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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三百四十八 我们斗不过,躺平还不行吗?

    比起泉州,广州有着并不逊色的城市建设和异域风情。

    泉州那块主要有很多高丽日本以及中东、欧洲的商人,而广州这里则集中着很多东南亚地区乃至于印度地区的商人,二者侧重并不一样。

    苏咏霖在这里视察了广州的市政,视察了这一带地区的交通状况和农业生产状况,主动和城市里的市民交谈,也外出和周边乡村的农民们交谈,更会与海上渔民交谈。

    通过一番深入了解,苏咏霖发现广州地区的情况和杭州、泉州等地方还不太一样。

    明国通过二次明宋战争获得广州的控制权之后,也实行了复农政策,劝农劝耕,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市民人数并没有显着下降。

    经过苏咏霖的实地考察和当地官员的汇报,苏咏霖发现这是因为开发较晚所导致的问题。

    因为开发较晚,人口不多,所以这一地区的人口和土地之间的矛盾还不是很大,且主要人口集中在珠三角地区,珠三角以外还有十分广大的待开发区域,远没有到杭州泉州那一地区的恶性内卷的程度。

    当然,这里绝不是什么人间仙境,阶级矛盾同样尖锐。

    没开发的土地的确还有很多,但是已经开发的土地大部分都在地主豪强手里,普通农民要么选择开荒,要么选择进城务工。

    开发土地不是说今天一把火一烧就能开始种地了。

    从一块荒地到可以生长粮食的良田,要经历很多道流程,要翻土,要排水,要除草,要施肥,许多许多步骤,起码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来伺候土地,期间需要付出的成本非常大。

    地主豪强们拥有最强的资本,本该承担这一工作,但是他们不,他们不想承担开垦成本,他们想白嫖。

    于是他们就串通官府,抢夺自耕农们辛辛苦苦已经开垦好的土地,逼着自耕农承担开垦成本,他们坐享其成。

    自耕农们斗不过有官府拉偏架的地主豪强,只能被迫离开家园,重新找荒地开垦,废了老牛鼻子劲儿终于开垦成功了,付出不知多少精力和时间乃至于生命,终于,荒地变成良田了,可以产出粮食了。

    结果地主老爷们笑眯眯的又来了。

    时间一长,自耕农们发现自己根本保不住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土地,所有投入成本全都白费了,根本不可能翻身致富。

    于是他们放弃了挣扎,躺平,进入广州城谋生,不做农民了。

    于是岭南之地的开发进程就缓缓停滞下来,在没有新的韭菜南下进入这一地区并且天真的进行开垦之前,这一地区的开发程度将长期持平,很难继续推进。

    除了极少数【良绅】会拿出一些成本组织农民们开垦荒地之外,大部分地主豪强们都不会费时费力开垦荒地。

    只要还有自耕农,他们就能通过自己的权势做无本买卖。

    能躺着挣钱,为什么要下地劳动?

    自耕农们被地主们剥削的差不多了失去开发荒地的动力了之后,地主豪强们也不会拿钱出来开发皇帝,而是开始摆烂。

    大家一起躺下不作为,反正让我们出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钱的。

    这种状态再叠加上岭南地区的自然环境,便长期被中央政府无视,视作蛮荒苦热之地,不愿意投入资源,遂长期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这一现状其实也给明国带来了不少麻烦。

    到明国控制广州的时候,首先就把在战争中获得的土地整理一下,准备分给农民耕种,先建立一批新农村做示范区,然后再发动土地革命,号召农民们站起来反抗地主。

    然而他们却发现广州城内数量庞大的市民之中愿意回去做农民的人并不多。

    很多市民更加愿意经商做生意出海,反倒不愿意做回农民耕田种地了。

    虽然经商出海做生意风险大,但是回报也很高。

    有些人运气好,收入比做农民高多了,也有些人运气更好,人也聪明,靠着出海经商赚了大钱,过上了很好的日子。

    广州港商贸繁荣,货物吞吐量全球独一档,只要去港口,只要是个劳动人口,总能找到活做,而且收入还不算很低。

    稍微省着点,攒点钱,苦个几年,自己也能混条船做做小生意,或者开个店铺卖点吃的喝的,也能赚钱。

    然后就能张罗着娶媳妇儿生子了。

    在这种地方民间嫁娶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遑论很多穷苦人家卖儿鬻女,价格低廉,买个媳妇回去传宗接代并不是难事,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而做农民……

    你明国说的好听,土地是我们的,鬼知道你啥时候又要把土地收回去变成你们的,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头来啥都得不到。

    开垦荒地那是更不可能,不可能开垦荒地的,这辈子都不会开垦荒地的,只能打打渔做做生意啥的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靠着汪洋大海,总不至于被饿死。

    分土地之类的鬼话我们听的多了,当年那群地主就是这样做的,我们斗不过,躺平还不行吗?

    除非你们把大海都给收走,那算你们本事。

    不少官员和复兴会会员去给市民们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市民们阴阳怪气一顿,表达了充分的不信任感,所以一点脾气都没有。

    为此,他们在心里已经把那些该死的地主老财骂到了祖宗十八代。

    可是骂归骂,整个广州的劝农劝耕工作还是很不好做。

    一直到苏咏霖抵达广州之前,官府都没有大规模展开土地革命,手中掌握的开垦好的成品土地也没有完全划分出去,更别说组织人力开荒了、扩大生产了。

    只有复兴会员和驻军能在官府的请求下帮忙开垦荒地,其他除非花钱雇佣人手,以做工的方式让市民帮着做农活,还要日结工资,否则招募职业农民是招募不到的。

    这种情况一点也不好。

    所以苏咏霖抵达广州之后,在农业问题研讨会上,甚至有人提出干脆重整行业生态算了,总不能让土地就那么荒芜着,做生意赚再多的钱,也不如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重要,重农抑商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应该限制城市人口从事工商业,用法律把他们赶回农村做农民。

    对于这种想法,苏咏霖感到了错愕。

    他不知道为什么广州的官员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然后便是怒火上涌,大发雷霆。

一千三百四十九 那我就要怀疑你们做官的动机

    在苏咏霖看来,广州发生的这一切让他十分的不能理解。

    看到广州的情况之后,他觉得非常恼火。

    “民众是真的不愿意耕田种地吗?若不是他们觉得从事农业的风险比商业大,收益比商业低,谁愿意在大海上飘来飘去风吹日晒,一不留神还要遇到海上风暴和海盗?

    耕田种地难道不是最安全的吗?民众却认为从事海贸行业更好,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被地主豪强逼得太惨了啊!官府不去想办法获取他们的信任,却要反过来用政令强迫他们,你们是谁?南宋官僚吗?”

    苏咏霖狠狠的拍桌子,怒斥广州官府的官员们。

    “我们是大明官员,是复兴会员,是革命者!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是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让民众感到轻松和快乐的新世界!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吗?”

    感受到苏咏霖的怒火,广州官府官吏和当地复兴会组织的会员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苏咏霖环视一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

    “就我们之前在杭州的工作经验来看,城镇市民往往还是有很强烈的回归乡土的愿望,广州之所以不同,一是开发程度不够、开发成本过高,二是官僚和地主豪强的剥削压迫太狠,有自然因素,也有阶级矛盾。

    解决问题,就要朝着自然因素和阶级矛盾的方向去解决,而不是一拍脑袋,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看问题,要看本质,要从本质上解决问题,你们都是学习过这些理论的,不该不知道。

    如果你们看不到本质问题,那我就要怀疑你们到底学到了什么,如果你们看到了本质问题却不想办法去解决本质问题,而要用其他的方式来掩盖本质问题,那我就要怀疑你们做官的动机。”

    苏咏霖这话说的不是很用力,相反,有点日常谈心聊天的感觉,但是在场的没有谁觉得这真的是谈心聊天。

    他们尊重这位主席,仰慕这位主席,对他的功绩佩服得五体投地,视之为天上人,但是他们也都清楚,这位主席曾经发动过两次大清洗,一次对外,一次对内。

    每一次都是人头滚滚。

    苏咏霖当然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刻意的威胁他们,而是真的看到了问题所在,打算做点什么。

    随着明国国土范围的扩大,一些早期被掩盖的问题现在也逐渐浮现出来。

    国家建立前期为了满足国内行政需要而大规模加速培养的一些干部和官员显然有那么一部分不称职,仓促的快速的短期培训也让相当一部分投机分子混了进来。

    两次大清洗之后,吏治状况有所改善,旧官僚被成建制铲除,内部的腐败分子和投机分子也遭到了打击。

    但是很显然,问题依然存在,且随着明国不断扩大疆域,对行政官员和复兴会员的需求更大,使得过去存在的问题现在一样存在,甚至还有扩大化的趋势。

    一些原本业务能力不到家或者干脆就是在滥竽充数的家伙也被安排到了实权职位上做事,这就使得明国全国的国家行政治理上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广州的农业问题本来应该得到更快更好的解决,就过去的很多情况来看,若是有经验的官员和有经验的复兴会员办理起这些事情来绝对不难,至少不会拖到现在。

    但是直到自己来了,问题居然还是拖着,没有实际深入的解决,广州复兴会甚至连正常该做的土地改革工作都没有做好。

    从官府到当地复兴会,都有失职的问题,都有不作为乃至于懒政的问题。

    或许他们并没有贪污腐败,但是懒政,一样是他不能接受的。

    而更让苏咏霖感到不满意的,是广州的行政团队与复兴会组织团队是当初朝廷吏部和复兴会组织部一起选拔出来的。

    为什么泉州的复兴会团队做的非常好,而广州的复兴会团队却做不好?

    他们的不作为和失职,是否也显示出了朝廷吏部和中都复兴会组织部在选人方面的问题呢?

    这些事情自己并没有听说,也没有得到有意义的报告。

    天网军设置在当地的行动组到底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把过多的精力都放在对外收集情报,而忽视了对内的侦查工作?

    种种问题从表面上来看不过是一个州的政务推行不畅,但是从苏咏霖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从中央到地方,从官府、复兴会再到天网军三个层面上的问题。

    是全面的问题所在,不单单是某个人的问题。

    看起来,这数年间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具体事务上而不是各机构的运行方面,已经使得某些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

    苏咏霖当场没有雷霆震怒,也没有说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假装将此问题轻轻带过。

    他打算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看看他们能不能警醒自身。

    同时也要观察一下到底是哪些人认真办事,哪些人滥竽充数,哪些人真的学到了东西,哪些人心怀不轨。

    自上次大清洗过去数年之后,某些人又开始懈怠了,某些人觉得有机可趁,又开始蹦达了。

    全国的官员干部队伍里,有一些人可能从来就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只是风云际会稀里湖涂,他就混入了队伍里面。

    苏咏霖开始暗暗打算,但是明面上,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对广州官府、复兴会组织的督促,要求他们做出检讨。

    颇有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感觉。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数日之后,整顿了一下自己掌握的一些讯息,苏咏霖再次开启了会议,提出了自己对这一问题的其他角度的看法。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特殊的角度。”

    苏咏霖开口道:“岭南地区本来开发就晚,人口也不多,实际上不管是农业人口还是商业人口,都是不足的,总体来看,商业人口更加不足,难得有那么多愿意做生意愿意出海的商业人口,为什么要限制他们?

    反正咱们也是要大搞海贸的,强行让向往海洋的他们回去耕种土地,只会让他们不满,天下永远也不会缺少愿意耕种土地的人,但是敢于想着大海扬帆起航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

    苏咏霖从另外的角度思考问题,发现了这群广州市民们的可贵之处。

    他并不打算将他们全部强制赶回到土地上做农民,而是打算发挥这群人的长处。

    在他的计划里,是要建立一条相对稳定的大明国自己掌控的通往外国的商业航道的,这条航道自然需要很多的海外聚居点,海外聚居点需要人常驻。

    这不就是最合适的一群人吗?

    不仅是他们,还有泉州、杭州的一部分人,也对海外有着莫名的向往,是这个年代极为少见的拥有“海洋之心”的大陆居民。

一千三百五十 广州通海夷道

    在这个年代,能从农业社会里面拖出来一群向往着海洋、愿意在大海里折腾赚钱的人,不容易。

    这种海洋之心对于大陆民族来说,确实难得。

    尽管出现这种海洋之心的原因多少让人觉得愤慨,但是既然出现了,他们本身也不太愿意回到农业生产当中去,那也没必要强逼着他们回去。

    开拓海洋同样是大明未来的国家战略。

    所以苏咏霖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而是直接开始和广州市舶司的人员就目前可以掌握的航道进行分析,为大明完全掌控的航道做前期准备工作。

    一旦开始建设对航道的掌控,到时候居民聚居点和海外驻军基地都是要安排上的,移民到海外居住也是必经之路。

    “就目前可以得知的是,早在前唐时,广州这边就有一条成熟的,号称为广州通海夷道的航道,从广州出发,可直抵黑衣大食国的国都,数百年间,通道未曾断绝。”

    广州市舶司的官员拿出一份一看就上了年头的时人手绘地图,将这份地图交给苏咏霖。

    苏咏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便拿出自己携带的世界地图对照着看,才稍稍看出一些模样来。

    大体上便是从广州出发,沿着东南亚海岸线,通过马六甲海峡,再前往孟加拉,然后绕行整个印度,折向西北方向前行,过霍尔木兹海峡,便可以抵达目的地。

    除此之外,这条航线还能通往埃及和非洲,间接和欧洲产生关联,联通亚欧非三大洲,途经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将中国商品带向全世界,卖出堪比黄金的价格。

    苏咏霖看过之后,缓缓点头,十分感慨。

    “古人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但是正确的事情也做了不少,这条航道的开辟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有意义的,将来若要把海贸做大做强,我们就要把这条航道牢牢控制在手里。”

    “控制在手里?”

    于兴言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动用水师控制航道?”

    “那是自然的。”

    苏咏霖点头:“海贸航道,对于我们来说,对于从业者来说,便是生命线,哪有自家生命线自己不去掌握在手里的道理呢?

    大明水师强悍,难道只用来看守门户?窝在港口里不出去?怎么可能呢?水师……不,海军!海军是开拓兵种,不是守户之犬!”

    苏咏霖手握成拳,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沉声道:“自己的生命线,必须由我们自己掌握在手里,这是黎民百姓的福祉!

    他们用税收养起来的海军,必须要为了他们的幸福生活而战斗,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这条航线若能牢牢掌握在手,对于我们来说,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接下来,苏咏霖便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很简单,就是沿航线周边地区的人口聚居点和驻军基地。

    大明需要挑选这条航道沿线陆地上地理位置重要的地方作为大明的驻军基地,不仅要建设海军港口,也要建设居民聚居区,然后派驻陆军戍守,以此为支点和海军一起捍卫海贸航道。

    这些海贸航道沿线上的支点兼具海军港口、陆军基地、市民城池、农民农耕区和商人自由贸易区等多重功能,所以不仅需要陆军和海军,也需要相当数量的人口。

    这些支点就等同于大明的海外领土,需要人口去经营,去生产,为当地驻军提供粮食,也为沿途经停的各国商人船队提供一些商业性质的服务,赚取一些费用。

    这样的支点海港城市,苏咏霖打算建立十几个。

    当然不是短时间内建立起来,而是慢慢来,先让水师船队带领专业航海人士前往航线沿途进行侦测,挑选合适的地区。

    若是无人荒地,那就派人开发,占领,自然而然就是大明国的。

    若是有人那就再说,花钱买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支点城市一旦建立起来,其实不单单可以用于商业航海,完全也可以以此为后盾,在当地发展复兴会组织,作为复兴会发展壮大的支点,形成一条沿着商业航道而形成的思想传播链。

    这条传播链一旦形成,便能够将明国的影响力辐射到商业航道沿线,大大增强明国在全世界的存在感和影响力。

    苏咏霖是很期待那样一天的到来的。

    对于苏咏霖所阐述的对未来的一些设想和成果,广州市舶司的官员们和财政部的官员们十分在意,并且引起了他们的广泛思考与讨论,最后达成共识,认为苏咏霖所描述的未来很有意义。

    只不过这其中需要投入的钱财或许不是一个小数目,或者说,是一个堪比黄河改道工程的大数目,从无到有建立居住点和驻军点到底有多花钱,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于兴言委婉地提出这一点,希望苏咏霖多做考量。

    苏咏霖对此只是连连摇头。

    “要想马儿跑得快,又不想让马儿吃上好的精饲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若要得到,就要舍得投入,每年海贸能给大明带来那么多的钱财,可是只是钱财又有什么用?

    钱又不会繁衍生息,花出去才有意义,大明国内能用到钱的地方就那么多,钱太多,只会让钱变得不值钱,若要维持一个良好的局势,把钱花出去,从外面的世界获取更大的回报,本身也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于兴言听了,缓缓点了点头,再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其余的官员们也是一样,再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苏咏霖在为政之道上并不独断专行,在复兴会内部也推行内部民主,倡导会员们对决策的质疑和询问,号召大家踊跃质疑,踊跃提出补充意见。

    不过从立国开始,苏咏霖所做出的判断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一直都是正确的。

    大家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苏咏霖所做出的正确判断所带来的好处,也因此,大家对苏咏霖所做出的判断有着相当强大的信任度。

    他这样说了,那么我们按照惯例提出一些有的没的,接着就要这样相信,并且要努力推进,然后,就能得到好的收益。

    不管苏咏霖主观上如何的反对个人崇拜,但是客观上来说,整个明国社会的各个阶层中对他的个人崇拜已经无可避免的建立起来了。

    朝廷内部、复兴会内部还有军队内部都是如此,哪怕在民间上,给苏咏霖建立生祠的地方也并不少。

    跟着他,按照他说的做,就能成功,就能赢,就能活得更好。

    谁不愿意?

    看着官员们眼中对他毫不掩饰的信任乃至于一丝丝狂热的情绪,苏咏霖感觉到了这种他并不喜欢的情绪存在,他想要做点什么,可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去做。

    他的革命本来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存在,是他强行把这个概念带到了这个时代,作为革命理念的来源和革命事业的正当性的象征,苏咏霖本人对这个国家和这份事业的影响几乎是决定性的。

    他好,革命就好,他不好,革命就不好。

    这一切真的就那么简单。

    在他没有把握让革命事业成为一种可以被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接受的存在之前,他无法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的身份上。

    他必须以一种近乎神明的存在引导人们向前,以确保无数人流血牺牲开创的事业不被颠覆。

    至于这个时间的长度究竟是需要他穷尽一生,还是运气好能够留下一些属于他自己的时间,那可就真的无法捉摸了。

    苏咏霖自己也不知道。

一千三百五十一 他高估了自己的对手

    这场会议结束之后,苏咏霖秘密召见了在岭南地区活动的天网军第三行动组组长马子昂,向他问责。

    苏咏霖要问他为什么没有把广州地区出现的一些问题上报到中央。

    马子昂对此感到很不安,向苏咏霖谢罪,然后说出了他的难处。

    “自洪武六年开始,天网军总部就开始命令第三行动组把主要调查方向从岭南内地转移到岭南以南的各国内部,尤其是南越李氏,还有占城国,也包括真腊国,最远的,还有三佛齐国。

    不仅如此,第七行动组在川蜀行动的时候,也有一定数量的第三行动组密探前往支援,人手进一步减少,虽然第三行动组也有侦察地方官员违法行为的职责,但是人手上确实有很多不足,因此……”

    “这都是天网军总部的要求吗?”

    “是,这都是天网军总部的明确要求,第三行动组是听从命令办事。”

    苏咏霖听了马子昂的解释,感觉略有些无奈。

    密探间谍的培养其实不比培养一个干部要容易,甚至在天网军成立早期,很多骨干人员都是复兴会干部转职过去的。

    且除了苏隐等少数创始人是自小受到苏家培训做专业间谍的,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目前整个天网军体系内的密探人数其实并不多,十三个行动组,总人数还不到六千。

    之所以天网军的眼线能遍布天下,是因为很多天网军密探往往能在他所处的行业之中或者环境之中找到合作者,在他们知情或者不知情的状况下让这些外围成员帮忙。

    至于成员的增长,主要就是靠老带新,推荐加入,密探们从外围成员中挑选优秀的、能力很强很有天赋的发展为正式的天网军密探。

    早期明国经费紧张,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能办事,天网军的人才培养主要靠自己,一直到洪武五年,天网军下属的密探培训学校才由财政部秘密拨款,秘密组建起来。

    一系列天网军外围成员被推荐到培训学校里学习,一些密探本人也选择到学校里接受深度再教育,提高业务水平。

    到此为止,天网军才有堪称是稳定的后备人才培养体系。

    大家忙里忙外,都是希望为大明国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密探,对外刺探敌国情报,对内揪出贪官污吏叛国者。

    只是人数目前来说还是有限,培养速度没那么快,很多方面都是人手紧缺。

    且他们当然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否则朱元章就能靠锦衣卫治国了,带英也不至于在拥有军情六处那么“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的前提下还被苏联渗透的单向透明。

    说穿了,情报组织挽回不了国家的灭亡,特务头子再强,也不过是一把匕首。

    于是苏咏霖伸手扶起了马子昂,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是对你们有太大的期待了,很多时候,官府和复兴会方面不能给到我的讯息,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们,相比于外部的威胁,我更关心内部的混乱。

    说白了,我完全不认为现在还有哪个国家能够从外部威胁大明的安全,大明军队足以碾碎他们,我所担忧的,无非是内部的一些混乱让我们不攻自破,所以我才需要你们。”

    马子昂面色羞惭。

    “属下无能,才让主席忧心。”

    苏咏霖摇了摇头。

    “这不全是你们的问题,也有我的问题,情报虽然重要,但是总有情报办不到的事情,子昂,你不要太自责,我会想办法给你补充人手的,总而言之,外部要刺探,内部更要紧盯。”

    “我明白了。”

    马子昂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离开之后,苏咏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这件事情视为重要的国家隐患。

    和干部问题一样,目前来看,整个明国内部问题主要就体现在干部人数不够且素质良莠不齐这件事情上,很多地方上的问题都可以归咎于这个原因。

    而这个原因又要牵扯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苏咏霖起事成功速度太快,完颜亮神一般的操作让金国崩溃太快,以至于苏咏霖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足够多的干部,就要开启治国进程了。

    最开始,苏咏霖是打算抓住完颜亮作死的窗口期使得革命站稳脚跟,在山东一带或者中原地区建立一个和金国对峙的政权,用五年或者十年的时间强大自我,打败金国。

    他当时确实也有短期内撕碎金国政权的想法,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最开始发现金国有崩溃趋势的苏咏霖曾经激动过,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感觉这未必就是绝对的好事。

    金国人坚持的时间要是长一些,那么就有相对充足的时间让他培养足够的干部,并且让这些干部拥有足够的斗争经验。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高估了自己的对手。

    他以为在自己的攻势下,自己的对手少说也能撑个五六年或者七八年的,谁想到仅仅三年,金国内部的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绑一块爆发了,直接把金国炸的四分五裂。

    苏咏霖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对付金国的手法过于犀利,以至于金国这个甚至还没有完成封建化的半奴隶半封建国家根本撑不住,所以过早的崩溃了。

    人家都崩溃了,自己要是不顶上去建立政权,不就是傻子吗?

    苏咏霖顶了上去建立政权,当时为了完成过度,以及不提前刺激南宋,他甚至还以光复军和中都总务局的名义治理中原与燕云,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正式称帝建国。

    因为缺乏可靠优秀的干部,苏咏霖不得不在明国建立早期接纳旧官僚旧士绅,由此引发了洪武二年和三年间的腐败大桉与第一次大清洗,继而为第二次大清洗埋下伏笔。

    之后,为了填补干部人数的空缺,在干部的培养上只能进一步加快速度,虽然苏咏霖多次强调要收紧标准,但是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收紧标准,完全就是自相矛盾。

    所以在实际执行上,根本就是放宽标准加快速度,以追求高速的干部产出,来填补目前日益缺乏的基层干部和官吏。

    这下饺子式的干部培养速度当然会引发问题,军舰和大海船可以下饺子,干部却不行。

    只是当前状态下,为了有人办事,苏咏霖也没有别的选择,况且高速培养出来的干部未必就一定不合格。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选择在未来发起多次整风运动,逐渐将这一批不合格的干部开除掉,以修正目前不得已而为之的错误。

    那么当前这种状态下出现的种种错误行为所导致的后果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错误的人和事给民众带来的痛苦由该怎么办呢?

    苏咏霖长叹一声,无奈地发现自己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一千三百五十二 改组天网军

    有些时候,苏咏霖也幻想过自己有什么特异功能。

    他甚至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超级龙傲天,大手一挥就能系统产出成批量合格的心中只有国家的干部去按照他的指示建立美好家园。

    可惜他啥也没有,只有他自己。

    为了推进革命,他做了很多事情,成就了很多前人根本不敢想的功业,却也为此埋下了不少隐患,现在隐患有爆发的趋势,不受他的意志而控制。

    所以面对这个局面,他只能默默吞下苦果,并且做好发动整风运动之后的人才储备。

    面对不受他的意志控制的隐患,他并非什么办法都没有,只是这个办法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长期多次的使用罢了。

    所以,现在复兴会干部培训班和中都的各类学校所培养的学子们,是未来的希望。

    他们是整个国家摆脱错误走向正确道路的希望,过去的错误不能穿越回去修改,那么就要寄希望于未来。

    年轻人,是未来的希望,年轻人,是早上的太阳。

    他们的光辉,必然能够驱逐掉一切黑暗。

    所以,要保护好年轻人,要教育好年轻人。

    这是一方面的事情,需要日后推进,而眼下就能做的事情,必须要在眼下完成。

    于是苏咏霖决定着手改组天网军。

    目前来看,天网军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对内对外的两个体系,这对应了苏咏霖早期对天网军的要求,比如第几行动组负责某个区域的情报探查之类的,

    但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职责划分和明显的人手不足等问题,使得在明国对外扩张势力的进程之中,很多原本对内的密探都被转向对外收集情报。

    从洪武元年大明建国开始,整个国家的主要动向其实就是对外扩张,虽然苏咏霖多次强调内部治理的重要性,可是对外扩张俨然成为不亚于内部治理的主旋律。

    在如此影响之下,天网军的主要业务转入对外情报侦察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别说眼下苏咏霖提出了大航海计划和海贸航道建设计划,这些都需要大量密探投入进去,人手紧缺,亟待解决。

    所以苏咏霖就在广州写信给苏隐,决定着手对天网军进行细致的改组,将一些之前没有理清楚的问题理清楚,划分天网军的职责片区,趁着现在有时间,让一切进入一个全新的状态之中。

    首先就是明确天网军的职责划分。

    天网军除却总部之外,明确分为对内和对外两个部门,设两个部长分别负责这两个部门的事情。

    对外部门分为东北组、西北组、西南组、海洋组四个组别。

    东北组负责高丽和日本的情报刺探,西北组负责西辽帝国和羌塘地区的情报刺探,西南组负责大理、南越、占城国等东南亚地区诸国的情报刺探。

    海洋组比较特别,负责的是除了这三个对外方向之外的大明商旅所能抵达的地方的情报收集,基本上跟随大明商船队、海军船队到处跑,到了什么地方就收集什么地方的情报,简单易懂。

    虽然没什么指向性,但是海洋组搜集到的情报反而很有助于大明分析世界局势,对于大明的世界革命计划很有意义。

    苏咏霖认为在当前趋势下,这四个组基本上满足了大明对外的情报需求,以这四个组的编制作为要求,对外侦查的密探人数需要得到控制。

    然后就是对内部门,分为辽东组、燕云组、中原组、关中组、两淮组、江南组、岭南组、川蜀组,一个八个组。

    这八个组也基本上能满足苏咏霖对地方的一些情报需求,其在编制和人数上基本上就被规定为对外情报刺探的两倍之多。

    完成了大体规划之后,苏咏霖把信送了出去,送出去之后没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好笑。

    对外刺探只用了四个组的人力,但是对内,他却用了八个组的人力。

    防内甚于防外?

    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用十二年的时间打造了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一支可以碾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竞争对手的强大军队。

    他可以非常自豪的对外宣称,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军队,但凡向他挑战,都会被他碾成碎片。

    神圣罗马帝国也好,英格兰也好,法兰西也好,亦或是阿尤布王朝、库曼汗国、古尔王朝、塞尔柱帝国,还是西辽帝国。

    苏咏霖可以自信的宣称,他们没有一个国家的军队是明军的对手。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就算他们全部联合起来,发动一起超强大的十字军、阿拉伯联军联合远征,苏咏霖都有信心能够在大明的西陲把他们全部碾碎,让他们化作大明经营西域的养料。

    只要他们过得来。

    那么既然军力上已经天下无敌了,大明就只剩下一个忧患了。

    内部忧患。

    强大的明国不会因为外部争端而被攻灭,却有可能因为内部腐败而分崩离析,因此,他用了两倍于对外的精力来监督内部,防止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这样好吗?

    还是不好?

    苏咏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这种行为。

    想了很久,他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干脆先不想这个问题了,先把南宋埋进土里,把碑立好,然后再说其他。

    事实上,当苏咏霖成功抵达广州的这一刻,南宋已经完全灭亡了。

    这场灭宋战役打了很久,前后数年,打了三次,终于走到了终结之时。

    当然,这不是因为南宋很强,明国不能一口气吞掉它。

    如果没有崩坏的黄河成为阻碍,那么苏咏霖就会选择养精蓄锐三年,在洪武三年或者洪武四年的时候发起干脆彻底的一次性灭宋战争。

    南宋挡不住他,一定会全面失败。

    那样的话,明灭宋一定是一场辉煌的全面战争式的胜利。

    只是崩坏的黄河的存在作为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牵制住了苏咏霖和明国的步伐,使得苏咏霖不得不用五年多的时间将它完成改道,消除它对明国豪情壮志的负面影响。

    南宋之所以还能苟活到洪武八年,也是是因为此。

    现在,它灭亡了,不复存在了。

    对于这件事情,苏咏霖还是稍微有点情绪的。

    宋作为中国历史上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葩存在,不仅让中国的经济文化科技发展到了中古时代的顶峰,更创造了很多数百年之后的后人都无法达成的成就。

    但是在军事和政治上,这个王朝却又是那么的脆弱、反动,以至于两度死于耻辱,更是以一己之力将中华文明拉入深渊,难以挣脱。

    但是在这个由自己创造的位面,苏咏霖相信这个位面的宋也许不会给后人带去那么大的精神分裂式的折磨了。

    因为它最终覆灭于革命之明国,而不是蒙元帝国,它的最终覆灭没有带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巨大破坏,明国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江南大地的元气。

    南宋的统治阶级和协作阶级被明国发动大清洗,从洪武八年八月清洗到了洪武九年十月,在整个江南的范围内荡平了整个剥削阶级。

    土地改革深入到了明军所能控制的每一个角落,在这些角落里,一个又一个新农村诞生了,新农村的诞生,也预示着集体农庄在不久之后的出现,全新的生产关系也将降临在这片富饶的大地上。

    江南是幸运的,江南群众是幸运的,历史没有带来太多的遗憾,给后人留下的是宝贵的财富。

    苏咏霖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得起人们对他的期待的。

    所以在广州城内,在洪武八年十二月三十日、洪武八年的最后一天,苏咏霖挥笔写下了《大明灭宋记》,以宣示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已经确定,无可动摇。

一千三百五十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在这篇文章里,苏咏霖将灭宋的全过程,以及明国灭宋分三次的战略考量等等,全都写了进去。

    甚至于明国在南宋内部发展势力、策反儒家读书人加入复兴会然后对南宋反戈一击的事情也写了进去,并没有什么隐瞒。

    这是正大光明的正确的事情,应该为后人所知,无需隐瞒。

    苏咏霖要让今人和后人都知道,明国灭宋,不是单纯的军事胜利,也是政治和经济还有文化思想上的胜利。

    南宋之所以被消灭,是因为南宋全方位落后于明国,被明国全方位吊打,明国灭宋是时代的必然,更是革命胜利的标志之一。

    明国的胜利,光芒万丈!

    写完之后,苏咏霖下令把这篇文章通过各级渠道广布全国,让全国各地区的人们都能看到这篇文章。

    然后他下令将这篇文章凋刻成碑,准备随军行动,在明军彻底荡平全部反抗势力之后,将这块碑安放在终战之地,以示纪念。

    除了这些事情,苏咏霖还和在泉州的时候一样,大规模接见了旅居广州的外国商人,与他们做了一番比较深入的交谈。

    这里有南越李氏王朝的商人,有被称作真腊国的吴哥王朝的商人,有占城国的人,还有三佛齐王国的人,甚至还有从占领北印度地区的古尔王朝来的商人。

    他们国别不同,种族不同,身份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也完全不同,但是在广州,他们彼此之间却能大体上和平相处,不搞事情。

    这些商人多数掌握了说汉话的能力,苏咏霖与他们交流并不困难,所以苏咏霖很愿意与他们谈论一下他们的家乡。

    尤其是南越李氏王朝的商人。

    苏咏霖认为李朝是目前明国最主要的南疆威胁,苏咏霖很希望从他们的商人嘴里得到一些干货,来判断李朝有没有北上的意图。

    通过和这些李朝商人的交谈,苏咏霖得知李朝目前的政局尚且平稳,国家内部也没什么大的动乱,正处在一个和平稳定的时期。

    同时李朝内部对于中原、江南所发生的一系列战争,也有着较为明确的认知。

    他们知道明国大概的起家历史,知道明国推翻金国、攻占辽东、覆灭西夏的事情,也知道明国对南宋的战争。

    然后这个商人夸赞李朝物产丰盈,粮食产量很高,同时很仰慕中原文化,很想要和中原有密切友好的往来,希望大明国一统天下之后,也可以和周边地区保持友好往来的态势。

    这个商人明显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让苏咏霖明确得知他想知道的事情。

    而关于李朝内部的消息,还是苏咏霖通过当地天网军的线报得知的。

    通过当地天网军的努力,苏咏霖得知从明国逼迫南宋割让广州开始,李朝就知道了南宋被明国压着打的事实,并且由此加大了对中原消息的探查,且对明国有十分强的戒备心理。

    其主要原因当然是已经在广州港传了几年的《洪武政论》。

    这本书的内容太劲爆,又被南越本地商人和天网军密探兼职的明国商人带到了南越国内,已经小范围流传开来。

    当然主要是在南越的识字群体当中流传。

    南越社会上层和中坚阶层也是用能读写汉字的,对于《洪武政论》甚至不需要翻译就能看懂,这就是文化影响的好处之所在。

    所以南越上层社会人士看了《洪武政论》之后大受震撼,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明皇帝苏咏霖是个疯子,说不准有点什么大病。

    啥玩意儿都往书里面写,啥东西都能说出来,还能公开出版发售,生怕人家不知道王朝运行法则和权力运行法则,生怕人家不知道权力圈子里头到底都有些什么苟且钻营……

    这东西能广而告之?

    他们感觉要是有心人吃透了里头的东西,怕不是反骨直接当头盖骨用了,分分钟造反给你看。

    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李氏朝廷立刻下令全面封禁《洪武政论》,不准私下里传播,但凡有发现的,定斩不饶。

    这是很根本的原因。

    另外就是李朝尊奉儒家学说,从唐朝开始就学习中原王朝的政治体制,用儒家思想治国,也有科举考试,考的也是儒家经典。

    虽然李氏王朝的“皇帝”李天祚推崇佛教,但是在李朝的地位堪比诸葛亮的能臣苏宪诚非常推崇儒学,倡导儒家思想体系之下的君臣伦理关系,李天祚对此也不反对,儒家思想才是南越李朝的正统思想。

    然而明国不这样,明国把曲阜清算了一遍,否认儒教思想在治国领域的运用,认定儒教思想是罪恶的,用自己创造的一套革命思想作为国家的官方思想。

    那么对于李朝来说,明国就等于是异端。

    现在整个李氏王朝的高层权力圈子也是通过儒家学说作为重要媒介构建起来的,明国一旦介入其中,用他们的那套规矩取而代之,大家就都要被革了命了。

    又是《洪武政论》,又是否定、清算儒教思想,明国简直是异端中的异端,是个恐怖极了的国家。

    这是南越李氏王朝君臣们的一致看法。

    也就是明国强大,能把南宋压着打成渣渣,所以李朝不敢在明面上对明国唧唧歪歪,不然他们早就蹦起来和明国激情对线了。

    苏咏霖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包括高丽和日本在内,这些受到儒家思想影响的大中华地区的国家在明国公开反反对儒教思想并且自创一套治理体系之后,都是明面上不敢怎么说,但是内部早就把明国骂上了天。

    这些事情在他们内部都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也压根儿没什么保密意识,所以只要稍微派人接触一下他们内部,就能得到类似的消息反馈,这也让苏咏霖明确感到明国目前在国际上孤立的处境。

    他们的统治者都不傻,慑于明国强大的国力,嘴上是绝对不敢逼逼的,但是出于对同等情况的恐惧感,他们是绝不会接受这种思想在内部的蔓延的。

    据说高丽和日本早都已经禁止《洪武政论》任何形式的传抄本在国内通行了。

    他们或许并不明白苏咏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创一套理论体系并且重建一个新的社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从生理上反感苏咏霖和明国。

    尽管他们表面上还要尊奉明国为宗主国,接受明国的策封,但是对明国的一切,他们早就开始警惕了。

    双方之间的对抗其实已经在看不到的领域展开了。

    高丽和日本如此,南越李朝也是如此。

    但是和高丽、日本不同的是,以高丽和日本的现状,他们没有威胁明国边疆的军事能力,南越有。

    高丽武力孱弱,日本内部分裂。

    南越有统一中央,内部矛盾不足以威胁统一的中央政权,且有足够的军事组织能力,之前针对占城国的军事胜利就是明证。

    虽然南越未必会出兵挑衅明国,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千三百五十四 占城国的请求

    东南亚诸国虽然相较于明国来说是小国,可是他们的战斗力和农业生产力水平确实不低。

    在农业社会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优越的气候条件促进了文明的发展,东南亚诸国都是武德昌盛的存在,时不时就能和中原王朝对着干。

    宋元明清四朝,每一朝都和东南亚发生过战争,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尤其是蒙元帝国,在高纬度地区称雄,一旦到了低纬度地区,立刻就变得拉垮了起来,连续三次讨伐南越都不能获得胜利,反而损兵折将,之后还想发起第四次,结果皇帝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别说中国王朝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诸国在殖民时代早期也都曾遭到他们的迎头痛击,火绳枪、早期火炮什么的他们也同样拥有并且使用,打仗打得很频繁。

    直到工业化时代潮流席卷而来,工业化的带英、法兰西接踵而至,他们才被卷入其中碾成渣渣,自此一蹶不振。

    当前这个时代,可以算是东南亚诸国武德昌盛的年代,军队战斗力相当不错,苏咏霖有把握打败他们的正规军,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其一口吞掉。

    因为他的大明也是农业国,不是工业国,无法提供真正工业国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战争动员力。

    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勉励夸奖他们遵守法律缴纳赋税的行为之后,苏咏霖便打发走了南越的商人,接着接见了其他一些国家的商人,最后,他接见了占城国的商人。

    和其他所有国家的商人都不一样,占城国的商人除了献上礼品之外,还向苏咏霖提到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占城国王希望向大明称臣纳贡,建立非常纯粹的友好的宗藩关系,至于宋国……那是谁?不认识。

    第二件事情,是占城国王希望大明可以斥责李朝,让他们停止进犯占城国,停止这种以强凌弱的行为,挽救占城国于水火之中。

    对于这两个请求,苏咏霖有些意外。

    “这是正式的国家使节才会向我提出的请求,你们是商人,为什么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不只是苏咏霖,在场的市舶司官员也对此感到疑惑和不满——这可不在他们一群商人的责任范围之内,他们也没有在事前提起过这件事情,这明显是突然袭击,是搞偷袭、不讲武德的行为。

    占城国的商人显然对此早有预料,立刻下跪谢罪,向苏咏霖承认自己的错误,接着讲述了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他们确实是商人,但是因为在出发来广州之前得到了占城国王的召见,所以某种意义上也能算作是特殊使节,他们此来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寻机北上明国拜见苏咏霖,寻求外交上的突破。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北上,苏咏霖就自己来了,这可省了老大的事儿了,他们特别高兴。

    占城国王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要重新建立起大明和占城国之间的宗藩关系,通过称臣纳贡向大明臣服,然后换取大明对占城国的帮助。

    只要大明皇帝愿意下诏命令南越不要继续向南用兵,从而可以成功制止南越对占城的军事行动,那么占城国还愿意向大明皇帝回以厚礼致谢,世世代代称臣纳贡,绝无二心。

    苏咏霖听了他们的话,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着急,他这边会和官员们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该怎么做。

    “兹事体大,尔国与南越之间的矛盾,大明这边也需要认真调查实际情况之后再做决断,所以尔等稍安母躁,不必急于一时。”

    苏咏霖应付了一下这些占城商人,结束了这次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的谈话之后,便找来天网军负责人马子昂,向他咨询这里面的问题。

    南越和占城国之间的事情在灭宋成功之前不属于明国的核心利益范畴,本身也和明国没什么往来关系,苏咏霖精力有限,没必要关注。

    不过现在大明国的疆域已经推进到了这一线,还有未来的航海计划和革命计划,那么全方位了解一下东南亚的这些国家以及他们的现状就很有意义。

    古代中国长期以天下之中的天子之国自居,以四方国家为边远地区的蛮夷之国,怀着施舍的心态允许他们接触并且学习中原文化,等着他们主动过来寻求宗藩关系。

    中原王朝往往并不会主动前去寻找他们、了解他们,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四方来贺是常态,主动出去找则有失身份。

    至少官方层面这样的行为是比较少的。

    所以历朝历代的史书上对于世界各国的描述与朝代国名变迁都十分的模湖,对于他们的政治状态、风土人情什么的也是很少关注。

    而这些,都是苏咏霖需要关注的事情。

    天网军布置在岭南地区的分部除了了解岭南地区的情况之外,也有着了解东南亚各国与政治现状的职责,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对外刺探消息还成为了他们的主要业务。

    他们的密探和外围势力广泛以商旅的形式存在于当地,甚至通过学习当地语言结识当地人,然后利用当地人对政权的不满而吸纳当地人作为外围组织成员,发展更进一步的情报工作。

    也因此,天网军对于东南亚各国的民俗风情也了解了不少,并不单单着眼于政治状态。

    苏咏霖虽然对天网军过于重视外部消息刺探感到不满,但是并不认为刺探外部消息就不重要。

    马子昂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对东南亚各国的消息了解不少,甚至可以说是专家了,所以他未来也会是天网军西南组的重要负责人之一。

    通过马子昂的一番详细解释,苏咏霖算是大体上搞清楚了当前这个时期东南亚地区的政治生态。

    首先,这一时期国家明面上的国家没那么多。

    大理算一个,在缅甸地区的蒲甘王朝算一个,南越算一个,占城国算一个,然后就是真腊国和三佛齐王国。

    每一个都有点规模,每一个都有点实力,每一个都不那么简单。

    他们的国家政权组织程度不一。

    有的组织度高一些,中央比较强势,有较强的军事动员力。

    有的组织度低一些,地方豪强势力很大,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

    目前明国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南越和大理国身上。

    大理国在宋灭亡之前和宋的关系还是勉强过得去的,比和南越的关系要好,宋也承认大理国的独立地位,大理国也没怎么和宋呲牙裂嘴,双方维持着恐怖平衡。

    且就大理国的状态来看,其内部也有着诸多矛盾,中央未必强势,地方也有很多势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只要没有明确的外部危险,他们很难说会全面武装起来。

    与之相对的,南越李氏王朝可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存在了。

一千三百五十五 一个冷知识

    自打唐末五代时期从中国分裂出来之后,南越就非常的不安分,时常蹦达一下,想要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于是他们积极表现自己,北宋的时候和北宋掐,南宋的时候和南宋也有些不那么愉快的小摩擦,筹划着将岭南变成他们的领土。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体量想要完成蛇吞象的壮举恐怕有点小难度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内乱,内乱结束之后,就开始把目光往南边放。

    洪武七年,南越李氏重臣苏宪诚领兵南下,和占城国进行了一些物理上的不太友好的交流,给占城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占城国输了一阵,损失挺大。

    当然,占城国本身其实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国家虽然小,但是野心很大,和边上体量比它还要大上不少的真腊国相爱相杀很多年,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雨林战士无所畏惧。

    真腊国与之交战多年,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互有胜负。

    但是就在前几年,占城国内部也发生了一些小事。

    结果就是几年下来,一个被宋人喊做【邹亚娜】的东南亚小勐男成功干掉了原先的占城国王,自己做了新国王。

    结果邹亚娜王位还没坐热乎呢,南越军队就打来了,仓促之下,邹亚娜吃了不少亏,心里着急。

    他刚刚篡位,还没有得到国内广泛的认可,还没有成功整合内部坐稳王位,还没有把反对派全部塞到水塘里面淹死,自身政权还没有稳定下来,南越军队就来了。

    南越李氏王朝这帮老家伙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他这个好不容易篡位成功的小勐男,十分的无耻。

    但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正着急间,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占城国素来都是宋王朝的藩属国,只要你派使者去朝贡,请求宋王朝承认你国王的身份,然后提出自己的请求,让宋王朝对南越李氏施压,李氏必然收敛气焰不敢乱来。

    而且这样一来,得到宗主国的承认之后,国内那些说闲话的家伙也没办法说闲话了,这王位就稳当了,他就能快速整合内部,恢复占城国的实力,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邹亚娜大喜,立刻决定这样做。

    但是很快又有人提出来,说这样做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中原变天了。

    原先的统治者宋王朝日薄西山,自身难保,北边中原的大国——明国国力强盛,打得宋王朝毫无还手之力,连广州和泉州这样重要的海贸港口都被割让给明国了,这样的老大哥难道还能对南越施压吗?

    怕是有气无力了吧?

    邹亚娜这下子emo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呢?

    邹亚娜很快做出了决定。

    当然是站在强者这边了。

    宋王朝日薄西山,进气少出气多,眼瞅着不行了,难道咱们还要当什么旋风孝子给他大宋王朝披麻戴孝?还是说给他唱一首谢谢你,因为有你?

    开什么玩笑!

    正确的做法当然是立刻转投大明旗下,向大明国献上诚挚的孝心。

    【占城国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大明若不弃,占城国愿拜大明为爸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邹亚娜希望让大明爸爸知道它在南边还有一个义子,请大明爸爸念及父子之情,帮忙把南越李氏王朝的贼寇们赶走。

    所以首先还是要安排人手前往明国向大明爸爸投诚,争取到一个合法的国王之位,然后再提出请求。

    做好了行动规划,邹亚娜召见了几个往返明国和占城国之间搞商业贸易的商人,向他们咨询明国的一些情报,然后拜托他们向广州的明国官府那边递个话,看看明国那边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个远在彩云之南的义子。

    于是这几个占城国的商人就来了广州,打算拜见明国的官员,但是还没有拜见明国官员的时候,苏咏霖直接带着大军杀来了广州,随之而来的是【明军全面南下,宋王朝土崩瓦解】的消息。

    宋王朝这下子真的入土了。

    中华大地风云际会,神州易主,神器更易,大宋亡,大明兴,时代变了!

    几个占城商人大惊失色,好容易冷静下来,便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苏咏霖把前后关联了解的差不多了之后,颇感东南亚这段时间的国际关系很有趣。

    就互相打呗!

    除了打也没什么好做的,这些统治者但凡有点钱,就会四处用兵来获取更多的钱,想要让他们改善民生什么的,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邹亚娜的请求对于明国来说搞不好还真的是一个战略突破口。

    东南亚诸国的宗藩关系、正常国际关系原先都是和宋朝建立起来的,明国之前并没有和东南亚诸国建立什么正式的外交关系,所以也需要重新缔结关系。

    而现在,原先属于宋国关系网络中的南越李氏王朝因为儒家思想上的冲突而和基本上不太可能主动联系明国,局势就僵在这里。

    所以明国正好缺一个正当借口介入东南亚局势。

    邹亚娜作为一个篡位者,一定非常急于得到中央王朝的承认来稳固他的政权的合法性,这个时候提供给他这至关重要的合法性,那么就能以此为借口介入东南亚的政局当中了。

    所以苏咏霖思考再三,觉得他没有必要纠结于邹亚娜是不是篡位者的身份,他只需要从明国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就可以了。

    南越,十有八九是敌对的。

    占城国,却因为其国王的篡位者身份而有可能成为大明的盟友。

    这两面夹击南越的局势不就成了吗?

    苏咏霖这样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南北夹击南越,让他们进退失据,创造出对明国有利的条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苏咏霖决定承认占城国的存在于邹亚娜对占城国的统治。

    不过很快,苏咏霖便得知了一个让他也感到有点意外的冷知识——南宋还没有从法理上承认南越是个独立的国家。

    和高丽、占城、真腊等国不同,南宋不承认南越是个国家,虽然他们从五代十国时期就脱离了中原王朝的统治并且事实独立,宋也无力收复南越,可后来的宋统治者就是不承认。

    你独立是你的事情,我承认是我的事情。

    李天祚即位后,完颜构就下诏册封其为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安南都护、上柱国、交趾郡王。

    绍兴二十五年,完颜构赐封李天祚为南平王。

    在南宋这边的法理叙事当中,李天祚的法理身份是南宋的官员、郡王,而不是南越国王。

    尽管南越李氏对内称大越国,李天祚对内称帝,但是宋王朝在法理上并不松口,只承认它是南宋贵族爵位体系下的特殊的存在,南越的领土在法理上依然被南宋认为是自己的领土,称呼南越的时候也不以【国】称呼之。

    这倒是有点意思。

一千三百五十六 苏咏霖发现了一些问题

    苏咏霖继续了解这件事情的内幕,得知赵眘在一次明宋战争之后,面对明国的巨大军事压力,一度打算承认南越国在事实上的独立,以此换取南越在军事上对他的支持。

    甚至他还研究了南越国的国号,准备封李天祚为正式的【安南国王】。

    他认为南越只要得偿所愿,一定会响应南宋的要求,不说派多少兵马吧,至少也能弄来一些物资补给什么的给南宋回口老血。

    但是这个进程被明宋第二次战争打断了。

    明军大规模南下,包围临安,下最后通牒,张栻遁入临安城内策动沉该搞政变,赵眘废了,南宋连自己的国号都保不住,【安南国】这个称呼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直到如今,南越依然是南宋的法理领土,南宋官员不管承认不承认,都认为南越之地是【中国郡县】,而不认为是独立的国家。

    苏咏霖为此感到很高兴。

    “赵构虽然软弱无能,但是偶尔也会做一件好事,赵眘倒是个仔卖爷田不心疼的家伙,真要给他封了,我到时候还要费一番周折,可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周折了。”

    苏咏霖接连推翻金国、南宋,也就在事实上接手了金国和南宋的法统。

    不管自己内部怎么看待这种事情,如何解释革命和王朝更替之间的关系,至少当前看来,外藩小国都是以南宋法统继承者的身份来看待明国的。

    既然如此,明国对待南越领土的态度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南宋对南越国领土的态度。

    这是我的。

    我拿回我自己的领土,名正言顺。

    苏咏霖顿时感到这一波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大了。

    按照如此法理关系来看,他完全可以找个简单的借口就开战,完全不需要顾忌什么国际观感,我自己拿回自己的领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别人管得着?

    你特么干涉内政啊!

    一番思量之后,苏咏霖便在洪武九年的新年宴会上邀请了广州外国商人一起参加新年宴会。

    新年宴会进行时,苏咏霖当场告诉占城国商人,说自己决定承认邹亚娜占城国王的身份,让他派遣正式的使节过来就可以了,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广州。

    占城国的商人大喜,而苏咏霖的余光也发现部分南越的商人面色有变,不那么开心的样子。

    国际政治就是这么个玩法。

    想要世界上的盟友,想要势力范围,那就要主动出击,真金白银的砸进去,让人家觉得有利可图,跟着你这个大老为你卖命有好处,才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回报。

    就算想要狗自带狗粮来投靠,本身也不能少了买狗粮的钱和大撒币的气魄。

    总得让狗看到希望不是?

    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苏咏霖打算充分利用邹亚娜作为自己撬动东南亚政治板块的支点,介入到东南亚局势当中,以占城国为重要盟友,对南越国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

    高丽也好,日本也好,都在大明国的菜单上,现在填上一个南越,多你一个不多。

    更美妙的是,这块土地本身就是中国的声明领土,从未放弃对它的主权声明。

    苏咏霖的视线放在了那张他所钟爱的世界地图上,盯着地图上的红河平原一带,对这一带优厚的农业生产条件十分看重。

    如此美妙的一块冲积平原,善加经营,完全可以成为国家谷仓,成为明国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反哺中原未可知。

    他的心里,已经把收复南越之地当作是这场正在进行中的伟大的国家统一战争当中的一场必经之战了。

    这是统一,名正言顺的统一。

    洪武九年正月,苏咏霖在广南东路巡查了一阵子,在各地劝农劝耕,亲自参与到了一些新农村的组建工作当中。

    他手把手指导当地的新人复兴会员们如何工作,和他们同吃同住,日夜相处,向他们传授经验。

    在这个过程中,苏咏霖发现发现广州复兴会的问题并不单纯。

    当前来看,广州复兴会内部只有极其少数的本地会员,因为工作开展不到位,这些本地复兴会员数量少,也没什么话语权,但是非常有工作热情,对于改造自己的家乡很有想法。

    除了他们之外,绝大部分会员都是复兴会总部调派来的外地会员。

    当初调来广州工作的外地复兴会员里有相当数量的刚刚从培训班里出来的新人,配合一些有经验的老会员引领他们,复兴会总部是打算用广州作为培养新人的地方。

    这群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满怀理想和希望来到广州的,希望大展拳脚改变广州,带领广州的农民们走向新生活。

    剩下的少数人则表现出了对被调往广州这件事情不满意的态度。

    似乎他们并不希望来到广州工作,他们不喜欢广州的落后和炎热潮湿的气候,对于在这里工作感到十分的难受,有很强的抗拒心理。

    根据了解,苏咏霖得知有一些人多次向组织申请调离广州,说自己实在是适应不了广州的气候,想回到家乡工作,实在不行,调回江北也可以。

    哔嘀阁

    因为他们的请求没有被批准,所以这部分人非常没有干劲,做事情是能推就推,工作经验没积累多少,摸鱼经验倒是十足十。

    接下来是干部群体,也就是分部组织里的各个系统的负责人们,他们对前来广州工作这件事情也是看法不一。

    一些人体现出了较强的工作热情,希望做出一番事业。

    一些人则体现出了无所谓、得过且过的态度,他们能欠缺工作热情,缺乏解决问题的干劲,且其中一部分人对于被调到广州这种他们印象中的蛮荒之地很不高兴。

    在他们看来,这似乎等同于流放,是不被重视、被边缘化的意思,这使得他们不高兴,或者是心灰意懒。

    而得过且过的干部数量在内部是比较多的,多于愿意做事的干部的数量,以至于广州复兴会有很多事情很难推进下去,很多行之有效有建设性的想法在会内都不能得到统一认同。

    也因此,会内的矛盾比较大,希望做事的干部和不想做事的干部之间有较为尖锐的冲突,底下会员们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该怎么行动,有些时候一个方桉提出来施行没几天,又被叫停了。

    工作反反复复,不仅让民众对广州复兴会的看法很不好,复兴会员内部也是想法多多,意见多多,不少有理想有追求的会员都很不舒服。

    他们试图向上级反映,要求上级给他们一个说法,但是得到的总是含湖其辞的回答,这让他们很失望。

    于是渐渐的,一些地方的民众都对复兴会很是失望,不再响应他们的号召。

    而一些侥幸活下来的地主豪强则开始趁机兴风作浪,各种造谣,各种撺掇农民反对复兴会,进一步增加了复兴会推进土地改革的难度。

    等这些问题实在是无法忽视了之后,广州官府被迫下场,广州刺史下令逮捕了那些兴风作浪的地主豪强,以阴谋造反的罪名、用强制手段把他们灭掉了。

    这当然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并不是最优解,反而是无奈之下的终极手段。

    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广州官府被迫给广州复兴会擦了不少此屁股,为此担任复兴会分部副主任的广州刺史谢元良对主任胡信有很多看法,两人关系不好,吵了好几次。

    但是他们并没有将这些事情上报到中都。

一千三百五十七 有趣,实在是有趣

    苏咏霖此前从未听说过广州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历次会议中关于广州的部分苏咏霖都很关心,但是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广州复兴会正式履职是洪武六年年中的时候,至今为止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两年多以来,苏咏霖从未听说广州有什么负面消息。

    而这一回来到广州,倒是听到了不少。

    更有意思的是广州复兴会内部对于胡信也有不少看法。

    大家私底下都不太喜欢他,但是胡信是主任,还曾立过军功,是老资格复兴会员,为人素来强势,所以大家也都没什么办法。

    一些基层的会员向苏咏霖抱怨胡信在他们心里的糟糕形象,说他不喜欢露面,不喜欢和基层会员们来往,做什么事情都独断专行,也不喜欢开会。

    需要他做的事情总是很长时间才能给出指示,很长时间才开一次会,开会也更像是走个过场而不是和大家商量,大家提出的意见他都当做没听到。

    为此,大家对他都很不满意。

    “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呢?”

    苏咏霖如此询问一些年轻会员。

    年轻会员们告诉他,并非不想向上级汇报,但是广州上头没有行省级别的复兴会组织,只能向中都汇报,而胡信和他们一起就是从中都来的。

    广州复兴会内部也知道胡信在中都很有些人际关系,他们并不知道向上级投诉有没有用。

    二来,复兴会员向中都投送消息虽然有专用渠道,但是这个渠道也在复兴会组织内部,属于监察部分管理,而广州复兴会的监察部门负责人是胡信在军队里的老部下,两人关系很好。

    之前有人把反映情况的消息往中都送,但是之后送消息的人就被喊到监察部门去问话,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送消息的人就被发配到广州乡下偏远地区的村子里面做驻村指导员去了。

    一直都没能回到广州城,很多会议也没有回来开,感觉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如此一来,还有谁敢送呢?

    苏咏霖听后,又惊又怒。

    “监察部门的负责人是胡信的老部下?我怎么不知道?当时广州复兴会名单审核的时候我是看过的,监察部门负责人黄桄不是军队出身啊。”

    年轻会员们一脸苦涩。

    “最早的监察司黄主任到任三个月不到就因为暑热病病倒了,然后返回北方养病,现在这位朱主任是后面调来的,就是胡主任的老部下。

    记得当时胡主任还特别高兴来着,他和黄主任的关系一点都不好,两人经常吵架,黄主任多次在会议上批评胡主任没有工作热情,胡主任也和他争吵不断。”

    原来如此。

    苏咏霖也差不多明白了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猫腻。

    监察部门作为复兴会内部自我纠正、互相牵制的重要部门,在制度设计上有着重要意义,本身就是一道防火门。

    如果这道防火门失效了,甚至和其他部门一样没有区别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也就不会让人觉得多么奇怪了。

    这一次,若非苏咏霖亲自下沉到基层和基层会员们相处,他或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一定能知道广州复兴会内部的这些猫腻。

    也难怪他觉得在他抵达广州并且亲自主持复兴会的工作之后,复兴会的乱象迅速消失的一干二净,很多原先做不了的事情都能做了。

    广州复兴会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效率,整个广州的土地改革工作火速推行,半个月不到就把之前落下来的进程给推到顶了,其他州府的土地改革计划也快速上线。

    这种情况让苏咏霖沉默了很久。

    胡信是当年跟着他北上山东的老班底当中的一人,是制盐工人出身,后来立过军功,资历老,也因此,他才被选为广州复兴会分部主任,带着一个团队来到这里协助广州官府整顿秩序,建设新广州。

    这一次他来到了广州,胡信对他很热情,各种献殷勤,各种请客吃饭大操大办,已经让苏咏霖觉得不太对劲。

    当广州的复兴会工作出问题之后,苏咏霖很生气,责令胡信亲自解决广州整个州的土地改革问题,让他离开广州城出差,他好像还颇有些不太愿意的样子。

    果然,问题就出在了以他为代表的一撮人身上。

    苏咏霖很生气,同时也很奇怪。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出身军队指导员的胡信对革命工作很有热情,调到中都工作之后也在中都做的有声有色,所以朝廷选择他来广州挑大梁,苏咏霖是认同的。

    可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那么多?

    苏咏霖先和基层会员们谈话,接着又找来一些干部仔细询问。

    在排除了胡信影响的情况下,这些干部说了实话。

    胡信对于自己被调任广州这件事情多有怨言,私下里很多次的抱怨,抵达广州之后就对广州的生活条件挑挑拣拣,说自己讨厌水讨厌海,对广州的工作很不上心。

    他还不断向中都那边活动,请中都的一些故旧帮他运作,好让他回去。

    苏咏霖紧锁眉头。

    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局势,他还是忍住了心中怒火,没有当时就发作,而是准备等到岭南局势彻底平定之后再找胡信算总帐。

    这次要算账肯定不单单是胡信一个人和他的那个老部下了,一定也会牵扯到其他很多人。

    比如中都那边让胡信的老部下来广州接任监察司主任职位的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他们和胡信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之类的。

    人才选拔方面,一向都是朝廷吏部和复兴会组织部联手办理,他们会根据岗位的实际需求选拔符合岗位要求的人前往工作。

    而在决定权上,因为朝廷能管吏部的负责人也基本上都是复兴会员的身份,选拔者也大都是复兴会员,所以一般是复兴会组织部这边话语权重一些,也就等于拥有了最终的决定权。

    朝廷吏部有参与讨论的权力,不过主要还是负责人选最终决定之后的盖章确认和颁布天下、广而告之。

    像广州地区复兴会领导干部的选拔和任命,大概率不是朝廷吏部能决断的,胡信和黄桄的选任苏咏霖都参与过,也知道。

    但是后面黄桄离任、新的监察部主任朱百涛上任这个事情,苏咏霖印象里便没有得到相关的报告了,也并不知情,更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咏霖对于这件事情想的很多,他意识到,既然问题根源出在中都,那么如果广州有问题,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也就是个重要的未知数了。

    建国不到九年,苏咏霖已经发起了两次大清洗行动,如果说这两次大清洗都有着旧时代官僚们的影响在里头,那么这一次,还没有发起的第三次大清洗,可就没有那么多说辞了。

    只能说有些人已经忘本了,已经想要享受权力、追求权力了。

    权力已经不再是他们造福人民的工具,他们反过来成了权力的奴隶。

    有趣,实在是有趣。

    苏咏霖真正的生气了。

    当然,苏咏霖从来不是一个不能忍耐自己情绪的人,眼下,他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他让与他接触的人都不动声色,不要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往外传,他有一些想法,需要他们的配合。

    这件事情按下不表,趁着这个来到地方深入地方的机会,苏咏霖也较为深入的考察了一下整个广南东路地区的风土人情。

一千三百五十八 南宋已经彻底灭亡了

    此番南下,苏咏霖带着很多部下和广州复兴的基层会员们到处走走看看,觉得自己了解到了不少东西。

    他此前从未来到过岭南地区,对这一时代的岭南地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是完全不清楚的,这一次自己走走看看,感触颇深,

    他多次公开宣称大明国和大明国的官员们不要保留过去封建王朝的臭毛病,岭南之地开发晚,荒地多,但是不代表就是什么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岭南也是大明国土,岭南人民也是大明国民,类似于【南蛮子】之类的侮辱性蔑称他不想再次听到,什么蛮荒之地什么流放终点站之类的,苏咏霖也不想听到。

    他还和梅州、惠州等地一些中原、江南地区的移民做深入交谈,了解他们的祖辈、父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岭南避难的,问他们的祖籍,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未来打算。

    他们当中只有少部分人流露出了想要回老家看看的想法,大部分人还是想要留在当地。

    几十年了,他们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老家虽然好,但是现在,他们属于这里,他们属于这个全新的家园。

    他们不走了。

    不走也好,留在当地,建设当地,未来明国的开发政策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是要向岭南倾斜的,发达的海上贸易也能给岭南带来充足的建设资金。

    用不了很久,岭南就会成为下一个江南,会成为全国人民的大粮仓。

    在正月月底的时候,苏咏霖得到了张越景和赵玉成的联合军事报告,得知广南西路已经被明军全部拿下了。

    地方上的那些地主团练和试图偷袭明军的土司武装被明军全部扬了,少数选择投降和接纳明军进驻的土司武装得到了暂时的保留,宋官方势力被彻底消灭干净了。

    也就是说,宋作为一个国家政权和实体,至此彻底被消灭干净,不复存在,已经失去了和明国共论天下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成为了过去式。

    南宋已经彻底灭亡了。

    不过那些土司和地方势力虽然愿意接受明军的进入和控制,但是对于明国的政策,他们到底元不愿意接受,还有着非常大的回旋空间。

    如果苏咏霖有所担忧的话,就应该安排一些军队留在当地,以备不时之需,并且尽快展开土地改革和改土归流的政策,将所有人口置于政府的管控之下。

    与此同时,南越李氏王朝也没有出兵北上觊觎大南关,大南关被顺利拿下了。

    大南关一带并没有发生预想的激烈战斗,大南关守军望风而降,没有进行抵抗。

    但是赵玉成麾下勐将、原江南西路起义军领袖之一的张小虎率军突袭拿下大南关的战术动作却起到了奇效——

    那些从明军南下开始就一路向南逃跑的南宋官僚、大地主大豪强们所结成的数支逃难队伍在大南关一带被明军一网打尽。

    张小虎率军抵达大南关之后,就在附近发现了一批人数超过千人的逃难队伍,然后又在上石西州、下石西州一带发现三个逃难队伍,组成成分全都是南宋官僚和不敢抵抗明军的地主豪强,以及他们的家卷。

    他们眼见明军追击而来,感到十分恐惧,于是拿出钱财雇佣当地的土司帮忙组织军队护送他们进入南越国境内,希望以此逃脱明军的追击,获得新生。

    当地土司和一些深山密林部落首领见钱眼开,于是动用武装力量保护他们,和明军作对,还偷袭明军,引起张小虎的极大愤怒。

    张小虎决定动用火油和火药对付他们,用火油焚烧深山老林,用火药炸毁他们的部族建筑,然后士兵们以小组为战斗单位进入密林作战,成功剿灭了十数个和明军作对的土司、密林部落。

    明军大规模用火油焚烧深山老林的行动让其他不少土司部落感到震恐,他们一边尝试抵抗明军,一边又感觉这件事情很难成功,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很难获胜,所以试图和明军谈判。

    张小虎一边谈判,一边围剿袭击过明军的土司部落,一定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奠定明军强硬而不可战胜的印象。

    经过一番苦战,张小虎率领明军消灭了多家土司和他们的部族武装力量,焚毁大量山林,奠定了极为强硬的形象,并且捕获了他们发现的三支逃难队伍,将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四支逃难队伍被张小虎全部抓到了大南关看押,其总人数超过了四千人。

    而就在这群人当中,南孔宗门族人被发现了。

    苏咏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真有些意外,然后便笑了出来,喊了一声好,当即便开始安排前往大南关的准备事宜。

    数月前苏咏霖南下的时候,特意嘱咐右路军一定要着重对衢州展开进攻,一定不要放过以衢州为大本营的南宗孔氏。

    右路军也遵照苏咏霖的要求,尤其是赵玉成麾下第七兵团的第二十一军,直接冲到衢州就要抓人。

    结果孔氏大宅人去楼空,不仅如此,所有的房屋都被他们自己摧毁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不是烧了就是砸毁了,愣是一点东西没给明军留下,逃得那叫一个干脆彻底。

    当时得到消息的时候苏咏霖还有点生气,并且猜测他们到底会去哪里,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很显然了。

    孔氏是世界的孔氏,是整个大中华地区的孔氏,不管是高丽还是日本还是南越,甚至是琉球,只要是受到儒家文化辐射的地区,当地统治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定会善待孔氏。

    乃至于把孔氏当作某种象征,并且进一步从文化方面攻击大明。

    儒家思想作为南宋的国家“宪法”,孔氏族人的地位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说在儒生眼中,儒家文化就是中华文化,孔氏作为孔子的直系血脉,那就是中华文化的某种象征,甚至还能扯到统治正统性上去。

    要是真让孔氏逃到了南越,还不知道他们会在当地掀起怎样的风波,指不定还能扯出什么【中华文化在大明已经覆灭,正统在南越】之类狗屁不通的歪理邪说。

    且不说苏咏霖从来没有否认儒家思想当中的某些具有先进性意义的精华思想,现在在学校当中也将其特意摘出来一同教学,单说一个儒家思想就能代表中华文化这一点,就足以让苏咏霖重拳出击了。

    中华文化浩如烟海,上启三皇五帝开创文明,下至我大明革命理论,怎么就你一个孔老二能全部概括了?

    这些儒家门人未免把孔子的地位抬的太高,抬的让有识之士纷纷感到愤怒,感到不满。

    现在既然南孔宗门已经抓到了,当然是最好的,连带着那四千多人一起,把这群趴在民众身上敲骨吸髓的混蛋一网打尽,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可比单独抓住南孔族人要来的有意义。

一千三百五十九 苏咏霖不擅长驴车漂移

    洪武九年二月初一,在准备赶赴大南关之前,苏咏霖在广州接见了前来正式拜会他的占城国使节团。

    占城国使节团团长是篡位国王邹亚娜的侄子,他向苏咏霖恭敬行礼,并且献上礼单。

    金银珠玉自然不用多说,还有当地特产的沉香、象牙、玳冒、檀香、胡椒、珍珠等等珍奇异宝,还有犀牛、狮子数头。

    更有趣的是,占城国还向大明敬献战象二十头和专门训练饲养战象的象奴二百人,作为一份国礼献给大明皇帝,以此感恩大明皇帝雪中送炭,挽救占城国于危难之中。

    战象作为东南亚热带雨林地区的特殊兵种,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其实也是挺新奇的。

    中原跑大象的时候要追朔到商代,那个时候,黄河流域都是热带气候,到处跑大象,指不定那时候中原也有象兵,各部落争锋打仗的时候指不定也驱使大象互相冲锋。

    现在却是没有了。

    而且象兵说强也是强,毕竟是个庞然大物,对体型小的生物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但是要说好对付,也确实好对付,至少在拥有了火炮的明军面前,象兵简直是超大的移动活靶子,可以让炮兵们好好练习一下射击精准度,提高炮手们射击能力。

    苏咏霖亲自观看了那些大象的作战演示,看着那些象奴熟练的操纵着大象进行某些他们觉得很精巧的战术动作。

    确实,有其可取之处,随苏咏霖一同观看象兵作战演习的将领们都称赞象兵的威勐,同时提出如果没有火器,只要给大象披甲,常规作战手段确实没什么好办法能够遏制这群庞然大物前进。

    但是有了火器就完全不一样了。

    苏咏霖笑纳这些礼品,然后正式下令册封邹亚娜为金紫光禄大夫、御史中丞、上柱国、占城国王,然后赐食邑六千户。

    因为外国君主在名义上是中央王朝天子的臣子,所以在册封环节上,中央王朝往往会按照本国惯例,以本国官职册封给外国君主,然后再册封某某国王,以示外国君主是中央王朝罩着的,打他就等于不给天子面子,是要受到惩戒的。

    因为大明没有那么多的虚职赐封给邹亚娜,苏咏霖就从南宋的官职体系当中找出一些好用的赐封给邹亚娜,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实际的东西,有个名头就可以。

    而且邹亚娜最在乎的肯定还是那个【占城国王】的名头,有这个,他绝对高兴。

    赐封之后,占城国就成为了继高丽之后明国的第四个正式藩属国、也是第二个还存在的藩属国,占城国将享受一系列的权利,也需要承担一系列的责任。

    比如在战略上成为明国牵制并且最终消灭南越李氏王朝的重要臂助之类的。

    虽然说大明是大国,南越是弟中弟,但是历史上以小博大最后还取得胜利的战例并不少见,南越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对付南北宋也好,对付后来的蒙元帝国也好。

    蒙元帝国当时是多么的嚣张多么的强悍,横扫欧亚大陆几乎没有敌手,但是在南下战略之中,却几乎没取得什么值得称道的胜利,反而还数次损兵折将,几十万大军南下东南亚地区也没能得到什么战果。

    当然原因很多,气候方面,后勤方面,军心士气方面等等,这些原因都很重要,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想要彻底打垮一个有着较为严密组织的国家政权从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咏霖十分自信,他确信在军队战斗力方面,明军天下无敌,奈何战争并不总由战斗力决定一切。

    能得到占城国作为助力,对南越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届时再用水师协助士兵从其他方向登陆,三路进军,则胜率大增。

    所以在和占城国使节团团长交谈的时候,苏咏霖特意和他们说起了这件事情。

    但是苏咏霖的意思本来是希望和占城国达成战略协作,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协助明国收拾南越,可占城国这边居然直接就希望明国可以立刻南下进攻南越,说他们可以派一部分兵马协助大明国彻底干死南越。

    大明爸爸那么强大,一定可以办到的,对吧?

    反正现在大军就在岭南,距离也很近,直接干掉他们也很容易,对吧?

    苏咏霖对此感到无语。

    “大明目前来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岭南之地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不是发动全面战争的时候,也不是彻底收拾李氏朝廷的时候,目前来看,稍微敲打一下就是最好的结果。”

    占城使节对此感到失望,但是并不敢妄自反对大明的决策,只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南越李氏素来狂妄好战,满朝上下都是好战之人,四处侵犯他国,行事彷佛蛮夷,且对内自称大越国,自号皇帝,行事作风一如中国天子,乃大不敬,昔年南越李氏甚至觊觎中原疆土,大有不臣之心,臣私下里为大明感到担忧。”

    苏咏霖当然清楚这家伙和邹亚娜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打仗又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去做的事情,两广刚刚平定,什么都还没有完成,这个时候南下讨伐南越李氏王朝,难免不会犯赵光义曾经犯过的错误。

    苏咏霖又不擅长驴车漂移,也没有赵光义的厚脸皮,真到那个地步,怕不是要羞愧的自裁以谢天下。

    “南越李氏有不臣之心,也是有些年头了,近些年来,倒是没听到有什么风声,姑且看看他们会怎么做,我会派人去要求李氏不准继续动兵南下,你让你们国王放心便是。”

    “那……那如果……”

    “若是南越李氏好话不听,敬酒不喝,大明自然会让他们懂得什么叫大国风范。”

    苏咏霖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占城国使节团长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好说了,事已至此,只能等待明国的行动。

    而且苏咏霖也说了,如果南越不给大明这个面子,大明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大国风范。

    很显然,大国风范=铁甲雄兵。

    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再次向苏咏霖行礼致谢,然后带人离去,返回占城国向邹亚娜复命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苏咏霖派遣了几名使者作为大明使节前往南越首都升龙城,向他们传达大明皇帝的意思,然后看他们的答复。

    他们要是答应,估计也就会采取理智的做法,无视意识形态的问题,向大明称臣,并且试图获得大明的承认,以获取正式的独立地位。

    他们如果这样做,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和大明产生军事冲突的想法。

    可他们要是还有点别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大明的确横扫中原、江南,威势一时无两,但是棒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联想到后来他们甚至敢于和横扫一切的蒙元军队真刀真枪激情对线,他们究竟会怎么做,也不好说。

    思来想去,苏咏霖还是决定做一番军事布置。

一千三百六十 探亲与驻扎

    当下,明军南征的军队主力集中在大南关一带,这不合适。

    苏咏霖下令留下一支三万五千人的军队留在大南关一带,其余军队全部后撤,主动缩短后勤距离,降低后勤压力,转而将目前可以调动的粮秣全部运往大南关一带,全部供给三万五千人的镇守部队。

    这支镇守部队的名单就是赵玉成直接统领的第七兵团第十九军,还有苏咏霖直属的神机第二营五千人,全部交给赵玉成统领,万一开战,由赵玉成负责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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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南越李氏真的打算和大明对着干,或者想要试探大明的底线之类的,苏咏霖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大国风范。

    下达命令之后,洪武九年二月初三,苏咏霖亲自带领神机第二营出发前往大南关,二月初八日,苏咏霖率军抵达了大南关。

    大南关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最开始叫做雍鸡关,后来又被叫做界首关。

    时代传承到如今,有了大南关这个从唐代延续下来的名称,而苏咏霖更熟悉的,是它从朱棣派兵南征之后所拥有的名字——镇南关。

    其关楼左侧是左弼山城墙,右侧是右辅山城墙,犹如巨蟒分联两山之麓,气势磅礴,自古以来就是从广西通往南越之地的交通要道,素来为历代兵家所重视。

    苏咏霖抵达大南关之后,见到了赵玉成和正在安排军队前往各地布防和打治安战的张越景。

    张越景算是有一些年头没有和苏咏霖见面了,老兄弟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他颇为激动,和苏咏霖说了很多话。

    这之后,苏咏霖把赵玉成和张越景一起喊着开了个小型会议,告诉他们之后自己的安排。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之后会把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变成大明的广东行省与广西行省,然后第一兵团需要驻扎在广西行省,第七兵团则驻扎在广东行省。

    两个主力兵团放在这边,对于地方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到时候也会安排其他几个行省帮一把,共同提供二十万军队的后勤需要。

    但是他们驻扎在这里很有意义。

    岭南之地刚刚成为大明领土,不说还有一些地主豪强没有通过革命的方式解决掉,还有一些比较难以解决的地方土司部落的问题,这些都需要军队来震慑,再用行政手段一一解决。

    实在不行,那军队就是最后的解决问题的依仗。

    还有就是对对大理国、南越李氏的应对之用。

    这仅仅依靠川蜀地区刚刚决定建立、还未完全形成战斗力的第八兵团是不够的,需要第一兵团这个明军最老资格的主战精锐兵团在广西行省驻守,从东方向给予大理国一定的压力,分担川蜀第八兵团的压力。

    第七兵团则作为总预备队,驻守在相对比较平稳的广东行省,一旦边疆起战火,那么第七兵团可以就近调动。

    另外安排一部分军队常驻在这里,也能对地方上的建设起到一定的帮助,苏咏霖就打算让军队搞一个轮换机制,轮流去帮助地方政府在人力不足的时候做点什么建设方面的工作。

    不过这也就需要这两个主战兵团较为长期的留在岭南之地,将来战事若是发生,可能还要进一步南下。

    “咱们的士兵在战斗和战斗意志的方面,我不担忧,思想觉悟方面也绝对可靠,只是思乡之情还是人之常情,长期不和家人相聚也很为难,所以我有一些想法。

    一来咱们弄一个家属随军探亲的制度,让远离家乡驻扎的士兵的妻子和儿女可以前往驻军点陪同士兵居住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费用由军队承担。

    二来,我们也可以把探亲假制度稍微完善一下,距离家乡越远,则探亲假时间越长,互相之间的轮换制度也需要进行一些计算,搞得更加顺畅一些。

    三来,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想推行一下军队的轮换驻扎制度,一支军队在一个地方驻扎的时间久了,就换个地方驻扎,换到内地,换到距离他们家乡比较近的地方,方便探亲,你们觉得呢?”

    苏咏霖和张越景还有赵玉成初步阐述了一下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得到了两人的赞同。

    他们也认为长期让士兵在距离家乡遥远的地方驻扎,会让士兵出现一些心理问题,所以值得重视。

    “第七兵团还好,主要人员的家乡都是江西行省,且离开家乡不久,思想情绪应该不是很浓烈,但是第一兵团的主要战斗员家乡都在中原,在山东河南一带,确实离家时间久远,若是有探亲假的具体实施,还请主席从第一兵团开始。”

    张越景希望为自己的部下谋取一些福利,苏咏霖也认可这样的建议,第一兵团的确劳苦功高,且多为光复军老兵组成,家乡距离岭南确实很遥远。

    不过这个制度当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士兵的探亲假,而是军队的轮换驻扎,不管是什么军队,固定在一个地方驻扎或者作战久了,都会难以避免的和地方上的一些人或者团体产生联系。

    情感上的联系也好,经济上的联系也罢,对于军队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驻扎越久,联系越紧密,朝廷想要动他们就意味着要动更多人的利益,阻碍就越大,一旦有点什么不妙的,直接就是军阀化。

    到时候什么一千美元一个的咖啡杯、几十万美元一只的山羊什么的都能给折腾出来,那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在这个天下尚未平定的时刻,苏咏霖就要提前把规矩设定好。

    这些事情说完之后,苏咏霖就开始说一些眼下的事情。

    “南越李氏那边目前还没什么异动,但是我觉得我们有备无患,有必要提前备战。”

    张越景没什么看法,反正这一战和他无关,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倒是赵玉成觉得这件事情值得商榷。

    “南越李氏难道敢触犯大明的威严吗?”

    “和当年的宋国比起来,南越依然是弱小一方,但是他们依然多次进犯两广之地,可见这李氏王朝对两广之地颇有想法,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我们绝对不能松懈。”

    说着,苏咏霖看了看夕阳下的大南关,缓缓道:“大南关已经很久没有维修过了,我觉得有必要维修一下,而且还可以将咱们的火炮安置在大南关关口上,增强防御火力,以备不时之需。”

    赵玉成虽然从心底里并不认为南越李氏王朝有那个胆子进犯大明边疆,但是苏咏霖既然说了,他就照着做。

    他习惯这样了。

    他开始安排军队出力修缮大南关关城,并且按照苏咏霖的建议,将火炮布置在关城上和一些险要地方,增强大南关的防御力。

    张越景很快就随着军队离开前往其他地方办事,苏咏霖则去稍微看了看被擒拿住的那群南宋官僚和大地主们。

    尤其是南孔宗门。

一千三百六十一 岭南大革命轰轰烈烈的爆发了

    和北孔差不多,南孔的族人们见到苏咏霖之后,哭着向他下跪求饶,并且表示只要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这姿态,这风范,这顺熘程度,一看就是是家传的,还得是数代家传,每一代人都要精修其中奥义,精益求精,不断的推陈出新,开创全新的姿态,才能做到如此专业的地步。

    登峰造极之时,他们甚至都愿意给自己的老祖宗留个金钱鼠尾头,换个潮流的发型,以适应新时代的需求。

    他们有着十分灵活的政治和道德底线,随时可以根据统治者的需求而不断的变更,不管统治者是谁,不管统治者有什么需求,他们总能做到统治者想要的。

    想统治者之所想,急统治者之所急,再加上他们的特殊家族地位,不管是本族统治者还是外族统治者,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除非,这位“统治者”是个革命者。

    于是革命者苏咏霖笑了。

    “你们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南孔族人垂泪涕泣。

    “只要陛下怜惜我等,愿意给我等一条活路,我等什么都愿意做!”

    他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咏霖也没啥好说的。

    于是亲自率领军队将这群人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大量细软物资押送回广州,准备登记造册入库之后,就近作为两广之地的发展建设资金,开始投入建设之中。

    这才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至于南孔宗门,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用价值了,整个儒教思想体系赖以生存的根基都被苏咏霖瓦解掉了,所以他们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更大规模的地主豪强家庭。

    所以就按照既定规则,大规模的公审,判罚,有罪的处决,其余人打为国家劳役,编入劳役编制之中,开始在岭南之地世代从事艰苦的劳动工作,将他们祖祖辈辈欠劳动人民的债一点点的全部还清。

    享了那么久的福,吃了那么久的大鱼大肉,总该下地好好劳动劳动。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对这帮家伙公审的时候,苏咏霖还亲自主持了一些大型的公审活动,亲自参与到这场极为暴烈的群众革命行动当中。

    比如一个在广州郊区农村里称王称霸、性格极其残忍的土豪被明军拿下之后,听闻了他的作孽事迹,苏咏霖怒不可遏,亲自主持他的公审大会。

    苏咏霖将他虐杀佃户,甚至把他们的肉削下来煮了吃的罪恶行径公之于众,然后当场判处他死刑。

    他的死刑还不是一般的吊死,苏咏霖觉得这太便宜他了。

    他决定判处此恶霸石刑。

    让被他压迫残害过的人们与他们的还活着的亲属参与进来,每人用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被吊起来的他砸过去,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这样用石头将他活生生砸死。

    苏咏霖在一旁全程监督行刑,亲眼看着嚎哭不止的民众一边哭喊着、一边将手里的石块狠狠的砸向他。

    此人倒也不是什么有胆气的,只是个纯粹的恶棍,自己欺负别人的时候快乐无边,轮到自己走到末路了,哭得跟孙子似的。

    被石刑折磨的不行了,就大声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要多少钱都给之类的。

    可是谁会理睬他呢?

    于是此恶霸被石刑处死,死在了广州城外的空地上,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约有两三万之众。

    这个消息如旋风般刮过了岭南大地。

    苏咏霖的亲自参与对于广大岭南地区的农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

    皇帝都参加了,那么我们参加也是安全的,也是正确的,也是光荣的。

    而且还能趁这个机会亲眼看到皇帝,岂不美哉?

    因为广州复兴会组织没能很好的发动民众参与土地革命,苏咏霖遂以皇帝的身份亲自参与到革命活动当中,亲自组织革命行动,带着大家闹革命。

    这么一来,起到的效果绝对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广告投放,还是那种精准投放级别的,直接向着目标群体投放,起到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

    于是从广州周边地区开始,革命烈焰很快席卷到了周边几个州府。

    革命烈焰燃烧起来之后,广州城内的市民们似乎也有了一些触动。

    等南越李氏王朝的君臣们聚在一起商议苏咏霖以大明皇帝的身份下达的诏令的时候,苏咏霖已经从广州离开,前往惠州发动农民运动、清算地主豪强去了。

    这也算是他亲自修炼的传统技能,硬是要说的话,目前全国三十多万的正式复兴会员其实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还是非常正统的那种。

    因为他真的就是大家的祖师爷,理论都是他提出来的,时间也是他亲自带着大家闹开的,办事方法,组织手段,都是他一手缔造。

    祖师爷亲自带大家闹革命,那场面,那气势,那规模,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

    很多地方的农民被苏咏霖鼓动起来之后,甚至主动跟随苏咏霖的队伍从一个县跑到另外一个县去闹革命。

    这起到的效果绝对比照本宣科式的念经要好得多,也绝对不是说岭南地区的农民就没有革命性。

    所以很多广州复兴会组织的年轻会员都情不自禁地跟在苏咏霖身后,响应他的号召,喊着革命口号扑向了当地的地主豪强们。

    “跟我一起来!消灭这些可恶的剥削者!推翻他们!拿回属于你们的东西!死亡不属于我们!属于我们的!是整个世界!”

    也不管农民们能不能听懂,也不管有多少人真的理解什么是革命,苏咏霖就是要这样说,要这样做,要把这样的热烈场面深深的刻进他们的脑海当中,让他们无法忘怀。

    只要这人潮汹涌中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通过这场运动发现什么了解什么,对于苏咏霖来说,就是一场绝对的胜利。

    在这场革命之后,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革命,热爱这种氛围,然后投奔复兴会,投身于革命事业之中,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场绝对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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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振臂一呼,群众群起响应,老爷们遂在人潮汹涌之中被淹没、被践踏、被消灭。

    岭南战役结束之后,岭南大革命轰轰烈烈的爆发了。

    然而此时此刻,距离岭南非常之近的李氏王朝的君臣们还不知道苏咏霖亲自带人在岭南闹革命的事迹。

    他们目前的关注点在于苏咏霖派来的使者对他们进行的几乎等同于是威胁的警告。

    苏咏霖派来的大明使者一共三人,一名正使两名副使,还有一支五十人的全副武装的护卫队。

    他们大摇大摆的从大南关南下,直接找到当地官员,告诉他们自己是大明使者,要见南平王。

    当此时,南越实际上已经在边境谅山地区集结军队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南越官员特意让他们看到了南越在谅山地区集结的军队,试图震慑一下他们。

    但是他们貌似对此毫无反应。

一千三百六十二 南越需要强硬

    明军南下攻灭南宋的消息其实已经被李天祚和苏宪诚为代表的南越高层知晓了好一阵子了。

    他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明灭宋的战局,并且第一时间得到了明军攻占大南关的消息。

    南越此前和占城国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苏宪诚率领南越的军队打了一场胜仗,把篡位国王邹亚娜打的向大明求援,所以他们此前并没有向北争锋的意图。

    虽然国内一直都有北进派,不过因为之前和南北宋发生的不愉快的、不成功的战役作为前车之鉴,南越始终没有把北进当作国家战略,始终维持着和宋国的宗藩关系。

    尽管宋朝一直不肯承认他们是独立国家这一点一直都让南越李氏很不爽。

    然而明国的异军突起改变了这一现状,使得宋国的存亡有了不确定性。

    宋国一旦灭亡,他们和新的明国之间该如何处理宗藩关系,就很成问题,这使得他们内部争论不休。

    有人觉得明国是异端,不能与之相处,需要对抗,与之相处是与虎谋皮。

    有人觉得明国太强,不和他和平相处的话,会被他们直接用强大的军力平推,他们会直接死掉,连与虎谋皮的机会都没有。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这个问题始终不得解决。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终究也成为了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因为明军很快就攻占了大南关,这意味着南宋彻底被消灭了,明国统一了中原和江南,消灭了割据势力,成为了一个大一统帝国王朝。

    这种局势让南越上下都感到十分的不安全。

    加上之前他们就得知明皇帝苏咏霖下诏册封占城国王邹亚娜,把那个篡位者册封为国王,结成宗藩关系,这就意味着明国已经和占城国达成了同盟关系,事实上的南北夹击局面已经形成。

    这无疑更加催动了南越朝廷上下的不安气氛。

    于是他们一边在南部边境布置军队防范邹亚娜那个疯子,一边又在谅山地区集结军队,以防范明国。

    两线作战是兵家大忌,但是南越没有选择,必须如此。

    然后明国使者就来了,大摇大摆的过来,给他们提了两个近乎于威胁的要求。

    第一,立刻罢兵休战,不准继续南下攻打占城国,之前占领的土地必须要归还占城国,再不准起兵戈。

    第二,听说你们内部自称大越国,且南平王李天祚自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有,大明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如果没有,那就要拿出证明来。

    第三,听说你们内部经常非议大明的政策,大明对此很不满意,需要你们给出解释与合理的证明。

    如果没有证明的话,大明之后会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内部的自我称谓还有对明国的非议……还需要解释吗?

    你们自己不懂吗?

    若是如此,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战争威胁吗?

    南宋虽然在法理上不承认南越国事实上的独立,但是也从未干涉过南越国的内政和内部称呼,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做皇帝,又不对外声张,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且各藩属国几乎都是这样的,过去的中原王朝似乎也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

    怎么的?

    你明国想干什么?

    明国想要干的事情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明国使者抵达升龙城之后,李天祚还想摆谱,没有立刻接见他们。

    结果第三天,南边传来消息,说占城国王邹亚娜集结军队,有向北靠拢的趋势。

    第四天,大南关方面传来消息,说大批量的明军正在回撤,但是依然有相当数量的明军停驻于此,数量不会少于一万,且正在整修大南关关城,一副常驻与此的样子,还进行了大规模的演武。

    李天祚立刻感到十分担忧,立刻和苏宪诚、黄义贤、李公信等信任的重臣商量这件事情。

    难道明国真的打算不顾刚刚打完岭南战役的状况,联手占城国一起向南越发起进攻?

    商量来商量去,几个人的意见基本上是一样的,觉得这大概率是一场军事讹诈,而不是真正的战争,但是根据南越朝廷的反应,随时有升级为局部战争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上大家达成了统一意见,可是在如何应对这个问题这件事情上,大家无法达成统一。

    苏宪诚是强硬派,认为明国选择和占城国结盟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这种态度意味着明国对南越李氏基本上是很不满甚至是敌对的。

    他们知道南宋对南越的态度,知道南越内部的一些事情,并且似乎对南越的土地有垂涎之意。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南越必须要以强硬态度应对明国的根本原因是明皇苏咏霖那莫名其妙的革命意图和理论体系对南越朝廷的冲击太大。

    既然苏咏霖靠这一套建立了明国,就充分证明了这一套理论的可行性和生命力,也证明了底层百姓一旦被发动起来,也是足以颠覆一切的,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群泥腿子奋起反抗之后居然能连续消灭中原三个国家实现统一,这未免太可怕了。

    苏宪诚认为绝不能对明国的军事讹诈妥协,必须要维持独立自主,否则迟早要被明国软刀子杀人,把大家都给挂上东南枝。

    他们南北两路放置兵马,明晃晃的军事威慑,还提出了那么多诛心的问题,切丝毫不谈及南越在明国宗藩体系之中的地位。

    这很明显就是一场军事讹诈,南越一旦妥协,明国必然得寸进尺。

    所以,必须要摆出最强硬的姿态。

    通读三遍《洪武政论》第一卷和第二卷的苏宪诚深刻的认识到了明国的危险性,然后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分析了当下的局势。

    “当前,明国虽然看似强大,但是刚刚消灭宋国的明国在岭南立足未稳,岭南一定还有很多敌对者,对他们口服心不服,他们如果真的和我们大打出手,这些人会旁观吗?会仅仅只是旁观吗?

    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就派人潜入岭南,联系那些与我们有过商贸往来的土司,以利诱之,换取他们在明军进犯大越之时从背后偷袭明军,明国试图对我南北夹击,大越就不能对明国南北夹击吗?”

    苏宪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话说的没毛病。

    不过黄义贤和李公信都对此持迟疑态度。

    他们和苏宪诚的私交不错,只是在这种军国大事上,私交派不上用场。

    黄义贤是中间态度,既不愿意和明国兵戎相见,也不愿意直接妥协、什么都不做。

    因为他也读过《洪武政论》,并不愿意成为苏咏霖的上等人、剥削者,然后被挂上东南枝。

    “苏公所言虽然激进,并非老成谋国之见,但是其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明国刚刚攻克岭南,覆灭宋国,正是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平定地方,贸然开战,岭南不稳,绝对不是明国希望看到的。

    所以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点,以谅山军备为后盾,和明国谈判,晓之以利害,让明国答应回到故宋旧制上,绝不允许明国干涉我国内政,同时,严防明国人员进入我国图谋不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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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