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五十一 南洋探险大发现
在北海驻军休整的时候,韩景珪和钟学民一起商量,打算在北海建立长期的巡逻骑兵制度,以确保大明对北海的实际拥有。
他们认为每个季度最好都派兵来北海巡逻,一旦发现有不明部落接近北海,就该警惕起来。
这寒冷的气候,一旦有什么部落接近北海,必然会进一步南下,进一步南下就会直接威胁到大明的边疆安稳,这是讲究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明国国防政策所不愿意接受的。
但是考虑到路途遥远,长期的巡逻骑兵制度估计会造成不小的军费支出,也不知道枢密院和参谋总部会不会批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第二次北伐也算是获得了不错的战果,韩景珪和钟学民很快领兵从北海返回。
他们带着二十万俘虏和五十余万牛羊马,以及更大量的各类物资,一路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返回了大同。
这个消息很快被飞骑报告给中都。
苏咏霖得知北伐获胜的战况之后,非常高兴,对于俘获二十万人口还有五十多万牛羊马的消息之后,他更是高兴,下令给北伐军全军将士予以嘉奖和表彰,根据战功拟定升迁条目等等。
同时,韩景珪也成为继张越景和苏绝之后的大明第三位上柱国大将。
随后,苏咏霖得知韩景珪等人提出的北海巡逻骑兵制度。
对于这个制度,参谋总部在辛弃疾的支持下表示认同。
他们觉得北海那么远,如果没有有效的巡逻制度,占据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也不能及时知晓北部草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提前防备之类的。
建立一个长期有效的巡逻骑兵制度,就能提前发现一些军事威胁,从而占据战略主动。
而枢密院则从军事物资消耗的角度提出反对,认为北海本身更像是一种象征,距离华夏本土那么远的情况下想要彻底占据本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当作荣誉就可以。
大明当控制的草场已经足够了,不管养马还是养牛羊,都已经足够了。
而且无论之前历朝历代,能够做到大明这样对北方草原有几乎主宰的程度的,根本没有过,大明已经是开创了历史上的第一次。
数次大战,草原上几百万定时炸弹式的敌人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再也不能对大明造成任何威胁了,大明北疆至少可以保证三五十年的安全。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建立一个长期的巡逻机制,或许是一种浪费,大明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战略收缩的事情,以减少高额的军费支出。
主导军事问题的两大部门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争论,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做出决定的还是苏咏霖。
苏咏霖表态支持。
“北海既然已经竖起了大明国界碑,升起了大明国旗,那么就是大明领土,不管能不能实际用上,既然是大明领土,就不能视若无睹,觉得他毫不重要,这不是正确的做法。
巡逻不需要太多人,五百人也好,一千人也好,一个来回,不需要太多钱粮支出,但是却能让将士们辛辛苦苦拿下来的战果得到维持,不至于损伤将士们的心。
更重要的是,在北海维持军事存在,能够及早发现从各地迁移到北海附近的部落,能够始终保持大明北疆的警戒,避免让一些部落做大,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苏咏霖表态支持,那么这件事情也就没什么好继续商量的了。
韩景珪的提案得到了认可,参谋总部和枢密院将携手制定一套可以长期维持的北海巡逻机制,长期为大明【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提供预警。
属于蒙古帝国的巨大威胁已经被苏咏霖掐死在了摇篮之中,但是没有了蒙古帝国,谁知道会不会又在目前草原一家独大的格局当中出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变数呢?
警惕是有必要的,提前为未来做准备也是有必要的,在大明的军事科技和生产科技完成革命性的变革之前,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一如他于洪武八年开启的南洋北洋两大航线探索的计划,这就是在为未来做准备,且主动迎向未来的行动。
大明要走出去,要主动走出去,要去发现更广阔的大世界。
洪武九年年中,两洋探索计划准备完成,正式启动出发,扬帆而去。
这场注定比郑和下西洋更加有意义的航海行动由复兴会世界联络部负责主导,大量对大海怀揣着梦想的富有冲劲和探索精神的复兴会员们兵分两路,向着未知的世界探索而去。
在这场探索之中,北洋航线的探索难度非常大,也非常危险,因此苏咏霖对他们有着相当的宽容度,允许他们失败,允许他们返回。
南洋航线的探索难度在苏咏霖眼里就没有那么大了,所以苏咏霖非常期待南洋航线能尽快获得一些成果。
事实证明,南洋航线的探索难度真的不算大。
因为在洪武十年的六月中下旬,南洋航线探险船队总负责人、航海司副主事李秋棠就向苏咏霖传来了两个好消息。
他在南洋地区有两大发现。
第一,在流求大岛西北部一处地区,他发现了一处金矿。
第二,他的南阳探险船队在当地人称之为吕宋岛的岛屿上发现了规模很大的金矿,而通过和当地土著的一些交流,他们还发现了铜矿的存在,且这个铜矿的规模之大,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随船队行动的专业矿产团队已经给出了矿脉非常庞大的结论,他向苏咏霖建议立刻派遣更多的采矿团队携带专业设备前往流求大岛和吕宋岛进行进一步的勘探。
如果可以的话,他强烈建议苏咏霖尽快在这两个地方办设采矿工场,尤其是吕宋岛的铜矿,对于大明目前缺铜的现状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苏咏霖得知此事以后,非常高兴,立刻找来林景春和时征,下令财政部和工部抽调专业采矿专家和经济专家动身前往当地,对矿脉规模还有预估产值进行进一步的准确判断。
如果南洋探险船队的预估没有问题的话,大明就要开始在流求大岛和吕宋岛上设置采矿工场,宣布主权了。
对,宣布主权。
本着没有政权宣布拥有就当作是大自然伟大馈赠的精神,苏咏霖得知流求大岛上没有政权存在,也得知吕宋岛上没有政权存在,两个大岛上只有原始部落类型的势力存在。
都是地方性的小势力,不存在什么政权核心申明之类的麻烦问题,所以这两处大矿产的存在自然而然被苏咏霖视作大明国有。
林景春得知南洋探险船队发现了大规模铜矿和金矿,大喜过望,立刻拉着时征就去选拔人手,紧赶慢赶着,三天之后就让他们从天津港乘船南下,直奔流求大岛去了。
一千四百五十二 苏咏霖很特殊
一旦涉及到金银铜铁之类的事情,林景春总是能迸发出无比强大的行动力。
涉及到这些贵重金属的事情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是一个鼓足劲儿往家里搂钱的守财奴形象,完全不像平时的冷静、收敛、睿智。
不过遇到这种等级的金矿和铜矿,还基本上等于无主之物,苏咏霖自己也很难控制情绪。
矿产就等于是财富,拥有更多的可以长期开采的矿产对于大明来说意义非凡。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吕宋岛上没有正规的政权,他对这个时代的东南亚地区的历史并不了解,以为这些地方或许是有一些政权存在的。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在这个时代,这些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主之地】,谁先宣称,那就是谁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这不仅有助于帮助大明获得数量庞大的金矿和铜矿,更有助于大明直接开拓海外聚居地,到时候顺势移民过去,直接将当地同化为大明领土,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矿产,发现矿产,拿下矿产,设立采矿工场,把金矿和铜矿全部开采出来,然后变成沉甸甸的金子和铜钱。
虽然暂时无法得到美洲白银,但是用吕宋和日本的黄金、白银微做个替代,也能勉强发起一场不那么完善的货币改革行动。
且吕宋岛上的大铜矿也能为缺铜的大明国提供重要的矿产支撑,未来突破科技所需要用到的大量铜资源也就有了来路。
苏咏霖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去,在朝野内外引起了一阵热烈议论,官员们热烈讨论流求大岛和吕宋岛上发现的金矿与铜矿,然后又反过来夸赞苏咏霖的先见之明和之前的坚持。
之前开启北洋南洋航线探索计划的时候,朝野内外反对的声音一点都不小,很多人都认为这样做不会有收益,只是在白白花钱而已。
加上当时黄河工程还没有彻底结束,是苏咏霖坚持要把这个事情推进下去,力排众议,最后达成了计划的实现。
而现在,计划给了他充分的回馈。
朝野内外那些曾经提出反对意见且最终也并不支持的人终于闭嘴,不再发表任何反对远洋探索计划的言论。
果然,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人的理智还是会回归的。
于是苏咏霖重重松了口气。
南洋探险船队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收益了,巨大的支出已经看到了回报的可能,不过北洋探险船队目前还没有传回来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矿产的消息。
就目前苏咏霖所知道的消息,北洋探险船队送回来的消息全都是关于【冷】的。
很冷,越过库页岛继续向东北方向进发之后,除了冷还是冷,然后就是雪原、大型原始树林,陆地上能看到很多大型小型野生动物,海里也能捕捞不少鱼,食物倒是不缺。
不过一路往北几乎看不到人烟,按照苏咏霖的世界地图航行,若要穿越那个传说中的海峡抵达海对岸的大陆,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能否发现人类聚落,可能需要更多时间。
然后他们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御寒物资,且需要朝廷足够的耐心。
这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为从库页岛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他们能看到的确都是人迹罕至的雪原冰原,很难发现人类聚落,除非他们越过白令海峡抵达北美洲,倒是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因纽特人。
因纽特人貌似长得和中国人颇有相似之处,苏咏霖甚至认为他们可能是数千年前或者一万年前从中原地区迁移过去的。
要是能发现他们,倒是能够和他们展开互市贸易,在他们的聚居地建立停靠补给站,给路途遥远的北洋船队一点生活气息的慰藉。
不过想要真正发现有价值的存在,恐怕北洋船队还需要经历一些波折,忍受长时间的严寒,才能最终抵达北美大陆,获得黄金、白银。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咏霖的声望还是在不断地提高。
戏剧团也好,远洋探险船队也好,都是他力排众议一力推动的。
一开始总有很多人反对,他们用各种理由质疑苏咏霖的动机和后继行动,认为这样只是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毫无意义。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无情的抽他们的脸,把他们的脸都抽肿了。
苏咏霖总是对的,几乎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面对着大明越来越强大且任何行动都会带来收益的事实,对于苏咏霖的质疑和反对声越来越小。
越来越多的人似乎已经从心底里认可苏咏霖的存在很特殊。
他是个人,但又不完全是一个人,仿佛上天神灵下凡间,给大家带来了幸福的生活和充足的物资,乃至于荣耀。
面对如此的苏咏霖,别说本来就对他十分向往的年轻人们,就算是那些心中对他十分不满的江南老人们,未尝不为他深远的见识和坚定的意志所折服,对此十分感叹。
他们不喜欢苏咏霖的刻板与坚持,但是对苏咏霖精准的眼光和决策,他们无不拜服。
所以他们就算不高兴,就算想要搞事情,却也从未想过要动摇苏咏霖的最高地位。
在如此的背景下,苏咏霖在八月份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宣布准备进行对西辽作战的时候,素来最不愿意支持开拓战争的林景春也没有说什么,直接默认了这场战争必然会进行的事实。
苏咏霖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任何理由就要开始用兵。
就之前护送虎塔和阿兰返回花剌子模国且顺便渗透到西辽内部的一群天网军密探送回来的消息显示,西辽女主耶律普速完正在准备对花剌子模国用兵。
两国之间的具体矛盾好像是因为一个生活在西辽境内的不怎么听话的族群与西辽之间的矛盾而产生的,花剌子模国王试图以此为借口摆脱西辽的控制,不再给西辽上供,这引起了耶律普速完的极大不满。
耶律普速完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就生活在西辽的密探们所说,耶律普速完是个很强势的女帝,总是能在民间和达官贵人们口中听到关于她的强硬形象的描述,人们普遍畏惧她。
这让苏咏霖想到了唐时的武则天。
在这样一个深刻不可动摇的男权社会,一个女人要成为最高统治者,其难度之大并非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想要一群男儿俯首称臣,总要有点过人之处才行。
耶律普速完显然有过人之处,那就是她的强势。
她必须要比男子统治者更加强势,比男人还要男人,才能获得最起码的尊重和信服,在此基础之上还要不断获得军事胜利和各类成就,如此才能坐稳统治者的宝座。
花剌子模国想要摆脱西辽控制这种事情在耶律普速完看来根本不是花剌子模国想要争取独立自主,而是花剌子模国想要她的命。
人家都把刀子送到脖子边上了,耶律普速完要是再不搞点什么大事情,还不得提早结束统治者的使命?
所以耶律普速完会有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一千四百五十三 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根据密探们提供的情报,明国方面基本可以确定以花剌子模国的实力根本不是西辽的对手。
他们单独对抗西辽成功的可能性为零,所以花剌子模国方面只能立刻联系到西辽境内的天网军密探,向他们求救。
大明皇帝陛下应该也不想单独和西辽还有他们的一群附庸国、狗腿子部落对战吧?
大明皇帝陛下应该也很想要有个帮手能够为他分担进攻压力吧?
花剌子模国虽然有点拉跨,但还是有一点兵力的,真要发起进攻,西辽也绝对不可能熟视无睹。
所以只要大明皇帝尽快出兵,就一定可以实现东西夹攻战略,一举消灭西辽!
老实说,苏咏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感觉自己遇到了什么特别劣等的骗局。
并且他感觉这帮花剌子模人多少有点太无耻了,这种时候让大明出兵,到底是为他们分担压力,还是他们为大明分担压力?
或许二者皆有之就是了。
不过苏咏霖的确想要攻灭西辽,的确需要占据葱岭,完善本土西陲边防,让边防变得完整起来。
花剌子模国虽然拉跨,可是用来作为分担西辽兵力的存在也不错。
根据明国朝廷对情报的分析,得知西辽方面除了自己本族的武力之外,还有西州回鹘、东喀喇汗王国和西喀喇汗王国这三个亦步亦趋的附庸国以及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武装臂助。
真要打起来,西辽君主、菊儿汗耶律普速完可以号令整个西域和中亚数个中等规模的国家与大小部落数百个迎战明国。
而明国在西域只有自己。
这对于大明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但是话又说回来,经过谨慎的评估之后,参谋总部始终认为西辽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破,所为的号令西域的能耐,面对明军大举进攻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该说不说,西辽方面似乎一直都没有注意过明国的军事动向,苏咏霖在边境地区大规模积蓄粮秣、军事物资,还有频繁的兵力人员调动,这些事情西辽似乎完全没有反应。
密探们说没有在西辽内部听说过此类消息,哪怕是往返客商都鲜少有人提及此事,所以西辽官方根本不注意。
这是为什么?
他们难道根本不相信大明会攻打他们?
还是说有什么依仗?
是茫茫戈壁滩给了他们如此这般的勇气吗?
还真别说,搞不好还真是茫茫戈壁滩给了他们这样的勇气。
虽然理论上大明和西辽是接壤的国家,但是接壤的部分是人迹罕至干旱缺水的高原戈壁滩,无法进行农业生产,只有极个别的绿洲,绝大部分地区都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
所以当年金国想要讨伐耶律大石的时候就因为路途遥远后勤不济而宣告失败,耶律大石想要发起反攻,也因为路途遥远后勤不济而宣告失败。
或许正是因为这双向奔赴的“努力”双双宣告失败,西辽政权才会对明国的行动视若无睹,悍然准备发起对花剌子模国的进攻。
这种可能性被苏咏霖提出来之后,在军事会议上得到了广泛的赞同,拥有相当丰富经验的军事参谋们纷纷认为这是很有可能且非常合理的推测。
西辽方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才认为明国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由此放心发起战争,而不顾及东部防区。
因为茫茫戈壁滩就是天然的防区。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以当年金国草创之际那极为粗糙的基层治理和动员能力,想要跨越千里之遥的戈壁滩展开作战,确实很难,他们没有那个基层动员能力来实现跨越千里的军队和作战物资的投放。
同理,当年的耶律大石虽然十分睿智,有很强的能力,但是西辽说白了更像一个部落联盟,不是一个我们印象中的国度,这种情况下西辽能给他提供的后勤力量相当有限,也不足以支撑他千里远征。”
辛弃疾站在众人之前,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千里戈壁滩侃侃而谈。
“西辽国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两次失败的互相攻伐而产生了大明无法跨越千里戈壁滩发动对西辽战争的错觉,他们认为大明最多也就是金国的水平,不可能比金国更强。
但是他们错了,大明远远强于金国,不仅有更强大的兵力和武器,还有绝对超乎他们想象的后勤物资运输能力,河西行省和关中行省的物资集中现在已经完成,足以支撑十五万军队西征作战一年份的物资已经到位。”
辛弃疾颇为自豪的笑着说出了这段话。
他的确很自豪,他为自己参与缔造和治理出如此强大的国家和军队这件事情感到无比的自豪。
军事参谋们和其他文职后勤官员们对此倒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只是某些林景春式的家伙们对此多少有点心疼罢了。
十五万军队跨区域投放到西域战场,期间需要支出的后勤物资和军费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大明国库虽然储备雄厚,虽然真的是非常有钱,但是经此一役,估计也能把随时可以使用的储备资源、资金消耗个七七八八。
所以林景春还是忍不住的提醒苏咏霖,让他多少注意点这方面的问题。
苏咏霖对此只是自信的笑了笑。
“当年还在大修黄河的时候,我尚且敢于多次发动战争,而国家经济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更何况是现如今呢?以大明如今的财富分配制度和基层动员制度的完善,我丝毫不担心我们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至于对经济的影响那是一定会出现的,打仗不可能不影响经济,但是我们现在打这场仗,就是为了之后能够更好的盘活全国经济,让民众的生活水准更高一些,那么这场仗就应该要打。
眼光放长远一些,现在支出的军费,会为我们得到整个西域,还会让我们收回葱岭,这将直接把战争隔绝于西域之外,会更大程度的保护中原内地主要生产地区不受损害,潜在的收益是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数字。”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景春也无话可说。
只是说他还绝对没有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地步,每一次苏咏霖打仗的确会把他给掏空,但是很快又能给他补齐这部分支出。
林景春自己也觉得有趣,他总是觉得苏咏霖打仗能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打到空空如也,但是每一次战争之后,明国国库的财富数量总会上涨,总是会更加有底气。
他总是担心会有突发状况出现导致财政无力支出,从而引发社会动乱,可事实却是这些年的气候问题一直都不乐观,但是始终没有发生什么足以影响全局的社会动乱。
之后林景春才发现是苏咏霖一直都在主导的全国范围内的水利工程和交通建设为农业发展还有粮食调运创造了条件,从而减少了灾害的影响。
一千四百五十四 对吧,小鱼儿?
根据林景春的了解,苏咏霖为了应对自然灾害,设计了一整套非常详细可靠运转有效的方案。
比如某地出现水灾旱灾,当地的水利工程就是第一道安全阀门,通过放水蓄水的调节,能对冲掉灾害带来的部分影响。
而当本地水利系统无法调节灾害带来的影响的时候,就说明灾害规模庞大,并非简简单单可以应对,需要外部力量的介入。
而此时,发达的交通运输基础又能给调运粮食提供便利。
足量的粮食从没有遭灾的地区进入灾区,很顺利地平复了灾区的粮价,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发达的基层组织手握大量粮食,就能够安定地方。
于是一场在封建社会能闹得人相食的自然灾害往往在大明地方没有引起任何社会动乱。
损失当然是有的,可是这种损失的程度远远不至于到需要中央介入的程度,地方上自己根据朝廷的《紧急灾害应对管理法》协调就能处理掉这些事情。
而在这种事情的应对上,地方复兴会组织往往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大明优秀的基层组织总能快速响应应对灾害,从而将灾害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不会影响全局,于是始终没有大规模的灾害与次生灾害影响到明国的内部稳定。
古时候的一次区域规模的灾害往往会导致一个更大区域的社会危机,进而导致一场全面的社会动乱,对国家产生深远的影响,甚至于需要中央出动军队平叛。
而有些时候遇到规模稍大的灾害,就会出现强大的农民起义军,就能上史书了。
而这里头到底有几分过错属于天灾,几分过错属于人祸,从大明的优秀应对结果来看,或许已经可以明确得出解答了。
优秀的治理水平能够最大限度削减自然灾害带来的影响,进而大规模减少财政消耗,苏咏霖正是通过不断优化治理水平,让应对灾害的支出一直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
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根本就不给你发作的机会,根本不给你力挽狂澜的可能性,总是在没发生之前就把工作做到位,发生了一点点的时候就给你直接掐死,当然不会搞得“名动天下”了。
深深明白苏咏霖敢于大规模发动战争的底气在什么地方之后,林景春就从未像洪武二年三年的时候那般认真的反对苏咏霖发动战争,只是出于自己的习惯和吝啬的本性提一嘴。
如今这场西域收复战,同样需要明国国库和地方仓储系统支出巨额物资和钱财,也需要地方基层组织动员数量庞大的民夫、牲畜、车辆参与到后勤运输的工作当中。
全是钱,全是花钱。
包括战后恢复当地生产和投资建设也需要大量指支出,就是个无底洞,一眼看不到边际。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苏咏霖的强势,林景春却也不由自主的愿意相信大规模支出的后面,真的就是如苏咏霖所说的,是看不到的天文数字般的隐性收益。
西域收复战从一年前开始酝酿,期间还有通过戏剧团和树人书社系统对民间进行的文化输出影响,在民间也做好了战争发起的舆论准备。
在作为本次作战的重点地区河西行省和关中行省中,这一类准备也相当的齐全。
军方通过集中教育和《中原西域记》的学习而做好了战争发起的准备,复兴会系统则频繁的出动宣传力量对民间进行西域收复作战的宣传。
后勤方面,财政部提前拟定了后勤方面的一系列支出规定,还有对民夫的补偿政策,得到了苏咏霖的首肯之后,林景春光速离开中都奔赴长安府和兴庆府。
整个后勤物资的调拨属于枢密院管辖范畴,但是十五万大军出击西辽所需要的后勤运力只靠军队辅兵进行后勤运输是不够的,需要征调民夫协助,而这就涉及到地方动员。
涉及到地方动员的事情需要地方官府和复兴会组织帮忙。
地方官府负责统计人数、发放口粮、记录功劳和战后补偿,复兴会基层乡村组织则负责组织工作。
他与关中行尚书省尚书丞赵长林、复兴会关中行省分部主任周驰明开会,商定关中行省本次需要动员的民夫数量。
之后又马不停蹄赶赴兴庆府,与河西行尚书省尚书丞周琳、复兴会河西行省分部主任步良进行了交谈,商定河西行省出动民夫的数量。
林景春率领后勤工作组在西陲边疆出差办理事务,一系列的后勤工作贯彻到位之际,也就是金秋九月时分,大明已经做好了出击西辽的准备。
此时节,花剌子模国已经通过天网军密探向大明传达了三次求援的消息,甚至许诺说愿意承担大明一半的军费,只要大明尽快出兵就好。
苏咏霖一看这感情好,于洪武十年九月十五日正式下达进兵令。
本次西征作战,以第二兵团司令官苏海生为西征大军总指挥,以第六兵团司令官姜良平为西征大军副总指挥,以第二兵团书记官韩伟为西征大军行军书记,以第六兵团书记张桥年为行军副书记。
本次作战,出动第二兵团和第六兵团的两支兵团直属骑兵队,外加中都虎贲禁卫第二军三万骑兵,再加上第二兵团第四军,第六兵团第十六军、第十七军,还有神机第一营、第二营一万人的火器部队。
总计人数十五万人,都是明军精锐。
或者说明军都是精锐,唯一不同的是有些属于精锐,有些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洪武十年九月二十日,进兵命令传达到了西征大军集结点所在的兴庆府。
他们将从这里开始出发,首先前往沙州,再从沙州兵分两路,沿着千百年来人们都很熟悉的丝绸之路南北两条道路,向西辽帝国发起他们绝对想象不到的坚决的进攻。
接到出兵命令之后,苏海生很激动。
“我坚决要从川蜀调回来,等的就是这一天!西域这场大仗硬仗,我一定要打!”
姜良平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
“第六兵团组建起来也就是为了这场大仗,这都多少年了?得有五年了吧?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当年你这第六兵团组建起来,可是从我这儿薅走了不少资深军官吧?”
苏海生笑呵呵的拍了拍姜良平的肩膀,眼神非常的核善:“这一回我做总指挥,你没有意见吧?你会完全服从总指挥的命令的,对吧?小鱼儿?”
姜良平很久没听到有人喊他小鱼儿了。
到底是一个兵团的司令官,位高权重,部下们见了都喊一声姜司令,老搭档张桥年也只是喊一声“老姜”,甚至于军队里知道他原本叫“姜小鱼”这个名字的人也不是很多了。
但是偏偏眼前这个人不仅喊出来了,还很有资格这样喊,喊的姜良平一点脾气都没有。
一千四百五十五 三百年的沧桑变幻,将在吾辈手中终结!
苏海生到底是姜良平的老上级,还是第六兵团成功建立的大恩人,为第六兵团的成功建立付出了很大的精力和心血。
所以于情于理,苏海生喊他一声小鱼儿都是他无可奈何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扯着嘴巴挤出一点点很不自然的笑容。
“当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我们参军之后学到的第一个道理,永远不会忘记。”
“那就好,对军人来说,军规是天,军法如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苏海生笑道:“这一战,大军分南北两路行军作战,你这个南路军总指挥可千万不要拖了北路军的后腿,可不要等到北路军都攻克虎思斡耳朵然后进军葱岭的时候才发现你们还没有全据葱岭哦。”
姜良平嘴角抽搐,笑得很难看。
“还请总指挥放心,这一战,我南路军虽然面临强敌,行军途中千难万险,也一定会在北路军攻克虎思斡耳朵之前全据葱岭,若是北路军到时候拿不下虎思斡耳朵,南路军还可以分兵相助!”
苏海生眯着眼睛看了看姜良平。
“看起来你小子还是挺有自信的,那就这样吧,反正此战你需要面对的西州回鹘还是稍微有些实力的,可别在阴沟里翻车了,明白吗?”
“我绝对不会小瞧任何敌人!是任何!”
姜良平也微笑道:“您也小心点吧,西辽附庸众多,大明兵力虽强,却也经不起太大损失,您可要多多注意啊。”
两人彼此对视着,视线交错之处,似有电光隐隐闪过。
这场战事是灭宋之后大明兴起的规模最大的战争,也是以灭国为目的的战争,苏海生和姜良平谁也不想在这场战争中落于下风,谁都想争一争首功的荣耀。
不管是虎思斡耳朵,还是葱岭,都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两人暗暗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不过一较高下是一较高下,战争还是要以胜利为最终导向的,苏海生接到战争命令之后就召开了进军会议,重申各部队的作战任务,然后提出了本次作战的深刻意义。
不仅是收复疆土之战,也是自安西白首兵全军覆没以后,中原王朝再一次回归西域的象征之战,三百年前白首兵的遗憾,将由大明军队替他们抹除遗憾。
“三百年前白首兵们至死未能瞑目的遗憾,将由吾辈替他们完成!三百年的沧桑变幻,将在吾辈手中终结!”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苏海生和姜良平一起下达了进兵令,十五万齐聚于此的大明西征军将从兴庆府出发,先期抵达沙州,再从沙州出击,进入西域之地,开始攻城略地。
而十分讽刺的是,明军展开全面军事进攻的时候,西辽方面对此还一无所知。
西辽承天太后、实际上的女皇帝耶律普速完正在筹划着进攻花剌子模国的战事,准备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藩属国好好尝尝失败的滋味。
然后加强对花剌子模国的管理,进一步压榨、勒索这个国家,获得更多的利益,以填补西辽日渐紧张的财政。
耶律普速完执政时期,西辽仍然维持着强大的军队和国力,在中亚地区国威强大,等闲不敢触犯西辽君主菊儿汗的威严。
西州回鹘、东喀喇汗王国、西喀喇汗王国还有花剌子模国这四个主要附庸对西辽是亦步亦趋,十分尊重,之前也是不敢有任何造次的地方。
不过国家到底是发展了将近四十年,继续维持当年的朝气也很难,随着权贵们的发展壮大,贪腐案件的增多,西辽社会也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需要解决。
耶律普速完虽然是女帝,同样有着强悍的性格与不错的能力,本次对花剌子模国作战,就是她规划中彰显能力与威严的一战。
事实上在这场战争之前,西辽曾数次关注到推翻金国建立起来的全新东方大国——明国。
明国覆灭西夏的时候,西辽一度很紧张,派人关注明国动向,担心明国会进一步西征,威胁到西辽的势力范围。
但是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明国没有西征计划。
其后数年间,河西地区多次出现军事行动,最后都被归类为军事演习或者针对北方草原敌人的反击作战,明政府没有西征的计划,似乎已经满足于目前的国家疆域。
虽然明国官方始终没有和西辽官方有过什么来往,但是明国商人也有不少在西辽展开商业贸易行动,向西辽贩卖明国的传统三大件,也会出售一些手工艺品和草原上的皮革制品等等。
耶律普速完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和明国建立官方层面的关系往来,但是她总是怀着种种疑虑,觉得除非明国自己主动来找她建立外交关系,否则还是不要轻易互相接触,避免麻烦。
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内部稳定和对西拓展上,对于东方,她仰赖千里戈壁滩和西州回鹘人势力,以此作为屏障,试图以此隔绝明国和西辽之间官方的交流。
明国建立起来的时候,耶律普速完的兄长耶律夷列还在做皇帝,还在治理西辽。
而现在十年过去了,耶律夷列已经入土很久,耶律普速完以女子之躯已经建立起了较为稳固的统治,而明国依然没有对西作战的计划。
所以西辽朝野上下渐渐都放松了警惕。
尽管西州回鹘方面和西辽本国的商人们多次提及明国在河西之地的军事布置,耶律普速完却始终不认为明国会出兵和西辽作战。
说白了,大家都是受到金国迫害的,现在金国完蛋了,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干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对不对?
西辽高层普遍认为明国已经满足于既有领土,应该不会继续向西进攻了。
这种战略上的误判最终导致西州回鹘人被明军打的哭爹喊娘跑到虎思斡耳朵求援的时候,耶律普速完刚刚派出五万军队前往讨伐花剌子模国,正在满怀希望的等待这场战争的胜利呢。
得知明军出动庞大兵力向西进攻的时候,耶律普速完最开始是不敢相信的。
她觉得这搞不好是什么假消息,是完全不能相信的战略讹诈之类的,是花剌子模国的家伙们有意识放出来迷惑她的计谋。
他们恐惧自己的讨伐,所以试图以此瞒天过海,化解自己的攻势。
不能轻信!
然而当曾经来虎思斡耳朵朝见过她的西州回鹘贵族塔什带着丢了一只耳朵的伤势前来求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花剌子模国人才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这种高超的操作能力,能用这种计谋来蒙骗她。
明国人真的来了。
耶律普速完先是愣住,然后是焦虑和反思,接着是勃然大怒,拼命摔东西,把自己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给摔掉了,连自己最喜欢的首饰都被她摔碎了不少。
她不理解为什么明国会出兵攻打西辽。
这有什么意义吗?
不宣而战很有意思吗?
大家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必须要通过战争来解决的吗?
但是此时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明国大军数量很大,战斗力很强,势如破竹,西州回鹘被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失去重要据点,根本不能坚持。
但凡援军稍微晚一点派出去,西州回鹘搞不好要亡国灭种,但凡援军再晚一点,虎思斡耳朵搞不好都要被他们攻取了。
万般无奈之下,耶律普速完召集了一些重要官员来帮助她分析现在的局势,好商量一下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一千四百五十六 快跑!
耶律普速完所亲近、信赖且位高权重的人,大多数都是与她有亲属关系的人。
而此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她的夫家。
比如她的丈夫萧朵鲁不,丈夫的弟弟萧朴古只沙里,还有这兄弟两人的父亲、耶律大石的亲密战友、西辽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
说起来,当初她能够以女子身份成为承天太后、成功称制统治西辽,也多亏了夫家的帮助,让她有了军队撑腰。
如此才能成就西辽女帝,中亚霸主菊儿汗。
本次领兵讨伐花剌子模国的就是萧斡里剌,他担任兵马都元帅,率领军队讨伐不听话的视图搞事情的花剌子模国。
而他的两个儿子此时还留在虎思斡耳朵,作为耶律普速完的左膀右臂而存在。
对于目前的这个局面,两人有不同的看法。
萧朵鲁不主张趁现在军队还没走远,召回征讨花剌子模国的军队,也就是召回他们的老爹,然后调转兵锋,快速驰援西州回鹘,不要让西州回鹘被明国干的太难看。
毕竟现在虎思斡耳朵也没有多少兵力了,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萧朴古只沙里不这么看,他拿当年耶律大石应对金军的战例来举例,认为明国的威胁其实没有那么大。
“当年金贼实力强大,进攻大辽一样是损兵折将,不足为惧,先帝文韬武略,只用少数兵力就让金贼无功而返,无外乎是御驾亲征,以及千里戈壁所至。
御驾亲征则士气高涨,千里戈壁则让明贼粮道艰难,难以为继,因此我们何须担忧明贼大军来攻?只要攻击他们的粮道,明贼自然会知难而退,而您就可以重现当年先帝的威武壮举了。”
比起萧朵鲁不的谨慎态度,萧朴古只沙里多少有点激进派看法。
他拿当年耶律大石以少胜多击退金国入侵的案例来建议耶律普速完玩一把大的,来一场急速心跳般的游戏。
以小博大,获得大胜,这样就能获得更甚于耶律大石的威望,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耶律普速完的地位了。
女主天下,到底还是让不少人说了闲话的。
耶律普速完思考来思考去,倒是越来越感觉萧朴古只沙里这个弟弟比他哥哥要有胆量的多,也更加年轻,更有气势,更加英俊。
她这些年是越来越觉得丈夫庸懦胆小,不堪大用,配不上她的王者身份,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到底是上了年纪,没有胆气了。
萧朴古只沙里所说的固然有点冒险,但是这的确是当年耶律大石的战术。
从河西之地到虎思斡耳朵,千里之遥,千里戈壁沙漠草场,极难跨越,更别说是大军了。
再随便动员回鹘人的势力对后勤补给线搞袭扰作战,让进攻方后勤线不稳,则大军主力就始终不能逾越。
后勤问题能弄死当年的金军,自然也能弄死现在的明军。
这样一来,或许真的只需要少量兵力就能解决这次危机?
耶律普速完这边正在思考,那边萧家两兄弟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哥哥觉得弟弟太冒险,不拿国家生死存亡当一回事,弟弟则觉得哥哥太废物,根本没有胆气,身为菊儿汗的丈夫,居然如此胆小,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兄弟俩的关系从来不好,主要和他们的父亲偏爱长子不满幼子有比较大的关系。
萧朴古只沙里这一开嘲讽,更是让萧朵鲁不极度不爽,他怒斥萧朴古只沙里不尊重兄长,然后直接向耶律普速完请求带兵对抗明军。
耶律普速完现在是怎么看待丈夫怎么觉得不满意,觉得他仿佛真的不配做菊儿汗的丈夫,面对他的请战,她十分轻蔑的无视了。
“国家大事交到你的手上,我多少还是不太放心的,还是交给你的弟弟吧,他比你更像个勇士,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打败明贼入侵。”
萧朵鲁不气的脸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朴古只沙里倒是得意洋洋的看着兄长吃瘪,心里无比快意。
耶律普速完于是决定将对抗明军的任务交给萧朴古只沙里,并且决定讨伐花剌子模国的战事不能停止,堂堂大辽国,两路开战就两路开战。
她倒要看看明军是怎么能够在重重艰难险阻之下持续进军的,当年金国人和耶律大石都没有完成过的事情,她不相信明国能办到。
该说不说,耶律普速完但凡知道曾经中原之地有个叫刘彻的皇帝,就知道一千多年前中原王朝就有能力从关中一路打到她所在的地区了。
只是当时她所在的这块地区的国家叫做大宛,还不叫西辽。
在种种情绪的推动之下,耶律普速完没有选择召回正在征讨花剌子模国的军队,而是选择继续组织两万人左右的骑兵交给萧朴古只沙里,让他率领这支军队配合回鹘人展开对明军的逆袭。
这场战争不讲究正面对抗,而讲究一个偷袭。
这是两人共同拟定的战术。
然后萧朴古只沙里带着满满的信心领兵出击,从虎思斡耳朵一路行军往高昌城所在的方向,准备联合当地回鹘人的军队对明军进行袭扰作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下令浑八升地区的东喀喇汗王国的军队和他一起行动,共同抗击明军。
但是当他进军到曲先地区的时候,却看到了一群惊恐万分的回鹘难民、败兵。
通过和这群人的交谈,听说明军已经攻破了高昌城,杀死了西州回鹘国王的弟弟,俘获西州回鹘权贵三百多人,西州回鹘王仅以身免,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整个西州回鹘领地一团乱麻,明军大杀特杀,赢麻了。
“怎么会呢?你们不也有很多兵马吗?你们不也有很多骑兵吗?难不成都是废物吗?!怎么会输?怎么会输的那么快?!”
萧朴古只沙里有点绷不住心态了,无能狂怒之下一把揪住了一个回鹘败兵,对他一顿祖安输出。
这个败兵早就绷不住了,一边哭一边诉说明军的强悍和他们的凄惨遭遇。
明军有很可怕的骑兵,有非常精良的盔甲,有很强悍的战刀。
他们的武器砍不穿明军的装甲,但是明军的钢刀却能轻松劈开他们的防护,他们杀不死明军骑兵,明军骑兵却能轻而易举打败他们。
高昌会战,西州回鹘王集中三万骑兵和一万明军骑兵展开对战,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他们最精锐的一群勇士决死冲击明军骑兵,却被明军一波反推推的一点不剩,最后全军覆没。
死尸堆成了山,鲜血流成了河,明军骑兵不知疲倦的追击他们,把他们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和这个败兵一起逃跑的有十多个人,但是在明军的追击下,最后成功逃到曲先的只有他一个人。
“快跑吧!我们根本不是明国人的对手!他们不是人!是天上的魔神!是来索命的恶鬼!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一千四百五十七 独孤求败
这个败兵最后仿佛是精神失常了一样,一边鬼吼鬼叫,一边撒丫子就疯狂跑路。
看到他如此动摇军心的模样,萧朴古只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弯弓搭箭,一箭射死了他。
射杀掉这个人很容易,但是对抗他口中强如魔神的明军好像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朴古只沙里内心不安,不敢继续往前,就停留在曲先,一边派人继续向东探查消息,一边向当地回鹘难民和败兵打听消息。
最后他从这些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内容差不多,普遍都是明军强无敌,根本杀不死,他们和明军对抗就是在自寻死路之类的。
越听越玄乎,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安,十分忧虑。
萧朴古只沙里也是郁闷,这怎么听怎么觉得西辽是肯定要完蛋,根本没有活路可走,还搞什么战术战略?
面对明军来袭大家直接投降算了,还打什么?
部下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不敢。
想跑,又担心回去之后被耶律普速完看不起,被萧朵鲁不嘲笑。
虽然明军尚未抵达的时候,东喀喇汗王国的五千多骑兵赶来支援,让他多了几分信心,可是局面依然没有改观,他还是不敢出击。
部下劝他要么出击要么撤军,只留在曲先什么也不做,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算要防守,曲先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没有险要之处可以防守,应该率领军队前往险要之地才最好。
可是萧朴古只沙里就和中了邪一样,哪里都不愿意去,只能留在曲先。
部下很担心,但是很快他们就没有这样的担心了。
苏海生麾下骑兵先锋大将陈启先听闻西辽援军抵达了曲先之后便停滞不前,觉得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于是便率领骑兵五千星夜兼程奔袭曲先,直接切断了萧朴古只沙里的退路。
他率领明军骑兵攻击西辽军的后路,正好覆灭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补给车队,截获粮草辎重无数,属实是大丰收。
大战获胜之后,陈启先主动放走部分俘虏,让他们去曲先报信。
俘虏们惊慌失措逃向曲先,把消息告诉了萧朴古只沙里,让他知道两万五千西辽、喀喇汗联军被明军截断退路,还失去了粮秣。
一时间,萧朴古只沙里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只能听从部下的建议,试图以两万五千人的优势兵力击败明军,先返回虎思斡耳朵,再想其他办法。
现在不走,等五日之后军粮耗尽,大家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渡过危机,萧朴古只沙里只能接受这个建议,然后领兵作战。
可惜,他虽然有不错的个人武力,却没什么统兵经验,更没什么军事才能,面对数量少于他两万五千大军的五千明军,一通乱指挥,成功葬送掉了本来还有不错战斗力的西辽骑兵。
该说不说,陈启先是感觉到了西辽骑兵的战斗力的,他们弓马娴熟,善于骑射,若不是因为萧朴古只沙里那个集中全力突破一点的奇怪战术,或许还能和明军多纠缠一阵子。
可惜,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大战临近结束,陈启先率领亲兵卫队直冲西辽军队中军大阵,一举凿穿了中军大阵,直接朝着萧朴古只沙里冲了过去。
萧朴古只沙里被吓得赶快逃跑,结果被陈启先身边的亲兵用手弩射中了胯下战马,战马一个趔趄把他摔了下去,直接叫他摔断了脖子,死了。
西辽、喀喇汗联军固然善战,但也是封建军队,主将战死的情况下,剩下还活着的人就崩溃了,被数量更少的明军追击七八里路,死伤惨重。
曲先之战以后,陈启先在曲先当地停驻数日,等待主力的消息。
苏海生率领大军从沙州出击哈密力并且顺利攻克哈密力之后,就兵分两路,一路朝独山方向进攻,一路朝和州方向进攻。
现在和州这一路大军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而苏海生亲自统领的大军已经突破了仰吉八里,兵锋直指益离。
两路大军齐头并进,西州回鹘人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而更南边的位置上,姜良平统领大军一路突破少量敌军的抵抗,兵锋直指斡端,一路上最大的敌人是自然环境与多变的气候。
至于东喀喇汗王国为主的敌对军事力量,实在不是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因素。
明军虽然有着较为明确的对西域之地的认知,不过真正在这块土地上行军作战的时候,还是充分体会到了这里的环境严酷。
白天会比较热,晚上却变得很凉,而且干旱缺水,明军每一阶段的行军目标都要是前往下一个水源地取水补水,关键是要搞定补水问题,其他的都还可以稍微往后让让。
在这种环境下进军,的确是一种考验,这就更让苏海生等明军将领感受到汉人和唐人开辟西域疆土的不容易。
与严酷的自然环境比起来,生存在这些土地上的敌人则显得废拉不堪。
一开始明军还会对他们的进攻抱有警惕心理,怀疑他们能生存在如此严苛的环境之中,一定也非常善战,打起仗来肯定很勇猛,结果却是明军单方面吊打他们。
所以打着打着,明军将领们普遍产生了“独孤求败”的情绪。
他们觉得这一路打下来单方面吊打敌人实在是有点无趣,好不容易遇到敢于直接进攻他们的傻子,三两下就被明军外围行军护卫游骑兵们赶尽杀绝了。
打到后面,明军甚至沿途都无法遇到抵抗的敌军,好不容易抓到一两个舌头,一审问,得知大家都恐惧明军天威,全都往西边逃跑了,跑得超快,追都追不上。
东喀喇汗王国那些所谓精锐善战的军队在明军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根本阻挡不了明军前进的步伐。
于是苏海生和姜良平几乎同时产生了莫名复杂的情绪。
明军有着严格的训练条例,参军之前都要按照统一的训练模式进行长时间的训练,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正式参军入伍,所以每一个士兵都完全掌握了所属兵种的全部技能。
这就意味着哪怕只是新兵,也不是传统封建军队的所谓新兵能够抗衡的,他们掌握足够的军事技能,和一般人全然不同。
明军的实力已经强到了只需要军官们按部就班指挥军队碾压过去就能取胜的地步,只要一切按照军事教材里的标准规范来行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战争都能顺利解决掉。
只有剩下百分之五的战争需要发挥将领们的主观能动性,是考验将领们个人指挥艺术的时候,然而这场西域收复之战似乎也属于那百分之九十五教科书式的战争之中。
苏海生和姜良平由此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感慨。
他们联想到早期胜捷军和光复军的时代,那个时候,还是需要充分考虑将领个人指挥艺术的时候,苏咏霖在那个时候给他们秀了很多次个人指挥艺术,让他们心潮澎湃。
可是当他们渐渐成长起来并且独当一面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已经渐渐和他们有了越来越大的差距。
一千四百五十八 西辽军队撤军了
明军士兵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进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军事考核,为的就是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去应付强敌。
可是他们现在却发现拥有强大战斗力之后,他们居然遇不到强敌了。
其实这也属于绝对的凡尔赛想法,因为强敌还是有的,西辽骑兵如果不是对抗明军,还是能发挥出很强的战斗力的。
比如在同一时间的西部战场上,由萧斡里剌统领的五万西辽精锐就把花剌子模国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败逃。
花剌子模国军队由国内久负盛名的大将军阿牙儿别率领,集合七万军队的力量,竭尽全力对抗西辽军队,却依然不敌,在战斗中被西辽军队击溃。
阿牙儿别使出浑身解数,精锐尽出,甚至动用自己的精锐亲卫骑兵冲击西辽军阵,却依然不能改变局面,被西辽军队抓住,然后杀死。
七万花剌子模国的军队死的死,逃的逃,被俘获的被俘获,整一个凄凄惨惨戚戚,活着逃回首府的甚至不到三万人。
花剌子模国王伊勒·阿尔斯兰心惊胆寒,守在国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眼看着西辽军队长驱直入,直接就要攻打他的首都把他给抓起来杀掉了,惊恐之下,他甚至都准备先杀自己的女人,再杀自己的儿子女儿,省得他们遭到西辽国的凌辱。
他麾下的大臣、将军们也是跑得跑,哭得哭,只有极少部分人还愿意留在阿尔斯兰身边保护他,这让他多少有点宽慰。
但是西辽军队距离他的首都只剩下五六天的距离,而他根本无法募集到足够的军队展开防御作战,这让他感到绝望。
然后,洪武十年十一月初十,阿尔斯兰忽然得知了一个让他有些错愕的消息。
西辽军队撤军了。
在距离花剌子模国首都只有三天距离的时候,西辽军队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撤军了,向着来时的道路一路猛冲。
仿佛他们的敌人不在花剌子模国首都,而在自己的后方,或者说就在他们的老巢。
这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阿尔斯兰完全想不通,以至于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却高兴不出来。
他立刻派人深入调查这件事情。
十天之后,洪武十年十一月二十日,他得知了西辽军队之所以那么快撤退的原因。
明国军队正在全面威胁西辽国都虎思斡耳朵。
据说明国军队已经全面突破了西州回鹘领地,将作为西辽附庸国的西州回鹘基本消灭,西辽和西州回鹘的联军被明军全部消灭,明军兵锋直指虎思斡耳朵。
如今西辽告急,遂召回了正在讨伐花剌子模国的萧斡里剌统领的五万精锐,让他们快速回援虎思斡耳朵,否则西辽首都就要考虑迁移了。
这对西辽国威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是西辽君臣不可承受之重。
而花剌子模国既然已经被打败了,正在面临亡国之危,想必也已经得到了教训,所以其他的就不说了,赶快回师救援首都吧!
“明国皇帝……他没有背弃我们的盟约?我们……我们得救了?”
阿尔斯兰得到确切消息之后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哭出声,哭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平复了情绪。
明国没有背弃盟约,明国没有抛弃他们的盟友,明国真的来了,他们来了!
阿尔斯兰欢欣鼓舞,将这个消息大规模传播,让他的子民们知道,花剌子模得救了,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们得救了!
是夜,全城欢庆,满是劫后余生情绪的人们互相拥抱,互相庆贺,大笑大叫又大哭,然后大吃大喝,仿佛是要把这些日子所经历的全部的恐惧和痛苦都给全部消化掉似的。
虽然他们损失惨重,虽然他们差点就要灭国,但是到底还是生存下来了。
而与此相对的,匆匆忙忙踏上回归之路的萧斡里剌则是完全相反的情绪。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取得大胜、眼看着就要攻破花剌子模国首都的时候,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的小儿子率领的军队和回鹘人的军队一起全军覆没了,他的小儿子死了,西辽正在面临严重的存在危机。
说实话,他并不太喜欢小儿子,觉得他轻浮,不堪大勇,他更加欣赏自己的大儿子萧朵鲁不,觉得他才是稳重的家族继承人。
但是毕竟是儿子,是血亲,就那么死了,他心里也很难过,并且充满了对明国人的愤怒,心中满是狂暴的杀意。
他驱使军队强行军,要求军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并且强势要求沿途的西喀喇汗王国给他们提供足量的食物和补给,方便他们尽快赶回虎思斡耳朵进行防御。
同时,他还领受耶律普速完的命令,让西喀喇汗王国派遣军队跟随西辽军队一起出战,共同保卫西辽、包围虎思斡耳朵。
他同时也非常埋怨耶律普速完,觉得这个女人有毛病,为什么要派遣从来没有单独统兵经验的小儿子去执行这种要命的任务?
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家族减员吗?
放着有统兵经验的大儿子不选,却要去选那个嘴上不把门的小儿子,跟放着王翦不用却要用李信有什么区别?
可事已至此,作为耶律大石的亲密战友、耶律普速完的公公,他必须要领兵快速回防,保住虎思斡耳朵,保住西辽的国家根基,避免西辽成为无根浮萍。
他恨,但是他的恨必须要在解决完明军入侵之后才能解决。
在他率军紧赶慢赶的同时,耶律普速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军事、政治和信任危机。
一方面是军事失败带来的冲击,一方面也是她作为主导者用人失误带来的损失,这使得朝野上下充满了对她的埋怨和不理解,以及要求她尽快拿出对策方案的声音。
骄傲的女帝对此感到十分愤怒。
她憎恨中看不中用的萧朴古只沙里,也憎恨没有强力阻止她的萧朵鲁不,更加憎恨那群见风使舵的官僚、权贵。
自己创下功业的时候他们竭力吹捧,自己面临困难的时候他们却毫不犹豫的抨击、嘲讽她,这让她陷入困境。
但是不得不说,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守卫虎思斡耳朵的两万精锐,还有萧斡里剌所统领的五万精锐,只有依靠他们打败明军,她的危机才能顺利解除。
能打赢吗?
她不知道。
明军的强势和进攻势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千里戈壁的天然屏障似乎完全没有起到阻碍明军的作用,他们的后勤似乎十分坚挺。
没人能保证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所以就之前两万骑兵惨败的战例来看,已经有不少官员提出让耶律普速完迁都向西暂避锋芒,他们说这样可以进一步拉大明军的后勤补给线,让他们的补给更加困难。
说不定就能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但是耶律普速完也不是什么丝毫不懂军事的人。
一千四百五十九 听听,这是人话?
耶律普速完很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但凡离开有充分防御工事和防御条件的虎思斡耳朵,基本等于自杀。迁都兹事体大,需要办理的事情太多,怕是在路上就要被明军骑兵追上,然后一波流带走。
正确的做法就该是死守虎思斡耳朵,等待萧斡里剌带兵回援。
于是在满朝文武都提出暂闭明军锋芒的时候,耶律普速完坚持不迁都,决定坚守虎思斡耳朵,并且派遣她的丈夫萧朵鲁不率领东拼西凑起来的两万军队担负起守城的任务。
虽然她对萧朵鲁不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她能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萧朵鲁不虽然也没什么军事能力,但是他不莽,他比较怂,他更愿意防守而不是进攻,他重点布防所有险要之处,以应对明军的进攻。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最好的应对措施,只是他们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就算是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好决断,也不能扭转战局。
洪武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明军先锋抵达了虎思斡耳朵以东三十里左右的位置,遇到了西辽哨探游骑兵,双方交战,明军先锋取得小胜。
西辽朝廷于是得知明军抵达的消息,朝廷进一步震动,深深为明军的可怕感到震撼。
从河西之地到虎思斡耳朵,往年只有商旅们可以通过,因为距离太远,大军出动需要的后勤资源是个天文数字,耶律大石和当年的金军都没有成功过,但是明军却做到了。
他们的后勤运输能力到底是有多强?
或者说明国的国力到底是有多强。
耶律普速完作为一个成熟的执政者,端坐在王位上一言不发,面色如常,看上去依然很镇定。
这是她的政治素养,但是这不代表她的内心就不恐惧。
明国跨越千里之遥投送大量野战部队的国家实力让她感到恐惧,她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上古凶兽,她的心里头一次升起了【不想和这个国家继续战斗下去】的想法。
说到底,她根本不知道西辽和明国之间到底有什么复杂的利益纠葛以至于他们必须要兵戎相见。
两个国家之间甚至没有外交关系!
对啊,明国到底为什么要来进攻西辽?
之前她太过于慌乱,甚至没有想到这个关键点。
“大辽和明国之间素无往来,根本不该有任何冲突、纠葛,明国没有缘由就贸然出兵进攻邻国,实在不是仁义之举,我当遣使询问之。”
她这样做,一来可以搞清楚明国到底为什么要兴兵,有什么理由,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最好。
二来也能拖延一些时间,争取等到萧斡里剌带着五万精锐和喀喇汗王国的援兵抵达。
于是耶律普速完转而任命萧朵鲁不为谈判使者,率领使者团队前往明军军营,与明军展开外交交流。
她不相信明军连谈一谈的机会都不给她。
明军给了她谈一谈的机会。
原因是苏海生同样正在等待神机第一营的火器抵达前线。
他观察到虎思斡耳朵周围和城池本体较为强势的防御能力,觉得还是等一等火器部队抵达最好。
辽人愿意谈,那就谈谈,也没什么不可以,顺便让一直都在赶路和作战的军队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苏海生一边下令给军队补充肉食,一边宣布接见西辽使节团。
萧朵鲁不进入明军军营之后,便能清楚的感受到明军的强悍。
他入目所见的一切都极有条理,有人巡逻,有人整理装备,有人擦拭战马的身体,有人准备饭食,有人进行军事训练,明明在做事情的人很多,却没有丝毫的紊乱。
这是一种高度纪律化带来的严整,像是一台精密仪器内的各个部件,看起来散乱,实则严整,各有各的运转法则。
这种严整能够直接转化为令人恐惧的威慑力。
萧朵鲁不咽了口唾沫,心中暗暗埋怨她那个越来越剽悍、不讲道理且看不起他的妻子。
居然说什么“你素来懂汉学,派你去和汉人交流,争取把他们说退,如此,便不枉你是我的丈夫了”之类的话。
听听,这是人话?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站着过去,躺着回来。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在明军士兵的引领下来到了苏海生的军帐内,见到了身材高大雄壮、满脸络腮胡子的猛男苏海生。
苏海生没有披甲,穿着常服,面容严肃的看着来到军帐内的萧朵鲁不。
“大辽使者萧朵鲁不,拜见苏将军。”
萧朵鲁不作为西辽贵族,从小学习汉语,了解一部分中原历史和文化习俗,有一定的汉学功底,面对苏海生,能说一口流利的燕云汉话。
苏海生端坐在上首,只是微微点头,身体并不移动。
“辽使此来,所为何事啊?”
萧朵鲁不站直了身子。
“吾主特遣在下而来,所为的,是明国兴兵来攻之缘由,大辽和明国在此事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官面上的往来,两国之间只有商旅互相交流,故而也不存在互相开罪对方的可能。
若是如此,吾主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了明国会兴兵来攻,更无任何事前征兆,以此毫无道理之兵,伐毫无过错之国,这实在不是一个大国应该具备的担当,吾主感到疑惑,故遣在下来询。”
苏海生笑了笑。
“毫无道理之兵?毫无过错之国?这话说的不对吧?尔国所占据之地,三百年前,可是大唐的领土,是中原之土,我中原之国兴兵收服失落的中原之土,难道有什么过错吗?”
萧朵鲁不闻言很是惊讶。
“三百年前的事情如何能算到今日?更何况明国与大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能说我国领土就是中原之土呢?这种说法想必不能让世人信服,亦不能让大辽信服。”
“哈哈哈哈哈哈!不能信服?你知道中原开拓西域的历史吗?需要我为你讲述一遍吗?”
苏海生笑道:“从前汉的开拓,到大唐的经营,中原王朝历朝历代都为开拓、建设西域之地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投入大笔银钱,尔等现在所拥有的,保不齐就是三百年前大唐所开拓的。
这难道不能说明这片土地就是中原故土吗?辽国强行据有中原故土,享受中原王朝投入银钱所开拓之基业,现在居然厚颜无耻的说这是你们的领土?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千四百六十 耶律普速完在等待援军
苏海生的说辞让萧朵鲁不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世间道理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若是按照将军的说法,那么明国的燕云之地是不是也该归还大辽?大辽建设燕云耗费无数钱财,明国怎么能占据燕云而不自知呢?”
苏海生连连摇头。
“三百年前,燕云也是中原之土,既然如此,辽人也是在中原王朝的基础之上占据燕云,怎么能说是燕云的所有者呢?你搞错先后了。”
眼看着苏海生厚颜无耻的模样,萧朵鲁不气的面色涨红。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说辞,将军难道是在玩弄在下吗?”
“你怎么看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
苏海生收起笑脸,面无表情道:“在大明看来,这是一场关乎国家统一的必经之战,若尔等投降,尚可以享受优待俘虏政策,若尔等负隅顽抗,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萧朵鲁不气急,狠狠跺脚。
“明国如此作为,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什么天下人?谁才是天下人?你一人就是天下人?还是说你们整个朝廷的人?那天下人未免太少了一点吧?”
苏海生轻蔑笑道:“以后你有机会去大明的,去大明之后你且看看,大明的天下人是不是支持着大明收复西域,是不是支持者大明找回曾经失去的领土,这才是大明的天下人。”
萧朵鲁不说不出话来,除了生气,还是生气,气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他不能发怒。
“无论如何,在下也希望可以消弭两国之间的兵戈之祸,战火连天,苦到最后的还是百姓,若是将军也有仁慈之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你们这种人说什么苦到最后的还是百姓,真是有趣极了!实在是有趣极了!哈哈哈哈哈!”
苏海生瞬间破防,扑克脸绷不住了,直接大笑出声,笑的萧朵鲁不一脸懵逼。
好一会儿,苏海生才调整过来情绪,看着脸色怪异的萧朵鲁不,连连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这种身居高位只知道吃饭却不知道饭从何处而来的人,也懂百姓之苦吗?你这一身华贵的锦缎能供多少百姓人家一年饭食所需要的费用,你真的知道吗?
平时对待百姓如草芥,予取予夺,以自身为主宰,以百姓为鱼肉,大难临头之际,居然会说不能苦了百姓?什么时候苦的不是百姓?难道你们会省下自己一口吃的去救济快要饿死的百姓吗?!”
话到最后,苏海生勃然变色,指着萧朵鲁不怒斥道:“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不能苦百姓,你们没有那个资格,天下生灵皆苦,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贪鄙的肉食者!明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男盗女娼!如何不可亡也?!”
苏海生愤怒的喊来卫士,让卫士把萧朵鲁不和他的使节团一起脱掉上衣,扔出了军营,并且责令他们滚回去告诉西辽女帝——
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内来投降,尚且可以算作主动投降,可以享受优待俘虏的政策待遇。
两天之后,大明军队不再接受任何意义上的投降,一定会把你们赶尽杀绝,上至耶律普速完,下至一个普通的小吏,大明会进行干脆彻底的清算,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好自为之!
萧朵鲁不和他的随行者被强行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狼狈地骑上战马奔驰而去,那身上白花花的肥肉一抖一抖,甚是好笑。
遭受奇耻大辱的萧朵鲁不虽然生气,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恐惧盖过了生气的情绪。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若是如此,他们真的能够对抗强悍的明军吗?
萧朵鲁不进入虎思斡耳朵之后,随便抢了一件衣服给自己套上,然后就冲到王宫中找到耶律普速完,在她诧异地注视下告诉了她明军的决断。
耶律普速完也顾不得萧朵鲁不的受辱,心中惊惧不安,差一点稳不住自己的身体,摔坐在了王座上,左顾右盼,神色慌张。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但是越想要让自己冷静就越无法冷静,反而越发的烦躁。
无可奈何之际,耶律普速完只能把越看越不顺眼的萧朵鲁不赶走,让他去负责城防,自己苦苦等待萧斡里剌的援军抵达。
她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的,只能等着萧斡里剌的援军抵达,然后期待他能打赢明军这样子。
她相信,只要萧斡里剌的援军回来并且发起进攻,一切就会好起来。
只要虎思斡耳朵没事儿,西辽就还是那个威震中亚的中亚霸主。
但是很可惜,明军火器部队比萧斡里剌的援军更早的赶到了。
耶律普速完当然不会投降,所以两天之后,苏海生指挥军队展开了对虎思斡耳朵的进攻。
用火炮。
西辽军队竭力营造的重点防御工事被明军火炮轰击,在火药和铁弹的通力合作之下,防御工事惨遭解体。
萧朵鲁不本以为可以依靠防御工事防御明军的进攻,甚至发起防御反击,但是在明军火炮的轰鸣声中,他意识到这场战争真的是无法取胜了。
这都是什么天神下凡的武器?
完全没见过啊!
西辽士兵们一开始还是发懵,到后面直接就惨叫着逃跑,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逃命。
因为那裹着灼热气流的铁球落在地上还会弹起来,随时可能把逃跑的士兵碾成碎肉。
在如此情况下明军大军出动展开进攻,则轻而易举的荡平了虎思斡耳朵周边的一切防御设施,将全部的防御设施摧毁,并且完成了对虎思斡耳朵的四面合围。
虎思斡耳朵第一阶段防御计划彻底失败。
到这个地步,虎思斡耳朵内部的西辽权贵高官们绷不住了,一股脑儿的冲到王宫中找耶律普速完要个说法。
你说不要我们走的,我们没走,结果呢?援军呢?你是要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个棺材瓤子里和你一起送死吗?
他们躁动不安,要耶律普速完给他们一个可以活命的方法,他们要活着,不要死。
耶律普速完自己也是崩溃的。
她才是最想活下去的,她是最不希望西辽就此完蛋的,这帮家伙难道以为这个局面是她想要看到的吗?
她也很想知道萧斡里剌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但是她或许不知道,萧斡里剌回不来了。
物理意义上的永远回不来了。
一千四百六十一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敌人
苏海生率军围城的第二天,陈启先所在的一路明军抵达了虎思斡耳朵,与苏海生成功会师。
也就在同一日,苏海生接到了索敌军报,说有一股庞大的军事力量正在赶赴虎思斡耳朵,正在快速向虎思斡耳朵方向移动。
声势浩大。
苏海生判断这应该是西辽援军。
之前,西辽都元帅萧斡里剌统领五万精锐前往讨伐花剌子模国,花剌子模国危在旦夕。
明军没有顾及花剌子模国,只是趁着这个好机会一路疾驰猛进,一个月就打穿了西州回鹘,之后便兵临虎思斡耳朵。
这倒也不能不说没有花剌子模国的“贡献”在里头。
而现在萧斡里剌和西辽的讨伐军回来了,说明他们还没有放弃挣扎,决定拼死一战。
苏海生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大决战的时候。
据军报,萧斡里剌统领的军队不仅有西辽五万精锐,还有人数超过三万的西喀喇汗王国的仆从军队,总人数约八万余,声势浩大。
这种情况下还能拉出八万军队驰援而来,不得不说这足以体现西辽尚且雄厚的国力,无愧于西辽中亚霸主的地位。
但是不巧的是,苏海生这一路明军也有八万人,苏海生完全不担心这八万人的援军能闹出什么东西来。
而且,这可是他追求已久的大决战,战略级别的大决战,总兵力超过十五万人的大决战!
这种等级的大决战,他有多少年都没碰到过了,作为一个将军来说,这种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让他非常兴奋。
苏海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立刻点兵点将,整顿三万骑兵三万步军,留下两万军队继续围困虎思斡耳朵,自己统领六万主力直面迎上萧斡里剌的八万援军。
来吧,决战吧!
洪武十年十二月初四,温度寒凉,寒风习习,但是阳光尚好,所以并非是那么的冷。
上午辰时末,明军和西辽军在虎思斡耳朵以西的比什凯克地区遭遇,旋即展开决战——这一地区还有另外一个存在六十五年之久的名字,叫做伏龙芝。
在这里,苏海生遇到了他从军以来为数不多的单独指挥打一场会战的机会。
上一次遇到这个机会还是平定关中金军的时候,那可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现在还能记得起当时的狂热,而这一回,他一样非常狂热。
两军交战的地方是一片旷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敌人。
西辽大军的行军其实也很有章法,步军也好,骑兵也好,都是列阵缓缓而来,前后有序,左右齐头并进,显然是受过一定训练的精兵。
远远瞅着大家还有些距离,苏海生全军停止前进,炮兵推到一线,车骑将军炮在前,大将军炮在后,进行射击准备。
西辽军方面眼瞅着明军不再前进,而是开始推出一些奇怪的兵器式样的东西到大阵前方,颇有些不解。
萧斡里剌询问身边部下是否明白明军的作为,诸将都表示不清楚。
只有一个部下说他听自己做生意的亲戚说过,明军有威力很强大的新式火器,传说中威力如雷霆一般可怕,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东西。
萧斡里剌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火器不足为惧,听个响而已,真正有威胁的是明国人的军阵和骑兵,你们看,明国人的军阵非常严谨,盔甲鲜明,旗帜鲜明,一看就是久经训练之辈,还有他们的骑兵,一样是精锐,断断不可小觑。”
萧斡里剌这边骑兵占多数,步兵占少数,而明军步兵更多,骑兵则看上去相对少一些。
为了平衡兵力,萧斡里剌决定让部分骑兵下马转为步兵,补充步兵军阵,稳住中军大阵,接着下令全军缓缓前行,不要乱了军阵,这种地方一旦乱了军阵,再想要重整军容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然后他定下战术,先用部分骑兵向两翼运动,与明军骑兵展开纠缠,然后催动步军军阵向前,和明军步兵对抗。
因为骑兵方面自己这里很有自信,所以在骑兵逐渐压制明军骑兵的时候,只要步兵方面维持不败就可以,竭力和明军纠缠。
他会用优势骑兵击溃明军骑兵,只要将明军骑兵击溃,就算明军步兵强悍,至少西辽军队就处在了不败的状况中,则大有可为。
至于具体操作方面,主要就看自己麾下这些将领和士兵们是否给力了,反正命令下达之后就要看将军们的具体操作。
他相信自己麾下的将军们足够强悍,因为他们刚刚取得了对花剌子模国军队的胜利,现在还是有一些士气的。
然而萧斡里剌想错了,明军从最开始就没有按照规矩出牌。
当西辽军队骑兵开始向两翼迂回、步兵开始发起进攻的时候,苏海生就下令大将军炮开炮了。
射程最远的大将军炮往往是明军火力打击的第一部分,专门对着敌人的密集军阵轰击,虽然没有爆炸效果,但是巨大的铁弹带去的冲击力和弹跳之后的余威是可以在密集军阵中犁出一条血路的。
二十门大将军炮轰然发射,轰然坠地,给辽军密集的步兵军阵带来了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萧斡里剌的位置距离一线搏杀军队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尽管如此,坠地的铁弹弹起来继续向前冲击的时候给军阵中士兵带去的那种恐怖伤害、那种犁出一条血路的冲击感,依然被他看在眼里。
说老实话,大将军炮带来的实际杀伤力并不大,一发炮弹正中密集军阵也不能杀死多少人。
但问题就在于被杀死的人死状太可怕,声音太吓人,那种一往无前的势头太唬人,所以能把封建军队给吓懵。
可以说大将军炮不是杀敌利器,但绝对是摧毁敌人士气的神兵利器,别说步兵了,连正在发起冲锋准备攻击明军骑兵的西辽骑兵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巨响给震住了。
一些胆子比较小的战马已经出现了受惊的状况,整个骑兵队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挫,不少骑兵受到影响,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为此丢了小命的也不在少数。
大将军炮的炮弹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石头,并不能实际伤害到湖水,但是它带起的层层涟漪已经让湖面无法平静。
西辽军队也随之无法恢复正常的作战士气了。
这在两军针锋相对的大战场上是致命的。
在大将军炮发起第二轮射击之后,因为西辽步兵军阵已经停止前进,所以明军步兵军阵开始行动了,骑兵也兵分两路,朝着两翼西辽骑兵对发起猛烈的反冲锋,正面硬刚。
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刀对刀对拼的时候,除了勇气,还是勇气,一切的战术战法都需要有勇气的人来实现,没有勇气,什么都没有。
而明军将士们最不缺的就是勇气。
西辽军将们则在此时此刻有点缺乏勇气,尤其是步兵。
一千四百六十二 战斗的终点
西辽步兵主要是西喀喇汗王国的仆从兵和部分西辽下马骑兵组成的。
本身萧斡里剌也没打算在步兵上取胜,只要顶住明军步兵就可以,主要还是看骑兵发挥。
可现在的问题是步兵压根儿顶不住明军的进攻,分分钟就被明军打爆了。
明军步兵军阵和陷入一定混乱的西辽步兵对阵的时候,迎面打击西辽军阵的甚至还不是长矛和钢刀,那是火枪手。
火枪手们对着不远的西辽军阵就是一阵齐射,再一阵齐射,又一阵齐射,然后再来一轮。
很短的时间内,训练有素的明军火枪手对着西辽军阵就是整整六次齐射,战场上硝烟弥漫,西辽步兵们被铅子打的血肉横飞,成片成片倒下死亡或者重伤,哀嚎声响彻天地之间。
他们哪里见识过这种兵器?
哪里见识过这种能喷火冒烟还能把人打得血肉横飞的武器?
根本不敢对抗,转身就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至此,西辽步兵军阵已经千疮百孔,开始了崩溃退却的进程。
到这个时候,明军长矛手和刀盾手才上前作战,如墙列进,一步一步把溃退的西辽步兵们当作韭菜狠狠的收割,杀得血花四溅。
开战三炷香不到的时间,西辽前线步兵军阵全线溃退,直接影响到后方中军主力,甚至于还动摇了骑兵的作战。
萧斡里剌原本想着自己的骑兵部队占据人数优势,就算明军骑兵战斗力强,那么多用一些兵力把他们压垮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
但现在骑兵打不开局面,步兵已然开始崩溃,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他急了。
面对如此情况,他只能提前投入预备骑兵队,下令预备骑兵队向明军骑兵发起进攻,试图用这种添油战术压垮明军骑兵,进而改变战局。
至于步军的溃退和明军奇怪的火器,他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下令中军步兵军阵顶上去。
对于前军溃退的步兵也没什么好说的,弓弩手们直接弯弓搭箭,向前射击。
溃逃的败兵就是军阵的敌人,这种时候根本谈不上什么营救“友军”,弯弓搭箭把他们统统射死、不让他们冲击完好军阵才是正理。
弓弩手们也不会有半分怜惜,弯弓搭箭就射。
可怜的溃兵们,背后是明军如墙列进的肉搏部队,面前是自己人锋利的箭矢,他们就像是破旧风箱里的老鼠一般两头受气,两头被杀。
他们在两个越来越近接近的军事集团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不管是横下心来冲击自己人的军阵或者是明军军阵,都难逃一死。
第一波溃兵们死伤殆尽,而第二波西辽步兵就能打开局面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明军火枪手的攻击下,他们尽管拼命用箭矢还击,也不能阻挡明军的步步逼近和强大火力,一样被打的血肉横飞,就算用了盾牌也没用。
眼看着中军步兵军阵也被打的血肉横飞摇摇欲坠,萧斡里剌真的着急了。
而骑兵方面依然不能打开局面,反而隐隐有被明军打反击的趋势,这更让他焦虑不安。
他的部下不断给他传来让他更加焦虑的反馈,什么步兵军阵正在溃退之中,什么骑兵进攻不利,明军骑兵战斗力强悍,我军虽然人数多却依然不能取得优势什么的。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牌可以出了,手上的最后一张牌就是他自己的亲卫骑兵队,那是精锐中的精锐,大溃退之中负责保护主帅脱困的保命牌。
要是把这张牌也打出去,那他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然而局势已经容不得他继续考虑了。
因为中军步兵军阵也崩溃了,明军步兵大杀特杀,更要命的是,他所在的位置甚至都不再安全。
明军火炮居然在这个时候再次发炮。
经验丰富且具备充分数学知识的明军炮手利用准星和照门做了战场算术题,大量裹着灼热气流的铁弹越过两军厮杀的主战场,直接朝着萧斡里剌所在的区域而来。
萧斡里剌眼睁睁地看着一颗硕大的冒着白汽的铁球从天而降,把自己面前不远的一支弓弩手卫队砸的血肉横飞七零八落。
随后越来越多的炮弹坠落,带来的恐怖威慑力让整个西辽军团指挥中枢都面临巨大威胁,很多军官、士兵都在炮弹的威胁下要么受伤,要么被砸死,死状极惨。
萧斡里剌的卫兵们使劲儿拽着他往后退,甚至不顾他个人的意志,一定要带着他跑。
这是他们的职责。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如果萧斡里剌作为主帅受了什么伤,或者干脆死掉了,那么作为亲兵,他们也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萧斡里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到,跑开一段距离之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帅旗在一阵烟雾之中轰然倒下,再也看不见。
完了。
一切都完了,什么都完了。
他完了,虎思斡耳朵完了,耶律普速完也要完了,西辽国都要完了。
作为西辽国的开国元勋之一、耶律大石的亲密战友,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亲眼目睹西辽基业的崩溃,而且还是在自己手上彻底崩溃,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竭尽全力招揽军队,竭尽全力赶回来挽回危局,却依然不能力挽狂澜,在他眼中,那面坠落的帅旗或许就是西辽的终末。
作为主帅,就算战败,萧斡里剌也有足够精锐的卫士带着他逃命,他想死都难,其他高阶将官也是如此,各自有各自的亲兵卫队带着他们逃命。
但是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萧斡里剌被亲兵们带着逃跑的时候,西辽步兵已经完蛋,正在崩溃,而西辽骑兵还在发起攻击,他们人多,明军骑兵人数少,双方尚且还在激烈的对抗之中。
然而苏海生发现了西辽步兵及其大后方的崩溃,于是果断投入预备骑兵队从中间突入到西辽军阵后方,彻底冲垮了西辽步军,再从后方迂回攻击西辽骑兵队,给他们来了个“对穿肠”。
西辽骑兵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在明军骑兵的两面夹击下军心不稳,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战斗意志锐减,而明军则越战越勇,很快压倒了西辽骑兵。
西辽骑兵于是也崩溃了。
在整个战场上,西辽骑兵、步兵呈现全面崩溃的状态,明军则全面转入追击状态。
苏海生面对如此局面可谓是狂喜,他下令全军转入追击状态,骑兵奋勇追击溃逃的西辽军队,战场上的局势彻底进入一边倒的状态。
苏海生狂喜之下甚至派出了一半的亲卫骑兵协助追击,利用大量骑兵力量将溃逃的西辽军队堵住,再由步兵追上去收割。
投降的接受,负隅顽抗的就地杀死,坚决追击到底,绝不放过他们。
这场大规模的会战至此走向终点。
一千四百六十三 萧朵鲁不开城投降
这一战打了一个上午,然后追击战到下午夕阳时分结束。
明军一边追击一边俘获、斩杀西辽溃兵,连续追了七八里路,追到人困马乏再也追不动、打不动为止,才算是彻底结束了这场比什凯克会战。
是役,明军阵斩西辽联军士兵约一万三千余,俘获六万余人,真正溃逃成功的还不到一万人,而这其中就包括了西辽军队主帅萧斡里剌。
这的确让苏海生不太爽,他总觉得应该抓住萧斡里剌才算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是不得不说,这场会战的确是大胜利,明军几乎全歼了西辽军队主力,一战之下就让西辽继续存在的可能性彻底崩灭。
军队主力覆灭之后,西辽赖以生存的国家根本也就没了,没了军队的暴力支撑,可以说这一战基本上宣布让西辽彻底亡国。
西辽军队还是有点能耐的,较为精锐善战,不愧中亚霸主。
尤其是骑兵,一度给了明军骑兵较大的压力,以至于明军主力在会战结束之后疲惫不堪,必须要休息几日才能恢复元气,无法继续追击那个逃命成功的西辽主帅萧斡里剌了。
但到底还是打赢了。
明军主力在战后休整了三日。
而这三日间,除了继续围城之外,苏海生还对虎思斡耳朵进行了最后一次劝降,将大批大批的西辽战俘拉到城下展示给城中人看,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期待的主力援军已经彻底崩毁。
大量西辽军队战俘的出现和战旗的出现让城中人确信他们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们的精神寄托已经全军覆没了。
萧斡里剌战败了。
这让城中守军和官僚权贵们彻底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战斗意志,连最坚挺支持耶律普速完的官员也开始动摇,并且转变了他们的想法。
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西辽已经在事实上灭亡了。
绝大部分官员和权贵都认为他们应该投降,而军队则基本上失去了战斗意志,还愿意继续无望抵抗的人和愿意与国同休的人只有区区五六人,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投降派占据主流,强烈要求耶律普速完宣布投降,终止西辽的存在。
耶律普速完把自己关在王宫深处,自闭了,对于外界的声音不做回复,就和死了一样不做反应。
但是这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就算没有她的命令,这场抵抗也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耶律普速完自闭了,但是想要活命的人很多,他们找到负责城防的耶律普速完的丈夫萧朵鲁不,问他是个什么看法,是不是还要坚持下去。
萧朵鲁不现在也见不到耶律普速完,完全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眼看着军官们、权贵官僚们一个个的都丧失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他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全靠着自家老爹正在领兵返回支援的消息撑着,结果现在老爹战败了,军队主力被明军全歼,这仗还怎么打?
结束嘞!已经结束嘞!
西辽等于亡国了已经!
思来想去,萧朵鲁不觉得凭借城内两万守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于是做出决定。
“先去和明国人谈谈投降之后的待遇问题吧。”
萧朵鲁不做出决定,城中权贵官僚们立刻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让他作为代表出城和明军商谈投降之后的待遇问题,即有条件投降。
他们希望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待遇。
但是苏海生却告诉他们,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无条件投降这一条路可以走,一切的选择权和决定权都在大明手上,战败者没有资格向战胜者寻求什么条件。
西辽使者不死心,认为自己还有筹码,不愿意松口,但是随着明军示威性的用大将军炮向虎思斡耳朵开炮之后,西辽使者意识到明军想要攻取虎思斡耳朵可能完全不困难。
在压倒性的武力面前,西辽权贵们心惊胆战,可是他们更恐惧所谓的无条件投降。
对于明国的行事风格,西辽高层略有耳闻,得知西夏高层是如何被明国生吞活剥的,所以对于是否要投降,他们很是纠结。
有些人觉得投降可以,有些人觉得投降是找死,还不如拼死一搏,尝试突围。
东喀喇汗王国估计已经完蛋了,但是西喀喇汗王国还在,只要成功突围到了西喀喇汗王国那边,多少还有点生路,不是吗?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于是大家干脆做了商议,愿意突围的人自己尝试突围,时间就在今天晚上,不管他们是否成功,明天一早,虎思斡耳朵就无条件投降。
商议结束之后,突围派立刻开始联络自己相熟的军队,但是求爷爷告奶奶,最后也只凑出了两千一百多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突围,剩下的全部城防军队都愿意投降。
无奈,两千多人也是人。
当天晚上,虎思斡耳朵城门缓缓打开,两千多人的突围派悄悄出城集合,投降派依旧躲在城内等待。
突围的结果当然是不好的。
明军有着极为严密的夜间防御体系和快速反应部队,一旦发现有人“夜袭”,立刻快速响应,城外喊杀声持续三炷香左右的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城内人并不清楚突围派成功了多少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打开了城门,无条件投降。
以萧朵鲁不为首,城内权贵官僚、高级军官等人全部身着单衣,倒举旗帜,自缚双手,列队出城跪下,请求投降。
苏海生原本因为这帮家伙“夜袭”而十分恼火,正准备集合军队把虎思斡耳朵夷为平地,结果居然得知这帮家伙开城投降了,姿态十足,一看就是真的。
他有点意外,于是派人去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得知城内权贵们分裂成两派,一派执意突围,一派不愿意突围。
昨天晚上突袭的那两千多人其实是突围,想去投靠西喀喇汗王国,不愿意投降。
而现在他们这群人并不想突围,只想投降,还是无条件投降,恳请大明军队不要为难他们,接受他们的投降。
苏海生得知以后思虑片刻,决定亲自带人去看他们。
见到身着单衣跪在地上的萧朵鲁不时,苏海生笑了笑。
“到底还是决定投降了?”
“大明军威浩荡,罪人不敢抵抗,只有投降。”
“为什么自称罪人?”
“明知有人要突围,却不能阻止,以致大明军队受损,自觉有罪,所以是罪人。”
“还算懂事。”
苏海生以手中马鞭指着萧朵鲁不:“昨夜贼人突袭使得大明军队受到损失,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免去的罪过,但是念在你们主动投降且知道罪过,姑且不惩处你们,待上报大明朝廷之后,再行处置。”
“多谢将军!”
萧朵鲁不带头叩首。
其余西辽权贵、军官们跟着一起叩首。
一千四百六十四 西辽的终末
看着他们顺从的模样,苏海生微微点头,对这些人的看法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刚才他是打算让这些人全部下地狱的,现在想想,倒还算是懂事。
“好了,你们国君呢?为何没有来一起投降?国君不投降还能算是投降吗?”
萧朵鲁不面色尴尬。
“承天太后不愿见人,自闭于深宫,吾等皆不得见,故……”
“承天太后……哼,有点意思,带我去见她。”
苏海生冷哼一声,下令部下为他松绑。
萧朵鲁不立刻应诺,然后屁颠屁颠地站起来为苏海生牵马。
显然,他已经进入了被征服者的角色,并且尝试通过讨好“征服者”来获得更好的战后待遇。
不过他们刚进入虎思斡耳朵没几步,苏海生眉头一皱,便看到了面前正北方向的位置上有一道黑烟冲天而起。
牵马的萧朵鲁不也看到了,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那是……那是王宫!苏将军!那是王宫!”
“马上派人救火!”
苏海生皱着眉头下令给身边亲卫,亲卫立刻冲了出去召集人手前往救火,苏海生也第一时间赶赴王宫查看情况。
两个时辰以后,王宫大火基本上被扑灭了,但是很不幸的是,承天太后耶律普速完在大火中丧生,她被烧得漆黑的焦尸在烧成一片废墟的王宫正殿中被发现。
根据身上穿着的衣物的残渣,明军和西辽方面初步认定死者就是她,但是苏海生并不放心,下令全城大搜,掘地三尺。
因为虎思斡耳朵四面都被明军包围,除非王宫有一条特别隐秘特别长的地道直接通向外界,否则耶律普速完绝对逃不出虎思斡耳朵。
从之前两千多人趁夜突围的情况来看,明军方面初步排除了虎思斡耳朵有逃生秘道的可能,但是不掘地三尺苏海生就是不放心。
一天一夜之后,全城大搜完成,没有耶律普速完的任何消息。
又一天之后,整个虎思斡耳朵城内的土地基本上都被挖了一遍,距离掘地三尺真的差不了多少,也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地道的踪迹。
明军方面对虎思斡耳朵内所有权贵进行了严厉审讯,连他们什么时候贪污多少钱或者草菅人命的事情都给审问出来了,也没有得知任何逃生通道的消息。
到此为止,苏海生才基本上相信西辽承天太后耶律普速完是真的死了。
他为此感到惋惜。
而西辽权贵官僚们和军官士兵们虽然对耶律普速完多有埋怨,但是她真的死了的时候,他们还是为她哭泣,为她感到莫名的哀伤。
这场王宫大火烧死的人不多,更像是耶律普速完为了自己特别放的一把火,燃烧范围不大,所以被明军较为轻松地扑灭。
西辽王公贵族们基本保全,除了之前夜袭被杀死的那群人之外,并没有谁因此而死。
但是耶律普速完的死也宣告着西辽作为一个完整国家的正式覆亡。
此时,是洪武十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苏海生答应了这场覆灭西辽国的战争,作为西辽的灭国者,作为西域的收复者,他的名字将永远留在史册上,为人所敬仰。
这场战争之后,明军控制了整个虎思斡耳朵,也因此得到了整个虎思斡耳朵的一切。
包括西辽官方和王公所储藏的全部财物、粮食、军事物资等等,以及官方文件、王室用具、礼仪物品等等等等,其中黄金和白银的数量特别巨大,缴获之丰富,令人咂舌。
因为西辽王公贵族们的集体投降,他们的私人财物也被明军宣布全部剥夺,成为明军的战利品,有王公贵族提出抗议,被明军驳回,有人试图逃跑,被明军抓了回来,当众斩首。
虎思斡耳朵守军投降者中有为此而骚动者,被明军全部消灭。
于是虎思斡耳朵的局势才真正恢复平静。
对于这些西辽俘虏们的某种态度,苏海生觉得非常无奈,就喊来萧朵鲁不与他谈话,让他对俘虏们讲明白一些事情。
“作为战俘,全部的财产成为战胜者的战利品,这是正常的事情,你们再怎么主动投降,也是战俘,明白吗?”
萧朵鲁不谄媚的笑着,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但是他还有一些想法。
因为他们这群人是最熟悉西辽这个国家的,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大明在战后建立起大明对西辽故土的统治,为此,萧朵鲁不提出了自己的一系列看法。
包括安抚官员、权贵,安抚旧军队和地方官员、部落首领之类的一系列内容,他认为这些举措有利于尽快恢复西域之地的稳定。
对此,苏海生表示费解。
“大明自己攻克的领土,为什么需要你们来提建议,你们是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自觉,西域之地,大明自会派遣官员前来处置,你们就不要多说什么了,你们的处置很快也会下来。”
对于苏海生的表态,萧朵鲁不感到惊悚且不理解。
难道说明国根本没有打算利用他们尽快恢复西辽故土的平稳?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且根本不打算任用他们继续做人上人?
苏海生没有说更多的内容,直接把萧朵鲁不赶走了。
他和全体西辽权贵、官员还有高级将官们都只有十分简单的待遇,和正常战俘没有任何不同,倒不如说比起他们,普通战俘士兵在苏海生眼里才更有价值。
他的军队里中有不少契丹人,还有一些契丹人指导员的存在,所以他就安排这些人去和西辽底层士兵接触,谈话,聊天。
同属契丹人,苏海生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然后他们真的有很多共同语言。
这些契丹人指导员将自己如何成为明国人并且加入明军然后获得新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告诉他们大明没有压迫、剥削和歧视,大家不分族群,只有阶级。
他们耐心地给西辽士兵讲解明国的一些基本常识,讲解一些明国的政策,并且给予他们很不错的饭食,以此渐渐消融了彼此之间的隔阂。
西辽士兵开始愿意和契丹指导员们讲述他们的出身和过去,讲述他们遭受的苦难,契丹指导员则鼓励他们把过去的苦难说出来,大声的倾诉,这样才能感受到解脱。
这一系列的流程在复兴会内部早就不是新鲜事儿了,军队里的指导员尤其擅长,可西辽士兵哪里经历过这种流程?
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诉衷肠吐苦水的环节,而随着流程的深入,被俘获的西辽权贵高官们也就要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了。
虽然中都关于处置这些西辽战俘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到,但是这不重要,除了极少数重要人物,明军对于处理这些高层战俘的手段都是一致的,这是明军内部的传统。
洪武十年十二月初五日,诉苦大会和公审大会就在虎思斡耳朵开始举办,第一批中低层军官被拎上了公审台。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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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四百六十五 跨越四百多年的岁月沧桑
苏海生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习惯了。
对付金军、西夏军、宋军还有草原上各部族的时候,政工干部们都做得非常好。
于是明军群体当中也不断多出除了汉人之外的其他族群的士兵、军官、指导员,比如契丹人,党项人,渤海人,奚人等等。
这充分证明明军的战俘政策和明国的民族政策是非常成功有效的。
他相信军队里的政工干部能做好这件事情,他现在最关心的都不是这件事情,而是成功逃亡到西喀喇汗王国的西辽军队主帅萧斡里剌。
东西两个喀喇汗王国原本是独立国家,东部汗国和西州回鹘一样,被耶律大石征服。
西喀喇汗王国原本是塞尔柱帝国的附庸,耶律大石和塞尔柱帝国决战获胜之后,西喀喇汗王国也随之成为西辽的附庸国。
不过和西州回鹘也就是高昌国一样,耶律大石没有覆灭他们,而是选择让他们成为附庸国,维持原先的存在,采用较为温和的统治手段,满足于征收较低的赋税。
因为这种温和的统治手段,使得西辽的附庸国都比较喜欢耶律大石,愿意臣服于西辽,不怎么闹事。
而眼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西辽完蛋了,东喀喇汗王国的一部分军队在曲先地区被苏海生消灭,剩下一部分力量处在姜良平的攻击路线上,想来凶多吉少。
但是作为另一个附庸国存在的西喀喇汗王国还存在着,这样一来,西喀喇汗王国处境就很尴尬了。
狗子还在,主人没了。
该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事情,苏海生这边其实没什么想法,因为之前和花剌子模国的约定就是以虎思斡耳朵、巴尔喀什湖和葱岭一线作为帝国疆域分界线,往东属于大明,往西属于花剌子模国。
等于西喀喇汗王国这个西辽的附庸王国已经属于花剌子模国的势力范围了。
大明不干涉,不越界,对他们没有兴趣。
说实在话,这绝对不是苏咏霖固步自封,也不是苏咏霖大发善心,而是在枢密院和财政部的联合计算之下,得出来目前大明的实际控制极限最多只能到这个区域,再往西,就有问题了。
要么大明迁都长安或者洛阳,要么就得放弃,否则直接超过帝国极壁,统治也没有什么意义。
当前的交通通讯状况尚未得到实质性突破,明国虽然在思想意识上已经进入近现代文明环节,但是在科举技术方面还处在前近代环节。
在新的动力设备和通讯设备实现突破之前,这一情况不能改变,这是明国的现实问题。
就交通和通讯环境来看,明国现在的状况也就是唐朝极盛时期的状况,把势力扩充到西域葱岭一带就是极限了。
所以无论怎么看,虽然西喀喇汗王国的国土和人口状况都还不错,但是明国属于鞭长莫及的状况,也就不图谋了。
花剌子模国好歹也算是出了一点力,虽然这个力出的有点拧巴。
苏海生已经得知花剌子模国在之前的决战中惨败给了西辽,要不是他们及时率军赶到威胁虎思斡耳朵,花剌子模国现在估计已经跪下唱征服或者彻底亡国了。
尽管如此,明国出于现实考量,还是决定履行之前的约定,把西喀喇汗王国的处置权交给他们,听凭他们自己处置,只要他们不越界来犯,明国就不干预。
当然了,前提是花剌子模国必须要履行自己之前的承诺——为明国提供一半数量的军费。
说实在话,苏海生并不觉得被西辽打成狗的花剌子模国有能耐降服西喀喇汗王国。
这个王国虽然是西辽的好大儿,也在之前的比什凯克大会战中损失惨重,可花剌子模国同样损失惨重,大家都被打成狗,谁比谁更好?
如果花剌子模国不能降服这个附庸王国,那么属于战争约定当中的这块土地能否被它所拥有,还真就是个未知数。
搞不好这一战下去,西喀喇汗王国就要恢复独立和花剌子模国唱对台戏了。
那中亚地区就特别好玩了。
反正在有新的局势变动之前,苏海生不打算搞什么大动作,他要在虎思斡耳朵休养生息,然后整顿一下西辽直辖地和高昌回鹘之地的民政状况,再看看军事布防人物该怎么处置。
在朝廷的行政团队抵达之前,他有着将这一地区恢复稳定的义务。
于是他一边处置军务,一边打探姜良平方面的消息,打算问问姜良平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当然,结果毫不意外。
洪武十年十二月十九日,苏海生接到了姜良平传来的军事情报,说他已经成功完成自己这边的军事任务。
他成功消灭了控制这一带的东喀喇汗王国,攻克斡端地区,将东喀喇汗王国王室权贵全部消灭、俘获,并且进一步率领明军全据葱岭,该做到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
如此一来,东喀喇汗王国也就在事实上亡国了。
从沙州出发一直到葱岭地区,姜良平占据了八座城池,建立了八个军事补给点,设下了数以万计的路标和水资源补充点标志,绘制了非常详细的地图,为后来者做足了功课。
除了东喀喇汗王国,这一区域各个部落敌对者也被他全部剿灭,总共歼灭敌军三万八千余人,俘获部众二十万余,战果还算不错,但是和想象中要打艰难苦战的预计差了很多。
这里根本没有强大敌人,缺水的危险都比敌人的危险大得多。
七万明军有大量余裕可以建设驻军补充点,包括在葱岭建立完善的防御机制,这一切都是够用的。
而且很有意义的是,他率军翻山越岭驱逐敌人、占据葱岭之地的交通要道之时,发现了一处充满岁月痕迹的军事遗址。
他们在这里中发现了一些被埋在地下的箱子盒子,打开来一看,发现了一些木牌、羊皮纸。
根据木牌和羊皮纸上依稀可见的内容,他们发现这其中有开元某某年的年号的记录。
因为《中原西域记》的普及和教育,明军基层士兵普遍具备相关的历史知识,他们都知道开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于是基本确定这是唐代遗址。
他们进一步推断这里很有可能就是唐代开元年间设立的葱岭守捉的军队驻地,是四百年前中原治理西域之地的先驱者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开元中期,唐在葱岭设下葱岭守捉,安排军队驻守葱岭,对西部边陲进行切实有效的统治。
除了这些东西,士兵们还发掘出了一些已经蚀锈的无法使用的刀剑,还有弩机、箭矢、盾牌等等,都已经锈蚀不堪用。
但是其中也有几把有鞘守护的战刀,拔出来的时候依然光亮如新。
恍惚间,跨越四百多年的岁月沧桑便随着刀身的反光映入了士兵们的眼中,进一步沉入心底里,再也忘不掉。
时空间的界限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虚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