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六十八 这结婚,多是一件美事啊
“成就了大事业就抛弃糟糠之妻,这样旳人就算是旧时代的人们也是瞧不起的,多有言语嘲讽,于我们而言,不仅瞧不起,更应该坚决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得知此事之后,苏咏霖十分恼火的对辛弃疾说道:“跟随我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考验和生死战斗,到头来,却输给了自己的下半身,做出这样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情?”
辛弃疾对此事倒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所以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件事情之所以会到这个地步,其实还是他们顾忌您的意见。”
“我?”
苏咏霖一愣,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我?”
“因为您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其他的妃子。”
辛弃疾这样一说,苏咏霖恍然大悟。
“所以,他们不敢纳妾?”
“对。”
辛弃疾缓缓开口道:“近些年我检阅军队,深入基层和军官、士兵聊天,不止一次的听说有人私下里议论这件事情,说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纳妾制度,但是您自己只有一位皇后。
您没有纳妾,没有其他的妃子,以身作则,那么很显然也就是不希望其他人这样做,民间尚且无所谓,但是官员和军官们都在您的麾下办事,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们。
他们担心您会不喜欢有多个妾侍的官员或者军官,虽然不至于明令禁止,但是也会暗地里打压这类人的前程,很多人出于这方面的担忧,遂不敢纳妾。”
苏咏霖听了之后,冷笑一阵。
“因为不敢纳妾,却又嫌弃糟糠之妻,觉得糟糠之妻配不上自己,所以就选择休妻,另外迎娶年轻漂亮的妻子,这不就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既然他们现在可以这样做,那么是不是等现在年轻漂亮的妻子容颜老去,还要再休妻,继续迎娶年轻漂亮的妻子?反正他们就是要年轻漂亮的,对吧?”
听出苏咏霖话里的严重不满,辛弃疾有些话想要说。
“食色,性也,此乃人之本性,虽然本朝不以儒学作为官学,但是有些道理,这些春秋战国的先贤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辛弃疾低声道:“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固然让人觉得羞耻,可究其根本,并没有违背现行律法,现行律法上并没有要求他们不准纳妾,且诸多官员、军官因为顾忌您的看法而不敢纳妾,实际上已经相当克制了。”
“相当克制……”
苏咏霖冷冷说道:“我带着他们翻身做主,是要他们可以为自己做主,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反过来做其他人的主!
因为自己的私欲就把没有任何错误的妻子休掉,再另外娶妻,可见他的思想道德已经下滑了,他已经不配做一个复兴会员了!
若不能纠正、杀鸡儆猴,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接连不断出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可是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咱们复兴会大坝上的蚁穴,断然不可等闲视之。”
辛弃疾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了,便开口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他的确没有触犯律法,不过,在复兴会内部,我们是有章程的,复兴会员的婚姻嫁娶之事必须上报庶务部备案,他备案了吗?备案之后还要得到批准,他得到批准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要问一下庶务部。”
辛弃疾询问道:“需要现在就找庶务部的人来询问一下吗?”
“当然。”
苏咏霖点头,于是辛弃疾立刻去办理此事,找来了专门负责这一块业务的庶务部民政司负责人陶永光。
苏咏霖在复兴会建立之后便定下了会员婚姻嫁娶必须上报组织并且得到批准,已经结婚的也要上报组织进行备案,以此严查会员的个人生活与作风问题。
男女问题上管不住自己的,也很难在其他问题上管住自己,所以苏咏霖一直比较在意这方面。
大清洗时期倒下来的一些复兴会员就是在男女问题上把持不住自己,越陷越深,对此,苏咏霖有着十足的警惕。
只是之前这样的事情从未摆在苏咏霖的面前,以至于他一度认为现状已经让很多人感到满足,却并未考虑到他还没有废除纳妾制度。
很显然,这种警惕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在苏咏霖询问陶永光的过程之中,发现了问题之所在。
即庶务部民政司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起到监督警惕的作用。
庶务部民政司只是成为了一个单纯的记录备案部门,有人来汇报,他们就记录,有人递上结婚申请,他们看也不看就表示允许,一派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作风。
当然了,按照传统观念来看——这结婚,多是一件美事啊。
苏咏霖看着从洪武三年下半年开始到洪武五年的这段时间内将近一百个担任中高级军官和中高级官员职位的复兴会员的结婚申请报告,只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一份审核文件都没有,这边申请,那边就立刻批复,就差送上贺礼为他们庆贺了。
民政司就是这样办事的?
虽然这里头的事情未必都是如同孙景维那种状况,但是苏咏霖还是很生气。
“我记得复兴会章程里有过关于庶务部民政司的工作要求条例,接受汇报,审核汇报,允许或驳斥汇报,备案汇报,你们做到了什么?审核呢?我问你审核呢?”
苏咏霖一甩手把备案记录甩在了陶永光面前,以至陶永光面色惨白。
“主席,这……这婚姻嫁娶之事本来就是喜事,大家要结婚生子,增加人口,这……这当然是应该恭贺的事情吧?”
“应该?所以休了原先的妻子另外迎娶新的妻子的事情也是应该的?复兴会章程你到底有没有看过?”
苏咏霖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冷声道:“嫁娶当然是正常的,休妻很正常吗?旧官僚尚且知道休妻需要条件,需要妻子犯下七出的过错才能光明正大的休妻,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呢?什么问题都没有,说休就休?我以为我们大明国比金国啊南宋啊都要更讲究这样的事情,可没想到,我们在这个方面,比他们还要不如啊?”
陶永光咽了口唾沫,满脸惊悚的看着苏咏霖。
“主……主席说的是,这方面的工作,我……我们疏忽了……”
他因为过于紧张,不断地擦拭自己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不过他根本不会掩饰自己。
苏咏霖的怒火也无法遏制了。
“如果只是备案,要你们何用?如果我们连南宋都不如,我建立大明国是为了什么?你们做的很好,非常好,成功让咱们的道德水平连旧官僚士大夫都不如了,好啊!做得好!”
一声怒吼,苏咏霖一拳捶在了桌案上,当即吩咐下去召开复兴会中央会议,就这个问题进行严肃的讨论和处理。
一千零六十八这结婚,多是一件美事啊
一千零六十九 不纳妾的潜规则
封建士大夫虽然通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但是好歹知道立法维护明媒正娶旳正妻的利益。
除非犯下“七出”的过错,否则丈夫不能休妻,也不能将妾侍扶正。
若是犯下了宠妾灭妻的事情,没有正当理由就休了妻子,一旦为官府所知,必然引来官府的介入。
届时官府会强制按照相关律法处置,维护正妻的利益,对丈夫和妾侍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处罚,以儆效尤。
就算是对于有一定地位的人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若强行操作,就有社死的风险。
他们尚且能做到这个地步,结果轮到了大明国,反而变得比他们还不如?
什么都不做了就?
苏咏霖绝对不能对这件事情视若无睹,绝不承认这样的事情的出现。
这次复兴会中央会议召开的比较仓促,也很急,很多会员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的赶赴会议地点参加会议。
抵达会议地点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黑着脸的苏咏霖,顿时心中一凛,猜想着是不是有人要倒霉了。
确实,有人要倒霉了。
但是苏咏霖最先还是进行了自我反省和认错。
“颁布《明律》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很多律法条文其实是来不及修改妥善的,所以大明律法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原本就是从金国的律法当中转变而来的,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了婚姻相关的法律,其中就有关于娶妻、休妻的律法规定,但是在实际执行层面,针对民间是一回事,针对复兴会又是另外一回事,复兴会的规矩是结婚、离婚都要在庶务部民政司报备。
我的本意在咱们复兴会的总章程当中有写,但凡复兴会员之婚姻嫁娶之事都必须上报组织,且需要得到组织的批准之后方能进行,这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诸位可以翻一下你们面前的总章程手册,看看第六款第二十七条是不是这样的内容,这是洪武三年修订的,不存在临时增加,你们自己看看是不是这样。”
苏咏霖开门见山,与会众人基本上也就明白了这里头的问题所在。
他们当然知道复兴会章程里关于婚姻嫁娶之事的规定,这段时间来也是这样进行的。
他们不知道苏咏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但是互相之间小声交头接耳的时候,普遍猜测是有人纳妾了,然后被苏咏霖知道了,所以惹得苏咏霖很生气。
当下通行的《明律》中关于婚姻的规定依然延用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和金国还有南宋的一样,之前在修订的时候因为种种考量而没有做出更改。
但是在实际执行层面,苏咏霖本人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其余后妃,有人建议他选妃,也被他拒绝了。
这样的消息流传开来之后,大家都认为苏咏霖和皇后伉俪情深,不想纳妾,所以为了做出紧紧跟随苏咏霖脚步的政治姿态,相当一部分复兴会员都没有纳妾。
而随着复兴会员们的不纳妾风潮流传开来,朝廷内部的非复兴会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趋势,并且私下里揣测苏咏霖不喜欢官员纳妾,对于纳妾的官员很不喜欢。
在实际政治层面,出于这样的原因,苏咏霖可能会更加愿意提拔不纳妾的官员,而不提拔纳妾的官员。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和政治利益,官员们做出的决断还是比较明智的。
已经纳妾的官员有的选择把妾侍送回老家,身边只留妻子,更有甚者直接把妾侍送回娘家,给一笔钱断绝往来,以示夫妻伉俪情深。
而年轻官员中更是形成了不纳妾的潜规则。
非复兴会员的官员尚且如此,复兴会内部更是把不纳妾作为绝对的政治正确,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现在苏咏霖那么生气,最近也没听说有哪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二愣子公开纳妾,难道说……是秘密纳妾被发现了?
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人都是好色的,管不住下半身的大有人在,尤其是掌握很大权力的官员们。
一些思想觉悟高的复兴会员尚且能控制自己,为了之后的前途而选择限制自己其他方面的享受。
但是有些人就控制不住,私下里偷偷纳妾,或者以各种各样的名目把年轻美女藏在家里,用种种方式隐藏她们的存在,偷偷享受。
正妻则被要求打掩护,否则就会被威胁用“七出”的条例休掉。
以至于有些正妻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也不敢违背传统的“七出”条例。
别说非复兴会员了,就算是复兴会员内部也隐隐听到一些传言,说有些人思想觉悟不到家,偷偷纳妾,私下里玩得很开,但是表面上从不显山露水。
但是大家都不曾在明面上说出来,也不清楚到底是谁那么不讲政治正确。
结果现在这架势,估计是东窗事发了,有人要倒霉了。
但是苏咏霖接下来说的内容好像并非如此。
“白纸黑字写下来的章程,有些人当做没看到,当然,我也有问题,我必须要先做检讨,因为过于关注军国大事,对于这些思想道德领域的事情关注不够,抓的不多。
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投入足够的精力在这方面,以至于有些人有些部门松懈下来,得过且过,把章程当做不存在,我要对大家表示歉意,这是我的错。”
苏咏霖当众认错,然后让复兴会组织部记下自己的一次严重过失。
自己认错过后,苏咏霖就让庶务部民政司司长陶永光站了起来。
“你是负责人,但是你带头对这样的规定不重视,得过且过,只把自己当做一个资料管理员,而不是一个审核把关者,你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以至于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
你的责任非常之大,不能推却,我现在提出动议,解除陶永光庶务部民政司司长的职位,记严重过失一次,保留会籍察看一年,一年之内如果再有犯错,直接开除会籍!”
苏咏霖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辛弃疾紧随其后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会员们接二连三举起了手。
全票通过,除了面色惨白的陶永光。
他的问题处理完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一千零六十九不纳妾的潜规则
一千零七十 全面摸排
陶永光犯下旳错误是监管不严,不过监管是一回事,个人操守又是另外一回事。
“据我所知,因为我的带头作用,咱们的很多会员都开始不纳妾,这挺好的,但是这件事情要看个人道德水平,看个人的思想觉悟,有些人思想觉悟跟不上,只是为了附和我去做这样的事情。
今天,我得知了一件事情,咱们的老同志,燕云兵团踏白军第一师师帅孙景维,一方面想要附和我,一方面思想水平不到位,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贪图年轻女子的美色,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把跟他结婚十多年的糟糠之妻休掉了,给了她一笔钱,把老家的房屋土地都给了她,然后把她赶回老家了,接着,就在今天早上,他大张旗鼓的把知味轩掌柜家年轻漂亮的女儿娶回家里了。”
苏咏霖环视周围,笑道:“诸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不少吧?知道的举起手,我看看,不要紧张,我不会因为你们知道就惩罚你们。”
苏咏霖话音落下,几个与会会员犹豫的互相看着,然后缓缓举起了手。
他们不敢对苏咏霖撒谎。
苏咏霖看了看,约十多个人知道。
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下手,苏咏霖长叹了一声。
“从这件事情本身来看,并没有违背明律当中的条款,而且就算他的妻子没有违背七出条款,我估计他也能找到一些瑕疵,硬说他的妻子违背了七出条款,所以休妻是理所当然的。
整个事情的程序他一定是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果他不是复兴会员,我不会那么生气,可问题就在于他是复兴会员,还是佃户出身的复兴会员,和妻子结婚十多年,妻子勤勤恳恳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很是贤惠。
但是我知道,他的妻子吴氏是有错的,错在哪里?不够年轻,不够漂亮,谈吐不够文雅,肌肤不够细腻、白皙,不会说好听的话,没有琴棋书画的本领,没有所谓的气质,这大概就是她的错误了。
所以咱们的大将军孙景维就感觉这个女人配不上自己的地位了,他的地位多高?功劳多大?本领多强?提着脑袋浴血厮杀换来的,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怎么配得上他的地位呢?”
苏咏霖越说越有了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对苏咏霖的习惯十分熟悉的中央会员们预感到有人要倒霉了。
苏咏霖对待他所认可的同志是非常温和的,但是他也会阴阳怪气。
而且往往当他阴阳怪气的对待某人的时候,就代表某人真的要倒霉了,或者说,很多人都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
“大家都知道什么是上等人,上等人就是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吃穿用度和陪在身边的人都要是最好的,否则就配不上自己,很显然,咱们的大将军孙景维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个土里土气的农家妇女配不上他,肌肤细腻白皙、谈吐文雅的富家大小姐才配的上他的地位,所以他要休妻,否则他寝食难安,他会觉得自己亏待了自己,对不起自己浴血厮杀换来的一切。”
苏咏霖冷笑一声,环视中央会员们一周,开口道:“对周围的一切开始不满意,对周围的一切开始挑剔,从下半身开始管不住自己……这,不就是典型的向上等人转变的过程吗?”
“咱们的孙大将军,已经开始变成一个真正的上等人了啊!”
苏咏霖话音一落,会员们心中一凛,顿感一阵寒风刮过心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有几个心里有鬼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若大明国只是南宋一般的旧国家,若我只是一个赵昚一般的旧帝王,若你们只是一群从龙之臣,我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所谓的,我会收集天下美人与你们共享。
但是很可惜,都不是,大明不是南宋,我不是赵昚,你们也不是什么从龙之臣,我带领你们掀翻金国砸碎枷锁,为的是让你们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而不是让你们一个翻身就开始做其他人的主。”
苏咏霖站起了身子,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但是只要我活着,铲除上等人就永远是复兴会的第一工作要点!永远不准改变!这一点上,没有商量的空间!”
苏咏霖讲究民主,喜欢自由,但是为了维护这种民主和自由,他不介意使用非常强力的手段。
对于复兴会内部而言,管住下半身就是防止思想道德滑坡的第一要务,也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工作要点。
苏咏霖于是再次强调了庶务部民政司的重要之处和工作重点。
为此,苏咏霖决定让监察部主任孔茂捷直接监督庶务部民政司的工作,且从现在开始,对全国全体复兴会员进行全面的婚姻状况摸排。
管你是谁,管你担任什么职位,家里的婚姻关系给我交代的一清二楚,但凡有敢于隐瞒的,严惩不贷!
监察部因此有了非常重大的职责。
而为了增加这一摸排行动的可信性和成功率,苏咏霖下令天网军中央总部、第四行动组、第十一行动组、第十二行动和第十三行动组全面出动,对全国范围内复兴会成员的家庭婚姻状况进行排查。
重点排查加入复兴会之后有休妻行为和秘密纳妾不上报行为的会员,不管是做文官的还是做军官的。
苏咏霖还着重强调,从今往后,婚姻嫁娶之事必须向民政司汇报,得到批准之后才能结婚或者离婚,否则便视作违背复兴会章程,需要受到复兴会内部的处分。
而当前状态下,其实大家都很清楚。
一个在朝廷或者军中担任职位的复兴会员一旦遭到了复兴会内部的处分,对他个人的前途会产生相当显著的影响。
有些心里有鬼的显然已经坐不住了,而心里没鬼的也对此感到唏嘘,一边又庆幸自己在男女问题上拎得清,没有犯下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否则轻则受处分,重则开出会籍。
那可不是小事。
这场紧急的中央会议结束之后,监察部就要开始全面排查。
等全面排查结束之后,苏咏霖就要召开全国复兴会员扩大会议,召集全国各地复兴会组织的代表来参加会议,并且向他们通报此次事件的处置结果。
会议匆匆结束,会员们匆匆离开去办事,辛弃疾本来也打算离开,但是被苏咏霖留了下来。
“你是军务部的,和这件事情没关系,走那么快干嘛?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一千零七十全面摸排
一千零七十一 一夫一妻
苏咏霖带着些许疲惫旳神色让辛弃疾留了下来。
辛弃疾自无不可,便在苏咏霖身边坐下。
“您好像很累的样子。”
“哪能不累啊?国内事,国外事,会内事,会外事,也算是我自找的,看不惯的事情太多了,非要全部处理完不可,怪不了别人,怪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但是必须这样,不这样的话,问题会更大。”
辛弃疾苦笑道:“您也别把自己累的太过了,您要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怕您管不过来,反而把自己给累着了,国家大事那么多,您没有必要一口气全部抓在手里。”
“我不管谁管?除了我,还有谁能管?还有谁能顶住那么大的压力?”
苏咏霖叹了口气。
他信任辛弃疾,他是个敢于革了自己的命的革命者,所以面对着辛弃疾,苏咏霖说了一些心里话。
“幼安,我是打算在近期就着手废除纳妾制度的。”
辛弃疾略有些吃惊。
“这……原来您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不然呢?你是怎么看我的?”
苏咏霖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辛弃疾。
辛弃疾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臣以为这是您的家事,是您和皇后进行商议之后做出的决断,臣下自然不便干扰。”
“非也非也,我是真的想要废除纳妾制度的。”
苏咏霖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虽说咱们也是讲究一夫一妻,但是富有的人和立功的权贵总归是可以通过纳妾制度获得更多的女人,尽管从古至今历朝历代也有通过礼仪规定纳妾上限,可这种上限属于礼仪,并非强制律法,执行与否,要看个人觉悟。”
辛弃疾对此表示认同。
“臣听闻两汉就曾有习俗,讲究功成受封,得备八妾,而一般的卿大夫只能有两个妾侍,庶民只能一夫一妻,不得有逾越之处。”
苏咏霖笑了笑。
“但是规矩是这样的规矩,可实际执行上,对于有地位的男子纳多少妾侍,这种规矩的约束力是不大的,尤其是民间那些地主豪强,朝廷连收税都管不到他们,还想管他们纳妾的数量?
真正有约束力的其实就是正妻方面,只允许有一人,连皇帝都不例外,谁都不能违背这个规矩,而除此之外,大家也就是说着吓唬吓唬人,真想要纳妾而且藏起来,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而正妻地位那么重要是为什么?无非是为了统治秩序,正妻诞下的孩子是嫡长子,嫡长子可以继承父亲最主要的遗产,正妻的意义就是确定嫡长子的身份,从而协助嫡长子对父亲的遗产进行继承。”
“确实如此,这样一来,秩序就不会乱掉,所以……”
“所以我要更加确立一夫一妻的制度,而废除掉多妾制度,利用朝廷的强制力把这个规矩定下来,不允许任何人打破。”
苏咏霖正色道:“谁也不愿意过苦日子,谁都愿意过好日子,男子如此,女子也是如此,而在当今,功成名就者只有男子,且也只是极少一部分男子,可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女子比比皆是。
所以,很多女子只要见过世面,便宁可做富户、权贵人家之妾侍,也不愿做平民之妻,无外乎生活太苦,吃不饱饭,所以不愿一生吃苦受罪到老。
尽管做富户权贵人家的妾侍有种种难处,随时可能会被当做礼品送来送去,也有被打死的可能,但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不会饿肚子,这很重要,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辛弃疾稍微回想一下自己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的所见所闻,便知道苏咏霖所言不虚。
再想想自己做了高官娶妻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向自己建议纳妾,还真别说,有些女子的姿色那是真的不错,作为男人真是无法不心动。
只是因为辛弃疾崇拜苏咏霖,而苏咏霖只有一个妻子,不曾纳妾,所以辛弃疾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和苏咏霖不一致。
但是那些女子想要做妾侍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感情吗?
难道是因为他辛弃疾长得特别帅、特别有才,所以她们一见钟情爱上了辛弃疾,所以要做他的妾侍吗?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主席若这样说,的确如此……”
“所以,女子都去做权贵富户人家的妾侍了,剩下来大量的男子怎么做呢?他们只能争抢剩下来的少量女子,而那样会发生什么呢?动乱,战争,仇杀,永无宁日。”
苏咏霖摇头道:“所以为什么会有一夫一妻?为什么历朝历代至少要在表面上限制一下权贵富户纳妾呢?无外乎是为了维持稳定,在没有这些制度的时候,上古三代社会一定是动荡不安、终日仇杀,为了占有更多的女子。
后来,统治者发现这样行不通,发现这样下去大家都在想着女人,都不去生产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能做出如此规定,设下一些规矩,什么等级可以拥有多少女人之类的。
到不了这个等级,就不能拥有更多的女人,尽管在实际执行层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旦闹到官府去,不符合身份地位的妾侍人数必然要引起官府的惩处,这样,便也就遏制了这种情况的严重性。”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感觉苏咏霖说的很有道理。
“确实如此,臣过去也曾见过一些官府惩处违规纳妾的富户,还有将他们抓到监牢里、强迫妾侍娘家接人的情况。”
“那是自然,稳定才能发展,稳定才有人口的增长,稳定才有统治者的好日子过,所以固定配偶若能带来这一切,何乐而不为?”
苏咏霖这话说得固然有道理,不过辛弃疾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纳妾并不意味着不生孩子,纳妾也是为了生孩子,臣从未听说谁家男子纳妾不会跟妾侍生孩子的,至少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因为正妻生不出儿子,所以纳妾生儿子。”
辛弃疾疑惑道:“对于人口方面来说,是否取缔纳妾制度似乎影响不大?”
“话是这样说,但是幼安,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你没有考虑到。”
苏咏霖深吸一口气道:“取缔多妾,便能限制一个家族的人数过度扩张,这部分人口数量,会转化为更多的三口四口小家庭,而非动辄一二百人的钟鸣鼎食之家。”
一千零七十一一夫一妻
一千零七十二 做一件小事
大家?
小家?
这里头有什么不同吗?
辛弃疾愣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您是……”
苏咏霖笑了笑。
“地主豪强之家之所以强势,无非是家族人口多,人口多旳原因便是因为可以肆无忌惮的纳妾,能纳多少就纳多少,妻子和妾侍加在一起,遇上一个能生的主,一口气生七八九十个儿子。
这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不用两三代人,就是钟鸣鼎食之家了,一整个家族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互相抱团,利用先人积攒下来的优势大规模强占土地。
于是他们占有大量土地、佃户,拥有粮食、兵员,还有充足的可以用来统治的血脉人口,这是什么?这是家族吗?不,这不是什么家族,这就是准军事组织!
这样的准军事组织对于朝廷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他们随时都可以抗拒朝廷政令,抗拒税收,吞并自耕农,是朝廷统治地方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对于大一统有害无利。
历朝历代都想将其拔除,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是根本没有,哪怕是遏制政策,延缓他们发展壮大的政策,也仅仅只是先汉时期才有一段时间做到,他们用陵邑制度压制豪强,但是往后,也荒废了。”
辛弃疾觉得苏咏霖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顺着想下去,他觉得自己越想越通透。
“陵邑制度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王朝能够遏制地主豪强的壮大,而且也根本没有人提出过终止纳妾制度!从未有过!而这样一来,随着时间推移,必然引起地方上豪强地主的势力壮大。
他们的实力一旦壮大,家族人口一旦增多,必然会占有更多的土地,拥有更多的人口和粮食,便也就拥有了更大的话语权,而当他们培养出来的读书人通过各种方式进入朝廷之后……主席,历朝历代会没有人想到这些吗?”
苏咏霖点了点头。
“当然有,但是那又如何呢?那些支持旧制度的人只要一句话就能把持有如此想法的人打入深渊,不得翻身。”
“哪句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苏咏霖缓缓道:“对于以儒学作为治国理政官方思想的王朝来说,孝道是根本绕不过去的一个坎,而孝道对于子孙繁衍传承的要求非常之大,根本无法破除。
如果不允许纳妾,大家都一夫一妻,只要丈夫没有问题,而妻子却生不出儿子或者不能生育,面临家族断绝传承的危险,这个时候,又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局面呢?”
辛弃疾恍然大悟。
“的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以此作为出发点,的确万事皆休。”
“所以我才要破灭儒教思想,不以之作为官学。”
苏咏霖缓缓开口道:“孝一旦变成了政治正确,就会闹出许许多多啼笑皆非的事情,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终止纳妾制度,无异于自掘坟墓。
虽然平民从来就不被允许纳妾,也不会反对,但是古代王朝的统治根基是上等人,不是平民,所以对统治者来说,在这件事情上平民是否支持并没有什么意义。
平民再怎么支持,也不能为统治者提供什么助力,而一旦上等人的反对声浪太大,王朝的统治就会面临倾覆,皇帝才不会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辛弃疾缓缓点头。
“若是这样说来,的确如此,哪怕上等人纳妾的确主要是为了享受女色,但是也有一些妻子不能生育只能依靠妾侍生育的案例,并不能完全排除家族传承的缘由。
只要提出家族传承之重要性,便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死局,任何人试图终止这一规定,都会被儒家思想打倒在地,身败名裂,久而久之,也就不会有人这样想了。”
“便是如此了。”
苏咏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又开口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哪个皇帝敢于废止纳妾制度呢?事实上能够进步到一夫一妻多妾已经算是可以了,他们没办法继续进步了,被锁死了。”
辛弃疾又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我朝……我朝不以儒学为官方思想!也不讲究什么以孝治国,这方面……不是问题!”
“我朝也不以上等人为统治基础啊。”
苏咏霖哈哈笑道:“我朝的统治基础是广大民众,而从古至今,广大民众从来都没有过纳妾的权利,从未有过,便不会在意我是否废除这个制度。
倒不如说,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仅不会干涉我,反而会全力支持我,我终止这个制度,对民间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释放出大量本该成为权贵富户家妾侍、通房丫鬟之类的女子,使她们进入民间婚配领域,便能极大降低平民男子婚配的难度,大量增加民间户口,极大促进民间稳定。
至于那些心怀不轨想要纳妾也从心底里认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的人,也正好因为咱们的革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死掉的已经死了,活着的都在积石州做苦力。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除了朝廷内部数量较少的一批人之外,大部分人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制度,此时正是彻底废除纳妾制度的最佳时刻,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辛弃疾想通了一切,没来由的一阵大喜。
“如此一来,民间将再难诞生大家族,没有大家族,也就难以出现势力庞大的地主豪强,缺少地主豪强,也就难以出现大规模的土地兼并!
这样一来,大明国的农业就算是稳住了,稳住了农业,其他产业就算不能发展的很好,大明子民也不会饿肚子,也不会因为土地而发生什么动乱!”
“确实有这方面的效果,废止纳妾制度,可以极大的遏制住土地兼并的势头,还能增加缴纳赋税的户口数量,增加朝廷税收,朝廷手上有了钱,就能做更多的大事,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苏咏霖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开口道:“之前那一阵子就和做苦力一样,现在看来,那一阵子的苦没有白吃,该做的都做了,还给现在要做的事情铺平了道路。
正巧,趁着眼下这波纳妾潮流暗暗出现但是还没有彻底形成势头的时候,一拳下去将其彻底击碎,毁灭其一切的可能性,社会稳定的同时,也算是为民众做了一件小事吧。”
“您谦虚了,此举若成,怎么能算是小事?这分明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回,头一回有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算不嫩完全解决吧,至少也解决了一大半!”
辛弃疾站起来激动的走来走去,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若是不能站在民众的立场上,眼见诸多弊端,眼见国朝一路走向灭亡,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可能古人都曾有过。”
说着,辛弃疾兴奋地看着苏咏霖:“但只是要站在民众的立场上,所有问题似乎迎刃而解,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烦恼,做就行了,反正民众一定会支持我们!
时至今日,我算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主席始终坚持和民众站在一起毫不动摇了,真的,这样真的可以解决几乎全部的问题!”
一千零七十二做一件小事
一千零七十三 守着它,到我死
全部旳问题吗?
那倒也不至于。
每一个体制都有每一个体制的问题,只是说,现有的问题大部分都可以解决掉了。
至于其他的……
“当然不至于是全部,但是旧官僚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咱们可以解决掉。”
苏咏霖也站起了身子,朝着书房外头走去,看着外头清朗的天空。
“世上本来没有难事,只是一些人因为自己的私欲人为的设置了诸多困难,让人们无法解决一些本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欲望作祟,所以平民克制欲望就能拯救自己,而领导者克制欲望,就能拯救天下。”
辛弃疾望着苏咏霖的背影,不胜感叹。
“但是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人性如此,克制起来谈何容易?”
“幼安,你不是也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吗?”
苏咏霖转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本来也可以享受很多很多东西,但是你全部放弃了,方才我说要终止纳妾制度,你也笑了,你不也是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和民众站在了一起吗?
而且你要知道,若要天下人遵守这个规矩,我们这些人就要带头遵守,包括我在内,全体官员都必须要遵守一夫一妻制度,不准破坏,不准纳妾,生儿生女生多生少从此就不一定了。”
辛弃疾愣了片刻。
他倒是不担心,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算是儿女双全了,但是……
如果只是一夫一妻的话,夫妻双方但凡有点什么问题的,都很难保证家族的延续,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后代可以顺利传承下去,家族不断绝传承。
这样一想,倒的确是个很严肃的话题,而且更重要的是……
“其他的都不说,主席,关于您的问题,如果您只有一个妻子,儿子也不多,那么未来如何能保证家族延续呢?若是不能保证,您的家族也没有旁支,那么……”
“我若不带头,怎么能让其他人也跟着我一起做呢?”
苏咏霖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我为大明国设计的制度,不需要一群可以传承到永远的政治世家,不需要一群累世勋贵,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需要的是畅通的上下通道。
有些地方,确实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若是一个萝卜家族始终占着坑位,怎么能够让新的萝卜上来呢?新的萝卜上不来,国家还怎么长治久安?上升渠道被断了,国家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为了一群人的私心,而让整个国家面临危险,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幼安,你该想想,一个有着很高地位的政治强人不仅有强大的权力,还有一大群孩子,他就能把他的孩子散布出去,占据更多的政治、经济权力。
而这样的大家族不可能只有一个,或许会有很多很多个,如此这般的很多个大家族将上层主要的权力全部瓜分完毕,锁死了人们的上升通道,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那可就真的是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画面了,上等人永远是上等人,牛马永远是牛马,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两晋就是前车之鉴,所以,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同的情况。”
“那么……”
“幼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你要知道,这皇位从来就不是我所追求的,是不是当皇帝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可是除了您之外……”
“这就是我建立复兴会的原因。”
苏咏霖摇了摇头:“我就是要用复兴会逐渐控制朝政内外,并且将皇帝的权力逐渐转移到复兴会的组织架构之中,到那个时候,皇帝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
辛弃疾愣住了,忙说道:“您从来都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没有人觉得复兴会可以取代朝廷。”
“不是要取代,而是要创新,我确实没说过,因为在我扫清一切障碍物之前,想要完成这一点其实很难,只有当我扫清障碍之后,这件事情才有成功的可能。”
苏咏霖笑了笑,缓缓说道:“当复兴会的整个架构成熟之后,一个可以服众的复兴会主席自然就成为了国家的元首,到那个时候,皇帝已经不再是必要的存在了。
我会在之后逐渐完善复兴会内部的推选机制,先运行起来,届时,以我的威望监督完成第一次内部推选,搞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规矩,然后我就盯着这个规矩,守着它,到我死。”
辛弃疾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咏霖。
“您当真不在乎家族传承吗?您真的不打算让您的儿子继承您的地位吗?”
“没有一个好的国家局面,我的家族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苏咏霖笑了一阵,开口道:“而且我的儿子也未必就是一个善于从政的人,他如果是李煜那种性子,你觉得我还要冒着那样的风险把帝位传给他?怕不是要一江春水向东流哦。
我呢,就争取多活一些时候,莪现在还不到三十,多活一些时候,活到七十岁,或者八十岁,争取多活个几十年,这样把这套规矩定下来,形成全民共识。”
“主席,我……”
“幼安,我既然让你们喊我主席,那我就要对得住这两个字,我不能辜负这两个字。”
苏咏霖握住了辛弃疾的手:“我的家族是否能传承下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国能传承下去,能坚持下去,能坚持的越久越好,咱们复兴会的主席能传承的越多越好。
至于主席姓什么,不重要,姓苏也好,姓王也罢,姓李也没什么所谓……说实在的,香火传承确实挺重要的,也是个好传统,但是一个家族传承的再好,也不能让一个国家变得更强。”
辛弃疾无言以对。
少顷,辛弃疾像是下定什么样的决心似的,坚定地开口道:“如果这是您的希望,那么我也会跟随您,绝不后悔。”
“哪怕你的家族因为没有儿子或者连女儿都没有而不能传承下去,你也不介意吗?”
苏咏霖笑眯眯地看着辛弃疾。
辛弃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家族能不能传下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自古以来钟鸣鼎食之家断绝传承者比比皆是,后世子孙不肖,活该他们完蛋,只要我自己对得住祖先、对得住国家、对得住您,无愧于心,便也就够了。”
“幼安,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苏咏霖盯着辛弃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道:“我相信你。”
“这是臣的荣幸。”
辛弃疾的目光十分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苏咏霖忽然又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幼安,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和民众站在一起了,我想做这个天下唯一的皇帝了,我不要做主席了,我要把这一切全都推翻掉,那么你会阻止我吗?”
一千零七十三守着它,到我死
一千零七十四 离心离德
阻止?
推翻?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辛弃疾略有些诧异旳看着苏咏霖看了一会儿。
“您会吗?”
“我可不敢保证有朝一日我会不会也被上等人腐蚀了,到时候我也想要过上奢侈无度的生活了,这都是不好说的,毕竟我革命之前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一群美人奢侈享受,荒淫度日,一直到死,万一我变了,你会阻止我吗?”
“这个……”
辛弃疾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苦笑道:“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为难的问题,这感觉就像是皇帝询问自己的臣子在未来会不会篡权夺位一样,换成别人,怕是要吓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苏咏霖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辛弃疾纠结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大家都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要是往回走,对不起的人也太多了,不行,我不能接受。”
辛弃疾看着苏咏霖:“我会竭尽全力阻止您。”
“好!说的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咏霖笑了好一阵子。
他没有继续询问辛弃疾什么问题了。
但是他忽然感觉等自己退位之后,推荐辛弃疾继续担任复兴会第二任主席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辛弃疾虽然没有未来的记忆,但是辛弃疾的坚韧不拔是苏咏霖看在眼里的。
毕竟,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命都敢革掉的猛人,革的干净彻底,彻底和过往划清了界限。
但是话又说回来,连自己的命都不敢革掉,算什么革命者?这是最基础的要求好不好?
这一天之后,苏咏霖除了继续关心襄樊会战的消息之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盯着这次复兴会员的婚姻关系大排查。
孔茂捷到底还是那个孔茂捷,对罪恶持零容忍态度,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同志,一旦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简直就是愤怒的二次方,怒火冲天了。
苏咏霖要求他调查复兴会员们的婚姻嫁娶情况,他本来以为或许会有一些问题,但是问题可以被控制在一个比较稳定的区间之内,但是他没想到,问题还真不少。
就最先开始调查的复兴会庶务部之内,就有六个会员的婚姻嫁娶情况有问题。
其中有两个和孙景维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先休妻,再另外迎娶妻子,只不过比较低调,没搞得人尽皆知,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当时大家也没当回事。
剩下来四个都是家中有来历不明的年轻女子住在一起,经过简单问话,便知道绝对不是妹妹、表妹什么的,而是妾侍。
庶务部自己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其他会员了。
从中都复兴会总部开始调查,孔茂捷接二连三的发现问题。
最后完全不能控制怒火,便接二连三的将这些会员暂时解除职位,全部带到监察部进行审讯,让他们老实交代事情发生的过程。
孔茂捷这边开始把行动扩展到整个中都复兴会总部,而苏咏霖则亲自主持了对孙景维的特别处置会议。
因为过程较为清晰,证据确凿,没什么额外的情况发生,所以孙景维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可以定性了。
思想道德滑坡,做了十分可耻的事情,作为一个复兴会员,这是绝对不可以被接受的事情,甚至可以被认定是上等人行为在孙景维身上重新出现的迹象。
随后,苏咏霖提出开除孙景维复兴会员会籍的建议,并且带头举手。
参加会议的所有人紧随其后举起了手,没有一个人不举手。
于是面色惨白的孙景维被开除了复兴会员的身份。
在此之后,苏咏霖正式宣布修改复兴会会员章程,在章程中添加一款——凡我会员者,需坚守一夫一妻制度之底线,不得纳妾,不得在男女问题上犯错,但凡有试图纳妾者,皆开除出会,永不接纳。
苏咏霖决定两步走。
先搞定复兴会内部,再通过对朝政有着越来越大影响力的复兴会影响朝廷,并且通过律法的修订,取缔纳妾制度,推行全国,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度。
孙景维作为典型被拎了出来,他的事情也被通报给所有复兴会组织。
于是,在他大婚之后的第三天,他就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
原以为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走上另一条光辉之路,可是情况陡然发生了变化,急转直下。
而更不妙的是,因为军队里也有复兴会组织,复兴会军务部就是直接负责管理军队内复兴会组织的,所以这件事情也很快在军队里传扬开来,大家都知道了。
孙景维原本以为失去复兴会员身份这件事情不会影响他在军队当中的职位和正常履职。
他想着自己虽然失去了会员身份,但他还是师帅,还有立功的机会,所以他觉得之后只要自己可以立下功劳,就能再寻求重新回到组织中的可能,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
他很快调整了心情,找回了乐观的态度,觉得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脸皮厚,没什么是办不成的。
但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孙景维休妻娶妻这件事情原先在踏白军第二师内部知道的人就不少,在整个踏白军内知道的人也不少。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当回事,甚至还有人口头打趣或者羡慕孙景维下手快,老树开花,反手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富家千金,以后的日子想必是丰富多彩人人艳羡。
乃至于还有不少人暗暗行动,打算追随孙景维的脚步做点什么。
另外有一些人则秉持着道德观念,鄙视孙景维的所作所为,觉得他这样做挺可耻的,但是也不敢公开表达自己的鄙视,只有和孙景维关系近的人对他进行过规劝和阻止,但是没用。
比如孙景维所属第二师的师指导员安伟诚。
他对孙景维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意,多次劝他不要休妻另娶,以免名声受损,到时候不仅他个人名声受损,第二师的名声也要受损。
但是孙景维一意孤行,不听劝,非要休妻另娶,于是安伟诚一气之下与他绝交。
副师帅周泰也多次劝说孙景维谨慎行事,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一旦事发,很可能引起争端,造成严重后果。
但是孙景维也不听他的,周泰很是无奈。
原本孙景维以为这件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大丈夫换个妻子什么的就和换件衣服差不多,没什么不妥的。
然而当苏咏霖给这件事情定性并且开除他的会籍之后,影响骤然显现出来。
军队内部所有的鄙视都开始表露在明面上了,所有的中立也都变成了冷漠,支持也变成了偏向冷漠的中立。
简单来说就是第二师乃至于踏白军内部所有复兴会员不管是出于避嫌还是鄙视的原因,都不再和孙景维来往了。
孙景维按照惯例召开军事会议,布置军事训练的任务,但是他发现情况不对劲。
指导员安伟诚,原先就对孙景维十分失望,现在听闻孙景维被开除会籍,再看到孙景维的时候,安伟诚便是连连冷笑,而后拂袖离去。
周泰无奈的看着孙景维,连连叹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摇头离去。
于是其他军官、各级指导员也都跟着安伟诚、周泰一起离去。
整个屋子里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孙景维一个人。
于是孙景维发现自己连召开军事会议布置接下来的军事训练这件事情都做不到了。
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留下。
第二师已经与他离心离德,不愿意听从他的号令了。
一千零七十四离心离德
一千零七十五 看看你那散落一地的初心到底还能不能找回来
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此为止。
接下来还有后续。
以师指导员安伟诚和副师帅周泰为首,第二师全体军官、指导员一起上书给枢密院,请求枢密院更换第二师师帅人选,以免让一个“上等人”带领大家作战,影响大家旳士气。
明军是民众的军队,建立军队的基础就是为民众的福祉而战斗,但是孙景维已经违背了这样的宗旨。
他要享受自己的地位了,他要做上等人了,他不再是大家的同志了。
第二师不能接受他。
各级指导员、军官,还有军队内的复兴会各级组织都无法接受孙景维的指挥。
于是毫无疑问的,孙景维社死了。
他失去了大家对他的尊重和信任,第二师全体不愿意接受他的指挥,不愿意与他共事。
孙景维的精神受到重创,他精神恍惚的离开了军营,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回了家里,对于刚结婚的新婚妻子的殷勤问候不理不睬,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连续三天的时间里,他不理睬任何其他人,只有给他送饭送菜的儿子才能进入书房给他送饭送菜,然后把吃完的东西拿出来。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去,他也没有出来……至于人有三急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没人看到过。
就连他的那位年轻漂亮的新婚妻子也不例外。
而因为他连续三天缺勤没有前往军营,再加上第二师全体军官、指导员的联名上书,枢密院派专人上门与他进行交谈,询问他关于这件事情的内容。
但是他只是哭泣,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知道错误了,今后一定改正,至于核心的问题倒没怎么说过。
于是主要成员皆是复兴会员的枢密院认为孙景维当前的状态和心理已经不能很好地履行踏白军第二师师帅的职务。
他自己的部下都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他自己也已经没有足够的自信了。
枢密院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将此事上报苏咏霖。
苏咏霖得知此事,又得知孙景维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不见人,只有儿子能进去送饭送菜。
他冷笑连连。
“真要反省的话,还能一天三顿饭一顿不少的吃下去?分明是羞愧到没脸见人,装缩头乌龟躲起来,指望有人能同情他!哼!思想道德一滑坡,连原先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
苏咏霖一眼看穿了孙景维的小把戏。
不过他还是犹豫着是否要对孙景维进行正式的处置。
他正在纠结的时候,身边一名年轻的内阁成员向他进言。
“当前大明通行的律法之中,暂时还是保留了旧时代的婚姻条例,而在这些条款当中,关于休妻方面的问题,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必须要妻子犯下七出的过错才能休妻,否则就不可以休妻。
孙景维之妻吴氏贤良淑德,没有犯下七出当中的任何一条过错,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景维强行休妻,严重违背了大明律法,应当予以严惩,且他的身份特殊,更应该加重惩处,以儆效尤!”
苏咏霖一拍脑袋。
“几乎忘掉了这一茬儿!”
苏咏霖笑了出来,看着提醒他的年轻阁员章鸣,连连点头:“提醒的很好,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苏咏霖夸赞了章鸣,然后没有立刻批复枢密院对孙景维的处置,而是决定将孙景维这件事情发起三司会审。
通过三司会审,司法官员判定孙景维犯下《明律》中关于婚姻内容的七出条款,没有严格遵守这个条款就休妻,十分蛮横,仗势欺人,不仅不配做复兴会员,也不配继续担任军官的职位统领军队继续征战。
于是三司会审判处孙景维犯法,决定剥夺他的职位、军籍,还要判处他一年刑期,让他坐牢,之后遣回原籍,以务农为业。
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旁听的苏咏霖表示满意。
既然忘记了初心,那我就帮你找回你的初心。
先去坐牢,坐牢之后,就回去吧,回到你出发的地方,看看你那散落一地的初心到底还能不能找回来。
同时,这也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的举措。
苏咏霖不希望之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军队。
军队是维持明政权、维持这个革命政权的重要支柱,如果军队的思想崩塌了,明政权也不能持久。
第二师师帅的职位由原先的副师帅周泰代理,统领军队继续训练,至于正式的师帅之职由谁来担任,则将在之后由枢密院经过谨慎探讨之后再行决定。
主要目前婚姻排查还没有结束,枢密院也不能确定谁就没有问题,只能暂时搁置,等候监察部的处置结果。
与此同时,整个明军大团体的内部也因为这件事情展开了一阵整风运动,军队内部全体复兴会员被复兴会军务部要求如实上报家庭状况,不得隐瞒,若有隐瞒,视同违反军规。
那就不单单是社死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于是军队内部的复兴会组织也快速行动起来,以超高的效率进行家庭婚姻状况的统计,主动配合监察部的调查要求。
苏咏霖为了加快这一进程,在不允许复兴会员纳妾的规定颁布之后,又定下了一个主动坦白的规定。
不管成员是在军队里还是在军队之外,如果是偷偷纳妾的,只要主动坦白并且发还妾侍回娘家,从此断绝往来,写检讨并亲自认错,便能得到宽大处理。
这个规定一经颁布,立刻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短短三天之内,中都复兴会总部就有四十七人主动前往监察部交代了自己瞒着组织私下里纳妾的事情,或者以仆人名义雇佣女子来家中办事、实为纳妾的举动。
孔茂捷按照苏咏霖定下的规定,亲自监督他们将这些女子送还娘家并且支付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分手费用。
之后,孔茂捷要求他们写一份检查,当着监察部所有成员的面朗读,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
之后倒也并未施加更多的惩处,以此作为宽大处理的标准。
这些事情传开之后,对复兴会内部这一波自我净化的行动起到了很好的正面作用。
至少监察部遇到的阻力小了很多,一些有着干部身份的复兴会员经受不住压力或者是良心的谴责,纷纷主动到监察部坦白、交代问题,然后主动写检查,认错。
监察部的工作顺利了很多。
不过对于那些通过各种手段强行休妻然后另娶的人,就没有那么宽大的处理标准了。
尚未废除的、留在《明律》之中的针对婚姻问题的条例正好可以对付他们,处理方式基本上是对标孙景维的,严厉打击,绝不手软。
半个月的时间里,又查出了四个休妻另娶的军官、文官。
他们被全部解职,开除会籍,然后打入监牢服刑一年。
而且查着查着,监察部居然查到了一个【妻子莫名死亡十七日之后丈夫重新娶妻】的案例。
一千零七十五看看你那散落一地的初心到底还能不能找回来
一千零七十六 妇女部主任,我做了
监察部查到这件事情旳时候,中都司法部门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情。
但是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军中一个旅帅的家事,所以他们的行动颇为谨慎,要求枢密院和复兴会军务部提供了帮助。
监察部的加入加速了这件事情的调查,与此同时,司法部门的调查人员对于这名旅帅坚持声称妻子是病死的情况也产生了质疑,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进一步调查之后,从此人军中同僚口中得知此人夫妻关系长期失和,此前多次对军中同僚直言不讳对妻子的厌恶和心中愤懑,还曾口出狂言说【再敢惹我我就杀了她】之类的话语。
当时同僚以为他是一时愤懑想不开,所以没当回事,只是宽慰了他。
调查人员顿感疑点重重,于是这桩案件被纳入重点刑事案件调查。
苏咏霖得知以后直接下令调集中都最有经验的仵作进行验尸,最后查出这名旅帅的妻子并非病死,而是中毒身亡。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如果剂量很小的话,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持续投毒才能造成人的最终死亡。
这名背嵬军第三师第五旅旅帅的作案嫌疑非常之大,被三司会审,在严格的审讯之后,他精神崩溃,终于交代是他下手毒死了妻子。
原因是因为夫妻关系长期不和,而后这名旅帅有了新欢,新欢又怀孕了,所以他想要离婚另娶,但是妻子不愿意离婚让他另娶,还叫嚷着要到复兴会总部告他,让他身败名裂。
极度愤怒之下,这名旅帅下了狠手,通过种种关系找到了一种慢性毒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女人送走。
真相大白之后,按照《明律》,三司会审判处这名旅帅将被处以死刑,复兴会同步开除会籍,枢密院同步开除军籍。
给他提供毒药的药铺被查封,相关人员被逮捕调查,且毒药来源也被一查到底。
最后牵连者达二十余人,七人被判处死刑,其余人等流放积石州。
之后,苏咏霖还下令将此事广而告之,通报天下,以此震慑居心不良之人。
苏咏霖对这件事情感到异常愤怒,亲自监斩,亲眼看着那名旅帅被砍了脑袋。
在监察部行动起来的同时,苏咏霖注意到了妇人在种种社会现象中的绝对弱势地位,于是他感觉【复兴会妇女部】的建立需要提前了。
在整个复兴会的架构当中,专门负责妇女工作的妇女部就是存在的,只是复兴会初立时期根本没有组建妇女部的条件。
直到大明建国至今,伴随着手工工场的遍地开花和女工群体的逐渐壮大,一部分拥有独立经济能力的女工出现了,而妇女部的组建也开始有了社会基础。
深思熟虑之后,苏咏霖找到了正在忙着写书写剧本的妻子赵惜蕊,和她商量在复兴会内部建立妇女部的事情。
“妇女部?做什么的?”
赵惜蕊放下了手中的笔,疑惑的看向苏咏霖:“复兴会里除了我和肖翠,好像暂时还没有其他的女子吧?搞这个干什么?我很忙的,你先多招募一些女子会员再说吧。”
“目前是这样,但是妇女部一旦建立起来,肯定就不是这样了,你们需要从无到有拉起一个部门,将其变成维护妇女正当权益的重要部门,配合复兴会其他部门的工作。”
苏咏霖把待在赵惜蕊身边练字的五岁儿子苏泽英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而后便把最近这段时间复兴会内部的娶妻纳妾风波和那名旅帅的事情告诉了赵惜蕊,又和赵惜蕊说起了自己对于妇女部的一些工作上的想法。
“还有这种事情?”
赵惜蕊震惊的捂住了嘴巴:“我一直都在写话本,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苏咏霖便把这桩案子中更多的细节告诉了赵惜蕊。
赵惜蕊听后,十分感慨。
“真是负心汉,不说是忘恩负义吧,至少也是良心被狗吃了,我一定要把他写到书里!让大家一起痛骂他一百年!一千年!这种人居然能做到师帅、旅帅……你这个做皇帝的是不是要反省一下你自己?”
赵惜蕊非常自然的就调转枪口指向了苏咏霖。
苏咏霖长叹一声。
“他们最开始都不是这样的人,只是逐渐变了,这种情况真的是防不胜防,就好像我从前也想着找一大堆美人奢侈的度过一生,哪能想到今日呢?说起来,这人啊,真的是……额……”
苏咏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些什么有点不太好的话,尤其这些话不太适合在赵惜蕊面前说。
果不其然,苏咏霖看着赵惜蕊用十分犀利的眼神看着苏咏霖。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赵惜蕊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和善的笑容,嘴角勾起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这个……这个是我之前的,小时候的想法,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苏咏霖立刻解释道:“而且我不是已经规定复兴会员不能纳妾了吗?我也是会员,我已经立下规矩,自己当然会遵守的!”
“哦,小时候,小时候就想了那么多了?”
赵惜蕊伸手抚摸着苏咏霖的面颊,微笑道:“看起来,我的良人还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呢,难怪能做皇帝,能当主席,真不容易啊。”
苏咏霖没来由的感觉浑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妇女部主任,我做了。”
赵惜蕊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道:“为了维护天下妇女之权益,我这个做皇后的必须要站出来,在这件事情上,我责无旁贷!还有,我还要全力推动废除纳妾制度的事情,也要把那些该死的红楼青楼全都取缔掉!那就是坑害妇女的毒瘤!”
看到赵惜蕊战斗意志爆棚的模样,苏咏霖觉得这当然是件好事,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太轻松……
不过该说不说,这些事情让赵惜蕊打头,让她带领妇女先锋们冲锋陷阵,真要办成了的话,妇女解放运动搞不好还就真的成了。
自己解放自己才是真正的解放,指望别人帮忙解放,那可不是真正的解放。
苏咏霖没有精力去办的事情,赵惜蕊搞不好还真能帮他分担一部分。
那感情好。
这边赵惜蕊答应了,那边苏咏霖就开始筹备这件事情,他找来了肖翠,让肖翠进宫和赵惜蕊一起商议妇女部筹建事宜。
肖翠完成在复兴会培训班的学业之后,就开始进行复兴会中央戏剧团的工作。
对于这方面的工作,复兴会方面选择的方法是在各地工场内挑选有歌舞特长的女工前来中都参加选拔,当然,也要招募一些男工。
选拔通过,就可以进入中央戏剧团工作,将一系列人民文学改编成的戏剧话本进行重新演绎,然后到各地巡演,彰显新时代的文化力量。
肖翠作为唯一的女子会员,全方位参与到了中央戏剧团的选拔工作之中,数月之间选拔出了三百多名有歌舞特长或者天赋的工人。
中央戏剧团随后宣布成立,肖翠被任命为第一任戏剧团团长。
她不仅要带领工人们学习话本内容,锻炼演技和表演方式,还要带着戏剧团团员们一起参加复兴会总部专门为他们举办的学习会,增强理论知识。
肖翠为此忙的不亦乐乎,感觉自己留在中都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而在这个过程中,赵惜蕊作为诸多人民文学故事的联合创作者和话本的改编者,正式亮相在了中央戏剧团,认识了肖翠。
一千零七十六妇女部主任,我做了
一千零七十七 天塌下来他顶着,没关系
当苏咏霖陪着赵惜蕊一起亮相,并且把赵惜蕊和自己一起联合创作那些故事旳事情告诉团员们的时候,他们都非常震惊。
原来皇后殿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大作家昔心?
近年来在大明疆域内广泛流传的人民文学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出自同一个作家【昔心】之手,大家都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有人怀疑是中都复兴会总部某个会员,也有人怀疑是苏咏霖手底下某个拥有才能的文胆,更有人怀疑这是苏咏霖组织一大群人联合编写创作的作品。
但从未有人想到过此人居然真的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是皇后殿下。
赵惜蕊也由此顺利完成了自己第一次的亮相,并且在之后多次参与进入戏剧团的工作之中。
因为戏剧团的诞生和表演的内容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该怎么表演,怎么念台词,怎么营造氛围,怎么配乐,这都是问题。
肖翠等人在这方面的知识有限,而赵惜蕊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对音律方面的知识颇有研究,在表演方式上,能够给戏剧团提供一些比较专业的看法。
为了帮助戏剧团更好的工作,苏咏霖直接把皇宫内的乐师、舞女的调配权给了戏剧团,让这些专业人员直接参与到戏剧工作当中。
赵惜蕊则起到了一个居中调度的作用,并且越来越好的做到了这个工作,成为戏剧团的重要人物。
在此期间,苏咏霖推荐赵惜蕊加入了复兴会,使得赵惜蕊成为继肖翠之后的第二个女子会员。
连皇后都加入了,那么女子进入复兴会也就成为了不可逆转的潮流。
苏咏霖随后设计了从各地工场女子工人的群体中招募思想觉悟高的女子加入复兴会这一方式,决定以最先获得经济独立和思想独立的工场女工群体为全体妇女打头阵。
而一旦妇女部正式决定成立,那么这个工作就能顺势开展起来了,一些有着最为先进思想的女子将充实到复兴会群体之中,成为这场解放运动的排头兵。
妇女解放的兴起也将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复兴会内部可能正在蔓延开来的特权思想,将成为苏咏霖净化内部行动的一剂强心剂。
肖翠得知苏咏霖找她,便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前往皇宫,抵达皇宫之后发现赵惜蕊也在,有些意外。
“赵姐姐也在?”
“对啊,本来就是我找你的。”
赵惜蕊笑呵呵的上前拉住了肖翠的手,看上去和她关系很好的样子。
苏咏霖于是笑了出来。
“你们的关系那么好了?都喊上姐姐了?”
“那可不,小翠和我可是咱们复兴会里唯二的女子会员,关系当然要好了。”
赵惜蕊摸了摸肖翠的脑袋,肖翠羞涩笑笑。
“找姐姐要我这么喊的,说喊她皇后殿下就生疏了,所以要我这样喊。”
“挺好,惜蕊没有妹妹,你们又是复兴会内的同志,没必要搞得那么生疏。”
苏咏霖笑道:“肖翠啊,这一次把你喊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下复兴会妇女部组建的事情。”
“妇女部?”
肖翠眨了眨眼睛,问道:“咱们复兴会里有这个部门吗?”
“最初的计划里就是有的,不过当时没那个成立的条件,但是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我打算推荐惜蕊做妇女部的主任,你做副主任,你们两个联手,把妇女部拉起来。”
“这……这是不是……”
“别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天塌下来我……他顶着,没关系。”
赵惜蕊伸手一指苏咏霖,把苏咏霖指的苦笑不已。
“可是……具体该怎么工作呢?而且我还有戏剧团的工作,这方面的话……”
“不耽误,复兴会会派人帮你做一些工作的,现在只是说把这个摊子支起来,之后需要些什么东西来充实内部,再去慢慢选择,不是让你们今天去做,明天妇女部就正式开始工作,不是的。”
苏咏霖笑了笑,说道:“妇女部的职责就是维护女子的权利,就好比最近出现的诸多问题,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一些会员思想滑坡,生活腐化,贪图享受。
对妻子不满意,就休妻另娶,他们的妻子又处在绝对弱势的地位上,面对他们的强势要求往往不能对抗,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而且这样的事情我们往往并不知道。
若不是这一次孙景维的妻子找到了民情咨询室去诉苦,我们可能依然被蒙在鼓里,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妇女部站出来的时候了,有你们帮助她们撑腰,就能在相当程度上遏制这种行为。”
肖翠当然也听说了最近复兴会内部的风波,听闻了一些负心人做出的丑事被复兴会中央审判了,大声叫好的同时,也对这样的现状感到不满,觉得很生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苏咏霖既然提出了解决方法,她当然双手赞成。
至于她是否承担起这个职责……
咬牙就上!管那么多干什么!
肖翠心里头不服输的冲劲儿涌了上来,誓要为被欺凌的姐妹们争一口气。
推动妇女部建立的同时,苏咏霖着手准备对明律当中关于婚姻部分的内容进行修正,准备在这一波整风运动结束之后顺势推出全面的最新的《明律》。
总有些事情是需要他去努力做到的,不管顶着多大的压力和反对,他都要做到。
而且就目前来看,这将是妇女解放和平权运动面临阻力最小的时刻。
革命战争刚刚结束没多久,大清洗刚刚过去没多久,政府内部刚刚完成改革和重组,整个国家有着非常浓郁的革命氛围,以儒家势力为代表的反对势力正处在历史性的最低点。
这个时候若是不能做一些大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而且以苏咏霖目前的威望来说,他想要推动的事情,就算有重重阻力,他也能坚持推动提案通过,就是靠着威望。
哪怕这是一个严重损害统治阶层利益却有利于社会整体的政策,统治阶层即使心知肚明,却也不能阻止。
一如眼下正在推动的整风运动。
当前这一时期,在南边,河南兵团和农民军正联手把南宋军队打的山花烂漫。
北边,苏咏霖也在推动整风运动,让复兴会内部滋生出的那些虫豸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一波整风运动在孔茂捷的指挥下推进的十分顺畅,很快,就从燕云地区、辽东地区、关中地区等等地方统计出了数百名在家庭婚姻方面有问题的会员。
根据目前的处置条例,有休妻行为的罢免、开除会籍、处一年监禁。
没有休妻行为而纳妾之后主动坦白自首的,勒令写检查、公开认错,并且严肃反省。
没有休妻而纳妾却没有主动坦白而是被查出来的,勒令写检查、公开认错、罢免职务,记过一次,保留会籍察看一年。
至于那些有犯罪行为的,三司会审,加重惩处,直接处死,杀鸡儆猴。
一千零七十七天塌下来他顶着,没关系
一千零七十八 投机分子
这一回,苏咏霖是真旳动了真格的,所以孔茂捷也动了真格。
监察部大展神威,展开的整风行动的烈度丝毫不亚于苏咏霖对当初的朝廷展开的清洗运动。
当然了,这次姑且还算是人民内部矛盾,而之前那次算是敌我矛盾了,所以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场整风行动的确影响了一些地方的经济发展和政务处理,对地方复兴会组织造成了一些冲击,但是苏咏霖觉得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若是不能把这些虫豸清除掉,那么他们所造成的损失将十倍于现在。
尽管如此,通过天网军的秘密调查,苏咏霖还是得知包括中都复兴会总部在内的一些分部之中的部分人员对这次整风行动颇有微词,觉得苏咏霖是小题大做。
他们认为大丈夫休妻娶妻纳妾什么的,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男子的地位高于女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苏咏霖这里就突然要做出那么巨大的改变呢?
做出改变也就算了,监管还那么严格,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有丝毫违背之心。
他们也根本不敢反对或者阻止这样的规定被苏咏霖推动下去,成为复兴会的规矩。
很显然,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已然有一部分复兴会员产生了【战斗那么久了难道不能好好享受一下】的思想,开始从革命者向官僚进行转变,思想发生了动摇。
这一方面是历史的惯性所造成的,一方面也是苏咏霖在战争时期扩建组织太快所造成的,以至于组织内部人员素质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为了应对这样的现象,苏咏霖已经开始加强干部的教育和再培训,并且准备着手强化开除条例,准备净化一下内部人员。
但是这只能让原本就站在革命这边的人更加坚信自己的信仰,对于本来就有着投机思想的人来说,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苏咏霖在整风运动激战正酣的时候,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在会议上他提出了一些让某些人心惊胆战的言论。
“自我建立复兴会以来,其实也才六年,复兴会的早期组织诞生至今,也不过八年,我知道,在这八年的过程中,想要培养出坚定的革命战士,其实是比较难的。
革命战士不仅要在战争期间坚持战斗,坚持革命,到了和平建设时期也绝对不能松懈,这要求就太高了,要会员们顶着权力和物质的诱惑继续革命,继续奉献,确实要求很高。
与此同时,在战争时期和建设时期,为了尽快扩大复兴会的规模,完善复兴会的各级组织以增强复兴会的影响力,我们大量发展复兴会员,但是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认同我们,有多少人是为了权力和个人发展,我们不得而知。
为了权力和个人发展加入复兴会的,无非是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对于复兴会的理念他们是不在乎的,他们只在乎加入复兴会能得到什么好处,这种人,我称之为投机分子。
何为投机?就是看准了时机,把自己的财产或者说是自己本身投入到某件事情当中,以此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不是为了理想,只是为了利益,理想者可以为事业而死,投机者只会从事业中捞取好处。”
苏咏霖环视着会场内的每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在令人不安的安静的快要让人窒息的环境之中,苏咏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这种人,为数不少,正广泛的存在于我们的组织之中,他们或许也反对压迫,反对剥削,但是那不是为了解放他人,只是恰好因为他们也在被压迫,被剥削。
一旦自己被压迫被剥削的情况结束之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成为那个压迫剥削他人的人,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做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事情……不,他们从未痛恨这种事情,只是痛恨做这种事情的不是他们自己!
因为这种人的存在,所以最近,我才会不断听到有人对我禁止复兴会员纳妾的事情颇有不满,还常常在私下里议论我的行为,觉得我的行为不可理喻。”
这几句话一出口,会场内部的氛围更加紧张了。
某些人心跳加快,面色惨白,连忙低下头,不敢面对苏咏霖的审视。
“我要告诉这些人的是,你们若是不接受复兴会的条例,可以主动退出复兴会,去做你们的俗人,自甘堕落也好,自取灭亡也罢,明律会处罚你们。
你们可以庆幸,明律的处罚标准没有复兴会章程那么严格,你们或许能过得稍微好一点,但是只要你们留在复兴会里面,就要接受章程的管控,就要收起小心思,一心一意为了复兴会和大明国而奋斗!”
苏咏霖怒喝一声,一拳锤在了桌面上。
“我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不是咱们第一次的整风行动,也不是最后一次,既然上等人会不断地借尸还魂,回到人间,那么我也会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与其说是一场会议,但不如说是一场宣言,一次警告,一段语录。
并且由此,复兴会内部开始出现了对【投机分子】的批判和处置方式,苏咏霖做出宣言之后,又写了三篇文章来解释投机分子的行为模式和对复兴会可能造成的危害。
这场会议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至少在之后一段时间内,天网军没有再探听到对苏咏霖所推行政策不满的声音。
这不算是什么好事,也不算坏事。
不算好事是因为这些人被吓到了,开始潜伏,也不知道之后会造成什么破坏。
不算坏事是因为这些人被吓到了,苏咏霖的威慑很有效果,之后一段时间内,复兴会的办事效率会大幅度提升。
不过说到底,苏咏霖并不开心。
于是他在某日晚间处理完政务之后,找到还没有回家的辛弃疾,和他说了一些心里话。
“幼安,有些事情我从没对别人说起过,但是今天我想对你说一些。”
看到苏咏霖略有些疲惫的样子,辛弃疾本来有点兴奋地想要和苏咏霖分享刚刚得到的战报,现在也暂时没有说。
“臣洗耳恭听。”
一千零七十八投机分子
一千零七十九 我们解放了一代人
夜色渐深,苏咏霖心中没有什么太多旳杂念,倒显得比白天更加冷静。
一丝一丝的凉风缓缓吹进殿内,也把人心中的烦躁吹走了不少。
苏咏霖便感觉到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却是一个拉开话匣子好好说话的时候。
“幼安,我想说些你可能不太想要听的话。”
苏咏霖靠在椅子上,缓缓道:“这些天处理了那么多事情,处理了那么多人,让我感觉到复兴会内部是有问题的,进来了一些不该进来的人,也有一些不该变的人变了,我还是挺沮丧的。”
辛弃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在了苏咏霖面前。
“这些问题都是可以改善的,我支持您现在的做法,复兴会绝对不能腐朽变质,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随时有人腐化,那就随时做出改变,这是必须的!”
“当然是必须的,毕竟现在就已经有人对我表示不满了,而且这个人数还不少。”
苏咏霖笑了笑,开口道:“现在尚且如此,那么等我死了,又会是什么模样?我相信我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是正确的,是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去做的,不过也的确是造成了很多人的死亡。
所以我觉得我死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试图为这些死者洗白了,他们会说我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仅杀死这些地主豪强,连带他们的家眷也不放过。
老人,孩子,女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部把他们流放到苦寒之地任由他们自己死亡,所以我是个冰冷残暴到了极点的人,而这些被杀掉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是被害者,某些人会利用这些人的死来攻击我。”
一阵凉风吹进殿内,把殿中巨烛的火光吹的摇晃了几下。
辛弃疾对苏咏霖的话感到十分惊讶,并且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怎么会是被害者?”
辛弃疾激动地站了起来,怒道:“他们的贪婪和残暴害死了多少人?多少佃户死在他们手上?他们的确没有亲手杀人,可他们的剥削和压迫让多少人饿死病死?
如果说您残暴,他们则根本就不算是个人了,后人不会那么不明事理,而且他们都是受到您的恩惠才能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放任宵小之辈对您的诋毁?”
苏咏霖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一代人会因为真正的吃过苦头受过压迫和剥削所以支持我,紧紧跟随我,不会轻易受到欺骗和蒙蔽,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就未必了,因为他们的下一代生来就有土地和房屋。
他们的下一代不会生活在压迫和剥削的世界里,他们的下一代能吃饱肚子,能穿上衣服,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的下一代不会理解我们为了争取这一切所付出的牺牲的意义之所在。”
不会理解?
辛弃疾一愣,旋即难以置信道:“会这样吗?父辈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们会视若无睹吗?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看不到吗?”
“会的,绝对会的,因为人就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哪怕是父母和子女,看待同一件事情的态度也会完全不同。”
苏咏霖抬头看了看天,深深叹了口气。
“说到底,之所以会有对上等人的仇恨,是因为本身经历过压迫和剥削,体会到那种濒临死亡的痛楚,以彻骨的痛恨作为反抗的原动力,这是非常必要的条件,也就是我所强调的革命性。
可如果生来就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痛楚,也就不可能产生痛恨,没有原动力,没有革命性,谈何对上等人的仇恨呢?仅仅是教育就能做到这一点吗?
难说,通过教育自我觉醒自我革命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可能性是不高的,大部分人不经过剥削和压迫,没有那种彻骨的痛恨,是不能觉醒的。”
辛弃疾闻言,目瞪口呆。
“主席,这……”
“幼安,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是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老一代人渐渐死去,新一代们很快就不会觉得上等人有什么错了,反而会觉得他们死了,很可怜。
他们可能会认为上等人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会羡慕上等人优越的生活,羡慕上等人渊博的学识,羡慕上等人优秀的功绩,他们看不到这些生活、学识和功绩的背后是什么所造就的。
那是他们创造出来的财富被少数人攫取之后堆砌而成的,用数万人、十数万人创造出来的财富与资源供养一人,只要那人不是傻子,再怎么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人才。
等到新一代们再次觉悟的时候,也就是上等人卷土重来、压迫和剥削重新出现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恍然惊觉,原来前人做的是对的,原来前人那么伟大,那么睿智。
然后,会发生什么呢,或许又是一个轮回,一个不同于过往的轮回,一个解放与压迫的轮回,我想方设法想要把人们带出一个轮回,但是一转眼,我仿佛感觉咱们又陷入了一个新的轮回里。”
辛弃疾抬起头,看着苏咏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毫无意义了吗?如果这样的结束是下一个开始,岂不是说明从来就没有结束的必要?”
苏咏霖转过头,深深望着辛弃疾。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幼安,你这就很虚无了,我们做了什么?莪们解放了一代人啊,整整一代人啊,一代人是多少?大明有六千万人口,六千万人!”
辛弃疾愣在当场。
“我们把一代人拉出了火坑,又让下一代人生来就没有压迫和剥削,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这就算是两代人了,我们让两代人挣脱了枷锁,如果继任者更优秀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维持到第三代人,又怎么能算是没有意义呢?”
苏咏霖笑着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缓缓道:“如果没有我们,等待他们的无非是死亡和痛苦的活着,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们的命运被改变了,他们活出了个人样子了。
那怕这种情况不是长久的,哪怕有朝一日一切都会卷土重来,至少,我们曾经的成功会给他们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并且给他们提出改正错误的思路,在我们的基础之上,他们会做得比我们更好。
或许这也是一个轮回吧,但是这个轮回远远比原先的轮回要好,我们跳出了一个旧的低效的腐烂的轮回,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效的有未来的轮回,这不能不算是一种进步。”
苏咏霖说完,便没有继续说,自顾自的拿起了手边的绿豆糕塞进了嘴里。
甜的,很好吃。
因为心里苦,所以贪口中的甜,但心里的苦又哪里是口中的甜能抵消的呢?
苏咏霖顿时有了一点点李白那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感觉。
辛弃疾望着苏咏霖,也沉默了许久。
很久之后,辛弃疾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真的吗?主席,这是真的吗?您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您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会失败吗?会被后人无视然后推翻吗?”
一千零七十九我们解放了一代人
一千零八十 谁知道时代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失败吗?
毫无疑问旳吧。
因为理想主义者总是在不断地被消灭。
所以苏咏霖毫不犹豫的点头。
“很有可能,绝对有可能,或者说,可能性超过九成吧。”
吃下一块绿豆糕,喝了一口茶水,苏咏霖咂咂嘴,又笑道:“但是我也同时相信着,哪怕我们的努力最终失败了,可火种已经保留下来了,后人会做的比我们更好,并且最终把我们的梦想真正实现。”
“真的吗?后人真的能做到吗?”
“那当然了,当他们再次受罪的时候,自然就能感同身受了,自然就知道我们是对的了,到时候,他们会再次觉醒的。”
听到苏咏霖的这种判断,辛弃疾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边感觉像是一头懒驴,不拿鞭子抽就不会往前走,您未免对后人太过于苛责了。”
“我可没有说谎,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苏咏霖笑道:“后人会忘记我们做过的一切,但是后人的后人会想起来,正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而咱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后人的后人哪条路是正确的道路,告诉他们该怎么走,并且用我们的失败告诉他们该如何预防失败。”
“您对后人的后人可真是期望满满……”
辛弃疾顿感有些无语:“您就真的确信如果后人不肖,后人的后人就能做得更好?”
苏咏霖愣了片刻,然后讪笑出声。
“其实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后人的后人会不会做的比我们更好,时代随时都会发生改变,可谁知道时代会变成什么模样呢?他们是否会更加争气……我是不知道的。”
“所以……”
“所以我才会那么拼,那么用力,在我活着的时候,在我还能掌控大局的时候把能做的都做掉,否则我是真的会担心他们不争气,做的还不如我们。
所以我要给他们打个样,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革命,他们总得知道才知道该怎么做,对吧?这样一想,顿时感觉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咱们看不到的场景,后人的后人说不定就习以为常了。”
说完,苏咏霖忽然放声大笑了一阵。
辛弃疾愣了片刻,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一起笑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停下。
夜深了,一阵一阵的凉气让苏咏霖和辛弃疾感觉到阵阵的舒适,临近夏季,连日来的沉闷天气仿佛也有些消散了。
“说了挺多,心里也好受多了,幼安,劳烦你做我的听众了。”
“如此这般的听众,多少次也不会觉得烦。”
辛弃疾笑道:“您所说的一切,尽管我不一定认同,但是我也不会反对,这条路是您走出来的,您自然也有最大的发言权,我的话……”
“你也没必要觉得我总是对的,说不定莪就错了呢?”
苏咏霖哈哈一笑:“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我错了,若是我们的事业一直坚持下去没有反复,那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若是今后没有了我,咱们的复兴会也能不断纠正自己的错误,我会更高兴。”
“一定会的。”
辛弃疾毫不怀疑道:“绝对是会的,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太珍贵了,一定会有人警醒,会有人坚持不变的,若没有其他人,那便让我来,这条路我也是一路走来,所以我至死不渝。”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幼安,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的。”
“一定。”
“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麻烦你又要操心复兴会的事情,又要操心战争的事情,的确是把你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咏霖看着夜色深了,便让辛弃疾回家休息。
不过这一弄倒是让辛弃疾想到了自己还有事情没和苏咏霖说。
“说事情说的连大喜事都差点忘记和您汇报了。”
辛弃疾从怀里拿出了河南兵团的战报:“最新战报,五月二十七日,宋军李显忠部援军主力被我军击溃,全军覆没,我军击杀宋军近两万,俘获六万余人。”
“哦?那么大的胜仗?这加在一起得有八万人,算是宋军主力了吧?”
苏咏霖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接过战报,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宋军于四月二十一日以大将李显忠为主将,将军王宠为副将,统领临安禁军和江淮战区的军队共八万人驰援襄阳。
为了尽快抵达襄阳并且不要耗费多余的时间,他们放弃了走水路和明军、农民军进行纠缠,而是选择走目前还在宋廷掌控之下的陆路,也就是淮南西路。
通过长江水道行进到淮南西路的安庆府之后,宋军登陆,在安庆府集合以后前往六安,再从六安前往信阳。
李显忠和川蜀系将领之间还是有一点情分在的。
李显忠出身陕西延安,原先也属于西军这个大派系之中,而现在的川蜀系将领也基本上都是出身西军,只不过李显忠没有和他们在富平之战失败以后进入四川。
他的经历较为坎坷。
先是假意投降金人,一番操作之后差点干掉了金军主帅,之后逃亡西夏,得到了西夏皇帝的赏识,得以借兵攻金,之后又因为内部矛盾不为夏人所容,他就自立山头招募兵马打败了夏军的铁鹞子。
再往后因为难以在关中立足,不得不带着四万多招募来的关中勇士进入四川回归南宋,为时任四川宣抚使吴玠所接应、安抚,然后抵达临安,进入赵构嫡系。
可以说川蜀系将领对李显忠是有过帮助的,本身也属于西军这个早已不存在的大团体之中,有着一份特殊的联系,所以在支援襄樊的问题上,李显忠还是比较卖力的。
他带兵疾驰猛进,以较快的速度进入信阳,在信阳,李显忠探知明军在枣阳有驻军,于是做了一番分析。
他认为明军在枣阳布置兵马是为了防止援军援助襄阳,因此枣阳守军应该时刻警惕着信阳方向的宋军,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信阳方向来了一支宋军,正严阵以待。
这样一来,如果在枣阳开辟战场和明军对抗,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枣阳守军和明军的援军,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要消耗多少兵力。
明军战斗力强大,这一点李显忠一清二楚,他手上可以依靠的精锐人数不多,也就三万人,要是在枣阳就拼光了,去襄阳就等于是去上菜。
不能在枣阳耗费太多的兵力,枣阳最好可以一战而下,轻松取下,然后大军直接奔赴襄阳,和襄阳明军决战。
但是明军主将也不是傻子,要想办法让他们相信宋军的主攻方向不在枣阳,而是在其他地方。
用兵之道,可不是敌人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打,而是要自己想办法开辟战场,想办法让敌人跟着我的步调去打,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李显忠是个很有能力的将领,他不是田师中那种大庸人,这一次援助襄樊,枢密院给了他比较大的自主权,他也充分运用起了自己的自主权,决定另外开辟战场。
开辟在什么地方呢?
南阳。
一千零八十谁知道时代会变成什么模样
一千零八十一 优势在我!
明军大军南下,必然是需要粮道的。
具体的粮道并不好分析在什么地方,一定是被明军藏得很好,但是攻敌必救之处本就是兵法要义。
南阳作为明军后方重镇,不管粮道是否接近,难道明军还能放着不救?
大军主力全都南下进攻襄樊了,主力都被襄樊守军拖住了,这个时候不就是围魏救赵的好时候吗?
李显忠决定发挥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对明军展开一次大胆旳进攻。
自明宋开战以来,宋军诸将皆畏惧明军,不敢与明军正面抗衡,但是经历过之前一场主动进攻作战的李显忠完全不认为自己不如明军,完全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给明军。
他之前敢用一万人挑战明军两万多人,这一次就敢用八万人和明军七万人干一仗。
八万援军中,有三万是绝对主力,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嫡系部队,他很有信心,以这三万人作为基础向明军开战,他有战胜的把握。
然后他就开始设计战术。
他之前听闻明军的一些战例,的确非常佩服明军的缔造者苏咏霖。
苏咏霖在兵力弱小的时候,曾多次利用强敌金人的弱点在金国疆域内大开大合四处破坏,把敌人主力耍的团团转,而自己则在运动作战之中将敌人主力消灭。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习一下苏咏霖。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攻敌必救之处是一个好方法。
用攻打南阳的策略调动明军回师援助,减轻襄樊的压力,给主力军队进攻襄樊、与襄樊守军里应外合击溃明军创造机遇。。
明军包围襄樊进攻,未尝没有围点打援的想法,而李显忠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他相信襄樊的坚固绝非明军可以轻易攻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攻打远没有襄樊那么坚固的南阳,又会如何呢?
而且根据情报,明军主力也就是一个河南兵团,暂时没有其他明军兵团南下参战的情况,除却三万人驻守在淮南东路,整个河南地区其实也就七万明军。
进攻襄樊必然要出动大军,留下来防守河南的明军数量一定很少,撑死了也就一两万,所以说,前往襄阳的明军大概也就在五万之数。
根据之前的判断,江南西路的贼军总人数可能比较大,但是他们的战线拉的那么开,能够投入襄阳地区的兵力估计也就两三万,加在一起,明军总兵力大概和宋军援军的数量是差不多的。
在缺少一手情报的前提之下,李显忠做出了如此判断——倒不是他不愿意搞到更多稳妥可靠的消息,实在是他们搞不到更多准确的情报了。
派去刺探消息的细作、哨骑去得多,回来的少,带回来的消息更少,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李显忠明显察觉到明军方面有意识的针对宋军的刺探做出了应对。
而且效果还很好。
尽管如此,李显忠觉得自己也能分析出大概的数字,剩下的方面,就要靠战术来达成了。
兵法上所谓攻敌必救之处是很有道理的,他相信自己派兵打南阳,必然调动明军大部队回援,派兵不用多,一万足够,但是声势要响亮,要给明军营造出大军主力奔袭南阳的场面,逼迫明军大军回援。
趁这个机会,他再用主力宋军进攻襄阳,解除封锁线,剿灭剩余明军,以此将战局扭转。
因此,虽然战况危急,虽然敌人强大,但是届时明军在战场上所能保留的兵力也就四五万的样子,而宋军还有七万人的主力和襄樊守军四万人。
十一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李显忠决定相信自己的战友们可以依靠襄樊坚城坚守下去,一定可以支撑到他的支援抵达。
于是他立刻开始调兵遣将,选择“优秀的将领”承担那个奔袭南阳的任务。
谁是这个幸运儿呢?
选来选去,他选中了王宠。
他决定派遣王宠率领一万较为精锐的军队自带口粮奔袭南阳,不要和沿途遇到的明军控制的城池产生什么交战,一鼓作气进攻南阳。
南阳应该有明军守备,但是数量不会多,只要突袭足够快,足够出乎意料,拿下南阳不是问题。
那样的话就可以切断明军的退路和后勤补给线,造成明军大乱。
就算无法快速拿下南阳,那就在南阳周围烧杀抢掠一通补充口粮,然后继续向北袭扰、破坏明国内地的生产,绕一个大圈子之后返回信阳,结束这场作战任务。
他们不需要达成什么重要的战略使命,主要就是调动明军主力从襄阳回援,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是成功了。
为了调动尽可能多的明军,他们还需要多数旗帜,让明国人以为是宋军主力前来攻击南阳了,迫使明军回援。
他自己率领主力军队暂时不要前进,等明军开始行动之后,他再通过边境地区的桐柏县绕行抵达枣阳一带,伺机攻取枣阳,然后火速驰援襄樊,击溃襄樊明军和农民军,解除襄樊之围困。
他觉得自己设计的战术是不错的,不过对于这个战术的执行层面,王宠有一点不一样的看法。
“将军,执行此番任务,难度颇大,末将自觉能力不济,不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所以还请将军另择良将前往。”
此次行军的副帅、侍卫马军司指挥使王宠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这一次强行军,所以希望李显忠可以挑选善战的将领前去。
开什么玩笑,先去攻打南阳,打的下最好,打不下还要继续向北进入明国腹地,绕一个大圈子之后再返回信阳……
你以为我是谁?超勇的将领吗?
还是说你以为我麾下军队是什么天下精锐吗?
侍卫马军司的军队算是精锐,可是这个精锐并不是说战斗力多强,而是说兵员素质不错,都是青壮,没有老弱,士兵身体还是过的去的。
但是打仗也需要战斗经验和战斗素养,这一点上,重建不久的侍卫马军司就比较欠缺了。
都是新兵,训练时间撑死了也就大半年,士兵们没什么战斗经验,更别说战斗素养了。
李显忠的要求很显然是要他们长途行军甚至是强行军,这种情况下带一群新兵蛋子……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搞不好跑着跑着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王宠很为难的向李显忠表达了自己的难处。
“末将麾下兵马虽然多是青壮,奈何训练不过半年,尚且没有精熟战法,恐不能执行如此繁重之任务,唯恐辜负将军的嘱托,以至于延误国家大事,所以还是希望将军能够另择良将、精锐前往。”
李显忠看着王宠,顿时很是不满。
“王指挥使,你的任务不是和明军死战,而是通过虚张声势吸引明军回援,我不需要你怎么战胜明军,我只需要你做一些破坏,甚至是烧杀抢掠,达到调动明军主力回援的目的就可以了。
这一点,我相信王将军和麾下军队可以办到,至于剩下来的事情,本将会带领其他的精锐主力完成,会在这里和明军决一死战,王将军难道觉得和明军决一死战更容易吗?”
倒不是说谁更容易,他只是觉得留在这里死战,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前往明国打秋风吸引明军主力,搞不好就要被集火。
那可就很难回来了。
王宠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二者之间的不同。
所以他还是坚持请辞。
“还请将军理解,末将无能,麾下新兵也不够强,恐有负将军所托,耽误国家大事。”
一千零八十一优势在我!
一千零八十二 将军神机妙算,明贼一定上钩
王宠屡屡推辞的行为使得李显忠有点生气了。
我是主帅,你不遵守我的命令,是要干什么?
造反?
李显忠黑了脸,十分不满。
“这是军令,主帅的军令,在军中违背主帅的要求,你可知道要承担什么责任?”
王宠顿时苦着一张脸向李显忠告饶。
“将军,还请将军理解,末将并非胆怯,只是麾下军队实在不堪用,却要承担起吸引明军回师旳重任,末将自觉不能成功,唯恐打乱将军全盘计划,还请将军理解啊!”
此时军帐中还有不少人都在看着,李显忠就觉得王宠是故意不想出战,贪生怕死,损害自己的威信。
出任主将之后的第一道军令如果因为王宠的胆怯而收回,还怎么树立属于主将的威严?还怎么统领军队?
这个王宠,一点都不讲政治!一点都不顾及自己作为主将的颜面!
混账东西!果然禁军出身的和我就不是一条心!
李显忠于是大怒。
“战场之上违抗军令到底是什么下场,王宠,你应该明白!现在本将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率军出击,完成任务,然后平安归来,立功受赏,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第二,抗命不尊,被军令所斩,你自己选吧!”
两个选项摆在了王宠面前,而只要王宠智商正常,就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
而李显忠明显有着杀了他来震慑人心的原动力,他一定会这样去做。
他又是恐惧又是哀怨又是愤恨,最后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接下了命令。
“末将遵命!绝对完成任务!”
“如此甚好!速速准备,即刻出征!兵贵神速,襄樊友军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了!如果贻误战机,坏了全盘计划,损害国家大计,那可就不是区区几句责骂了!
另外考虑到你确实有些难处,本将拨给你战马一百匹,助你完成此番任务,你可要尽心竭力,不得有丝毫疏漏,如若不然,军法如山,谁都救不了你。”
李显忠临了还给王宠来一句威胁,生怕他不尽心竭力完成这个任务。
王宠连最后向李显忠要一点李显忠本部的精兵撑撑场面都没成功。
一百匹马?
王宠知道一百匹马对于南宋军队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因为战马的引进完全被明国垄断,明国又素来只向他们出售煽过之后的公马,宋军的战马就真的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消耗很大。。
一场战争运气不好的话就能把储备战马消耗个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二,这种消耗率使得此番出征的李显忠所部八万军队里只有两千成建制的马队。
就这已经算是枢密院格外开恩,格外照顾李显忠了。
他想要一些骑兵,但是到了也只有本部二百多骑兵,再加上一百匹额外的战马,勉强凑出三百骑兵,或许战术执行失败之后还能护着他完成亡命大逃亡。
事到如今,王宠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带领一万军队出发。
王宠出发之后,李显忠下令在全军内传播【大军主帅派遣精兵五万奔袭南阳以实现围魏救赵战术】的消息,且务必要让全军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有亲信感觉这样做没有必要,还容易泄露情报,李显忠则摇了摇头,笑的有些深不可测。
“从战前开始,咱们派出的刺探消息的人去得多,回来的少,这说明什么?说明明军很善于反刺探,咱们派去的人多数都死了。
既然他们那么善于反刺探,也一定善于刺探,并且一定知道我军已经抵达了此处,那么我们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大军主力前往出击南阳的消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不要救南阳。”
部下立刻明白了李显忠的目的,但同时也有些疑惑。
“咱们出动一半多的军力去进攻南阳,而对襄阳不管不顾,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了?他们不会相信咱们真的出动那么多兵马去进攻南阳的吧?”
“他们怎么就敢确定我没有真的派五万人去进攻南阳呢?”
李显忠勾起嘴角:“南阳必然是他们后勤路线上不可绕行之处,他们不可能对南阳不管不顾,就算明知是假,也必须要派兵回援,他们承担不起南阳失守的后果!”
部下大彻大悟。
“将军神机妙算,明贼一定上钩。”
“哼,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谁才是最后的胜者?这可不一定,我就要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显忠显然是打算让王宠做那个牺牲者了。
而王宠也并非没有自觉。
因为执行着较为特殊的任务,所以王宠大军没有后勤,只能自己背着干粮前进,干粮只能支撑七天,七天之内,他们需要快速前往南阳,并且攻取南阳。
七天之后,他们就要靠着打秋风来补充食粮,实现孙子兵法当中【就食于敌】的战术。
一边满足自己,一边消耗敌人,两全其美,多好。
啊呸!
王宠一面出兵,一面就对李显忠破口大骂,骂他混蛋透顶,骂他不是人,骂他不得好死,甚至很不得他直接被明军干掉,以解王宠心头之恨,否则王宠就难以入眠。
但是进入明国境内之后,王宠就没有继续骂了。
因为太紧张了。
明国是彻头彻尾的以武立国,从起义军一路发展壮大到了消灭金国吞并中原从而建国,赫赫武功让人心中战栗。
之后一次明宋战争,六万明军把十八万宋军打的屁股尿流,南宋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才成功脱困,那场战争之后,明军的战斗力就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王宠是临安围城作战当中的一份子。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中级军官,因为老禁军在明军打击下损失惨重,数万老禁军里的兵油子被明军俘获前往中原修黄河去了,人员大量空缺,他就顺势而上,成为了禁军高级将领。
当年明军包围临安时的赫赫声威他记得清清楚楚,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明军军阵是王宠至今为止无法逃离的心理阴影。
所以进入明国本土和明军作战,哪怕他知道明军留在河南的军队不会很多,但还是会本能的感到恐惧,觉得自己但凡是稍微撩拨一下明国,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只能通过缓缓进军来抵消心中对于明军的恐惧。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宠带出来的兵的表现不会比将军本人还要好,所以出发之后,整支军队对于要去袭击南阳这件事情都表现的非常抗拒。
他们行动迟缓,稍有些问题就哀嚎不止,想尽办法拖延行军。
士兵的这种态度恰好也对应了王宠的态度,所以王宠也没有过于苛则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支军队的行动速度非常迟缓。
若非李显忠留了一个心眼,多次派人催促王宠快速行军,还威胁要记录他们的行军速度,一旦发现王宠消极行军就要惩戒他,给王宠吓得够呛。
王宠无奈,只能催促军队快速前进,带着老大的不情愿和郁闷,王宠逐渐行军到了比阳县一带。
此时距离大军出发已经四天,在这里,王宠自觉已经脱离了李显忠的掌控,就在这里停下步伐,命令军队安营扎寨,准备和麾下军官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宠的一名亲信显然非常愤怒。
“李显忠这明显是不想让咱们好过,派咱们只用一万军队来进攻明国腹地,这不是送死吗?我看他就是想让咱们过来送死,好让他找到机会进攻襄阳,立下大功,而咱们兄弟死不死,没人在乎!”
另一名亲信也显得非常愤怒。
“用咱们一万人的命换他的泼天功劳,这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他李显忠肯定是赚的盆满钵满,咱们呢?谁在乎咱们?”
还有一名亲信对这件事情也非常生气,感觉他们是被出卖的对象。
“我甚至怀疑李显忠已经刻意散布咱们进攻南阳的消息给明军知道了,怕是要不了多久明国大军就要来围攻咱们了,这个时候要是继续往南阳去,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去做。”
一千零八十二将军神机妙算,明贼一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