像一只猫似的,慢慢低头检查自己身上。
嘘!
纽扣哪有松开?
只不过衣服稍稍撑开了而已。
向晚脸上有点烫,镇定地用毯子盖住自己。
“流氓!”
……
机场。
唐元初在出口焦急地张望。
看到白慕川推行李出来,他拼命地招手。
“白队,这儿。在这里!”
十秒后,他看到向晚,怔了怔,随即笑开,迎了上来,帮忙接过行李。
“向老师,白队,你俩怎么一块回来的?”
白慕川不说话,向晚略尬,“刚好碰上。”
唐元初嘿咽一笑,没有追问,转头看白慕川。
“白队,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白慕川略略顿步,问向晚,“你要不要先回家?”
“不用不用。”向晚巴巴跟着,就想跟他去帝宫看案发现场呢,哪能这就离开?
她十分讨乖地笑,“白队,我要跟你一起。”
白慕川目光复杂地看过来,向晚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弱声补充。
“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嘛……”
“嗯。”
一锤定音。
向晚欢天喜地,“谢谢。”
锦城的天儿,下着绵绵细雨。
午夜的街道上,车辆行人都很稀少。
街道莫名变得宽敞了很多。
向晚一路想着案子,时间过得很快,只一会,就到地方了。
帝宫还在歇业整顿期,以前外墙上闪亮的灯光全都关掉了,整幢大楼黑漆漆立在那里,与向晚那天过来玩耍时截然不同。
整个城市都是亮的,唯除它是黑的。
独门独院独栋立在那里,有一种怪异的阴森感。
……(未完待续)
第077章,不好意思
帝宫门口亮着一盏灯,一个人都没有。
小雨沙沙地响在耳边,向晚莫名有一点冷。
黑暗的画面感进入脑子,生出麻麻的恐惧感,抓住了她的心。
那一天帝宫的繁华,这一天帝宫的冷清,两种对比影像如同电影交叉剪辑出来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来回地交替……
“向晚?”
恍惚间,她听到白慕川在叫她。
“嗯。怎么了?”向晚转头,看到白慕川皱起的眉头。
“还想问你怎么了?”他声音带点担忧,“在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回。”
“呃。”向晚捋头发,对自己的神游表示抱歉,“你问我什么了?”
“要不要上五楼?”
“来都来了,当然要的。”
白慕川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那里是事发现场,你确定没问题?”
他以为她刚才出神是因为这个紧张?
向晚微微抿唇,竖起两根手指头,“保证没问题,阿sir。”
白慕川半信半疑地审视她片刻,转头对唐元初说:“走!”
……
大厅华丽的吧台,空荡荡的,没有人守夜。
偌大的空间,依旧只开一盏灯,给人一种空旷而黑暗的感觉。
听到他们的声音,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从隔间的小门出来。
“几位有什么事……”
唐元初亮出证件:“警察!”
经理这几天与警察打交道已经都习惯,脸上没有半点惊异,镇定地走过来,职业性地微笑,“请问几位警官需要什么帮助吗?”
唐元初看了白慕川一眼,说:“我们看看现场。”
经理公事公办地摊手,“行,里面请。”
事故发生以来,帝宫一直歇业整顿中,五楼那个事故房间,帝宫也按警方的要求封存了,没有任何人进去。
经理说:“这案子还没结吗?我们都在等消息呢。”
唐元初嗯一声,没有说得太明确,“快了!”
……
经理带着三个人来到五楼。
他们来之前,五楼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电梯口微弱的灯光,映着向晚的脸,有一种惨淡的白。
白慕川瞥她一眼,“怕?”
向晚与他对视,摇头。
白慕川眉梢扬了扬,“把灯都打开。”
“好的。”经理应声,走在前面。
很快,整层楼的灯都亮了。
刺目的光线,让向晚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
“就那边——”经理指着方向。
出事那个房间离电梯不远,转个弯就到了。
经理介绍了一下事发时的情况,又叹息道:“这个房间其实不是五楼最大的。孙尚丽打电话来订房间的时候,我听他们人多,曾经建议她订一号间,可她拒绝了,非得要那间……”
孙尚丽。
是死者“孙某”的名字。
半个多月过去了,五楼的房间还是当天的样子。
现场保存完好,酒瓶、零食、杯子……都没有人来打扫。
向晚站在门口,脑子里闪现的画面全是铺天盖地的画面重放……
音乐声里、疯狂扭动的男女、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窗边的孙尚丽,笑着笑着,突然一跃而下……
像写小说时幻想情节似的,向晚脑补了许多画面,好奇心更重了。
等经理退出房间,这里只剩他们三人,她按捺不住问唐元初。
“唐警官,那天晚上你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元初看了白慕川一眼,有些犹豫。
白慕川哼笑一声,把手轻轻搭在向晚的肩膀上,“自己人。没事。”
唐元初搔了搔头,呵呵一声,暧昧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严肃说事。
“这件事,黄何真是挺冤的。我们进来的时候,那群人就像疯子一样,吼啊,唱啊,叫啊,好像搞什么狂欢聚会,音乐声很大,酒味、烟味……那些味道混在一起,刺鼻子。但除了跳楼的孙尚丽,没有一个没穿衣服的人。”
向晚听着,心脏突然一窒,不由自主地瞄向那扇窗子,仿佛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扭动身体……
画面感好强!
她打个哆嗦,指向窗户,“就是那个位置吗?”
唐元初怔了怔,然后点头,“对。我其实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黄何说的,他冲进来的时候,孙尚丽就站在那个窗户边。看到那个高高的凳子没有?当时,孙尚丽就站在那个高凳子上,赤着身体,跟着音乐扭动,做舞蹈动作……”
好扭曲的聚会!
向晚吸吸鼻子,仿佛嗅到空气里的某种味道。
“然后呢?”白慕川突然问。
唐元初说:“黄何说他大喊了一声:警察!都别动!然后那女的愣了一下,都没等音乐声停下,前后不过三秒,她就翻上了窗台。”
“我进来的时候,黄何正好冲过去,她突然就跳了,谁都来不及……唉!”
说到这里,唐元初突然委屈起来。
“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咱们尽职尽责地办事,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白队,不瞒你说,最近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丧,心里堵,说不出的堵……”
黄何出了那事,确实冤枉。
兔死狐悲,更是人之常情。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在房间四处走动着。
突然,他回头盯住唐元初,“房间里没有监控?”
唐元初叹气,“就是没有。要不然帝宫为什么会被勒令停业整顿?”
白慕川一怔。
在帝宫这个地方,所谓帝王般的享受,其实有一个层面就是给人的绝对**。除了一层大厅之外,帝宫二楼以上,只有走廊有监控,房间里全都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而孙尚丽跳楼事件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有预料,黄何当天又喝了酒,冲到最前面,高大的身躯刚好挡住了携带执法记录仪的民警。
因此,执法记录仪没有拍到跳楼的片段。
这也就给了孙家人最大的问责借口。
“警方说她是自己跳楼的,那就得拿出执法记录来,要不怎么服众?”
“什么都拍到了,唯除没有拍到她跳楼,难道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向晚知道网上充斥着这样的言论。
其实,她当时也有疑惑,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造成的乌龙。
“所以,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别的隐情了?”向晚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声,脚步跟着白慕川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脑子里全是幻想的现场画面,“看到警察来了就跳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唐元初无奈地叹,“是啊。分明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嘛。可有什么办法,人家就赖上咱们了。其实,队上也想帮黄何洗清这个污名。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在查,就是没有眉目。”
“没有吗?”白慕川突然转头。
唐元初一愣,“有吗?”
白慕川淡声说:“据我了解,就在孙尚丽死后不久,保险公司就来报案了。说孙尚丽去年给自己买了好几笔大额商业保险,涉及赔偿金额几千万……”
出了这种事,保险公司是不会那么痛快赔偿的。
因为那份保险合同生效不到两年,如果孙尚丽是自杀,保险公司可以不予理赔。
所以她是自杀还是被警察逼杀,结果完全不一样。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使然。”
唐元初呵一声,笑了起来,“行啊你白队,人在天边,把事情都弄明白了。确实有这事儿。可是,对孙尚丽死因存疑来找警方要说法的是孙尚丽娘家人。据我们调查,保险受益人却不是他们。”
白慕川神色一凛,“保险受益人是谁?”
唐元初叹息:“她的儿子。”
“不对啊!”向晚听了半天他俩的聊天,脑子里全是不合逻辑的地方,“难道孙尚香……不,孙尚丽本人也想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儿子换最后一笔巨额保险费?”
唐元初耸耸肩,“钱真不是个好东西!”
“不!”向晚严肃摇头,“如果是那样,她可能选择别的办法。何必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
衣服都不穿,要死也不能这么死的。
同为女人,向晚懂得那一层衣服包裹地不仅是肉丨体,还是尊严。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哪怕要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的。
向晚想了片刻,“唐警官,为什么就她一个人不穿衣服?这个你们查了吗?”
“这个……”唐元初再次犹豫,拿眼睛瞄白慕川。
看他欲言又止,白慕川哼笑,“她什么都不怕。说吧!”
唐元初嘿嘿一声,“不是她怕,是我怕……有点不好意思。”
向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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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女人永恒的悲剧(二更)
唐元初所谓的不好意思,是指孙尚丽的职业。
或者说,她的赚钱方式。
就警方调查所知,孙尚丽年轻时小有名气,然后趁着花样年华放弃了事业,嫁给了前夫霍山,一个富得流油的房地产商人,从此过起了富太太的生活。可没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被前夫扫地出门了,除了离婚拿到一笔钱,连孩子的监护权都没有。
脱离了富贵人家的圈子,她却养成了富贵人家的瘾。
她没有再演戏,但大手大脚的生活一旦习惯了,怎么改得了。
区区几年,她就把积蓄花光,慢慢入不敷出,甚至染上了毒瘾。
再后来,她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有人花钱请她,她就来跳艳丨舞。
嗨的、裸的、不要脸的,她就可以来。
当然,相比于同行业的其他姐妹,她影视明星的经历让有钱的男人觉得请她更有面子,她的价码也就高出那些人不止一个档次,对于“客人”也更有选择权。
也就是说,一般人请不动她。
向晚听到这里,眉头蹙了起来,“那是谁请她来的?”
唐元初慢慢报出一个名字,“叶轮。”
哦,那个明星。
在案发的时候就把自己摘清了的明星。
那个准备拍沐二少《灰名单》男三号的明星。
案件扑朔迷离。
说简单,可以很简单。
说复杂,也许会很复杂。
唐元初看他二人沉默,继续道:“我们分析认为,孙尚丽跳楼的根本原因,也许是因为干这事儿的时候,被警察逮个正着,一方面羞愧,一方面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一急之下就做了傻事……”
理论上说得过去。
案件似乎真的没什么争议了。
然而,白慕川沉吟片刻,突然又问,“对她死者的个人情况,有没有做调查?”
果然是个思维清晰的人。
唐元初点头,想了一下,“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她前夫的一条短信。发于事故前一天。大概内容是,她做的这些事情,如果被她的儿子知道,会痛恨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会以她为耻,从此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她前夫还恶毒地说,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白慕川皱眉:“也就是说,她的前夫知道她在做什么?”
唐元初点头,“哪有不透风的墙?”
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正是这样一句泄愤的咒骂。
向晚内心涌起一阵悲凉。
唐元初也在叹息,“她也许想着,死了给儿子留下一笔钱,儿子也许会原谅她?不过,我其实有点想不通,保险受益人是她的儿子,但是为什么跟警方闹得最厉害的人却是她的父母和弟弟?所以,保险公司认定人家骗保,其实也说不通……”
白慕川:“说得通。”
向晚:“利益共享嘛!”
唐元初呃一声,看着异口同声的两个人,“但我们调查结论是,自从孙尚丽被霍山扫地出门,孙家人都恨不得砍死他了,怎么可能跟他沆瀣一气害自己的女儿?”
几个人讨论一阵,也没有得出结论。
从目前情况来看,孙尚丽自杀死亡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什么大的疑点,完全找不到他杀的证据。
黄何的责任是严重渎职,致人死亡,认真说,确实搞得重了点,可他撞到这个枪口上也是倒霉,只能看最后法院怎么判了。
至于孙尚丽家里与保险公司的纠纷……那是保险公司该去打的官司。
对警方来说,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他们还能为黄何做些什么?
……
房间里一度无人说话。
安静下来,空间里那一股莫名的味道就更为明显。也许是那天没有散去的酒,又似乎是死亡的人留在房间里的灵魂气味……
向晚被突然入脑的想法吓了一跳,神经又开始突突了。
明明这是一个明亮的地方,她却有一种站在阴森小巷的恐惧感。
就连空气,也突然变得冷嗖嗖的。
她发现,写小说会让思维活跃得不像常人。
一个小说剧情,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不想死。一个有儿子的母亲,不会轻易选择死亡。她是迫不得已的,被人逼的。白慕川,也许……是有人非得要她死,故意导演了这出戏?”
“嗯?”白慕川凝视她。
“我那天在网上查过孙尚丽的过去。她当年出道的时候,是很有前途的女星。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授……当然,这也是这个事件闹得这样大,让黄何受到牵连的原因之一。”
“继续!”白慕川手插裤兜,懒洋洋听她。
向晚迟疑一下,侃侃而谈,“孙尚丽自己就是个学霸,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乐观、开朗,离婚前的为人处事,也极为大气。总之,她不该是那么容易堕落的女人。而她所谓的富豪丈夫,其实是一个赶在房地产开发的好年代富起来的暴发户。当时的孙尚丽,择偶时可供选择的范围太大了,比他有钱有名的男人不要太多。”
“所以?”白慕川问。
“所以,她是嫁给爱情的。”
嫁给爱情?!白慕川皱起了眉头。
向晚看着他,突然一声感慨:“女人永恒的悲剧,是为男人而失去自我。”
白慕川若有似无地扬唇,唐元初却忍俊不禁,“向老师,你们写小说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感性?”
向晚抿了抿嘴,“这不是感性,这是逻辑推理。一个年轻漂亮前途大好的女明星,如果不是为了爱情,怎么会甘愿息影归家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洗手做羹汤?”
她眸底的光芒太犀利,两个男人都不言语了。
在这些事情上,男女间有根深蒂固的观念差异。
向晚不跟他们争论这个,继续为孙尚丽鸣不平。
“这样的她,结果被前夫扫地出门,没有亲生孩子的监护权,甚至不被允许探视小孩。得多可悲……”
“正因为如此,她才自杀啊。”唐元初摊手,“没毛病!”
“她走出婚姻,痛定思痛,本应该继续打拼,捡回事业,争回孩子。那时的她,依旧年轻,是完全有机会的。结果,她却选择了自甘堕落,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唐元初完全不理解,“很奇怪吗?”
“很奇怪。”向晚说:“不符合她的人设。”
“……”唐元初噗一声笑了,“向老师,这不是写小说。”
“现实和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是由她的性格和自身环境决定的。”向晚说:“就算她是自杀的,也是被迫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一定有她不得不死的理由。当然,这个理由,不可能是黄何吼的那一嗓子。”
“那你说原因是什么?”唐元初挑了挑眉。
对向晚这个外行的分析,他显然是不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自杀案,哪来什么阴谋?
向晚搓着额头,不说话了。
她无从辩解。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内心的感受从哪里来。
当她走入这个房间,就有一种汗毛倒竖的紧张感,好像孙尚丽就站在那里。
她有一点憔悴,但美丽的脸容依旧,她幽怨地看着他们,不挂一丝地舞动着,疯狂地舞动着她最后的不甘,因为怨气太重,所以她的痛苦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房间……
那感觉就像当初的二妞。
想到她,仿佛冥冥中就触及了心灵。
“白慕川,你相信我吗?”
她记得70案时,她问过他这句话。
今天,她又一次问出这样的傻话来。
“我好像对这个案子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力,就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没有证据,这来自我的第六感?或者说我的……意念?”
噗一声!唐元初笑着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你怎么不说是你的特异功能?向老师,你太逗了。大晚上看到你这样神叨叨的表情,不要太恐怖!”
恐怖吗?向晚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
她指着窗户,“我感觉孙尚丽就在那里,她在告诉我,她不想死,她是被人逼死的……”
唐元初肩膀一抖,看看她,再看看沉默不语的白慕川,吓住了。
“向老师,咱们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啊!?我胆子很小的!”
向晚不动,不看他,盯着白慕川慢慢走近。也许是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平静了,她接下来的语气少了飘浮感,变得严肃。
“我认真的。我觉得这案子得查下去。太多古怪的地方了,我甚至觉得这个房间都有点儿古怪,很莫名的一种感觉,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唐元初呜呼哀哉,恨不得捂脸,“向老师,你不会什么东西附体……”
不待他说完,白慕川打断:“我相信你。”
唐元初:“……白队!?”
白慕川转头,“我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来的。”
说罢,他扫着房间,“仔细搜查过房间了吗?”
唐元初点头,“当天晚上就查了。没有什么异常啊?”
白慕川说:“当晚组局的人是叶轮,结果他本人没有吸毒。定包间的人是孙尚丽,结果她自己死在了这里。这叫没有异常?”
“那能说明什么?”唐元初一头雾头。
白慕川冷眼盯着他,“为什么孙尚丽非要这间不可?”
“是啊!为什么呢?”
“你问我?”白慕川猛地拉下脸,看一眼向晚白惨惨的脸,想到她刚才那句话,语气沉重不少,“让技术队来,彻底查勘这个房间!”
唐元初心肝儿都酸,“现在吗?白队。”
白慕川:“现在。”
顿了顿,他目光一深,又吩咐,“再申调一条警犬!”
妈呀,还真是雷厉风行。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他的行李还在车上呢。
这人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会相信向晚的话,完全陪着她在发疯……
什么第六感?什么房间不对劲儿?瞎扯淡!
那天还有人说孙尚丽死的日子是鬼节,有冤魂索命呢。
唐元初摇了摇头,失笑一声,只能照办。
……
半个小时左右,刑侦大队又来了两个人。
他们带来一条警犬,还带来了两个技术队的人——
程正和他的助手梅心。
看到白慕川和向晚双双出现,程正明显一怔,在门口站了好几秒才走进来。
白慕川冷着脸,“当天你们技术队谁出的现场?”
梅心看了程正一眼,“我。”
白慕川:“没有什么发现?”
梅心张嘴要说话,程正却抢在她前面,“白队不是调走了?”
这是质疑他来办案的合法性了。
白慕川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借调证明,往他面前一亮,“需要更详细的手续,你可以明天上班找王局要!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告诉你。”
程正不说话。
两个人站在那里,莫名就给人一种压力。
气氛紧张。
几秒后,白慕川打破了寂静,冷眼剜着程正,“明天重新做尸检!”
一听这话,向晚心里就亮了。
白慕川的想法果然跟她是一样的。
她以前就有这个念头,总觉得孙尚丽的尸体上会有发现。
然而,白慕川说完,程正却木然着脸给他泼了一大瓢冷水。
“尸体已经火化了。”
“?”向晚吃惊地望向他。
“什么时候?”白慕川问。
“前两天。”程正说:“鉴定工作结束,死者家属对死亡原因及队上的处理没有异议,要求领回尸体。我们没有理由再留存。”(未完待续)
第079章,琼鼻红唇
向晚心里一凉。
一种无端的寒冷,卷向她的脊背。
白慕川来迟一步!
而程正——
他终究没有听取她的建议,错过了为黄何翻身的大好时机。
实在可惜。
这时,唐元初跟另两位刑警已经带着警犬在房间里活动起来。
梅心看看程正和白慕川,“我去干活了。”
程正嗯一声,戴上医用手套,准备转身,却听到向晚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我有个想法。”
程正转头,跟白慕川一起看着她突然变得兴奋的脸。
向晚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睁得大大的,眸底跳跃着莫名的火化,像一个突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小女孩儿,那激动的模样儿,莫名有一种灵异样子。
“什么想法?”
被两个男人这样紧盯着,向晚轻咳一下,收敛起表情。
“其实我是想建议程队,可不可以用骨灰进行检验……”
白慕川低头,手指撑住太阳穴,不说话。
程正比较直接:“为了让尸体得到彻底分解,焚火炉的温度一般在1000度左右。在这个温度,所有有机物质都被燃烧,毒品同样会被分解……向老师不知道吗?”
向晚本来就对他不复检尸体有看法,再被他这样犀利的反问,不太客气地尬笑一下。
“不知道啊,我又没有死过。程队好厉害,知道得好清楚啊。”
两句话综合到一起,就好像在说人家……
白慕川哼笑一声:“你说得好像程队死过似的。”
噗!向晚忍不住笑。
她只是暗示,可白慕川这个人……直接明示。
两个人一唱一和,态度有点暧昧,可程正清冷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甚至都没有被他们挤兑的不悦,淡定地看了向晚一眼。
“骨灰被焚为齑粉,没有任何检验的价值。我建议向老师,以后少看没营养的电视剧……”
被怼了!
对程正这个没人情味儿的东西怼了。
向晚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淡定和漠不关心的样子非常不爽。
“没营养的电视剧,至少教会了我做人要有同情心嘛。所以,我建议程队有时间还是可以看一看的。看得多了,万一从中培养出一点人性呢?也是好事。”
程正眯起眼。
今天晚上的向晚特别尖锐。
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着对他的不满。
程正不喜欢被她针锋相对的感觉,而白慕川……明显更不喜欢。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恨还是爱,对一个人有太多的情绪,就会格外关注这个人。
白慕川看一眼向晚,轻拍她的肩膀。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培养的……”
嗯?向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附和她说程正没人性。
她忍俊不禁,正想说话,他却突然凑过头来,压低嗓子,像在跟她说悄悄话似的,似笑非笑地调侃:“但感情可以。”
“……”
感情可以培养?
向晚可不认为他这是在撩她。
因为旁边的程正脸上分明有了愠意,显然是被白慕川气的。
他怼人的段位,明显比向晚高多了。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说完,他转过头,看向工作中的同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像刚才与向晚组队怼人的不是他一样。
“还没有,白队。”唐元初回答。
白慕川点点头,对程正说,“干活吧!早点收工回家,还有时间看看电视剧……”
程正抿唇,看他一眼,干活。
“……”
向晚看着白慕川认真的面孔,哭笑不得。
这个家伙!
……
她心里感慨。
然后,就被警犬吸引了注意力。
……
好帅气的狗狗。
德牧,黑背,大骨架,穿一身警犬衣服。
它工作时的样子很认真。
嗯,就连摇尾巴的样子,似乎都跟普通那些宠物狗狗不一样。
向晚好喜欢。
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她,突然萌动了养一条德牧的想法。
如果她有一条这样的狗狗,走那漆黑的小巷时,就不会再害怕了吧?
早上牵着它去买早餐,谁又敢轻易靠近她?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它也会陪着她,不用担心它会背叛,比男朋友还要听话懂事儿……
她看得笑眯眯的,眼神始终围绕着警犬在转。
它在东,她就看东。它在西,她就看西。
“向晚!”白慕川突然喊她。
向晚啊一声,回过神来,朝他看过去。
白慕川站在唐元初的身体,向她伸出双手,“来,帮我挽一下。”
向晚一脸问号:“?”
白慕川双手僵在半空,沉下脸来,“快,干活不方便!”
他戴着手套,是不方便挽袖子的。
可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叫她?
向晚眯了眯眼,发现除了她之外,好像所有人都截了手套。
好吧!她认了。
她撩他一眼,走过去替他把袖子慢慢往上卷。
白慕川低头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琼鼻红唇,长而翘的睫毛,白皙的肌肤……
两个人距离很近。
他的呼吸仿佛就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这样的感觉,让向晚觉得尴尬又暧昧。
呼!她飞快为他挽好袖口,退后两步,像躲瘟疫一样,“好了!”
白慕川皱眉,“你干什么呢?”
“什么干什么?”
“一会儿看着狗傻笑,一会见鬼似的紧张。”
呵呵!向晚总算抓住他的字眼了。
“是啊,看狗我傻笑,见鬼就紧张啊。”
白慕川:“……”
他拉着脸看她,“信不信,我会突然想喝水,请你去楼下帮我拿?”
我靠!向晚慢悠悠地笑开,“信不信,我根本就不会搭理你?”
说完,她飞快收敛表情,木然着脸走开,去看警犬了。
……
这是向晚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警犬。
以前她就觉得这是一个神秘的物种,她对警犬以及警犬的工作方式都非常好奇。
帅!真的太帅了!
她屏气凝神,默默走近,想看得仔细些。
“汪汪!汪汪汪……”
不等她走到面前,那条警犬突然狂吠起来,吓得向晚啊一声,倒退几步,心脏怦怦乱跳。
乖乖!好凶啊!
“不好意思,我就只是看看……”
她举起双手,为打扰了别人的工作而尴尬。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往警犬走了过去……
“啸天。你发现什么了?”
“看看,什么情况?”
警犬根本不是在咬她。
它狂吠时看着的地方,是孙尚丽跳楼的那个方向……
那里是一面巨大的窗户,框在墙体里。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向晚脊背僵了僵,紧张地攥了攥拳头,跟着白慕川走到窗户边上。
“窗外有什么古怪?”
警犬当然不会回答。
哗!白慕川上前拉开了窗户。
外面便是帝宫大门前的广场。
喷泉已经没有开放了,喷泉池中的女神雕塑依旧停在那里,舞蹈姿态在黑暗里带着一种矜夸的美,微仰的脸部表情却仿佛是嘲笑……
当然,站在这里,其实是看不清女神面部表情的。
可向晚记得那女神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她是在嘲笑众人。
她想:那天晚上,孙尚丽站在这里,一丝丨不挂地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在众多男人和女人面前扭动跳舞,供他们观赏是什么感觉?
如果技术队的检验没有问题,她当时没有吸毒,头脑是清醒的,那她的痛苦会不会更清晰?
窗内是靡淫的堕落,窗外是女神的高傲。
孙尚丽也曾是光芒万丈的女神啊!
……
她会不会也觉得女神在窗外嘲笑她?
然后,警察破门,她一跃而下,准确地扑向了喷泉女神?
……
向晚思维在胡乱发散。
脑细胞无比活跃,浑身却凉飕飕的。
“啸天!怎么了?”
众人在窗边徘徊,那警犬却不耐烦了。
它嘴里“汪汪”叫着,神态焦灼紧张,拼命地拿鼻子嗅着,突然就扯紧了牵引绳冲向窗户那一边墙的墙角,两只前爪拼命地刨。
狗狗的爪子有些尖利,墙纸很快就被它抓出痕迹。
这……
向晚脑子激灵一下,“难道是墙里面有什么古怪?”
白慕川凝重脸看了片刻,见啸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来拍拍它的狗头,顺着它的脊背抚了抚毛,示意它安静下来,然后让人把它牵开。
“拿工具!凿墙。”
“啊?”唐元初脑袋大了,问了同样的话,“现在?”
白慕川眯起眼侧向看他,“有问题?”
唐元初摇头,“没有。”
做刑警这一行,只有需要干的工作,从来没该工作或者不该工作的时间。
只不过……
唐元初想了想:“我们得跟人老板说一声,先征得同意吧?”
毕竟帝宫设施这么贵,说凿就凿了,到时候要不要赔呢?
有了黄何的事情在前面,唐元初执法更谨慎了。
白慕川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凿!”
一个字,好气魄。
好吧。帝宫老板是他堂哥。
唐元初想起来了,飞快出去办事。
不多一会儿,那个经理带着工具跟唐元初一起上来了。
他有些紧张,“这个墙,这个墙,能凿吗?”
“不是承重墙。”白慕川看他一眼,“我会跟你们老板交代,你不用管。”
“行,好的。”经理明显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边上。
白慕川却把凿墙的工具递给了程正,“这种技术活,还是技术队来吧。”
“……”
凿墙不是个轻松活儿,但有工具也不麻烦。
墙纸被刮开,刮掉里面的涂料抹灰,一点点刨开……
越凿越深,越凿越大,可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啸天双眼虎视眈眈,叫得更凶狠了。
要不是有牵引绳,它一准能扑上去撕咬。
可它到底发现了什么?
警犬无法与人直接交流,但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狂吠。
“继续!”白慕川看不上程正的慢动作了,“大家一起凿!”
人多力量大。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埋头干活。
气氛无端逼仄,紧张,低气压让向晚额头都渗出了汗。
她屏住呼吸,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
仿佛下一秒,墙里面就会刨出点什么来……
时间过得极慢。
墙体渐渐被凿得斑驳,零落。
然而,没有想象的画面,墙里面还是墙,仍然没有什么。
“怎么回事?啸天?”唐元初问狗。
啸天狂吠不止,严肃的狗脸上,一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便秘感。
“难道啸天只是肚子饿了?”
“……”
有人轻笑起来。
“这案子其实……我是想说,会不会只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确实。”
“吸毒、自杀,多简单的事……”
“都闭嘴!”白慕川突然站起来。
他英俊的脸上,有一种肃杀般的冷冽。
向晚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却慢慢转过身,望向程正,指了指那一堆被凿下来的墙体。
“取样!拿回去检验!”
……
“收队!”
众人收拾好东西从五楼下来。
大厅里,经理带着服务员尽职尽责地准备了茶水点心。
“各位警官辛苦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了。谢谢!”白慕川取下手套,“今天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多数时候,他是个礼数周全的人,并不是那种骄蛮霸道唯老子独尊的纨绔子弟。今天他们来帝宫,自己是在工作,可帝宫这些人也陪着他们折腾了大半夜。
“没事没事。”经理笑吟吟地送他们出门,“希望我们可以早点恢复营业……”
白慕川看他一眼,“按要求整改!”
“会的,会的。”
……
小雨未停,外面的空气,比屋里清新许多。
向晚伸了个懒腰,“妈呀,我怎么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刚才在五楼房间,她始终有点喘不过气。
“在那个房间里,我怎么有一种进入凶案现场的恐惧感?”
她玩笑似的问着,眼神下意识瞄向那一座高耸的喷泉女神雕塑。
黑暗中的女神,表情如故。
向晚心里一突,有点被吓到,飞快收回视线,看向白慕川,“我觉得我这种直接的心理反应,有参考意义……”
“那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白慕川哼一声,“别再自我心理催眠!要不你离占远也就不远了,早晚跟他一样变成神棍。”
“……”
心理暗示,自我催眠。
好像也有点道理,因为有了潜意识的心理感受,然后她不断强化这种思维,就变得神神叨叨,看什么都有问题了。就像这个喷泉女神,其实就一个普通的雕塑,她也会觉得表情可怕阴森……
这些,不全都她自己的心理吗?
向晚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吧,这一次,算你对。”
白慕川看她一眼。
这时,大家都在陆续上车。
向晚也理所当然地准备跟他一起。
白慕川侧过身子挡住雨,为她拉开车门。
“让唐元初送你回去。”
那他呢?不用回去了?
向晚心里这样想,却没问,只莞尔一笑。
“谢谢!”
……
在白慕川的吩咐下,唐元初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直到方圆圆起来开门才完成任务离开。
然而,方圆圆看到唐元初离开的背影,吓了一跳。
“我靠!向晚,你又泡了一个?”
“嘘!”向晚冲进去,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别胡说八道!让人听见笑话。”
“喂,那个不是……”
“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回脚把大门踢上,向晚瞪她一眼。
屋里是暖融融的灯光,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哪怕是出租屋,到底也是她的窝。
回家的感觉,让向晚长长松一口气,丢掉手上的包,张开双臂抱住方圆圆。
“亲爱的,我回来了。快点喊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德性!”方圆圆嫌弃地皱皱鼻子,“哪里浪去回来的?一身的味儿!快去洗洗。”
“好嘞。小方子,去给本宫放水!”
“滚蛋!”
两个人说笑着,快乐时光好像又回来了。
向晚把从京都带回来的小吃从包里拿出来,丢在茶几上,然后去洗漱了。
等她包头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方圆圆把零食都搬到房间里来了,一个人盘腿坐在床沿上,抱着一口一口吃,样子安静、憔悴。
向晚顿步。
她突然想到这半个月,方圆圆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过的。
向晚眉头微微蹙起,“圆圆,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瘦了好多!”
方圆圆不甚在意地翻了个眼皮儿,递零食给她,“减肥!好不容易才瘦下来呢。”
减肥有这么减的吗?
向晚叹息一声,拒绝了零食,坐椅子上吹头发。
“你啊,就折腾吧。”
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响声,把方圆圆幽幽的叹息盖住了。
“我没折腾啊。我就是有时候吧有点……想他。”
向晚拿吹风的手,突然一紧,想到还在看守所里的黄何,堵在心里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怔在那里,直到头皮被烫痛才反应过来。
回头,她看方圆圆,“别吃了。睡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嗯。”方圆圆丢掉零食,去洗个手刷个牙齿,回来就倒在了床上。
然后,翻个身,把后背对着向晚。
夜,莫名就静了下来。
就连吹风的声音都带不走那种凉凉的孤寂。
向晚知道方圆圆没有睡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吹好头发,简单地收拾一下,躺在方圆圆的身边,拿起了手机。
有一条半小时前的短信,是白慕川发来的。
“我在局上守着程正这小子做检验报告,你早点休息!”
向晚看着,一字一字看。
看了很久,编辑了几次回复内容。
最后,都又删掉,只剩一个字,“嗯。”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今天晚上的事儿,帝宫五楼的房间,从窗户看下去的喷泉女神,让向晚的思绪有点乱。
她睡不着,拿起手机开始记录情节。
也许是因为照案写书,加上今天的推测与经历,好多故事在脑子里喷泉似的涌动,她的手速跟不上脑速,一阵头脑风暴后,她被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弄得激动了,几乎快要以为臆想的案子才是现实发生的案子……
不行,她得写下来。
灵感来了,抑止不住。
她爬起来,把电脑抱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把这一段情节写了出来。
状态好,写得很顺,凌晨三点多就写完了。
向晚检查一遍错字,把章节上传,发布,然后回去倒头大睡。
这一次,很安心,睡得很好。
清晨,被一阵尖锐的铃声惊醒时,她气得想骂娘。
“你最好有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儿,要不然……”
打来电话的人,是白慕川,他声音冷厉凝重,一声“向晚”,就很自然地把她情绪带了过去,“我们有重大发现!不过,你既然不想知道……那,再见!”
“哎……别啊!”
向晚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然而,电话里却传来讨厌的嘟嘟声。
白慕川挂了!
我去!这个男人!
向晚气得搔了搔头发,很不想打过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头。
“白警官,有什么重大发现啊?快,告诉我!”
白慕川慢悠悠的声音,带一丝淡淡的疲惫,“嗯?你求我啊?”
“……”
这王八蛋!
向晚咬牙切齿,用一种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软绵绵地叫他。
“白警官,求求你了,快点告诉人家嘛。”
“……”
白慕川可能真被恶心到了。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吐出一口气。
“幸好我没吃早饭。”
“所以呢?”向晚挑了挑眉梢。
“所以,你出来陪我吃吧。一边吃,我们一边说。”
“很有道理。”向晚突然有点好笑,“刚巧,我也没有吃早饭。”
她最近作息时间很好,这个点儿也该起来吃东西了。
“你在哪儿?”
白慕川呵呵一声笑,“你家小区门口的小卖部。跟程正一起。”
呃!程正也在?
这么说他们工作一宿没睡了?
向晚突然觉得他刚才那个笑声有点内涵,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接着,就听白慕川意有所指地冷笑说:“我今天特地来尝尝,这里的早餐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早餐就是早餐,有什么不一样?
向晚觉得这货脑子坏掉了。
不过,看到他们加班为人民服务的分上,她就不怼他了。
“其实是挺不错的。等我,马上就到!”(未完待续)
第080章,互相恶心
“叮呤呤!”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叫醒了朦朦清晨。
早早起床跑步的人,小区遛狗的大爷,上学的孩子上班的大人……
向晚从小区慢慢踱出去,一路面带微笑,目光下意识搜索四楼那对母子。
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有强迫症。
心里有了那个影儿,就不受控制会去想。
然而,今儿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影。
向晚小跑着冲出巷子,白慕川就站在那里等她。
她停下脚步,“不是说早餐铺嘛,你怎么在这儿?”
白慕川手插在裤兜儿里,笑容很“春儿”,又有一点贱贱的冷。
“怕你又被绑架了。”
尼玛!不能说点好话!?
向晚扫他一眼,心情好,不计较。
两个人并肩往早餐铺走去。
他问:“桂花香包用了没有?有效果吗?”
她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程队呢?”
异口同声。
白慕川的脸唰地拉下来,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向晚瞄他一眼,“挺好用的。”
他哼笑,“早餐铺。”
再一次,异口同声。
向晚勾了勾唇,耸耸肩膀,不吭声了。
程正确实在早餐铺,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
不得不说,长期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旁边桌子那么挤,却没有人敢坐在他身边。
“嗨。”向晚招呼。
程正点头,垂下眸子,看他的菜单。
哦不,面单。
向晚依稀记得,好像他每次来都吃的面条?
“吃什么?”白慕川问她。
向晚看一眼程正,心道,难道这里的面条比较好吃。
她条件反射地说:“面条吧!”
白慕川冷着脸,“老板,来两碗豆浆,一笼小包子,一笼蒸饺。”
向晚看着他,脸上至少三个问号。
“?”
为什么要问她吃什么?
为什么问了她也答了,他只当没听见?
老板认得向晚,哎一声应了,飞快过来收拾桌子,招呼他们坐下。
白慕川径直坐到程正的对面去,然后抬头看向晚。
“坐!”
这种早餐铺,桌子就配两张条凳。
所以,向晚要么跟程正坐,要么跟白慕川坐。
这简直就是一个选择题好么?
向晚撇一下唇,坐到了白慕川的身边。
理由有两个:一是白慕川叫了她,二是程正没有叫她。
三个人就这么奇怪地坐了下来。
程正叫了一碗炸酱面,看了向晚一眼,没吭声。
豆浆,小笼包和蒸饺,很快就端上来了,炸酱面也跟着端了过来。
“大概这就是生意好的原因?”
早餐大家都赶时间,这店老板速度快,态度热情,加上不会出错的口味,再摊上一个好的地段,生意不火都难……
三个人慢慢吃着,话题也就拉开了。
“不是说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向晚咬着小包子,含含糊糊地引入正题。
她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白慕川却懒洋洋地问,“你确定现在要听?”
向晚皱眉,“不是你说边吃边说吗?”
白慕川唔一声,轻描淡定地说:“我们昨天晚上从墙体里取回去的样本,出结论了。”
“什么?”向晚把包子馅儿咬入路里。
“被搅成了肉渣渣的人体组织碎屑,与混凝土拌在一起……”
“呃~”向晚喉咙一塞。
白慕川描述出来的画面感太强,她胃里顿时不好了,嘴里含着那一口包子馅儿怎么都咽不下去。
“怎么了?”白慕川平静地问着,又夹一个包子,嚼得津津有味,“害怕啦?”
怎么可以承认?向晚平静地看着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沉默了几秒才生生把那一口肉包子吞了下去,然后华丽丽地呛住,咳得双颊都红了起来……
“喝点!”白慕川把豆浆递到她面前。
这家伙!
向晚咳两声,眯起眼审视。
昨天晚上白慕川应该没有休息,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以至于那一双自带美瞳效果的深邃眼瞳都浑浊了几分。不过,即便疲乏,他眉间眼角那掩饰不住的促狭浅笑,仍然没有逃过向晚的眼睛。
“白慕川,你是不是故意的?”
向晚喝一口豆浆,把浊气咽下,瞪着他问。
“嗯?”白慕川似乎不解,唇角上扬出一个迷人的弧度,“不喜欢吃?我觉得味道确实不错的呢?肉馅剁得挺碎,味道也不错,肉质也好,应该不是那种以次充好的烂肉……帝宫墙里的人体组织大概也被剁碎到这样的程度……”
“白、慕、川。”向晚咬牙,“不要说了!还要不要吃了?”
“不是你让我边吃边说的?”他无辜地笑。
我去!
她才无辜啊。又没得罪他,好端端的,干嘛恶心她呢?
向晚看着他唇角的凉笑,再看一眼漠不关心的程正,觉得这两个男人都有毛病,
然后,她几乎都没有考虑,慢慢抬腿踩了白慕川一脚。
“不好意思啊!”她咬牙切齿,阴恻恻地笑。
“嘶!”白慕川目光巡视般滑过她的脸,“蹬鼻子上脸是吧?”
向晚扯扯嘴,慢悠悠喝光自己那份豆浆,把包子和蒸饺往他面前一推。
“吃饱了。剩下的全给你。上好的肉馅,估计和混凝土搅拌在一起,跟人肉碎屑也差不多吧……”
“……”
白慕川轻瞄她一眼,吃。
程正半点反应都没有,吃。
不是正常人类啊!?向晚惊奇。
她啧啧两声,一边看他们吃,一边问:“你们检验出来是墙体里剁碎的是谁的肉了吗?是怎么剁碎搅拌进去的呢?是生肉,还是像肉包杂酱一样的熟肉?”
“……”
程正碗慢慢抬头看她,“生肉,先剁碎,再搅拌,具体是谁的肉,目前还没有结论。已经提请物证鉴定中心,做dna比对……”
他就事论事,说得极为认真。
同时,还“吸溜”了一口碗里的炸酱面。
至于白慕川,根本就没有听见似的。
向晚眼睁睁看着那肉包子入他的嘴,嘴巴扁在一起。
妈蛋!人家根本就无所谓啊?
“想吃吗?”程正看她不停打量自己吃面,疑惑地问。
“不不不,你用。”向晚尬笑,推辞。
然后就看到碗里被白慕川塞了一只蒸饺过来,“吃。”
“……”向晚无语,“饱了。不吃。”
“不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黄何呢?”
呵呵呵呵……
向晚真想揍他。
这家伙总能找到合适的威胁机会,非常精准地让她听话。
“吃。”向晚笑吟吟夹起蒸饺。
没有食欲,比吃药还困难。
向晚用了很大的意志力,不去考虑蒸饺里的肉馅,好不容易咽下去,眼睛里都浮上了泪花花了。
“我不吃了啊,谁让我再吃我就跟谁拼命!”
白慕川懒洋洋瞄她,“这就受不了,怎么敢做刑侦顾问?”
顾问?
向晚神经突地一紧。
这件事她都快忘了,又被白慕川提起。
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到希望……
她微笑,“你在逗我?”
“什么?”白慕川淡定,“机会是有的,但也要靠你自己争取。”
“?”她期待地看着白慕川。
“不要这么看我。”白慕川勾唇,“我这个人从来不徇私情。如果你可以,一定是因为你能。”
“……”
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私情可徇一样。
向晚想知道的是,他所谓的争取是什么时候,怎样争取。
然而,白慕川并没有更多的解释。
他把一笼包子都吃光,拿抽纸擦擦嘴,站起来冲程正温和地一笑。
“程队,没带钱,麻烦了。”
“我有的。”向晚低头拿手机,却被白慕川按住。
“哪用得女人给钱?”他说,“不要寒瘆我们程队。”
程正似是冷笑了一声,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事,我虽然没有白队那么有钱,但早餐还是买得起的。你们先走。”
这两个人!
谁都不肯放过谁啊?
向晚对他俩微妙的关系有些好奇。
从早餐铺出来,她就偷偷问白慕川,“你跟程队以前就认识啊?”
白慕川拉车门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以前,多久以前?”
向晚思考着问:“来锦城之前?”
白慕川扬眉一笑,可表情却像吃了十万斤黄连,“京都就那么大。”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很含糊了。
不过仔细分析,那就是他俩以前也认识的了。
“难道不成你俩有什么仇……”
向晚猜测着,一脸八卦的兴奋。
白慕川哼笑一声,扬了扬眉头,“我记得跟你讲过?”
“讲过什么?”向晚茫然。
“你这精神用来写书,早就火了。”
“……”
锦城看守所在郊县的一个镇上,离主城区大概二三十里路。
去看守所的路上,向晚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上方圆圆一起。
结果,她刚刚说出来建议,就被白慕川否定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那绝对不是黄何愿意见到的结果。
“哼!不能理解你们男人的思维。”
“智商呢?”
“?”关智商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承受,不比一个人更好吗?
与其让方圆圆天天为他伤心难过,何不直接告诉她呢?
白慕川侧头瞄她一眼,“人生三大悲哀——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所以,男人最不乐意被女人看到自己成为阶下囚的样子,就像女人不愿意男人看到自己红颜逝去,丑陋不堪的脸一样。”
“……那是你,不代表黄何?”
“呵呵,我比他帅。”
“……呵呵。”
“呵呵!”
这逻辑也是没谁了!长得帅都不愿意,不帅的就更不愿意?
向晚与他互嘲几句“呵呵”,无语地甩给他一个大白眼。
“行,你长得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那么请问,人生三大悲哀还有一悲是什么?”
白慕川傲娇脸,认真开车,“江郎才尽。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不会有这一悲。”
“……必须的。”向晚学他傲娇脸。
“毕竟你不是江郎,你没有才。”
“……”
跟白慕川在一起,向晚很多时候都会在言语上吃瘪。可她必须得承认,哪怕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她内心也没有那么讨厌,甚至情绪会很惬意。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放松、自在、没有思想负担。
反之,跟程正在一起,却无端压抑。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很多时候的取舍,都只凭直觉判断。
向晚也是一样。
她对自己很好,很在乎自己的情绪舒适度。跟谁在一起舒服,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开心,就跟谁在一起。
尤其与白慕川没了早期的拘束后,哪怕偶尔有点小暧昧,她也能完美应付,然后再与他相处,不会尴尬,就舒服多了。
同时,她自认更了解他了。
他的傲娇来源于自身的优秀,他的不羁来自于能力的出众。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别人都是傻逼吧!?也许他觉得他在尽力维护傻逼的尊严,也是蛮心累,所以才会时不时怼她两句吧?
也许……
也许他并不如外表那么洒脱不在乎,需要这样的调剂来综合他不幸的人生,在她笨手笨脚的反应里,感受那种与他所在的冷酷世界截然不同的简单,心里便会生出欢喜?
“向晚,你昨天晚上的更新,很让我意外。这也是我决定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嗯?”向晚猛地被他从思维中拉回,懵懵地看过去。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喜欢发傻?”
“……那是在思考,谢谢。”向晚翻个白眼。
“呵!”白慕川把着方向盘,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上,“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的?墙体里有人体组织,混合在混凝土里,充分搅拌……这么变态!”
“你不会又怀疑我吧?”向晚心弦猛地绷紧。
是的,没错。她昨天晚上情绪上头,熬夜写成的章节内容,刚好与今天早上白慕川告诉她的检验结果“撞梗”。这一回,不是她仿写案件,而是又一次写在了案件前面,成为了她预写能力的又一次佐证。
“你如果不说清楚。”白慕川拖着嗓子,“那很难不让人怀疑……”
“去!”向晚不高兴了,“拜托,用点脑子好吗?啸天对着墙面猛呔,墙里又没什么发现。那大概就两种可能。一是毒品,二是尸体……毒品的话,哪个傻叉会把它混入墙体?怎么取出来再用?不是毒品,那么结果就剩一个……尸体。然而,你们都快把墙翻个遍了,并没有发现藏尸。所以,什么结果最符合情节?”
“就这么简单?”白慕川挑挑眉。
“是,基于已知条件推论出来的结果,就这么简单。”向晚瞥他,“不然你以为呢?”
“嗯。”白慕川考虑一下,说:“你侧写能力很强。在中政学过?”
侧写能力?向晚懵一下,“那是什么?我在中政学法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慕川认真看她。
半晌,大概确定她没有说谎,他哼笑一声。
“那大概只能归纳为天赋了。”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说天赋异禀,不过向晚却搞不懂这个天赋是什么东西。
“我听说过侧写,但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问度娘!”
“哦,度娘!你快告诉我吧?”
“……”
白慕川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气笑了。
手指懒洋洋敲着方向盘,他说得漫不经心,“侧写是一个外来译词,profile,也被译为剖绘,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
“哦!”向晚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侧写啊,那么我肯定是有天赋的!”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白慕川放缓车速,态度认真起来,“那你说说,805案的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啊!”
向晚凝神,隔了一会,清嗓子说话。
“罪犯身高大约在一米至两米之间,性别可能为男性或者女性,性格介于内向与外向之间,应该是成长于欧亚大陆东部,太平洋西岸的新人类……”
“向晚。”白慕川打断她。
“嗯?”向晚正经脸,“怎么啦?”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一本正经地问:“四医院就在前面不远,挺顺路的,你用不用帮忙?”
向晚微笑,“谢谢。暂时不用了。”
“真的?”
这时,汽车吱一声停下。
前方红灯,白慕川停下车,怎么解开的安全带向晚没有看清。
待她懵一下回神,他英俊的面孔放大般出现在面前,挂着一丝凉凉的笑,大半个身体几乎都俯在她的身上,把她挤在椅背之间,气息压迫似笼罩在她周围,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干嘛?”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这个红灯有70秒,还剩65秒。”白慕川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上,打量她片刻,他轻轻拨了拨她的头发,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那么对着她窘红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逼着她,又留给她适当的空间呼吸,“你好好考虑一下,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要不然……嗯?”
刚才的问题,他哪个问题?
要不然他要怎么样?当街耍流氓?
向晚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了,哪里还能思考他到底在问什么?
她呼吸急促,手虚扶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又不敢真正推他……毕竟他没有真正压下来。
于是,这个动作就尴尬了。
她心跳的速度,比红灯的走速快得太多……
怦怦!怦怦!
狭小的车厢,气氛怪异的紧张了。
向晚真怕红灯还没结束,自己就被白慕川弄得缺氧窒息了。
“喂,白慕川!你坐回去我们再好好说话,行不?你背后三米,就有一个交警……”
“我没违规!”白慕川很喜欢看她惊得像个小兔子还强装镇定的模样儿,似笑非笑地端详她片刻,他突然抬手,从她头顶落下……
向晚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闭,就是闭上了。
然后,就听到他坏坏的轻笑,他的手,轻敲在她的额头上。
“绿灯了!放过你。”
……放过她什么?
向晚慌不迭睁开眼,他却没有坐回去,英俊的脸依旧那样似笑非笑地盯看着她,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专注的视线像紧盯猎物的狼,等她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他却优雅地直起身,系上安全带,慢条斯理地踩一脚油门。
“坐好了!”
和煦的阳光,从车窗洒入。
天已经大亮,又是一个灿烂的日子。
向晚偏头看着窗外的车流,想着刚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双眼,脸颊滚烫。
她想:天太热了。
……
出城有点堵,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
这是向晚第一次去看守所,看什么都新奇,也意外。
以前她对这种地方的印象是很惊悚的。
潮湿、阴冷、黑暗、粗衣糙食,会殴打新犯的旧犯……
然而,她真的没有想到,真正的看守所窗明几净,卫生状况比她家里好多了。
……
白慕川办了手续,很快就在会客室见到了黄何。
短短日子不见,他居然……胖了些。
是看守所的伙食太好,还是他在这里日子太悠闲?
想想瘦掉了近十斤的方圆圆,向晚牙齿突然就酸得狠了。
男人的心,果然宽得很啊!
向晚思维发散着,望着黄何,突然轻冷一笑。
“黄警官,你过得挺好的呢?”
……(未完待续)
第081章,巧合吗?(一更)
会见室里空气无端变得稀薄。
黄何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那一副憨厚爱笑的样子。
“挺好的。一个系统的,大家都挺照顾我。”
他这个案子,本来就冤得慌,在看守所里,当然不会吃什么苦头,狱警也是警,说到底都是同行,都能体谅他的不容易与冤屈,感同身受之下,肯定会对他多照顾一些。
黄何在这里的生活,不苦。
苦的,是他的心。
看着向晚不太谅解的神色,他顾不上与白慕川寒暄。
“向老师,我,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有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我想问问,那个……”
“圆圆也挺好的。”向晚唇角一勾,抢在他前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双手相扣缓缓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笑,“当然,她偶尔也会念叨你。”
黄何不吭声了。
向晚抬抬眉,“讲真的,你那样不辞而别,难道一点都没有想过,会不会伤害到她吗?”
不管多么正直的男人,在男女问题上都自私。
这是向晚对这件事情的总结,哪怕她对黄何印象不错,也不想为他粉饰。
“就我对她的了解来看,知道你在看守所里的打击,远远不如你对她的抛弃与背叛……”
“我并没有背叛……”黄何张了张嘴,说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唉,就当我对不住她吧。”
“当然有背叛。你背叛了你们的爱情。你对她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不能只是说说而已啊。黄警官,承诺不是用来泡妞的,是用来兑现的。”
承诺不是用来泡妞的,是用来兑现的。
黄何很想辩解,想说他对方圆圆不是那样的。
可向晚的话,剥开了那一层华丽的外衣,把**裸的真相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对不起她。”
“看吧。”向晚略带嘲弄,“对不起是最没用的,偏偏男人一贯喜欢这样推卸责任。其实说对不起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补偿受到伤害的人,只是为了安抚自己愧疚的心,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已。”
“……”
黄何看着他。
白慕川也看着他。
而向晚,就像进入了角色,冷嘲一声,学着男人的语气说。
“看吧,反正我已经对她说对不起了,我表示了抱歉,我的心就平静了。至于那个被我对不起的人怎么样,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已经尽力了啊,她非得伤心难过痛苦,那是她太小气,看不开……”
“……”
黄何接不上话,满脸尴尬。
白慕川敲敲桌子,示意她看过来。
“你谈了多少对象,这么有经验?”
“呵呵。”向晚严肃脸,“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
谁是猪?
黄何更尴尬了,头都垂了下去。
白慕川是个男人,他的角度与向晚不同,比较能体会黄何的不容易。
他强行把仇恨拉了过来,“我们今儿过来,是有正事要干!”
工作是正事,感情就不是正事了?
向晚撇嘴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半晌同,莞尔一笑。
“好吧。在你们男人眼里,可能辜负一个女孩儿真的算不上什么正事。”
“向老师,不是这样的……”黄何急着辩解,“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怎样?他说不出来。
向晚笑了笑,“其实你们的事儿,我本来就不该管,是为圆圆抱了几句不平。不好意思,言尽于此吧。有些事情,可以珍惜的时候你不珍惜,等你回头想珍惜了,就未必有机会了。”
她说完,朝白慕川摊了摊手,“不好意思,又多说几句。现在换你!我闭嘴!”
刚才她给黄何“上课”,白慕川没吭声。
闻言,他深深看她一眼,转头问黄何。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找你核实一下事发时的情况!”
事发情况?黄何微微一懵。
“白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队上应该有详细笔录……”
“我看过了。”白慕川认真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王者气场与男性魅力,是那种很容易引导别人思维的人。他表情一收,目光一敛,黄何的神经就跟着紧绷起来,完全被他带着意识走。
“孙尚丽跳楼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黄何一怔,“开着的。但是窗帘是拉着的。”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她拉开窗户的动作。”
“是。”黄何说,“所以,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自杀案。预谋的人,是孙尚丽自己。”
“未必!”白慕川眼角有一丝黑沉沉的冷气,“人的求生欲不要小觑,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死。”
“可……她是自杀,这点没有争议。”
“嗯?说说看。”
“白队,我冲进去的时候,她看着我愣了一下,很短暂的一眼对视,但我却感觉得出来,她的眼神是清亮的,不是那种醉酒或者吸毒后的混沌状态。然后她拉开窗帘,站了上去,不是那种夺路而逃的惊慌,而是看着外面,微笑着张开双臂跃出去的。”
“看着喷泉女神雕塑吗?”向晚问。
黄何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敢肯定,但大概是那个方向。我们计算过距离,如果她自然坠楼,不会挂到喷泉雕塑上,她必须有一个跃出去的动作与距离,才可能会有那样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落到女神雕塑上面的。”向晚沉吟一下,赶在白慕川之前做出分析,“那天我站在五楼窗户的时候,刚好可以看见喷泉雕塑微仰的脸。我有个感觉,孙尚丽一定也可以,她肯定看着那个雕塑想了许多。”
“?”黄何一脸懵。
“孙尚丽是以舞蹈演员的身份出道的。”向晚说:“那个喷泉女神的雕像刚好也是一个唯美的舞蹈动作……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嘶!”黄何抽气,“我还真没想到这么多……”
在有些方面,女性的思维更偏感性,更能发现这些微妙。
黄何赞许的眼神掠过她,又落在沉默的白慕川身上。
“白队,这案子是不是又有别的发现?”
如果单单一个自杀案,白慕川不会亲自回来。
黄何被白慕川凝重的目光一瞅,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不是巧合!”白慕川回答了向晚前面的那句话,然后把昨天晚上在墙体里的发现告诉黄何,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更加恐怖的调查结果。
“就我们今天早上拿到的资料显示,帝宫大楼的承建商,正是孙尚丽的前夫霍山。”(未完待续)
第082章,思维跳转(二更)
什么?她的前夫?
向晚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
她目光直直盯看白慕川,“那喷泉女神雕塑,是不是他专门为孙尚丽建造的?”
“嗯?”白慕川脸上半点情绪变化都没有,“那就得问他了。”
“……”
这个人!
“你就不能配合我推理一下吗?”
“?”白慕川挑挑眉头,“你说?”
“比如,霍山修建帝宫的时间?那个时候,他与孙尚丽的感情如何?如果两个人感情正是蜜月期,那他很有可能专门为心爱的女人造一个美丽的雕塑在大厦门口,让过往的人们都瞻仰她的风姿,他自个儿暗戳戳的美……哼,这是我老婆,你们也就只能看看。”
“……”
“如果他修建帝宫的时候,他们感情已经不太好,那他修建女神雕塑的想法与目的肯定就不一样了。说不定,那个被混凝土封在墙里的人体组织,是孙尚丽的情人?霍山杀了他,把他封入墙里,让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喷泉女神……嗯,也就是孙尚丽,但他永远都得不到。他们每天可以默默凝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啧!”
向晚被自己的描述弄出了鸡皮疙瘩。
“剧情很棒!”
黄何皱着眉头看她,“向老师,你小说就这样写出来的?”
向晚轻轻一笑,“小说也好,现实也好,人心都一样。”
她转头,看白慕川,“我说得对不对,白警官?”
白慕川勾起唇角,懒洋洋的,“我只相信证据,任何没有证据的推论,都是耍流氓!”
“……”
接下来,他又问了黄何几个案发现场的细节。
有一些细节是笔录上没有的,他问得刁钻而仔细。
有一些细节是笔录上有的,但由别人转述的东西,理解上总会有偏差存在,他信不过。
就这样,又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站起来与黄何告别。
“老黄,你恐怕还得在里面呆上几天。等我把事情解决了,亲自来接你。”
黄何一愣,跟着站起来,尴尬地说:“白队,我……哎,这事已经这样了,你千万别为了帮我搭上自个儿。”
“不会。”白慕川道:“那天的事我有责任,我要不请你喝酒,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黄何搔了搔头,“不,不怪你。这……命吧!我抓了那么多人进来,自己也进来走一遭感受感受。如果以后还做警察,这是好事,我在办案的时候,会更严谨,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白慕川剜他一眼,“你以后还会做警察的!”
黄何对他的笃定有些没信心,随意一笑,没有搭话。
白慕川也不多说,只朝他点点头,“走啦!”
男人道别的方式不会像女人那样腻歪,白慕川看一眼向晚,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向晚慢慢抓起自己的包,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黄何。
“你要不要告诉圆圆真相?其实,你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坐过牢,她如果喜欢你,还是会喜欢你。如果你一直欺骗她,等她知道真相,可能真的会介意。”
黄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向老师。快去吧,白队在等你。”
“……”
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吗?
向晚叹一声。离开,追上了白慕川。
“走那么快干什么?”
“怕你又在那儿做人生导师。”
“……”
他步子迈得很大,向晚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白慕川顿步,向晚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嘶一声,她侧开身体,“你干嘛啊?”
白慕川回头,目光淡淡的,“我有急事,你太慢了。向老师!”
“你有什么急事?”向晚一怔,没跟上他思维跳转的节奏。
白慕川扬了扬手机,“他们约谈了孙尚丽的前夫。”
“啊!”向晚眼睛都亮了,“我可以跟你去吗?!”
“他可不是赵家杭那样的高富帅,没什么看头!”
“嘁!我有那么肤浅吗?”向晚哼笑,“再说,又有哪一个高富帅比得上白警官你?”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人始料不及。
但白慕川明显受用了,眉目隐隐浮上笑痕。
然而,向晚又神补一刀,“连你这样的高富帅我都看不入眼,又怎么会对别人感兴趣!?”
“……”
杀伤一片。
白慕川脸唰地拉下来。
“走快一点。小短腿!”
“……”
妈蛋!
人身攻击!
谁不说她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就他,动不动就说她矮,小短腿!
“有种你别看啊!”
她嘀咕一声,白慕川走在前面,嘴角抽搐一下,不说话。
不说同意她去,还是不去。
等两个人都上了车,他突然转头,云淡风轻地说。
“要跟我去可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什么?”向晚一头雾水。
白慕川眯起眼,专注地看着她,“根据你的已知条件,向我描述一下霍山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
十分钟后,回程的路上,向晚缓缓说。
“长相平庸,为人平庸,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有野心,但能力有限,格局太小。为人自私、小气,心胸狭隘,报复心强。今天的成就全部来自政策、时机以及运气。”
……
刑侦大队。
这一次向晚不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来的,感觉很不一样。
当然,刑大的民警看到她跟白慕川一起出现,眼神也不太一样。
在办公室,向晚还没有见到霍山,先见到了程正的女助手梅心。
这个姑娘一直很低调,尽管向晚与她见过好几次了,但聊天的时间屈指可数,在心里对她的定义,始终还是一个陌生人。
“白队,这是物证鉴定中心的报告。”
她是替程正过来交报告的。
白慕川借调回洪江区刑侦大队,仍然任大队长一职。
在刑侦大队,大队长就是一把手。
“嗯。”白慕川拿着文件夹慢慢翻阅。
墙体里的人体组织dna出来了,但在资料库里提取不到他的相关信息。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在墙体里的人。
白慕川皱眉,“你们程队不是说要做什么dna复原软件,仅仅用dna就可以进行人脸复原?让我们可以亲眼看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长相?”
这……
梅心知道他跟程正有点不对付,硬着头皮说。
“这个,这个科学性还有得论证。”
白慕川哼笑,把文件夹递还给她。
“行。让他继续查!我相信他。”
相信他?梅心满脸写着无言以对:“……是。”
她转身走了,单薄的脊背给人一种莫名的冰冷。
向晚站在白慕川的身边看着,突然有一点同情她。
怪不得从来没有见她笑过。
天天跟在程正身边做事的人,能笑得出来就奇怪了!
霍山的长相让向晚有些意外。
她以为孙尚丽会选择的男人,就算长得不帅,也不至于太拉低人类整体水平。
然而……
跟她预料的“长相平庸”不同,霍山根本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他尖嘴猴腮,五官很“外星人”,瘦得都要快脱去人形了。
向晚是站在审讯室外,隔着一层镀膜单向玻璃看见他的,整个人都有点呆。
“这,不是吧?”
她低喃一声,情不自禁摸向那一面玻璃,“白队,这个玻璃看人会走形吗?”
白慕川说:“你看唐元初走形了吗?”
没有。
坐在霍山对面的唐元初还是那个样子。
所以,不是玻璃有问题,确实是霍山的长相有问题了。
“呵!你看人不准啊?”白慕川笑着,带一点嘲谑,“还有,你不是说孙尚丽是嫁给爱情的?”
“……”
向晚被怼得愣了好几秒,哼笑一声。
“谁说爱情要看长相的了?庸俗!长得丑的人就不能有爱情吗?”
“……”
两个人相视一眼。
然后白慕川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推开审讯室的门。
向晚撇撇嘴,跟着他进去。
“白队。”唐元初跟另一位刑警在审问霍山,看到白慕川进来,站起身拉凳子。
白慕川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自己走到旁边,跟向晚一起坐下来。
“你们继续。”
唐元初把笔录移到他面前,“问得差不多了!白队,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慕川把笔录拿起来。
他在认真看笔录,向晚在认真看霍山。
……这个男人确定不是吸毒者吗?
……怎么能把自己瘦成这样的人形骷髅?
……还有,孙尚丽当年怎么就把自己嫁给了这样的男人,还生了孩子?
……难道霍山跟她预料的不一样,并非只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的平凡人,其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人格魅力?
她的审视惊动了霍山。
他也发现了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
霍山眼睛有稀微的亮光,随即又黯然。
……跟警察坐在一起的漂亮女人。
认知发生变化,他随即挪开视线,不在意地等着。
不过向晚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坐得不安稳,屁股在椅子上几不可见地挪来动去。
这是一个人内心极不淡定的表现。
“据你自己说,你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孙尚丽了,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发那样的短信?”
白慕川突如其来的声音,拉走了向晚的注意力。
霍山听到他发问,神色突然落寞起来,“我们离婚后,她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们家不让她看孩子,也是出于对孩子成长的考虑……你也知道,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对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很久没来往了。那天,我是知道她,她做那种事,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发了条信息骂她,没什么吧?换了谁,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吧?我哪里知道,她会,她真的会去死。”
对孙尚丽的自杀,向晚从他脸上没有看到太多的同情。
是离婚太久没了半点夫妻情分,还是他太急着否认自己在这件事里的责任?
向晚嘴角抿起,静静思考。
白慕川翻着笔录,突然又问:“那个被搅拌在混凝土里的人,是谁?”
他问得很自然,理所当然认为霍山会知道的样子,听得霍山惊一下差点跳起来。
“我冤枉啊警官,我哪能知道墙里有,有什么人体组织?这样的事儿,莫说做了,我想都不敢想啦。我一个正当商人,一向遵纪守法,怎么做得出杀人碎尸的事情?我真的好冤枉的,你们可以去查,我走到今天,我,我连偷税漏税都不敢,哪里敢杀人!”
霍山辩解得很急切,从他组织语言的能力来看,确实如向晚所言,他并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都不太像传说中那个可以“包养”孙尚丽的大富商,让她甘愿放弃事业回归家庭。
一个出生书香名第的女明星,为什么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真的就因为霍山暴发户似的撒钱追她吗?
好矛盾!
向晚也开始怀疑自己那句“嫁给爱情”的判断了。
她甚至觉得,孙尚丽是“嫁给了阴谋”,从她走出那一步开始,悲剧就已经注定。
而霍山……
她看着面前这个急切为自己开脱的男人,看他红着眼圈比划着自己的无辜,也不太像这个事件的幕后安排者。
在霍山陈述的时候,白慕川并不打断。
他静静地看着霍山的紧张、慌乱,等他说完,才慢条斯理地问。
“帝宫土建这部分,是谁负责的?”
霍山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来,“当年我公司刚刚起步不久,虽说赚了些钱,但内部管理还比较混乱,而且,那时我觉得,一个人吃下这么大个工程有点冒险。所以我中标后,把土石方工程、桩基和基础工程、混凝土砌体等工程都单包出去了。说白了,我也就赚个中间价……”
白慕川皱眉,“你就赚个中间价,能把你老婆的雕像建在大厦的门口?”
霍山面色一变,呆呆看着他。
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说起过,那个女神雕塑就是孙尚丽。
一样的舞蹈姿势,但由于面部表情雕塑出来的一言难尽,单凭长相是任谁也看不出来的。
可,那确实是孙尚丽自己的雕塑。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霍山问。
“她告诉我的。”白慕川侧过脸,扫了向晚一眼,又冷声问霍山:“孙尚丽选择与自己的雕塑死在一起,你说,是为了什么?”
“我,我哪儿知道?”霍山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你知道的。当年,你为了追求她,千金散尽,十八般花样都用尽了才打动她下嫁。你的公司承建帝宫建筑时,你们刚结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你为了表达对她的爱意,决定在大门处建一座孙尚丽的个人雕塑,并为大厦取名为丽山郡,准备自己经营,开拓娱乐产业。可不等大厦竣工,你们俩的感情就出现了大问题……”
白慕川冷着脸的样子,有一种天然的肃杀气场,令人情不自禁的恐惧。
“所以,雕塑是你亲自建造的,大厦也是你原本要用来经营的,为什么在你们发生激烈的感情矛盾后,你就把大厦整体卖了出去,你会不知道吗?”
霍山看着他,嘴皮有些颤,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过去太多年……”
“过去太多年,但这件事你不会忘记。”白慕川瞄向他的左手,“在那次争吵中,你激动得砍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忘记?”
他说得斩钉截铁。
就像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一样。
那种笃定的自信,让霍山神态更加紧张起来。
“不。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不知道……”
也许白慕川给他的压力太大,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都处于游离状态,喃喃自语般说了好久,突然抱紧脑袋垂下去,挣扎般使劲摇动着。
“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审讯室里很安静。
所有人都像观众,冷静看他。
霍山一个人表演了很久,慢慢抬起头来。
“警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白慕川冷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灯光的阴影,冷冷地问:“他是谁?”
霍山撇了撇嘴巴,突然抱着头伤心地哭泣起来,那表情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他是孙尚丽的初恋,她的大学同学……这个贱人,我那么爱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我是那么爱她的……对,那个女神雕塑,就是她,我花尽了所有的心思讨好她,可她根本就不爱我。她是个不肯安分过日子的女人,我们的孩子才三个月不到,她就,就出去跟男人睡觉了。”
霍山难过得鼻涕都流了出来,唐元初皱着眉头给他递纸。
“谢谢!”他擦擦鼻子,场景重现一般回忆,“她去跟男人开房,一个房间,两张床。她把我们两个多月的小孩子丢在一边,由着孩子在那儿哇哇大哭,她自己就在另一张床,跟男人乱搞……他们那样疯狂,完全不管我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的奸夫?”
“我没有!”霍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只是花了点钱,找人把那个男人打了一顿,撵出这个城市。他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至于孙尚丽,不怪我狠心,我给她机会了。哪怕她都他妈被男人干了,我还是要她,她是我孩子的妈,我这样安慰自己,我还愿意跟她过日子,我想她收回心来,可她太让我失望了……”
“她怎么了?”唐元初被他激动的情绪弄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她背着我,偷偷找那个男人。满城找他,她以为我不知道,可我他妈什么都知道……”霍山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唐元初,突然拍着自己的胸膛,重重地拍着,砰砰直响,“我痛啊!我心里痛,你们懂吗?”
说罢,他又环视几个警察,神色狰狞。
“所有人都说她是被我扫地出门的,可你们知道吗?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是她非要跟我离婚,哪怕我逼她放弃一切财产,她也愿意。我生气,我只是不让她看孩子而已。我错了吗?你们说,我错了吗?”
审讯室久久无声。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好像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千方百计追到了女神的男人。
一个爱着妻子并且在建筑大厦前为她塑像的男人。
一个在妻子出轨后还盼着她悔过回头与自己重修旧好的男人。
可怜、可悲、又可叹!
所有人都在沉默。
白慕川的声音,又一次打破寂静。
“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霍山一怔,“不是你暗示我的吗?”
白慕川挑眉,笑了,“我有吗?”
霍山眼泪沾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被白慕川反问,他呆呆愣了好久,才猛地吸了吸鼻子,拍额头。
“被你那样问,我条件反射就是他……因为当年孙尚丽发疯似的找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后来,她跟我闹离婚,说是我害了他,我以为她是知道我打了他,替那个男人不平……但我发现,她跟我分开之后,并没有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有点奇怪。今天出了这事,你们一问,我就……就以为是他死了。”
几个刑警交换了个眼神。
“白队……”
白慕川沉吟一下,“今天先到这里。”
从审讯室出来,他吩咐唐元初。
“两条线。一条调查孙尚丽这个情人!另一条,查到当年负责帝宫混凝土砌体工程的人,看看霍山有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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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酸菜鱼好好吃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
社会发展太快。人、事、关系,变化都很大,要查找很不容易。
霍山跟当初分包混凝土砌体的人,早就没了联系,当年很多资料单子,他也表示没有了。
白慕川让刑侦队一个叫谢辉的民警负责去城建局查找当年帝宫建筑的档案,再让唐元初牵头调查孙尚丽的情人。
霍山对那个男人的了解,除了姓名之外,仅知道他是孙尚丽的大学同学。
于是,唐元初决定从学校方面入手调查。
孙尚丽是锦城人,大学时代是在山城度过的。
那是距离锦城几百公里的另一座城市。
唐元初找到山城警方协助调查,下午,反馈就回来了。
孙尚丽大学期间确实有一个叫谭子阳的同学。
不过,从当年的老师到同学,并没有人知道他俩是情侣关系。
因此,在孙尚丽走红之后,这段八卦在网上无声无息,从来没有人提及她有个初恋叫谭子阳。
就山城警方在学校拿到的学籍档案来看,谭子阳不是山城人,籍贯哈市。有一个留校任教的同学表示,谭子阳毕业后确实在锦城工作过一段时间,偶尔也会在同学群里聊上几句,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说要离开锦城回老家哈市去了。
再后来,他就跟同学断了联系。
现在生活节奏快,同学之间的联系太有限了,一个同学几年不出现,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发现异常。
第二天,唐元初前往哈市,了解情况。
又两天,他回来了。
谭子阳家里很贫困,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改嫁他人,一个老父亲白内障多年,看人的视力都成问题。
他儿子几年没有回去了,为生活所累的老父亲甚至都没有报过失踪。
穷人的悲哀,可见一斑。
唐元初给谭子阳老父亲买了些生活用品,采集了dna进行检验,结果不太意外。那些被封在帝宫五楼墙壁里的人体组织,与谭子阳的老父亲有97%的几率为亲子关系。
“老大,要不要申请逮捕霍山?”
唐元初兴致勃勃,第一次督办这样的案子,小伙子非常精神。
然而,白慕川却摇了头,“让帝宫老板到锦城来,协助调查!”
“啊!”唐元初一脸懵逼。
帝宫老板白慕年,不是他的堂兄吗?
这……唐元初完全不懂了。
“老大,你不会是怀疑他……”
“不!”白慕川浅浅眯眼,“我怀疑帝宫其他建筑部分,还有没有类似的人体组织。敲一面墙就算了,我总不能把帝宫整个儿给他拆了吧?”
“……”
“多带几条警犬,从一楼到九楼,每一层仔细找!”
不能吧?一个墙就够让人恐怖的了。
如果到处都有,那帝宫那地方成什么了?
墙上全是糊的死人?
唐元初想到这里,脊背上一阵发麻,凉涔涔的。
“老大,谢辉那边进展怎样了?”
“没有进展。”白慕川皱眉,“城建局那边的备档上,承建单位就是霍山的公司,整个工程都是由他负责的,并没有分包商的备档资料。”
“那就是霍山说谎?”
“也不一定。当年一些建筑公司拿下工程,因为资金及风险,会私下分包出去。这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对接,霍山那边肯定是有资料的。我让谢辉直接查他公司去!”
“所以这个霍山就奇怪了。死者是他的情敌,他的嫌弃是最大的,按理说,为了推卸责任,他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把分包人的资料给我们才对吗?”唐元初一脸不解。
白慕川沉吟,忽地冷笑,“不一定他就是凶手,但他与凶手肯定有什么关系。”
……
向晚在家里窝了两天,没有等到白慕川那边的消息,有点坐不住了。
那天白慕川送她回来时吩咐她,在小说上不要随便猜测案件进展,以免影响警方破案。
其实她有点不明白,一本小说怎么写,跟警方破案有什么关系。
不过,警民合作嘛。白警官交代了,她只能照办。
于是,这两天她的小说完全没有案件上的进展,天天就写一些方夜阑警官与荣小暖因案件而生出的小暧昧,还有偶尔插上一脚的谷雨声警官,俨然成了一出旷世三角畸恋。
妈蛋!
真扯!
看着自己写的感情戏,向晚别扭得想扯头发。
不行了,这案子不能再拖。从节奏上来看,必须得有进展了。
她是写小说的,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管人家警察怎么破案?
向晚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晚上就把情节给撸出来。
最近两天,她跟方圆圆总叫外卖,吃得肚子都不舒服了,今天问候了马桶至少十次,对家常菜突然有一种难以抑止的**。
酸菜鱼。
麻婆豆腐。
回锅肉,辣子鸡……
不行了,不行了!
想着想着,她咽了咽口水,换身衣服,拿着包出门买菜。
今天是周五。
大概因为接下来的两天双休,路上遇到下班放学的大人小孩儿,个个都神情愉悦。
向晚受到感染,把小说的事情抛到一边,认真挑了好多菜拎回来,上楼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
哎这老腰,再不锻炼要生锈了。
她叹一口气,把装菜的口袋放在地上,直起腰准备歇一下再走。
突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哭声。
向晚下意识抬头看去。
她目前站在三楼的楼道上,那个哭声是从上面传来的。
难道是四楼那个小男孩儿?
向晚站着听了片刻,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要上去问一下?
向晚心里的两个声音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一个说,不要管闲事,人家有妈,你去敲门怎么说?傻逼么?
一个说,万一孩子有什么事呢?那不就成见死不救了?
一个又说,哪家孩子不哭闹?哭一下就见死不救了,向晚,你是不是傻?
一个又说,不行,我听不下去,我必须得去问问。
最后,向晚拎着菜袋子,还是站在了四楼那家人的门口。
哭声是从里面传来的,只有孩子在哭,没有听到大人的声音。
向晚轻轻敲门,“小朋友,你一个人在家吗?”
“小朋友,听到阿姨的声音了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妈妈在家吗?”
她敲了好几遍,小孩子终于抽泣着靠近了门,带着哭腔回应她。
“妈妈不在家……”
奶声奶气的童稚声,令人莫名心疼。
向晚庆幸自己来敲门了。
怕吓着孩子,她声音放得更软。
“那你不要哭了,乖乖在家等着妈妈,看看电视什么的……”
“我饿了!呜呜……我好饿……”
饿了?向晚看着自己袋子里的零食。
“那你开开门,阿姨给你点吃的。”
“呜呜……妈妈不在家,不能开门……有坏人……”
还知道这个啊!
向晚汗颜一下,觉得现在的孩子防范意识真强。
可他饿怎么办?
向晚想了想,又说:“我是楼上的那个阿姨,我们经常碰到的,你记得吗?我不是坏人,你把门就拉开一条缝,我把东西递给你,就……”
房突然就拉开了。
没有前奏,也没等她说完。
向晚:……
谁说小孩儿的防范意识强的?
说是楼上的阿姨,马上就打开了。
门里出现一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
“阿姨……”
还挺有礼貌。
向晚笑着拿纸给他擦了擦小脸,又把买回来的饼干、面包给他一些。
“喏,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谢阿姨!”
小孩子拿着吃的就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是真的饿得不行了。向晚有些心疼,对这样萌萌的小孩子,完全没有免疫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
“嗯,呜呜……”
“你妈妈哪里去了?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里?”
她问得很随意,可小孩子却突然生出了戒心来,咬着面包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她一下,又低下头,一个字都不说。
“小家伙!”向晚摸摸他的头,“好啦,你快进去吧,把门锁好,阿姨也要上楼去了。”
“妈妈……”小家伙突然的喊声,让向晚怔了一下。
妈妈?她顺着小孩子的目光往背后看。
那个女人,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苍白着脸,就站在她背后,看着她。
楼道阴冷冷的,她的眼睛也阴冷冷的,一动不动,像个鬼似的。
妈呀!向晚心脏怦一跳,差点吓死。
怎么有人走路这样无声无息的?
向晚强自镇定,冲她莞尔一笑,“你回来啦?”
女人看看她,又看看止住了哭的孩子,“谢谢你。”
“不用,不用。”向晚尴尬地说:“你走路好轻,我都没有听到。”
女人笑了笑,“你说话太投入,没注意。”
“也是。”向晚觉得每次跟她对话都有点尬,指了指楼上,“那我就先回去了。”
“多少钱?”女人突然问。
“嗯?”向晚莫名其妙,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
“这些东西。”女人指了指孩子手上拿着吃的食物,“多少钱?”
“哦哦,不用钱。嗳,小孩子吃点东西要什么钱?不用在意,邻居嘛。”
“谢谢!”女人走过来,揽住孩子推开了门。
向晚冲他们母子挥挥手,走上楼道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
母子两个还站在门口看着她,安安静静的。
那画面,莫名有一点鬼片的既视感,让她突然有点瘆……
~(未完待续)
第084章,独特的风格(二更)
方圆圆下班回来就瘫倒在沙发上,手指头都不动,就指挥向晚。
“表姐,赶紧给我弄杯水来,渴死我了!”
彼时,向晚正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做晚餐,听她指使丫环似的,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外太空去。
“你哪来的大小姐?回家就动动嘴皮子!”
“你家来的啊?服不服?”
“服!”
哼哼着,向晚乖乖把水放到茶几上。
“喝吧,大小姐!”
“嘿嘿!不客气。”方圆圆捧起水来,舒服地喝完大半杯,叹一口气,“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你不是我表姐,你根本就是我亲姐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向晚怎么别扭,最后肯定会帮她,这是方圆圆喜欢跟向晚混在一块儿的原因——向晚憨直,仗义。就像她倒一杯水都能把水温掌握到不冷不热刚刚好的程度一样,向晚为人处事,总会在一个让人舒服的范围内。往高、往低都不会超过那个度。
厨房里亮着灯。
方圆圆看着那光线,眯起眼,将四肢放平,舒舒服服地躺着,放松着工作一天的紧张情绪。
“好香啊。姐,你给我做啥好吃的了?”
“谁给你做好吃的?我自己想吃。”
“哈哈,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嘛。”方圆圆毫不在意地叹息一声,突发人生感悟,“你说女人干嘛要找男人呢?咱们自己赚钱自己花,自己买包包买口红,自己做吃的修马桶,什么都可以靠自己,找个爷来约束自己,伤心伤肺还伤神,不是自虐又是什么?”
“呵呵!”
向晚揭开锅盖,把煲好的清汤盛出一碗,放到方圆圆面前。
“晾一下再喝。”
“哇!还有我最爱喝的养颜瘦身汤?姐,我爱你,我好爱你。”
“你今天受刺激了?”
“我哪有?”方圆圆摸了摸汤碗,被烫到又缩回手摸耳朵,“这不今儿看编辑部有个妹子失恋了,稀里哗啦哭一天,觉得心烦没意思,突然发现最爱的人是你嘛。”
“得了。你每次失恋都这样说的。有时间说爱我,不如实际点,赶紧帮我收拾桌子,准备开饭。”
方圆圆撅嘴巴,懒洋洋坐起来。
“哎,跟你这种中年妇女,真没什么可聊的。”
“去你的,谁中年妇女?”向晚怒目,“今天晚上不要吃我做的饭了!”
“我错了。姐。”方圆圆嬉嬉笑,拍打自己的嘴,“怎么能说我美若天仙的表姐是中年妇女呢?明明就是中年处女嘛!”
“方、圆、圆!我要杀了你!”
“救命啊!白警官……”
“关他什么事?”向晚哭笑不得。
“关他鸟事啊!”
“哈哈哈!”
姐妹两个开着玩笑,很快就把桌子收拾了出来。
向晚原则上还是喜欢做饭的,可她不喜欢打扫厨房。被她这么大显神通的一顿折腾,厨房里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那种“战斗痕迹”看得方圆圆肉皮子发麻。
“姐,我求你了,以后别做饭了。”
“反正你负责洗碗收拾厨房,我为什么不做?完美!丰盛!吃!”
向晚解下围裙,不理会她,笑眯眯坐下来盛饭。
方圆圆瞪她一眼,突然侧过脸,“谁家孩子在哭?”
向晚一怔,仔细倾听,很熟悉的男孩儿声音,在扯着嗓子哇哇地叫。
“四楼的,今天回来碰着了。他妈在家呢,不用管。”
人家妈妈在,她这个点儿当然不会上门去管闲事。
盛饭,吃饭,她跟方圆圆聊着小说情节。
大概十来分钟,小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向晚皱了皱眉头,突然有点心不在焉,脑子总是想到那个女人没有表情的脸,觉得怪怪的。
吃完饭,方圆圆还在洗碗,向晚就坐到了电脑面前。
被一种恐惧的心态左右着脑子,接下来的案件,她脑洞开得很大,从女主的角度,把这个女神雕塑杀人案与前面的男神汽车杀人案串了起来……
“荣小暖最近重复做着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她经过的路上,有很多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都藏着一个死人的灵魂。她每经过一个,案子就会被开启一个。她与事态的发展有关,却无法左右事态的发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黑洞被开启,那些灵魂慢慢浮出水面,在漆黑的天空阴森森咆哮着,说世间无公道,说伦常本无道,说人性最丑陋……”
“荣小暖惊慌、惶恐、无助,小心翼翼地走着,踩在那黑压压一片的荒芜之地上,尽量不让自己踏上黑洞。可黑洞依旧在重复,再重复。她疲惫不堪、无力阻止,只能在冥冥引导中,去寻找那个让黑洞开启的源头……”
她把故事升级。
阴谋、黑暗、充斥在故事里。
一个简单杀人案和自杀案,变成了一个用尸体垒成的阴谋。
写着写着,她完全进入状态,就像在嗅着阴谋的味道前行,渐渐有些恍惚,分不清小说与现实。
她在写故事,故事里的女主角荣小暖也在写故事,荣小暖故事里的女主角也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
重复、再重复。
书里的案,案里的书。
书里有书,书里还有书……
向晚六感全方位启动,神经绷紧,键盘啪啪作响,仿若进入了二次元的空间,连方圆圆走过来都毫无感知。
“表姐?”方圆圆叫她。
向晚没应,一张脸被电脑衬出一种惨淡的白光。
方圆圆站边上看她一眼,默默放下水果盘,躺床上玩手机去了。
后来,方圆圆又做了许多事。
洗漱、吹头发、看电视剧,向晚通通没有反应。
……
这一章,向晚写到晚上十一点半。
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她完全陷入在故事中。
等回过头,方圆圆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电脑桌上放着的水果,完全没有动过。
向晚有点恍惚,对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有一种异样的陌生感,就像不曾经历过一般。
写书,真的是高脑力活动。
怪不得有人会写成傻子,写成神经病……
……
向晚上传章节后,像往常一样,刷了一下评论区。
最近这两天的章节很粉红,留言区的读者明显更活跃。
“什么时候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啊!”
“方警官真的喜欢荣小暖嘛?感觉他好高冷,不近人情,还不懂得疼人,为暖暖担心。”
“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谨以此言送给方夜阑警官。”
“谷雨声明显更喜欢荣小暖啊,为什么女主这么犯贱,偏偏要去倒贴对她不冷不热的男人,不喜欢女主,没本事、瞎折腾……”
“感觉这个谷雨声,不那么简单呢?会不会是**oss?”
评论区在热情讨论,向晚看得唇角勾起,一个人对着电脑笑成个大傻子。
这大概就是身为写作者最愉快的时刻吧。
写书是一个寻找同类的过程,喜欢她小说的人,都被她引为知己。
“疯狂起来吧,疯狂地引诱出你内心的魔鬼,把这本小说把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吧,哈哈哈哈……”
怦!
向晚像雷劈了!
那个id又冒出来了?
独特的留言风格,紧锁住向晚的神经。
是他。还是他。
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锤锻她神经的id。
他真的像白慕川推测那样,只是一个对现实生活不满而发泄焦虑到网络上的普通读者?
向晚条件反射地看一下电脑上的时间。
00:00……
她眼皮又是一跳。
午夜十二点。
下次不选这个时间段更新了,冷不丁冒出一个神经病来,怪吓人的。
关掉电脑,向晚拿出浴巾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她疲惫的脸,红红的双眼,憔悴的两只大眼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突然不敢照镜子,把浴巾搭了上去,遮住了镜面。
这几天精气神不太好,桂花香包也不管用啊。
得好好睡一觉了。她想。
洗完澡出来,向晚正准备上床,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声。
深夜的城市里,这样的声音总让人神经莫名紧张。
向晚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窗户往外看。
有警车和10救护车从小巷子里进来了,然后径直驶入了向晚所在的小区。
发生什么事了?
向晚无心睡觉,趴在窗边竖起耳朵听着。
很快,楼下传来喧闹声。
有邻居起床开窗,大声议论,叫喊。
紧接着,她所在的楼幢响起一阵急促而紧张的脚步。
砰砰、咚咚!
警察敲门,开锁。
向晚大着胆子打开房门,走下楼梯观看——
一群警察和白大褂在四楼的门口。
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10的医生从四楼那个房间里抬出一大一小两个人。
“快!快送到救护车上。”
“开窗!检查一下煤气电路安全。”
“好端端的,怎么带着儿子在家烧炭?”
“谁知道呢,这家人一向不怎么跟人来往的,都不熟悉她。”
“幸亏隔壁闻着味道不对报了警,要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现在情况也不太好,看样子都没气了。”
向晚听着楼下邻居的对话,一颗心突然如坠冰窖,冷冰冰的。
今天她跟方圆圆吃饭时候,听到那孩子在哭,肯定那时候就发生什么事了吧?
可惜,她没有下去。
如果那孩子有什么事……
向晚突然不敢想孩子叫她阿姨时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母亲舍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向晚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又想到那个女人冰冰的脸。
呼!她紧张地吐口气,从楼道的窗户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警车、10救护车,呼啸离去,小区渐渐安静下来。
楼道很黑,向晚站在那里,风从窗户吹过来,为这个仿佛浸染了血色的夜晚,添了一丝恐惧……
向晚心沉甸甸的,正准备转身上楼,肩膀上突然伸出一只手。
轻轻的,那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啊!”向晚惊叫着转头。
“啊!”方圆圆被她一吓,也惊叫起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隔了几秒才终于缓过劲儿。
“表姐,你干什么啊?大晚上的,突然惊叫,见了鬼似的……”
“我才见了鬼呢?你干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背后?”
“我不是被吵醒了没见着你,出来看看情况吗?”
“走吧,没热闹可看了。回去!”
向晚扶着方圆圆的胳膊,往楼上走。
台阶一步,一步,在漆黑的夜晚犹如黑洞。突然地,她又想到今天书里写的那个情节——荣小暖的梦。
此刻的她,不是跟荣小暖一样么?
重复着,重复着看黑洞在开启,无力阻止……
如果四楼母子俩有事,不是又一桩人命案吗?
“难道我真是柯南体质?”
向晚幽幽叹息一声,却见方圆圆突然停下脚步,怪异地看着她。
“柯南,出事了。”
“怎么了?”她现在太经不住吓了。
“你带钥匙了吗?”方圆圆苦着脸问。
“……”
没有。
向晚刚才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钥匙的事。
“完了。我也没有。怎么办?”
看着紧闭的房门,两个穿着睡衣站在楼道的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未完待续)
第085章,有哪种死亡是轻松的呢?
白慕川收到向晚的“救命”短信时,正在与她一街之隔的家里。
阳台上,摆了张桌子,他跟白慕年两个人。
宵夜是他刚买回来的,也是他今天的晚餐。刑警的工作忙碌而紧张,案子没破,根本就没有定点吃饭的时候。
“又有案子了?”白慕年看他脸色突变,担心地问。
“是啊!天大的案子!”白慕川凝重脸回拨向晚的电话。
然而,向晚啊了一声,却回答说没事。
白慕川挑眉,“没事会半夜十二点求救?”
“……发错了。”
发错?哼!骗鬼呢。
白慕川淡声问:“你在哪儿呢?”
向晚有一点迟疑:“在家里啊。我还能在哪儿。就这样啊,我有事,先挂了!”
小妞儿挂电话很快,都没有给他再次询问的机会。
白慕川皱着眉头,考虑一下,翻开了《谋杀男神》今天的更新章节,看了片刻,脸色更添几分寒意。
“哥,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会。”
白慕年仔细端详他。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堂弟并不是一个遇事这么不淡定的人。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很快回来。”
一街之隔的距离,他来得很快。
开着车驶入小区时,他沉着脸的样子,把小区门卫王大爷吓了一跳。
“警官,你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王大爷认识他。
上次他过来办案子,在门卫登记过。
可今天,警察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一个警察,王大爷心里也在擂鼓。
白慕川瞄他一眼,指了指楼上,“我找个人。”
“哦哦。”王大爷热情地拿个手电筒跟上来,叮嘱道:“楼道光线不好,你仔细点儿啊。”
“嗯。”白慕川急着上楼,没再跟王大爷寒暄,停好车,就急匆匆进入了楼道。
咚咚咚!
有人下来!
他眯起眼站住。
不巧,与下楼来找门卫帮忙的向晚眼对眼撞上。
“呀!”向晚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大了,冷不丁看到从天而降的白慕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大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是要闹哪样?
白慕川一脸清冷,看着她细腿细胳膊都露在外面,双眼布上一层淡淡的冷,向晚却是一言难尽。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头略略低下,“没什么啊,就是……忘了带钥匙。”
“呵呵!”白慕川冷笑,“你还真出息了。大半夜出门,穿睡衣,忘带钥匙?再说一次!”
这样的逻辑确实说不过去,难怪白慕川不信。
不过,她这会穿着睡衣在他面前有点别扭,不想争论,“真的是……”
“骗人都不会!”白慕川突然长身欺近,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儿扯过来:“看你搞什么鬼?”
他看她抱臂,紧张不安,以为藏了什么东西。
然而,她胸前能藏什么?
一片春光在险峰。
向晚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孟浪的举动,噌噌退了两步,后背就抵在了墙上。
坚硬冰冷的墙漆,刺激得她呀一声,条件反射地弹起,刚想说话,白慕川的脑袋又低下来凑到她的面前,呼吸热热地喷在她脸上,带一点莫名的灼躁之意,“没穿?嗯?”
啊!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向晚臊得两只耳朵滚烫,死的心都有了。
浑蛋啊!
她咬牙,“少管闲事啊~”
“这可不是闲事。”白慕川云淡风轻地盯着她,那双天生深邃的眸,这一刻显得温柔而多情,专注的视线,就好像在对情人絮絮低语,“我这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
“……”
这跟社会治安又扯上关系了?
“你大晚上,穿成这样,特地发短信让我来……”
我靠!向晚快要尬死了。
这个自恋的家伙,联想可真丰富啊!
向晚呼吸不畅,觉得贴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火一样热,快臊死她了。
“你可别逗我了!白警官,我真是忘了带钥匙进不去家门,我也没给你发短信……”
“嗯。没有?”他腾出一只手拿手机,往她面前一晃,“证据确凿!”
“……”
向晚无话可说。
被他这样怼在楼梯深夜的楼梯间,讨论为什么不穿bra的问题,合适吗?
“你别这样看我!”向晚像只惊乱的兔子,顾了头就顾不到脸,顾了脸就顾不了胸,觉得这画风也是太醉人了。明明想要反抗,可由于怕人听见压着嗓子,声音比小猫儿还软,完全像在跟人家打情骂俏似的,欲拒还迎。
她有点痛恨自己软绵绵的声线,太没有杀伤力。
“知道人家没穿还盯着看,你耍什么流氓?”
白慕川看她发急,心情大好,低笑道,“说了维护社会治安!向老师,你这样很容易教坏小朋友的,知道吗?”
“呵呵!”向晚强自镇定,反怼他一句,“我都是被你这样的小朋友教坏的!知道吗?!”
“哦。”白慕川淡淡一笑,再欺近一分,有力的手臂撑在墙上,低头看向她的脸,“说说,我怎样教坏你的?嗯?”
妈蛋!
不知道自己很帅很迷人吗?
动不动就放电,根本就是犯罪!
向晚心跳加快,不敢看他笑意浅浅的眼睛。
“白慕川!”
为了转移白慕川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生狼变,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发生明天起来会让彼此都后悔的事,向晚迅速调理好自己,在他的脸越逼越近的时候,头一低,从他胳肢弯里钻出来,转过身去,指向楼道。
“楼上刚才出事了。四楼那个女人,带孩子自杀了,你知道吗?”
白慕川微微一怔,看着她。
向晚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讲述了一下。
没等说完,她被自己的描述吓得脊背隐隐发凉。
那种一直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的凉意,让她情不自禁又换个方向,背朝墙,面朝白慕川,“差不多就这样了,要不,你帮我找人开门,我就免得这样子去找王大爷了?”
“你给我发短信,不就是让我来帮你的?”
“不是我发的短信,是方圆圆。”
“呵呵。”白慕川凉凉地冷笑,“不老实。”
“……”
英雄救美,白警官又帅了一回。
他没有用什么开锁工具,仅仅找王大爷拿了一根铁丝,就把向晚的房门给捅开了。
“这简直绝了!”方圆圆惊叹,“白警官,我对你是服气的。加油哦!”
说罢,她朝向晚挤了挤眼睛,风一下冲入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谁也不知道她为谁加的油!
门口就剩下向晚和白慕川两个人。
白慕川站着没动,傲娇地看着向晚,“你呢?”
向晚满头问号,“我?我怎么了?”
白慕川懒洋洋地挑眉,“你说呢?”
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听什么好吗?
“没什么说的,快回去吧,我要进屋了。穿着睡衣很不方便的,我怕影响你的荷尔蒙……”
最后,白慕川是黑着脸被向晚推出门的。
“慢点儿走啊,白队……我就不送你了……”
话没有说完,她的手腕就被白慕川扣住。
他把她拉近,扣在胸前,低头凝视着,表情有一点阴恻恻的凉,“人家小方都知道感谢,你就没点表示?向晚,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救命恩人?向晚满头黑线。
“白警官,不至于吧?再说,我也没让你来救命啊……”
“你发的短信。”
“我说了。不是我。”
“哼!不老实的女人。”
白慕川冷眼睨着她,不耐烦地冷哼,“快点!”
噗!向晚真服死这个男人了。
不过,只为了听人家说一声感谢,这要求其实也蛮低了。
她收敛表情,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真诚一点,“谢谢白队今晚的救命之恩。我太感动了,你看我的眼睛……”她打个呵欠,眼眶就有了湿意,“你看,我都快要感动得哭了。”
白慕川寒着脸,“你的样子不像感动。”
“像什么?”
“像在为我吊丧!”
“哈哈!”向晚推他一把,“别贫了!赶紧地回吧,再磨蹭天都亮了。你总不会希望我焚香感谢,跪拜恩典吧。”
“并无不可。朕可以领受。”白慕川松开她,笑着出门。
向晚松了一口气。
现在很多时候,她觉得她跟白慕川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像朋友,又不仅仅只是朋友。
或者说,是比普通朋友关系更近的一种朋友,彼此越发的容易亲近,可离恋人关系又越发的远……
她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会处成今天这个样子。从最初暧昧带来的尴尬和短暂的疏远后,彼此心照不宣,不越雷池,但又不再拒绝正常的靠近。
剪不断,理还乱。
……
向晚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四周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
夜晚的宁静让心更加忐忑。
向晚知道他在门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离开。
她默默贴着门,数着自己的心跳。
等了片刻,门被敲响了。
“向晚。开门。”是他。
“嗯?”向晚心脏怦然一动。
迟疑几秒,等她拉开门时,已恢复成那种懒洋洋的表情,与他面对面,抬高下巴,“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现在她真的可以毫无顾虑地跟他开玩笑了。
然而,白慕川凝重的俊脸隐在黑暗的空间里,却没有玩笑的样子。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向晚被他的表情吓到,呆了呆,又噗嗤一笑,“怎么?是想让我再感动一次?”
“你今天的更新。”白慕川拧眉,目光深深剜向她。
“是不是写得很棒?要夸我吗!”
“夸你!?我还想喷你呢!”
白慕川顿了顿,冷冽的面孔,又寒了几分。
“把我的提醒当耳边风,不是说好等我消息,不随便猜写这个案子吗?”
向晚拉下脸,“关键你什么消息都没有给我啊大爷!你不懂我们写小说的节奏,如果写的更新不在点上,是会被骂成狗的……”
白慕川面不改色,“你不能断更吗?等一等再写不行?”
“……我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断更。”
“你不能生病?受伤?失恋?”
“我靠!”向晚无语,“哪有这样咒我的?”
说到这里,她伸手撑在门上,严肃脸问白慕川,“案子到底怎样了?帝宫还有发现别的人体组织吗?”
“没有。”白慕川冷脸微寒,“把我哥从京都叫过来,平白赔上几瓶酒!”
“……抠门!”向晚翻个白眼,“那你们有没有查出来,谭子阳的其余身体组织上哪儿去了?到底是不是霍山杀了他?”
墙体里的人体组织,不包括谭子阳的骨骼。
也就是说,他还有身体的其余部分,残留在别处,至今没有被发现。
这就很可怕了。
朗朗乾坤下,到底掩藏着多少罪恶?
“还在调查中,等结论吧!”
白慕川的回答很官方,向晚听着撇了撇嘴。
“这句话,你对我说三天了。”
“你就偷着乐吧。”他哼笑,“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听我连续说三天的。”
“……”傲娇男。
向晚没人接话,他也冷着脸。
突如其来的沉默,莫名尴尬。
向晚看着他背后漆黑的楼道,总觉得两个人杵在这里聊凶杀案有点诡异。
但白慕川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她又不好意思邀请他进来……
总得说点什么吧?
于是,向晚想到今天晚上的案子。
“你说是不是真像占远说的,锦城最近的不太平,是因为什么六煞穿乾?”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会真那么玄吧?”
白慕川黑下脸,“你听他?”
“我也不信啊!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玄了。而且……”向晚眯起眼,看着白慕川冷漠的面孔,“就像我今天章节里写的那样,我感觉这些案子,明着似乎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就像柯南附体,总是不知不觉跟案子沾上点关系,这感觉,莫名让我有点怕怕的!”
“别自己吓自己!”白慕川哼声道:“你知道全国每天会发生多少大案小案?你碰上的不过凤毛麟角……”
“要全国的案子都跟我有关,那我就不用活了。直接被抓去当灵异体研究……”
“所以,别跟自己惹事。”
白慕川瞳孔里的光线,暗了暗。向晚觉得他似乎藏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秘密,可她仔细想,又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写书写得有点精神恍惚了,完全在自己吓自己。
“行。希望四楼那对母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嗯。”白慕川淡淡地应了,手插在裤兜里,抬眼看她,“我走了……”
“好。路上慢点。”
“不用担心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
“你!”
“噗,美吧你!”
门再次关上。
这次,没有人来敲响。
向晚默默等了一会,叹口气,回了房间。
方圆圆还没有睡,看到她蹭地坐起来,“扯半点犊子,为啥不进屋发展发展啊?是不是我在这里,碍你俩事儿了?”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八卦脸,向晚完全不接招。
“你可以闭嘴了。”
“啧!表姐,你最近很急躁啊。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把自己嫁出去,找个男人调节一下内分泌比较好?”
“大晚上刷手机,你才内分泌失调呢。还不快睡!”
方圆圆打个呵欠,倒下去手枕着脑袋,突然唉叹一声,“朋友圈那群人都在讨论我们楼下的事呢。有人说,那母子两个送到市医院了,还在昏迷中……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恐怕以后脑子也会不好使。一氧化碳中毒,对脑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尤其小孩子,怪可怜的!”
有人说烧炭自杀最轻松,不会死得那么难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相信那个女人选择与孩子用这样的方式共赴黄泉,也是想让孩子少遭点罪。
可事实上,有哪种死亡是轻松的呢?(未完待续)
第086章,测试题
这天晚上,向晚不太好睡。
人的情绪,不管幸福、恐惧,还是痛苦,都会影响大脑的神经细胞活动。
乱七八糟的,她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她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感知……
她想,正常人的脑细胞约有140亿~150亿个,只有不足10%被开发利用,有95%的在休眠状态,等待开发中……难道是她的脑细胞比别人开放得更多,范围更广?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想兴奋了。
好不容易入睡,竟是一夜噩梦。
不受控制的噩梦,缠缠绕绕……
天亮的时候,她头痛欲裂地起床,刚吃过早餐,就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孩子死了。
女人活了下来。
这个结局真是残忍。
想死的没有死,不想死的活不成。
目前,绿苑派出所还在对案子进行调查。
自杀不属于刑事案件,如果女人自己死了,那这个案子就那么结束了。可孩子死了,她还活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不属于故意杀人,要不要负刑事责任,还得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母亲自杀,自己没死,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这足够成为这个城市里人们闲时的讨论热点。
方圆圆在微信上说,编辑部都在说这件事,大家都在为那个孩子惋惜。
小小年纪,那么乖巧,就这样结束了人生。
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要不要来到这个残酷的人世,又要不要留下来?他的母亲,也没有给过他选择。
孩子是弱势群体,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毫无选择。
向晚也很心疼。
可与局外人单纯看热闹的惋惜不同,她对这件事情还有别的看法。
不是单纯的自杀!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自杀。
这个认知,她同样没有证据。但她与那个女人在仅有的几次会面里,那个女人身上透露出来的浓浓的故事感,让她强烈的感觉到中间有故事可以挖掘…
“白慕川,我觉得她身上有很多故事。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带着孩子自杀,想知道案子更多的细节?”
向晚给白慕川打电话的时候,说这句话底气有点不足。
因为她跟那个女人,仅仅只是邻居,除此,没有别的任何关系……
“向老师,故事,不是事故。更不是刑事案件。”
“我知道。”向晚皱眉,“但我心里就是……不太舒服。也许是强迫症吧?没想明白,睡都睡不好。白队,你可以帮帮我吧?”说到后面,她放低了声音。
向晚声音是好听的。
软软的,温柔的,像暖暖的清风拂过耳朵,可以说是直男的大杀器。
然而,白慕川显然已经听得免疫了。
“你给我一个理由。”
“为了那孩子帮我报过警,还有他叫过我的一声阿姨,行不行?”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更不能成为我去绿苑派出所横插一脚的理由。”
“……”这家伙。
向晚缓了缓,突然严肃了声音,“如果我说……我感觉她的案子与我们目前关注的那个案子,会有什么联系呢?”
“嗯?”白慕川对她的“突然来感”,已经有所适应,淡定地问:“说仔细点。”
“70案时,楼上突然落下的花盆,你还记得吗?”向晚冷静地分析,“我至今也不知道花盆是从哪个窗户落下来的。但当时我抬头,刚好看到四楼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是她家的位置。后来有一次,我从小巷子里经过,也曾听过一次女人的惊叫,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她……”
“这能说明什么?”
“这不觉得这些都很巧合吗?”向晚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闹得有些急了,“还有,我被徐祖鸣绑架的时候,又是她家孩子报的警。而且当时她的反应就不是太正常,这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你好奇心真强!”白慕川突然轻笑一声,“你就不怕摊上事儿?”
呵!向晚忍不住笑了。
“能摊上的事儿,就该是我的。不是我的事儿,怎么也摊不上。”
“……智障!”
白慕川批评起她来毫不嘴软,但对她的要求却没有拒绝。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向晚洗了个头,还没有来得及吹干,他就回了电话。
“向晚,你又猜对了!”
一个又字,带来的强烈震撼不亚于地震。
向晚握紧手机,任由头上的水往下滴。
“怎么回事?你快说。”
白慕川冷声,“你要不来队上来?我这会走不开。也没时间细说。”
“好!”
……
强烈的亢奋因子在她的大脑皮层活跃着,向晚心跳似乎都快了。
吹干头发,随便挽了个马尾扎上,她拎着包就出门,没有半点迟疑。
这与她平常懒洋洋的宅女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待案子的时候,有一种天然的兴奋感。
有点怕、有点怂,又受不了吸引和引诱,忍不住靠近,想要了解更多的真相。
走出小巷子,她叫的滴滴车就到了。
上车,她沉声:“师傅,快点啊。”
司机从后视镜看一眼她的脸色,一个字都没说。
最近这段时间,向晚俨然成了洪江区刑侦大队的编外顾问。
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拦她。一些熟悉的人都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
“向老师,你可真厉害啊!”唐元初看着她就笑,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我都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长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嘘……”向晚惊悚地比划一下,压着嗓子,“不要告诉别人,我其实来自火星。”
“哈哈哈!”唐元初被她逗笑了,指了指办公室,“白队在里面,一起过去吧。”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他们敲门进去的时候,白慕川正埋头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向晚,他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只示意她坐。
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向晚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莫名觉得压力有点大。
“白队,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慕川看了唐元初一眼,语气严肃得像有暴风雨将要发生。
“我手上还有点事,唐元初,你告诉她。”
被他紧张的态度激了激,向晚心脏再一次敲起了鼓。
“好的,白队。”唐元初语气也严肃起来,向晚心里一悚,下意识转头看他。
唐元初:“是这样的,向老师。本来这个案子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因为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痕迹,事件当事人孔新琼,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文员,一个人带着孩子,租房子居住,薪水不高,平常也不怎么跟同事邻居来往。孩子在绿苑小学上一年级,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拖欠十天了。大家都认为她是生活压力过大,一时想不开……”
原来那是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啊?
向晚想到孩子叫阿姨的样子,眉心拧了起来。
“然后呢?”
“白队听了你的建议,托人再查,结果有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向晚问得有些急切。
她想听的,是最终的结论。
唐元初却吊足胃口,迟疑着说:“绿苑派出所在孔新琼的私人物品里发现一张照片。经核实,照片的主人是大学期间的谭子阳……”
孔新琼,谭子阳。
两个陌生的名字,两个看上去毫无交集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渊源?
向晚突然想到那个女人的脸。
冰冷、麻木,像一个死了很久的人飘荡在世间的一抹游魂。
她慢慢眯起眼,问唐元初,“孩子是谭子阳的吗?”
唐元初望一眼工作中的白慕川,沉吟道:“因为孔新琼的案子目前不在我们队上。所以,更深入的调查我们没有办法进行。不过,白队正在申请并案处理……”
哦?
原来他在忙这个?
向晚也看一眼白慕川棱角分明的脸。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迷人,这话落到白慕川身上,效果明显加倍……
他真是帅得人神共愤!
向晚收回视线,再问唐元初:“孔新琼的身体好转了吗?”
不出意料,唐元初又是摇头,叹息道:“还在高压氧舱治疗,长时间缺氧导致她大脑神经细胞损伤,主治医生说,很大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关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知识,向晚了解一些。
有后遗症,也就是说,孔新琼就算没死,恐怕也不能回答他们想知道的那些问题了。
“那她知道她的孩子死了吗?”
“目前可能……还不知情吧。”
小孩子的死,让唐元初这种大小伙子也有点惋惜。
“可怜了那孩子!”
浓浓的悲剧感,让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直到白慕川抬起头,放下鼠标喝水,“搞定了!”
唐元初怔了片刻,目光露出惊喜,“分局批准了吗?”
“批准了!你马上去办手续,把孔新琼的案子接过来,今天下午开个碰头会议,我们分析一下案件情况!”
“好。我马上去办。”唐元初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在白慕川手底下做事,更是有一种令行禁止的军人作风。他二话不说,调头就出去了。
……
办公室冷气开得很足。
向晚今天出来没有带空调衫,她体质本身就弱,这样的冷气让她稍稍不适,轻轻环住了双臂。
“白队,还有别的吗?”
“嗯?”白慕川拧眉转头,“什么?”
“你叫我过来,除了唐警官说的这些,还有别的事情吗?”
“哦。”白慕川点点头,表情严肃,“叫你一起吃午饭!”
“……”
就这样?向晚不信。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了,向晚眉头都皱起来了。
白慕川当然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事情这么多,他怎么可能专门叫她过来吃饭?
“没到吃中饭的时候。”她看他在电脑上敲字,偏头想瞅一眼,结果他刚好转过头来,与她的目光对个正着,向晚略尴尬地问了一句废话,“你不会是还没吃早饭吧?”
“我什么时候吃过早饭?”白慕川淡声反问,然后,似有所思地瞄她一眼,起身走到办公室那一排文件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将其中的一个厚厚的资料袋拿出来,丢到向晚面前。
“这些东西。你先看一下。”
书?测试题?
向晚看得莫名其妙。
自从她离开中政,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题了。
这是要做什么?她翻看着那些资料,一颗心突然怦怦乱跳,手指都僵硬了。
“给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白慕川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俊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你有空看看,这些题也可以做一做。”
“……我为什么要做?”
犯罪心理测试!
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向晚不懂,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面前,白慕川淡淡的目光里,有一种掩藏得很深的情绪,她想捕捉,却被他狡猾地躲了过去。
“你不是想做刑侦队的顾问吗?”
“嗯。所以……”向晚敲了敲面前那一撂资料,“你是在对我进行资质考试?”
“不算我考你。”白慕川轻声道:“这也不是正式的考试。我曾经说过,如果你可以做,那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有能力。侧写需要相关的犯罪心理专业知识,这些也是必定会用到的,你如果没有专业知识,我很难说服上级。”
懂了。
向晚合上资料,突然有点想笑。
“白队,你知道的,我并非犯罪心理专业,我是法学系的……而且,还没毕业。”
“这是占色给你的学习资料和测试题目。”白慕川不与她纠结这个问题,指了指她文件袋里的两本书,“这个。也是她帮你准备的。这是最浅显的入门级知识,你如果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难。如果这些测试题,你都能达到八十分以上,就算你合格。”
“我……”
向晚的双眼像扫描器似的,扫过那一道道题。
全然陌生的知识,与她所学过的专业完全两回事。
“这根本不是我会的东西。”她从测试题上抬起眼来,望着白慕川审视的双眼,“我告诉你的感觉,仅仅只是感觉而已。就像我们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一样,是天生的。对于有些事,我没有证据,只是有极强的预感,或者说一种独特的感知,我们可以说是第六感,或者第七感,或者说我的大脑开发的程度跟别人不一样。但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非科学可以论证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不明白。”白慕川回答得很干脆。
“……”向晚有点抓狂。
她昨天晚上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自己,又怎么能指望人家明白她呢?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为她倒了水,放在面前,“不过,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让我听明白。”
“……”
向晚深呼吸一口气。
“你愿意听?”
“我愿意。”
他很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向晚也看着他。
在他的目光里,没有嘲谑、奚落,只有认真。
向晚默了半晌,终于找到一种相对容易理解的说法,“这么说吧,人体才是世界上最最精密的仪器,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会否认。人体与生命的奥秘,哪怕是科技发展到今天,也无法完全弄明白。而且,人体这一台强大而精密的机器,每一台都不是相似的,每个人身上的零件虽然相同,可功能完全不一样。”
白慕川眉头皱了起来。
她莞尔,“是不是很难懂?比如男人、女人,比如你和我,我们身体零件组成差不多,但发挥的功效作用却完全不一样。我比你感性,你比我理性,我们个性、喜好、情绪敏感度完全不同……这些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养成的。”
“不!”白慕川唇角勾起,“我们的零件不一样。”
“?”不都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胃肠肝脾肾?
“我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我没有。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白慕川似笑非笑,一双潋滟的黑眸里,仿佛有盈盈的波光,闪着一抹促狭,调侃……
这样的暗示,向晚当然懂。
内涵帝啊!
她无奈叹息,瞪他一眼,“我在说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好吧。好吧。你认真。我们确实不一样,要不你怎么这么流氓呢?”向晚知道他故意的,也不跟他辩,接着说:“就像你跟黄警官吧,你们零件总是一样的吧,但你们的人体机器在发挥作用时,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我跟他当然也不一样。”
“?”又不一样?
“型号不同的。”白慕川一本正经。
噗一声,向晚说不下去了。
她搓了搓额头,“我该说你是耍流氓呢,还是该说你过于认真?”
“我很严肃,向老师。”白慕川冷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确实不像在耍流氓。
然后,看向晚笑得不行,他反倒认真地接过了话题,“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每个人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与敏感度会不同。而你,就是人体精密仪器里的第六感佼佼者,可以感知一些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向晚被他问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你觉得我这样的说法,科学吗?”
白慕川点头,“很科学。所以……只要你能证明你这台仪器真的比别人精密,这个顾问我可以担保没有问题。”
这个要怎么证明?
向晚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你要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白慕川指了指她面前的测试题,“你通过你那台精密的仪器,把题都做对了,谁都不敢有意见……要不然,人家会说,那也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她还是得做这些与她的专业完全不相干的题啊?
向晚哭丧着脸,“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那……我不要做顾问了。”
“来不及了。”白慕川眯起眼,“这个游戏,你已经参与进来了,就不能再中途退出。就在刚才,我已经把聘请你做顾问的申请递交上去了。你这样过河拆桥,合适吗?我会怀疑你的用心与意图的,向老师。”
“……”
向晚内心是崩溃的。
她抖了抖那一撂看得她头大的测试。
“这个什么时候用?”
“你先学着。等申请批示下来,我会对你进行考核!”
“白慕川。”向晚眉头都拧成了一团,“我严重怀疑你在逗我?”
“向老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向晚紧绷着弦,剜着他,“所以呢?”
“走吧!”白慕川突然站了起来,“跟我走一趟。忙着呢。”
“去哪儿?”向晚目光随着他转动,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然后打个喷嚏。
白慕川回头看她一眼,递了张纸,“去技术队转转!”
啊?技术队?向晚脊背一凉,感觉浑身都在透着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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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逼婚
技术队就在刑侦大队,是一个单独的科室,独自占了一层楼,但环境与向晚的理解还是不一样。
不是恐怖片,没有在显目位置摆放的尸块与仪器,没有存放着各种器官的冰柜,这里的一切人与事物都显得非常接地气。
向晚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里会上演恐怖片呢。”
“差不多!”白慕川努了努嘴,穿着白大褂的程正刚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看他那张脸,你不觉得比恐怖片还恐怖?”
呃!
向晚轻咳一声。
幸好,这个距离,程正是一定听不到的。
她瞄白慕川一眼,“你为什么跟他这么不对付?”
“有吗?”白慕川眯起眼,视线凉凉的,“也许是……天生的吧。”
天生的?不对付也有天生的?
向晚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内涵,这时程正已经发现了他们。
他怔一下,慢慢走过来,“白队,找我有事?”
白慕川单手插在裤兜里,眼角噙着笑,看上去很随意,“来看看你们的工作进展。”
程正抿紧嘴唇,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边坐吧。”
顺着他的手指,向晚发现那个挂着“法医室”牌子的房间。
而程正带着她跟白慕川,正是往那里去……
门开了。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向晚往里望了一眼,心脏沉了沉,突然了悟。
技术科没有电影大片那些可怕的东西,法医室却有。
梅心坐在冰冷的工作台前,正对着一个显微镜似的东西在观察什么,一身雪白的白大褂,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孔,回头瞥来时,不带半点感情的目光,以及她背后那一具人体骨架,给向晚带来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悚。
“白队,程队!”
程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白队过来视察工作,你给她介绍介绍。”
一口大锅就这么迎头砸了下来。
白慕川看他一眼,唇角抿了抿,没说话。
梅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慢慢站了起来。
讲真,夹在两个带着火药味的男人中间,向晚都替梅心觉得难做,可梅心自己却毫无异常。
她脸色比程正还要平淡,拿出遥控,慢吞吞把窗帘拉上,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向晚惊一下,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昏暗的光线中,白慕川的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在她肩膀上,轻轻揽了揽,像是缓解她的紧张,又像带着某种呵护的意味儿……
向晚心脏怦地一跳。
这时,房里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那是梅心操控着d显示屏的光。
“白队请看……”
梅心用电脑演示着,指向显示屏上的画面。
“这是孙尚丽自杀案与帝宫碎尸案的相关物证鉴定,这是孙尚丽的尸检报告。由我、王东、刘小媛共同出的鉴定。这一张是无名尸块做出的dna图谱……”
梅心缓缓道来,“这些报告,都已经交给白队过目了。”
也就是说,技术队能做的工作,他们都已经做完,进度是100%。
“目前,无名人体组织的身份已经确定,不知白队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很厉害!
向晚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交代情况,顺便将白慕川一军,突然发现这个看着清冷禁欲的女人不得了。
而且,她发现梅心潜意识里,是向着程正的。
她把技术队所有的工作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顺便再帮程正踹了白慕川一脚,意指他们的侦查工作跟不上,没有更多的物证出来,没有破案完全不关技术队不关程正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向晚自己的感觉。
就像她对白慕川所说,是她敏锐的第六感或者说第七感给她的感觉。
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情味儿的冷漠女法医,或者内心是为程正抱不平,或者带了那么几分天长日久在一起工作产生的感情,释放出了强大的气场……
不过,向晚发现,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点。
“很好。”白慕川轻拍一下手,坐到办公椅上,对着那份完整清晰的技术鉴定档案点了点,突然转头看着程正,“程队对这个案子,似乎没有兴趣?”
程正:“不明白白队的意思。”
白慕川说:“从孙尚丽死亡开始,你除了在他们的鉴定上签字,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实在有点对不起你那漂亮的履历……”
“我相信他们。”程正不冷不热地说:“为警队培养更多的人才,比我一个人把所有活都干完更重要。这一点,我相信白队懂的,难道你能把所有一线的侦查工作都做完吗?不能吧?”
“不能。”白慕川目光凉了凉,冷笑,“但我不会对涉及同事前途命运的案子视若无睹。”
“每个人不一样。”程正没有表情,“我对与我无关的人,从来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奉送。”
“呵。”白慕川慢慢站起来,“与你有关的人,你就有多余的同情心了吗?”
程正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笑,抿紧嘴唇,不说话。
法医室,突然冷得仿若凝冰。
向晚鼻腔有点痒,很想打个喷嚏……
这时,梅心突然淡淡开口,“听说向老师会侧写?我对这个也很有兴趣,想请教一下,依你分析,这个碎尸案的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剩余的部分身体组织,又会被对方藏在哪里?”
“……”
向晚沉默一下。
“能准确回答你的人,是神仙,不是侧写。”
“不需要准确。”梅心似乎有意缓和法医室里的怪异气氛,接着又道:“就随便聊聊,我想听听你的感觉。”
她冰冷的眼里,有好奇的光芒。不多,很淡,但向晚感觉到了,她不是在有意为难。
梅心其实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向晚想。
简单的工作,简单的说话,不与太多人有复杂交流,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这种人,肚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也不会太在意她的话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困扰。
“好吧,那我就随便说说。不用当回事,就图一乐。”
向晚笑了笑,很快收敛表情,一脸严肃地道:“凶手思维缜密,行事果断冷静。他与死者应该有仇,分离了他的尸体,并分别藏尸处理,这么多年没有让人发现破绽,可以说相当厉害了。当然,要把人体组织封入墙体,必须有这个便利。因此,凶手与当初帝宫的承建者有关,这个毋庸置疑,只要找到当初做混凝土砌体的人,肯定会有重大突破。”
她淡淡地说着,不带感情。
梅心听完,看她的目光有丝丝的变化。
“这就是侧写?”
“不。这是推理。”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完全是基于已知条件得来的结论,不一定正确,但**不离十。”
说到**不离十,那已经是相当自信了。
“其实就这个问题来说,我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霍山居然交代不出来这个人。尽管他说得好像真像那么回事,但霍山肯定还有隐瞒,即便他不是凶手,也一定与凶手有某种不可说的关系。”
这句话与白慕川的分析不谋而合。
梅心回头望向白慕川,“白队,你觉得向老师说得对吗?”
“我只信证据。”白慕川依旧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话,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侧脸的棱角有一种坚硬的弧度,双眼深邃而淡漠,带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态度自负而倨傲,“但侧写,可以用来参考。”
向晚瞥他一眼,喷嚏终于打出来了。
“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冲那二位一笑,“我想先走了,这里太冷。”
法医室里莫名传来的那种消毒水味道,让她总想起类似去太平间或者殡仪馆那种地方,她呆不下去了。
“感冒了?”白慕川担心地看她一眼,“走吧!”
嗯一声,向晚朝梅心跟程正微微一笑。
“打扰了。我先走了!”
“向老师!”不等她转身,程正突然喊了一声。
向晚回头,看着程正清冷无情的脸,莫名觉得他的面部表情有一丝异样,就像噙了一丝嘲笑,或者讽刺,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冰冷。
“那天在你小姨家看到你母亲了。”
“?”向晚偏头审视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身体似乎不太好,一直在咳。最近快换季了,流感肆虐,你要有时间,多关心一下家人。”程正说到这里,唇角微微一抿,“这世界上的事情太多了,我们的精力却很有限。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关心好自己应该关心的人。对无关的人和事,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
“!”
向晚没想到程正会突然这样说。
不是说教的说教,竟让她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她的母亲,不管她用什么形式反驳,都会显得很不孝。
实际上,这些日子,她没有去过小姨家,一是为了避免那种莫名其妙的尴尬,二是自己情绪太糟糕,浑身都是烦躁,她怕把这分沉重带给母亲。
每次电话里,母亲都说身体很好……
她还真的没有发现,原来母亲生病了。
向晚看着程正的眼睛,喉咙一鲠,有一种特别难咽的酸涩。
“谢谢程队。我会的。”
她默默低头,准备离开,程正却慢慢解下手套,看着她慢吞吞说:“我上次的建议,还有效。你考虑一下。”
嗯?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记得那件事?
向晚不知该有哭,还是该笑了。
他就这么自信地认为她应该把握机会,不要错过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么?
“不好意思。”向晚莞尔,“我能说的,上次就给程队说过了。我需要的东西跟程队你不同。你也不是那种可以让我放弃自己的人。抱歉了!”
本来拒绝这种话,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说的。
可程正并没有顾及她被问及母亲病情时的尴尬,她也就没有必须顾及他会怎么想了。
这个男人太自负!
也许他不是坏人,但向晚知道,以自己这个性格,跟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所谓的提议,那个“不需要爱的恋爱”更不是她能接受的。所以,及时止损,一次说个明白,也免得程正惦着,彼此尴尬。
“程队!”白慕川突然开口,唇角扬起,带一点凉坏的笑,“我的建议跟你也是一样,做好分内的事。我等你更详细的报告!相信以你的专业,会为破案提供更多的线索。”
程正站在那里,站着两只纯白色的手套,目光眯起,仅仅未动。
白慕川调头,拉着向晚的手腕,大步出去。
这就很尴尬了!
向晚觉得后背上像有火在烧——那是程正的目光,也是梅心的目光。
他们在审视她与白慕川的关系,她有点囧,白慕川却不以为意,步子迈得坚定而快速……
外面阳光正盛。
向晚心怦怦跳着,不经意扫过他抓住她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抬头看他的脸。金辉般的光线从他的侧脸落下,让他五官较平常更为深邃分明,漆黑的眸,冷硬高挺的鼻梁,紧紧抿住的嘴巴,不羁于世的飞扬,以及一种脱缰野马般恣意挥洒的性感……
白慕川突然低头,“所以,你是在看什么呢?”
他心情似乎很好?向晚看着他,突然有点想笑,“所以,你是在笑什么?”
白慕川认真凝视她的脸,“你说呢?”
四目相对,视线在不可触摸的空间里流转,默契十足,心知肚知,那是一种并肩携手打了个小怪的感觉。
向晚噗嗤一声,堵在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叹息一声,又客观地说:“程正这个人,就是自我了一些。但工作能力很强,你还是把心放宽一些,与他合作比跟他打对台更好。”
“哼!”白慕川不表态,“你是在为我说话,还是为他说话?”
“……”
她哪有帮谁啊?
“就事论事的说话,为了洪江区的老百姓,可不可以?”
“可以!”白慕川懒洋洋的笑,“你放心,该合作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合作,该打对台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
“……”向晚无语。
隔两秒,她看着白慕川再次迈开的大长腿,“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白慕川腰板一僵,然后挺直,走得更快,“比深仇大恨还大。”
“啊,什么情况?”
“我肚子饿了。你一直说他,这不是大事?”
“是挺大的!”向晚停下脚步,眯眼看看刺目的阳光,“不过,白队,吃饭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一趟。”
刚才程正的话,对她是有触动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事情很多,每件都很重要。
可母亲天天在小姨家里带孩子,面对人家一家四口,心里会不会落寞,会不会特别想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回避,是对母亲的自私。
不管小姨怎么看,不管邢菲菲什么脸色,她都不该回避的……
想通了,心底的犹豫像被阳光蒸发,突然就轻松了。
“我妈生病,我得去瞅瞅。”
白慕川迟疑一下,“本来我是想让你跟我和堂兄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再去一趟帝宫,等唐元初把孔新琼的案子接过来,我们再提审霍山。”
“这……”向晚内心有点起伏,她其实想去。
考虑一下,她说:“要不你们先去吃,我回去一趟看看我妈,回头要是没事,我来跟你们汇合?”
“行!”白慕川走在了前面,“走吧?”
走哪里去?向晚一头雾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白慕川却不耐烦了,回头瞪她。
“快点啊!我回去接我哥,顺便送你一程。”
“我不回我家,不顺路的。我要去小姨家……”
白慕川眯起眼,审视她片刻,却没有问她的私事,只哼笑一声。
“锦城就这么大,哪个地方是不顺路的?”
好吧,白警官就是这么任性!
既然他要送,向晚也不想再折腾着打车。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怎么搭话,直到汽车停在小姨家的别墅外面。
白慕川偏头,看她一眼,手指轻轻扣在方向盘上,“要不要雇我回去,假装是你的男朋友?”
向晚呵呵笑着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谢了你嘞!可别添乱了。”
“机会不要错过哦。”白慕川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坏,又有点凉,“我可是很贵的,一般人雇不到。”
向晚正准备推开车门下去,闻言又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嗔他一眼,“那你打不打折啊?”
“不打折。不过,对你,可以赊欠。”
他扬起的唇角挂着一个懒懒的笑,仿佛被阳光过滤了,不刺眼,带一点淡淡的暖。
真好看。
眼睛真迷人。
可惜,他是天生的演员。
向晚心里一荡,却触摸不到他的心。
“……算了。我赊不起!”
她下车,离去。
影子被阳光拉长,有一种说不出的单薄……
白慕川在她背后眯起眼,停了片刻,突然低笑一声,径直驶离。
……
这会是中午,向晚的突然到来,让谭云春喜出望外。
“丫头怎么来了?吃过午饭没有?快过来坐,妈给你做吃的。”
向晚站在那里,看母亲放在桶里的抹布,还有小表弟蹭了一地的饭菜,眉头皱一下,审视她。
好半晌,并没有发现母亲有咳嗽或者生病的迹象,她又松口气,微微笑开。
“我吃过了。就是来看看你。”
“吃过了啊?”谭云春明显有点失望,但转瞬笑开,“行,那你快坐沙发上,吃点水果,等我把天天洒的东西收拾好……”
“我来帮你。”向晚放下包,开始干活。
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她可以懒成一只狗。但每次到小姨家,她都会变成勤劳小蜜蜂,懂事地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不让她为自己操心。
“用不上你!”谭云春果断拒绝,还附赠一个大冷眼,“好好的大姑娘,别把手弄粗了,还没找到对象呢……”
“……”
又来了!
向晚就知道,说不上几句话,老妈就得开始念叨。
“晚晚啊,也不要怪妈说你。二十六岁不小了,那天我买菜碰到你中学同学,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妈!”向晚无奈呻吟,“那是人家。”
“哼,你说不能将就,不能随便找。妈理解,也不逼你。可妈真闹不明白你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那个程正,长得好看,工作稳定,有一技之长……最主要是,小姨说,他家在京都是有名的殷实人家,又有钱又有权。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要?你真把妈给弄糊涂了。”
向晚沉默。
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她确实在抽风。
在她们那个年代,看中了对象,条件合适,就把终身大事处理了。
但时代不同了,她要的不是一个可以过日子的男人,而是三观合适的灵魂伴侣。
她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比较高,但宁缺毋滥,与其把未来托付给未知与赌注,还不如单身自由自在呢。
当然,这些想法,她不能告诉母亲。要不,肯定把她关在家里洗脑。
“妈。就是因为人家的条件好,我配不上,不敢高攀。”
“胡说!高攀什么啊,我女儿这么漂亮,哪里又配不上他?自古以来,男才女貌最是般配。至于家世嘛,我只听说男低女高会被耻笑,哪有男高女低不应当的?”
“……”
这理论很老妈。向晚反驳不了。
因为老妈三姐妹的婚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姨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为她嫁了个好老公。
大姨的碌碌无为,也是因为她嫁了个庸碌无为的老公。
至于老妈自己,搞成今天这个模样,也被她归结为嫁给了她老爸……
向晚听多了这些论调,早就已经无力,也失去了去纠正的兴趣。
她不吭声,只闷头干活。
谭云春说了半天,有点急眼了,“你到是说句话啊?到底为什么?”
向晚一顿,低下眼,“我跟程正,不合适,他不是我的菜。”
“你这丫头,是想气死我?!”谭云春说了这么多,结果换来女儿冷言冷语的敷衍,她焦躁的情绪已无法掩藏,一把将抹布丢回盆里,黑着脸瞪她,“你不要每次都拿这个来应付我,我告诉你,小姨说了,你这恋爱谈也得谈,不谈也得谈!”
“凭什么?”向晚也直起腰来。
什么都小姨说,还能不能有点主意了?
“小姨那么喜欢,让菲菲跟他谈去啊?干嘛扯上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菲菲才几岁?”谭云春紧张地望一眼门外。
幸好,小姨两口子和邢菲菲今天都不在家,另一个保姆吃过午饭就寻个借口去小区里找人打牌了,就她自己在家。要不让人传了这话出去,那多难堪?
“丫头,你不要拧巴。小姨见识多,看得比妈远,她的话没什么错。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不对,可如果最后吃了亏,坏了事,想回头还来得及吗?女怕嫁错郎啊!小姨看过的人,妈放心……”
“妈!”向晚脑袋隐隐作痛,“小姨到底看上了程正哪一点?”
“你到底看不上程正哪一点?”谭云春瞪着眼睛反问。
向晚一怔,回答不上来。
其实她哪有什么看不上程正的资本?
感情的事,又哪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妈。”她叹一口气,直视着谭云春气红的双眼,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想让你闺女找个好姑爷,给你争口气,不说扬眉吐气吧,至少也能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但是我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男人的身上……”
谭云春哼一声,红着眼不说话。
向晚为她擦干净手,把她牵坐到沙发上,温声软语地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不能靠男人翻身,得靠自己……男人是靠不着的,妈。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握了握拳头,那严肃的样子惹得谭云春叹息笑骂。
“靠你……就靠你自己啊,没饿死算不错了。”
“妈,你这么瞧不起人?你放心吧,等我写出畅销书来,马上就可以给你买大房子……”
“晚晚啊!”谭云春敛住表情,摇了摇头,目光露出凄苦,“妈不想住什么大房子。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爸爸……妈有时候就会想,万一我身体不好了,或者哪天出门没有看住汽车……”
“妈!说什么呢?”
“……留下你孤零零一个,妈不放心啊!”
不顾她的制止,谭云春叹息着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听妈的啊!小姨也是为你好,那程正我瞧过,话是少了点,不那么好接近,但这种人也有好处的,不会看到漂亮姑娘就心痒痒往上扑,至少不会随便被人给勾搭走……单凭这一点,他就比很多小伙子好。”
呵呵!
向晚心里冷笑!
他不是看到漂亮姑娘不心痒痒,是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样的人,就一个冰块,天天在一起,不得被冻死啊!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小姨就来电话了。
“二姐,小程说要过来带你去看医生,车马上就到,你把天天交给保姆,跟他去瞅瞅吧,我看你前阵子咳得厉害……”(未完待续)
第088章,道歉(一更)
谭云春接电话时,频频看向晚,眼睛仿佛淬了光。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了啊。”
挂了电话,她马上给保姆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带孩子,那动作快得向晚一愣一愣的。
“妈,什么事?”
谭云春笑得嘴都合不拢,说完了程正过来的事情,又上下打量向晚。
“你这身……你怎么出门就不打扮打扮的?不行,赶紧进去再收拾收拾……”
“妈!”向晚脸都快气绿了,“你要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跟人家去算什么啊?”
“你这个不孝的,你不管我生死,还不许人家小程管我啊?”谭云春显然已经建立起了准丈母娘的个人意识,怒瞪向晚一眼,自行回屋换了一身衣服,保姆就回来了。她仔细交代好天天的事,然后叫向晚。
“还愣着?要不要陪妈去医院的呢!”
“妈!”向晚脊背僵硬,“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为难啊?”
“你能不能不要让妈为难啊?嗯?”
谭云春说完,拎着包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爱跟不跟,自己看着办吧。”
母亲生病去医院,她能不跟吗?
向晚皱着眉头,连崩溃与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别墅外的林荫道上,程正的汽车静静停着。
低调的辉腾,外观很新,却半点都不显张扬。
程正也不像白慕川,会帅气地倚在车边抽烟,冲她傲娇的笑,仿佛全世界的生灵都在为他展颜的一笑而歌唱……
反之,程正安静、清冷,不像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明明阳光很好,向晚却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格外冰冷。
“阿姨来了?”程正看到她们,有了反应,下车帮着开车门。
也算绅士。
谭云春道过谢,坐上了后车座,向晚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程队,真的不用麻烦你的……”
她还在试图挣扎,可话没有说完,就被谭云春笑吟吟地打断了。
“谢谢小程啊。你这孩子,可真贴心。晚晚,快点上来啊,发什么愣真是!?”
“妈!”向晚的脸刷一下红了。
那种感觉,比尬还要尬,像被摆在菜市场待卖的猪肉,把她拎在手上的人是她的亲妈。
向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谭云春这时却急了起来。
“咳……咳咳!”她开始咳嗽,一咳嗽说话就带点喘,“你这孩子,是要气死妈吗?我这都不舒服好久了……”
行,这招万能。
向晚抿着嘴坐到谭云春的旁边。
“阿姨,你忍一会,很快就到了。”程正难得有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已经让医院的同学帮忙挂好号了,很方便。”
“好好好,我没事,没事的啊,不要急,慢点开啊。”谭云春坐上程正的汽车,有点拘束,又忍不住好奇,东看看,西看看,然后拼命给尴尬得脸红的向晚使眼色,示意她跟程正搭话。
然而,向晚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很无辜,无力,又很无奈。
**凡胎的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无法摆脱世俗。
一个孝字,足够压死她了。
程正淡淡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似乎为了缓解她的拘束,又冷静地解释,“我熟悉这一块,带你们去可以更好为阿姨检查身体,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向老师不用太往心里去。”
滴水不漏!
不会让人不自在。
向晚微微一笑,“谢谢程队。”
完全词穷。
她不知道这个天要怎么聊下去。
“向老师。”沉默一会,程正冷不丁又拉开了话题,“今天在法医室的话,我可能说重了。不好意思!”
嗯?她没有听错吧。
程正,不是那种轻易道歉的人。
这么放低姿态,罕见。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还是特地来带她母亲看病的笑脸人。
“没有。”向晚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脸上僵硬,“我还得感谢程队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妈妈生病了。”
“不要客气。大家是朋友。”
程正声音很慢,低低的,带一点温柔的气息。
朋友?嗯。向晚转过脸看窗外。
八月的夏季,微风熏人。
谭云春怕晕车,一直开着车窗,暑气夹在风里冲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皱了她的思绪。
眯起眼,她看着道路两旁整齐的法国梧桐,寻找着那一丝丝从细碎的叶缝中漏出的像金子一般的阳光,突然理解了以前那些被家里催婚后,终于无奈向命运妥协,选择了一个可以将就的人过完将就的人生的姐妹。
谁又没有无奈的时候呢?
向晚曾笃定地认为自己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也笃定地相信自己的未来只能由自己书写。
可这一天,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她突然想嘲笑自己当初稚气的天真……
“那天的话,我也收回。”程正突然又淡淡冒出一句:“我不懂女孩子,并不知道那样的话,是会令人难堪的。”
哪天的话?
向晚看着他的后脑勺,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尽力去给。”程正补充,“我想,我都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向晚再懵一秒,总算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
爱情。
他认为他不需要,而向晚需要的爱情。
可爱情,是物品么?说给出来就可以给出来?
向晚突然有一点想笑,这次是为他的天真。
“程队,是朋友就不要提这些……”
有老妈在身边,她不愿意纠缠这个话题。
程正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眸底有刹那带笑的光芒。
“行,听你的。”
“……”
“我不懂的东西,以后可以学。”
“……”
再无言语。
向晚看向天空。
一群鸟儿叫嚣着飞过,转个弯儿俯冲向那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
医院。
向晚最讨厌的地方。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那白色很刺眼,仿佛带着说不尽的生、离、死、别,淡淡哀愁……
然而,程正在这里如鱼得水,在他热心同学的带领下,谭云春一个感冒受到的完全是重症待遇,从头到脚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
谭云春这辈子都没有在医院里受到过这样热情而细致的照顾。一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阶层改变,让她头脑都热了起来,熏熏然度过一个小时,完全把程正当成了她中意的女婿。
“小程啊!你一个人在这边工作,你家里会担心吗?”
“小程啊!你妈妈多大了?哪一年的?她对你找女朋友,有没有什么要求?”
“小程啊!你家里几口人?爸爸妈妈感情还好吧?”
“小程啊!”
“……”
谭云春与大多数她同龄的中年妇女一样,全方位打听着程正的私人生活与工作。
跟在她身边的向晚,全方位的受着折磨,不说话,脑袋隐隐作痛,胃里隐隐犯恶心。
也许是被医院的独有味道熏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吃午饭饿的。
她沉默、疲惫,觉得再待下去,说不定就疯了。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今天《谋杀男神》还没有更新,书评区在热闹的讨论。
大家对方夜阑和荣小暖的感情进展以及女神雕塑杀人案的进展都抱着热切的期望……
看这本书的读者女性居多,小女人的软萌让书评区的留言一片友善而温暖,看得向晚微微翘起唇。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条不和谐的留言。
“作者情节这么拖沓,是为了凑字数吗?一天一更完全没有进展,是写不出来了吗?我们是花钱看书的,不是免费的,能不能走点心?”
向晚一怔。
委屈、难过、伤心……
什么情绪都有,可回复了几次,她还是删除了。
没有一个字,是在她不用心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凑字数的讽刺,更是对她这种小扑街最无情的嘲笑。
可她选择了写这本书,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它绝不会像在网文里风靡多年的套路快餐那样讨人喜欢,也没有上来就啪啪啪的作品吸人眼球……
“阿姨,结果出来了,呼吸道感染……”
程正跟他那个医生同学在旁边说着话,向晚默默低着头。
她其实听见了,听到母亲的病情没有大碍,她也开心。
只是,忘了反应。
“嗳,丫头。你在想什么,问你话呢?”
谭云春捅过来的胳膊,惊醒了向晚。
“嗯?什么?”向晚漠然脸,没有太多情绪。
“小程说现在送我们回去。然后,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有。”向晚条件反射地拒绝,“我晚上要码字。今天没更新!”
“你下午不能写吗?下午你就写啊,晚上等小程下班,你们再一起去看看电影,吃个饭什么的……”
“妈!”向晚搓额头,突然想到跟白慕川约好的事情,“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儿。”
说到这里,她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
这才发现一个小时前,白慕川发过一条短信。
“什么情况?帝宫去不去的?你妈的病严重吗?”
她紧绷的脸,微微一松,回复:“看过病了。你们还在帝宫吗?”
“没有了。案子有新的进展,我刚刚回队上一趟。现在准备去拜访一个重要证人。”
新的进展?重要证人?
向晚的心完全被带入了案子里,一听这话,脑子瞬间亮堂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白慕川那里去……
然而,不等她回复白慕川,谭云春就凑过脸来看。
向晚赶紧收起手机,“妈。”
“你这丫头,到底在忙什么?我就不懂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比跟小程约会还重要?”
“……”
对这个妈,向晚连吐槽的能力都没有了。
母亲的价值观里,女人的头等大事就是嫁人。
可向晚不想这样,也不是这样的女人。
她有自己对事业的追求,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在跟你说话,你又犯傻了不是?”
谭云春对她始终游离在状态之外的反应很生气,抱歉地看了程正一眼,又偷偷扯向晚的胳膊,示意她乖一点。
向晚头皮隐隐发麻,“妈,我有事,得先走了。”
她站起身,谭云春马上拖住她,“你到底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向晚硬着头皮回了,又望向程正,“这事儿程队也知道的!”
谭云春一头雾水,看看她,看看程正。
乘着这个机会,向晚从她手上挣脱出来,就开溜。
“妈,我回头再来看你。我先去拯救宇宙了。”
“嗳,你这孩子……”
向晚遇到案子的事情就兴奋,人格更容易分裂,勇气也比平常足,价值观也会倾斜。她顾不上那许多了,既然程正想做好人,那她就给他机会把好人做到底。
“程队,谢了啊!”
程正一直冷眼旁观,闻言点点头,居然很配合。
“你去忙吧!回头有时间再约……”
“好的好的,谢谢了啊!”
向晚飞也似的离开医院,边走边打白慕川电话,“喂,你在哪里?”
白慕川听她突然来电问行踪,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忙完了?”
“嗯。我现在过来,还来得及吗?”
白慕川沉默一下,“你在哪里?”
向晚回头看一眼医院的大门,“我来找你吧。”
白慕川突然沉了声音,“我问你在哪里?”
这家伙!
对她总这么霸道!
向晚很想吼回去,可为了跟他去看“重要证人”,咬牙忍了。(未完待续)
第089章,重要证人(二更)
不过十几分钟,白慕川的车就出现在了医院旁边的街口。
他没有开警车,是自己家里那辆,停下来摇开车窗,对她淡淡一勾唇,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慕川果然是干刑警工作的,一下就抓住问题的关键。
向晚尴尬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刚才带我妈看病呢。”
“呵!”白慕川冷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直接告诉我医院地址,让我导航到这么一条小街上来?向老师,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亏心事?她亏个毛啊!
只不过她不想让白慕川撞上程正他们而已。
向晚头有点大,“白队,现在咱们说正事比较要紧吧?”
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上车!”
吁!终于不再问了。
向晚打开车门坐上去,发现后座上除了唐元初,还有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
坐姿端正,成熟、稳重。是那种不说话就天生带有气场的男人。
不等白慕川介绍,向晚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是白慕年。白慕川的堂兄,那个倒霉的帝宫老板。
“这是我堂兄!”
白慕川指了指白慕年,又淡淡瞄向晚,给白慕年介绍,“这个是我跟你提过的,敢跟我叫板的女汉子,未来的大神作家向晚。”
“……”
这介绍也没谁了。
很白慕川,个人风格强烈。
“你好。白先生。”
“你好!”白慕年的笑容很温和。
向晚发现,他跟白慕川一样,身上有一种开挂似的气质,会让人很舒服,跟他们相处起来不会有障碍,没有陌生感,很容易就卸下心防,让交流变得自在从容。
……
路上,他们谈到之前去帝宫的事情。
唐元初突然好奇地问向晚,“向老师,那天听你谈起孙尚丽自杀前的心理,我今天看着那雕塑的时候,也觉得雕塑表情很嘲讽,很拉仇恨啊……”
“是吧。其实那雕像做得很好,表情栩栩如生。”
有人附合自己的观点,向晚很高兴。
可唐元初接下来就是一句猛的,“所以,我在想,凶手会不会把谭子阳的骨骼藏在雕像里?我们刚才看过了,雕像是水泥材质,空心的……”
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向晚回头与唐元初对视着。
窗外阳光很烈,她慢慢眯起眼。
考虑一会,又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唐元初很喜欢跟他探讨。
“女神雕像是孙尚丽本尊,那个杀谭子阳的人,把谭子阳封在五楼的墙壁,刚好可以正视雕像的嘲讽脸,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待见谭子阳与孙尚丽的关系。试想一下,都恨得可以杀人了。怎么还会把谭子阳的骨骼放到孙尚丽的雕像里?”
呃!
唐元初点头。
如果骨骼放入雕像,岂不代表两个人的融合?
确实不合理!
“向老师思维好缜密。不过,按你这个说法,霍山岂不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目前来说,他嫌疑确实最大。”向晚眉头皱了一下,“可从那天与他见面的情况来看,他又不像敢杀人的那种人……”
“会杀人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唐元初问。
“这个案子的凶手,只有两种可能。”
这么肯定?
她的自信,让旁观的白慕年也侧脸看了过来。
向晚敛住神色,分析起案子来,双眼似乎都带着光:“一种是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对社会充满仇恨,对死者没有同情心,恣意到把杀人当成游戏或者报复社会的手段。他杀人,不过是用别人的生命来喂养自己的灵魂。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帝宫这个案子,就不会只是孤案……这也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心脏隐隐就是一抽。
一种强烈的预测真实感,让她神经突突着,总感觉这个更接近真相。
“第二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是刚好相反。凶手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甚至平常为人非常低调,小心谨慎,喜欢看人脸色。习惯妥协、忍让,是个老好人,经常受欺负,他不一定是单单与谭子阳有仇,更有可能是内心日积月累下许多抱怨,认为社会对自己不公,这种人一旦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一激之下,很容易失去理智的杀人。”
“哈哈,这分析很有意思啊!”唐元初拍椅子,看了白慕川一眼,又嘻嘻笑道:“向老师,要是你这次又说中了,就收我做徒弟吧!”
“……我哪里敢啊,班门弄斧,唐警官别说笑了!”
“不说笑,不说笑。认真的!哈哈哈!”
汽车里,只有他俩的声音。
开车的白慕川,安静沉默。
他的堂兄白慕年,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视而过,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
最后,汽车停在一个小学门口。
向晚望向车窗外的学校牌匾,有一点奇怪,却没有问。
学校的保安室里,有两个保安坐在那儿吹着风扇聊天。
天气太热,没有空调,房里闷得可以。
唐元初走过去,伸头轻问:“请问一下,哪位是张德成?”
那个年纪偏长的保安走了过来,狐疑地问:“我就是张德成,你是……?”
唐元初冲他招招手,笑着道:“你出来一下,找你问个事儿。”
张德成回头看一眼同事,又看看唐元初带点稚嫩的面孔,走出了保安室。
没有外人了,唐元初指了指那边停放的汽车,把证件给他看,“我们是洪江区刑侦大队的,找你了解一下情况,麻烦你配合。”
他没有大肆声张,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烈日下,张德成一脸的疑惑,“好的,好的。”
……
张德成上了车,看着车上几个人,紧张得额头都是汗。
他什么也没有问,直到唐元初把谭子阳的照片摆到他的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张德成翻动着照片,摇了摇头,“不太认识,这是谁啊?”
“他叫谭子阳,你再想想,真的不认识?”
张德成思考片刻,仍是摇头,眼里的疑惑,不像作假。
唐元初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问:“那你回忆一下,当年跟着山泰建筑公司修建帝宫时候的事儿?”
啊?张德成微微一怔,“这……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问。回答你知道的就行。”
在警察面前,张德成很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
“那个,修帝宫……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六年!”唐元初纠正他。
“我……那时候在工地上是打零工的,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最后连工钱都没有拿到……这,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就说为什么工钱没拿到。”唐元初提醒。
“噢,明白了。是不是那个黑心的包工头,被抓住了?”说到工钱,张德成就激动起来,“我就知道,干了这种昧良心的事,这龟孙子早晚得挨枪子儿!”
“包工头是谁?”
“吴宏亮!”张德成想一下,“那王八蛋……欠我的钱,现在都没有给……”
“说说情况。”
“我想想啊!”
张德成回忆着,徐徐道来。
“帝宫主体工程竣工的时候,刚好是腊月底了。大概都急着拿了工钱回家过年,可吴宏亮却一拖再拖,迟迟不给……那天晚上,我吃了点酒,跟老婆打电话又被吵了几句嘴,越想越生气,就找上吴宏亮家去,准备问他讨回血汗钱,正好碰到他两口子吵架……”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下,咬牙切齿地后悔,“我就是一时好心,寻思吴宏亮平常也挺会做人,那个时候我去要钱,就是大过年给人添堵。所以,在门口听了一会,就回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吴宏亮那王八羔子卷款潜逃了,我这心软一下,毛都没捞着一根,白干那么久,你说气不气?”
这年纪的人,都有点碎碎念。
张德成说的话,很多不在点子上。
但他们还是迅速地捕捉到了疑点——
做混凝土砌体的包工头吴宏亮,他在卷款潜逃前的头一晚上,跟老婆吵架了。
“知道他跟老婆吵什么吗?”
“这个我可不敢乱说……”
“说!”白慕川突然扭头,加重声音。
张德成看他一眼,比刚才更紧张了。
“这个,这个……好像说他老婆偷人了。”张德成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直,盯住唐元初手上的照片,“警官,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谭子阳!”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我听到他们吵架,好像就提到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向晚心里豁然一亮。
总算又有新的线索了。
白慕川朝唐元初示意一眼,唐元初马上换了一张照片。
“张德成,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向晚也认识,她四楼的邻居……孔新琼。
“……认,认识。”张德成紧张兮兮地看了两遍,确认般重重点头,“她就是吴宏亮的老婆。那时候经常来工地上,这个婆娘总是对吴宏亮大呼小叫的,凶悍得很。那时候我们私底下没少说吴宏亮是个怕老婆的软蛋呢。不过,听一个工友说,帝宫那个工程,是她老婆找的关系才拿到的。所以,吴宏亮啊,在老婆面前没脾气。”
几个人对视。
安静片刻,白慕川冷冷看着张德成。
“你那时在工地上,主要干什么活儿?”
“混凝土浇筑!”
张德成的回答,与他们的调查一丝不差。
“你好好想想,你在帝宫做混凝土浇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异常?张德成摇头。
思考片刻,再摇头。
他呆呆看着白慕川,“警官,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慕川不直接回答,收回视线冷声道:“那今天就这样,我们问你的话,你对外保密。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随便离开锦城。”
离开学校,汽车是唐元初开的。
白慕川坐在向晚身边,沉吟一会问她,“你怎么看?”
向晚撇一下嘴,“吴宏亮的嫌疑很大,可他的人呢,如今在哪里?孔新琼几年来都自己租房子居住,旁人都不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老公?还有霍山。一个这么大的项目,有项目经理卷款潜逃,他居然不知道?连对方的名字个人资料都提供不出来。这不合理。”
有妖必有异。
不合理,就必然有不合理的理由。
白慕川目光深了深,“嗯,你继续说。”
向晚抿了抿嘴角:“霍山说,他的老婆跟谭子阳乱搞,他找人把谭子阳打了一顿,撵出了锦城。现在我们从张德成的嘴里又知道,负责混凝土砌体工程的吴宏亮他老婆,也跟谭子阳有私情,甚至让吴宏亮为此大动干戈……”
顿一下,她眯起眼,正视白慕川。
“白队,一个男人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出轨女人乱搞,你觉得可能吗?”
“……”白慕川斜睨她,“我没搞过。不了解。”
心里一哂,向晚唇角弯起,似笑非笑,“我个人认为,孙尚丽自杀前,特地选了五楼那个位置,一定是知道了谭子阳的事情,也就是说,孙尚丽是对谭子阳有感情的。”
“那不代表谭子阳对她也有感情。”
“都是出轨,谭子阳愿意选择青春靓丽身材火辣的大明星孙尚丽,还是包工头的女人孔新琼?”
嗯一声,白慕川思考,“也许萝卜青菜,都想尝一口?”
“回答满分。”向晚冲他竖手指,“很有道理。但如果谭子阳是这样的男人,又值不值得孙尚丽为他一死?”
“所以?”
“所以,孔新琼那一条劈出来的腿,对象可能不是谭子阳……”
唐元初绷着神经听到这里,倒抽一口气。
“不是他,那会是谁?”
向晚微微一笑,“不肯说出真相的人,必定是有秘密要隐藏的人。”
车厢里突然安静。
片刻,白慕川突然回头看唐元初。
“回队上,马上提审霍山。”
唐元初精神一振,整个人抖擞起来。
“好嘞,白队!”(未完待续)
第090章,发散的思维
还是那间审讯室。
冰冷、逼仄,给人很大的压力。
这是向晚第二次见到霍山。
也许霍山也意识到这次提审与上次不同,神情比那日要紧张,双手拘束地交错在身前,食指时不时相互搓揉,试图让自己放松,傻咧咧地冲警察笑,结果越笑越尴尬,最后索性放弃,低下头,整个人发蔫儿。
“警官,我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又要问我什么?”
唐元初正想说话,被白慕川眼神制止了。
他摆摆手,让唐元初起来,自己慢吞吞坐在霍山对面。
有些人,哪怕一个字都不说,往那一坐,就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霍山看着他,面部表情有明显变化。
“警官,我……什么也没做啊。”
白慕川冷冷看他,不废话,直接把孔新琼的照片拍桌子上,“说说,你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
这样单刀直入,不仅霍山没料到,连唐元初都瞠目结舌。
按套路,不该先问问他认不认识吴宏亮吗?
怎么直接就问到吴宏亮的老婆孔新琼了?
……白警官不按常理出牌。
可偏偏,这样的震慑力才是巨大的。
霍山足足有半分钟没有缓过神儿,圆瞪着双眼,就那么看着白慕川。
人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最难应付。
撒谎?不合适。
一旦警察已经掌握了情况呢?
霍山权衡着,久久不说话。
白慕川哼声,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得桌面的茶水溅到了桌子,顺着流向霍山的裤腿,他的身体才筛糠似的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狡辩。
“警官,我认,我是认识她,但我跟她的关系……关系,其实也没几次。”
关系没几次?
这个回答绝了!
内涵丰富,简直令人意外。
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家里有了明星老婆,居然也并不满足,还跟自己手下项目经理的老婆有过苟且啊?
向晚偏头看白慕川冷漠的脸,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家伙审讯方式,甩唐元初十条街,怪不得可以做队长。
很显然,他看出来霍山的外强中干,直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第一个回合,完胜!
白慕川哼笑一声,懒洋洋敲敲桌面,“继续!”
这种让人“继续”的审讯方式,高明……
被审讯者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已经知道了什么,还要知道什么?因此,没有受过专业反审讯的人,很容易不知不觉交代出一些对方根本不曾了解的情况。
霍山与白慕川对视。
眼对眼,面对面……
大约半分钟,他败下阵来。
狡辩没有意义,他心理防线一松,马上就变成滔滔苦水,大吐不已。
“这个女人是包工头吴宏亮的老婆,当时修帝宫,混凝土砌体这部分工程,就,就是分包给他的。这个人我本来不熟,是孙尚丽牵的线。说是她同学的朋友的老公。”
“其实吴宏亮不具备项目规定的建筑资质,如果不是孙尚丽,我不会把这个工程给他。我这完全是给老婆面子,后来很久我才知道,孙尚丽所谓的同学,就是那个奸夫谭子阳……”
“警官,你说我这冤大头做得,脑袋都绿完了我……”
说到谭子阳,霍山就咬牙根。
如果谭子阳的尸骨在面前,他估计都能对着吐口水。
白慕川皱眉,“说说你跟这个孔新琼的事情。”
霍山转移话题失败,说到问题实质,头又垂了下来。
“我可没有主动招惹孔新琼,跟她认识也是因为她老公吴宏亮。那天晚上单位团建,大家都喝了点酒,这娘们儿主动搭上来的。那会儿,孙尚丽怀着孩子……我,我一时也没把控住,就有了那么几次,但逢场作戏而已,根本也没往心里去的!”
逢场作戏?
向晚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三观都醉了。
得到白慕川允许,她问霍山一个很想替女性同胞问的问题。
“你对不起孙尚丽在先,为什么好意思说她跟初恋乱搞?并且恨了她那么多年,不让她看孩子,还动不动就恶毒地咒骂她……哪怕她人都已经死了,还为她扣上一顶荡妇的帽子。霍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这样厚颜无耻的!
她以为霍山听了这个,会有羞耻感,哪怕刹那的内疚……
然而,霍山没有。
他不仅毫无愧疚,甚至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向晚,然后反问。
“那怎么会一样?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向晚一怔,冷笑,“哦?”
霍山咬牙冷哼一声。哪怕孙尚丽和谭子阳已双双故去,他的仇恨心也没有完全释然,“我睡个女人怎么了?我堂堂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不嫖不赌也没养情妇,她怀孩子满足不了我,我就那么几次逢场作戏,很过分吗?”
很过分吗?
呵呵!向晚都想啐他了。
他老婆怀着孩子,他在外面跟女人睡觉,他问:他很过分吗?
霍山看她表情古怪,更得理了,“我那么辛苦赚钱,不就为了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她要买什么买什么,要花多少钱我都满足她。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跟初恋勾勾搭搭,还勾搭到床上去了。哼!哪个女人在外面乱搞,不被人戳脊梁骨?就是骨子里贱!”
向晚内心一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人歧视女性到这样的程度。男权主义膨胀到了天际,孙尚丽居然忍受到那个时候才出轨?
她气得心脏怦怦乱跳,望一眼别人。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男人,表情都很平静。
好像除了她,别人对此并没有那么大的感慨……
怪不得女人一出轨就成了全民唾骂的潘金莲,而无数的陈世美依旧活得好好的,洗心革面又可以重新做人,并得到家庭、配偶乃至全社会的原谅。
向晚暗自冷笑,闭上嘴。
白慕川看她一眼,眉心微微一蹙,转头冷声问霍山。
“借刀杀人!霍山,你玩得很溜啊。”
霍山面色一变,没心思再说孙尚丽偷人的事了。
“警官,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啊警官,你们不能冤枉我的。”
白慕川冷冷地,“那说说你怎么借的刀吧?”
“借刀?”霍山理解不上去。
白慕川:“让吴宏亮误认为他老婆有奸情的人是谭子阳,然后一怒之下杀了谭子阳?”
“我……我没有啊。”霍山试图辩解,“我没有让他杀谭子阳,我只是想收拾一下谭子阳……刚好,孔新琼那女人缠得我有点烦,我对她兴趣也淡了,就把偷拍到的谭子阳和孙尚丽在一起的视频,给他看了……反正孔新琼对谭子阳也勾勾搭搭的,男女间这种事儿,除了他们自己,谁说得清楚。”
“……”
霍山这招太贱了。
向晚看他说话,都有点犯恶心。
白慕川却很冷静,并敏锐地问出疑点。
“吴宏亮就认不出他老婆?”
“那个视频里,孙尚丽没有露脸,也没有说话,只有谭子阳在说……”
“他说什么了?”
“说。说……”霍山低下头,复述:“我帮你宰了那个王八蛋!你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
谭子阳说的王八蛋,当然不是指吴宏亮,而是指出轨孔新琼的霍山。
但霍山聪明地嫁接了视频,偏偏吴宏亮又是一个长期受老婆看不起的憋屈丈夫,孔新琼跟谭子阳本来就是朋友,平常关系又好,就连帝宫的项目都是孔新琼找谭子阳再通过孙尚丽搞成的……
所以,吴宏亮没有怀疑。
多年来受的憋屈,引爆了他的兽性因子……
霍山说着,声音有点结巴,神色却莫名激动,“我……我真没让他杀人。我就以为他最多揍谭子阳一顿。人是他自己杀的,跟我没关系……警官,跟我没关系的啊!”
白慕川叩叩桌子,“冷静一下。”
被他一喝,霍山绷紧的情绪一松,不吭声了。
白慕川不冷不热,问:“那吴宏亮,哪去了?”
当年卷款潜逃,之后杳无音信,人人都以为他是躲债去了,结果还留了桩命案。
霍山呆呆地看着白慕川,摇头,再摇头。
然后他突然抱头,又一次痛哭。
“警官,我冤啊。当年,吴宏亮把工程做完,我给他结完工程款就没再联络了……后来他卷款跑路,有工人找上门来闹,我一直帮他擦屁股。那一阵儿刚好过年,急得我焦头烂额的。你们说,我要早知道他是杀人跑路,不直接就报警了么……”
“很有道理。”白慕川冷哼,“可为什么上次传讯你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们吴宏亮的情况?”
“我……”
霍山愣愣地,扯个嘴角,居然委屈起来。
“我不是不好意思讲嘛,毕竟跟他老婆有过那么几次。”
听他再次重申“那么几次”,向晚有点好笑。
白慕川依旧冷漠脸,“那你后来跟孔新琼还有没有来往?对她的现状又了解多少?”
霍山摇了摇头,看白慕川脸一沉,又马上点点头。
“后来吴宏亮跑路,那女人是来找过我的。但我当时忙着帮她老公收拾烂摊子,都他妈快烦死了,哪还有心情跟她睡觉?”
白慕川打断他,“睡过没有?”
霍山撇嘴,竖起一个指头,声音弱了,“就,就睡了一次。后来她又来找我,我就没再见她,让秘书给了她一些钱。”
“就没了?”
“有,有,她好像不太甘心,有一阵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烦了,就把她拉黑了。她又来公司找过一次,我没见。再后来,就没了音讯,也不知道她哪里去了……”
审讯室一片寂静。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吴宏亮杀人,这个时候,谁也无法肯定。
不过,从霍山的反应来看,他真的不知道吴宏亮和孔新琼唯一的儿子死了。
而继孙尚丽自杀之后,孔新琼还在医院,没有苏醒……
……
从审讯室出来好久,向晚情绪都无法恢复。
有人说她思维缜密敏锐度很高,可她内心却苦笑。因为如此,她总能感受到很多别人感受不到的情绪,并因此饱受情绪折磨。每经过一件事,就像被人给上了一堂社会课。让她明白,不是人性变得丑陋了,而是人性从亘古以来都如此利己。
爱情或许只是上苍给女人的一道诅咒。
让她们疯狂、落泪、为之丧命。
而男人,或许会为爱情流泪,却永不会为爱情而放弃自己的利益。
孙尚丽死得何其悲哀?
……
“可是白慕川,她为什么一定要死?”
……
“她自杀,孔新琼自杀未遂。是谁要让她们死?”
……
“霍山吗?我看不像。”
……
向晚问着。
白慕川没有回答,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我破案。一切都清楚了。”
向晚仰头看他,动了动嘴皮,终究什么都没有在问。
她把手插入兜里,慢慢走出刑侦队的大门。
下午五点了。
向晚抬头,望向渐渐西斜的太阳。
夕阳照得见的楼面,闪着灿烂的金光。
夕阳照不见的背面,闷热而阴暗。
“也许……
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简单。
警察在阳光里抓人,而恶魔就躲在阴影里。
让无数人,用生命为代价,喂养他失控的魔性。”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在新章节的开头,写下这段话。
这是她对案子的感受。
也丝毫不差地把她写在了书上的案子里。
……
方圆圆回来,向晚还坐在电脑前。
“喂,快跟我汇报一下进展。”
受了向晚的影响,方圆圆对帝宫那个案子也好奇之极,今天她在编辑部跟同学讨论一天了,听向晚说白天跟白慕川在一起,回家就慌不迭地问。
然而,向晚懒洋洋的回头。
“这位姑娘,你一身香汗淋漓,看样子有些疲惫啊?要不要先冲个凉!?”
“……”急性子遇上了慢节奏,方圆圆恨不得掐死她。
“说不说?不说马上删好友绝交。”
“我们不是好友。”向晚正经脸,“表妹。”
“卧槽!你狠。”方圆圆翻个白眼,出去了几分钟又调回来了,“表姐,你没有买菜做饭啊?”
“呵呵!你好天真。以为我每天都给你做饭啊?”
“你是不是陪你家白警官吃过了,所以就不管我?”
“拜托,那是人民群众的白警官,不是我的。还有……”向晚冲她莞尔一笑,“我也没吃呢,你要不叫外卖,要不自己去买菜,给我做。”
“……卧槽,人渣!”
方圆圆气哼哼的骂着,换一身衣服出去买吃的了。
“别指望我伺候你!我买来我自己吃。”
听着她骂咧,向晚冲她背影一笑,继续埋头写东西。
跟方圆圆生活在一起,其实感觉也蛮好的。
……
被打断,她好久才重新进入状态。
写着写着,她突然对案件有个奇怪的想法。
想着想着,越想越心惊,她等不及了,哪怕明知道白慕川跟唐元初他们忙得飞起,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白慕川,那个包工头,我怕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又变成了一具尸体。”
白慕川好像在跟人吃东西,身边有些嘈杂,隐隐听到有男人在说话。
“你思维很发散。”白慕川懒洋洋一笑,又敛紧声音,“放心吧,我会加快进度……”
“要多久能找到?”向晚问得弱弱的。
白慕川沉吟。
片刻,他才道:“不知道。”
一个失踪六年的人,哪能确定几时找到?
曾经向晚以为,警察要找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大海捞针。尤其事情过去六年,那时的科技不像如今发达,人一旦断了联系,又有心躲藏……
向晚只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同时,又对心里突然滋生出吴宏亮一定会死的想法觉得诡异。
“如果我们去晚了,他真的死了怎么办?”
她问得突兀,白慕川却不奇怪。
他了解她,对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发散统统都可以接受。
这也是向晚愿意跟他坦诚心理的重要原因。
“白慕川,我怕他会死。怕我们来不及阻止,很多人都会死。”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嗯?”他像在询问,更像在安抚她紧张的神经,“向晚,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案子,很多人都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很多新警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然后才会慢慢变得冷静、客观。”
“是吗?”
向晚不确定地反问着,眯起眼看着屏幕上的章节内容。
“我就感觉眼前的案子其实藏在一团更深的迷雾里。就算你们找到吴宏亮,把案子破了,也只是破了这个案子而已。就像70案一样,仍有疑惑而解。破了一个,只是解开一个黑洞。还会有别的黑洞,会慢慢启开……”
“向晚。”
白慕川凝声唤她,语气变得严肃不少。
“你还好吧?”
向晚一怔。
随即,她搓了搓额,轻笑出声。
“我刚才那么说,是把你吓到了吗?哈哈,写小说的人,也会有职业病的。偶尔说话,会习惯用书面和文艺的形容方式……我可不是神经病啊,不要想歪了!”
白慕川沉默。
隔了许久,他突然轻笑开口,“吃过没有?”
话题一变,向晚的思维就从案子里被拉了回来。
“没有。快了。圆圆买菜去了……”
她笑吟吟地说着,听到门响和脚步,条件反射地回头。
然而,看到两手空空的方圆圆,苍白着脸满头冷汗地站在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