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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四百九十六 边防军

    苏海生这一系列的条件听的古尔王朝的谈判使者目瞪口呆。

    他们倒是感觉后面两个还好,前面两个实在是受不了,于是请求苏海生不要那么狮子大开口,稍微少一点,他们也好回去有个交代,否则实在是不好交代。

    苏海生皱着眉头。

    “要得太多了?不然我带着大军去你们的首都继续谈判?那样的话就不多了,对吧?”

    苏海生对这个主动凑上来找打的对手很是不爽,对他们没有半分好脸色,除了强硬就是更加强硬,一点好颜色都不给。

    于是古尔王朝使节团被迫带着这些消息回到首都商议,看看到底该不该答应。

    最后的结果是支持的人比不支持的人多,势力更大,不支持的人主要就是吉亚苏丁和根基老巢就在北部边境的一些官员、权贵。

    他们非常反对这种议和方式,因为这会极大损害他们本身的利益。

    但是他们的声音太小,吉亚苏丁本人又刚刚遭逢大败,权力地位动摇,说话不那么好使了,所以也没用。

    最后,以素来对吉亚苏丁不满意的地方实力派代表人麦尔祖格为代表的投降派压制住了抵抗派的声音,决定和明国和谈。

    接着麦尔祖格作为代表,亲自去和明军谈判,在谈判桌上,他唯一的诉求就是古尔王朝大战之后损失惨重,财政不济,明军看看能否稍微削减一些赔款数额,他们也好对内部交代。

    苏海生看着这个麦尔祖格低眉顺眼的样子,颇感愉悦,想着卖他个面子,以后或许有用,便决定答应他的请求,将明国方面要求的赔款数字下调了三成。

    麦尔祖格喜出望外,向苏海生表达了深深的谢意,随后向苏海生赠送了数量不少价值不菲的私人性质的礼品,表示自己很愿意和大明在这一地区的军事负责人打好关系。

    苏海生顿时感觉这个人有点不一样,便询问他在古尔王朝内部担任的职位和他本身的身份。

    当他得知麦尔祖格在古尔王朝内部的职责相当于前宋宰相团队当中的一员且还有地方实力派身份的时候,便意识到了这个麦尔祖格如此讨好自己的缘由估计没那么简单。

    他进一步联想到古尔王朝刚刚遭逢军事失败,领导人惨败,威望实力大减,原先被压制住的内部矛盾现在估计已经压不住了,颇有冒头的趋势。

    而这个地方实力派代表人物想要与他建立关系,用意是再明显不过了。

    国家面临危机的时候,有些人看到的是危,所以忧心忡忡,有些人看到的却是机,所以野心勃勃、兴致昂扬。

    这个麦尔祖格显然属于后者。

    中央权力的衰微,意味着地方势力的抬头,意味着他们这种地方势力的代表人有机会了。

    对于这种人来说,国家利益屁都不是,他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而这种人心中到底有多少家国情怀也很难说。

    或者说他们普遍没有明国人那么浓重的家国情怀,他们都是属寄居蟹的,国家政府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暂住处罢了。

    如果让古尔王朝完蛋可以使得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加速推进这一进程。

    而目前来看,麦尔祖格对苏海生有利益上的需求,或许是希望通过苏海生来压制古尔王朝的中央势力,方便他们捞取更多的利益。

    苏海生的确有这个能耐。

    根据苏海生目前所知道的消息,他得知苏咏霖面对大明全新的军事形势,正打算建立起一个边防军的机制。

    同时,苏咏霖也准备任命他在担任第二兵团司令官的同时,常驻西域地区,担任大明在西域地区的边防军主帅。

    因为大明经过实际考量之后决定不在西域地区设置主战兵团,而用第二兵团和第六兵团的军队轮流驻守西域,维持在西域的军事存在。

    所以目前来看,在明面上,西域地区没有直接的军事负责人。

    但是这一地区不能不安排军队,也不能没有最高军事负责人,军队驻地分散,更加需要一个统一号令来统御军队。

    所以思来想去,排除成立西域兵团的可行性之后,苏咏霖决定在不增加军队数量的前提下搞点变通,利用现有精锐兵团的战斗力来做点什么。

    大明如今已经有八十万规模的陆军正规常备军和九万人规模的北海、东海和南海三支水师,还有五万人编制的虎贲禁卫军,现役常备军都已经达到了九十四万的规模。

    编制庞大,战斗力强大,已经基本上满足了防御和开疆拓土的需求。

    更别说散布在全国各地民兵性质的每一个行政村的村民自卫小队、乡中队、县大队,还有一系列在革命战争中因为种种原因主动或者根据政策退役的退役士兵。

    真要搞全国动员,明国能够拉起来的军队数量是可以创造历史破纪录的,只要有足够的交通运输能力,真就打遍全球无敌手。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扩军是没有必要的,只会把用来发展经济和科技的费用都用来养兵,不利于经济和科技的发展。

    所以苏咏霖准备在之后的岁月里引入规范的兵役制度和退役制度,将军队总人数固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同时不断更换新鲜血液。

    他打算搞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着力于增强对军队的训练和战斗力维持,将军费用在刀刃上,精兵简政,控制军费支出,防止明国走上爆兵歪路。

    在此基础之上,苏咏霖和辛弃疾、马维英等军事领导人一起搞头脑风暴,最后想出来一个边防军制度。

    这个边防军不是军队番号,而是一种机制。

    即在不打乱现有主战兵团编制规模的基础之上,建立一个边防军框架,为这个框架搭建一个指挥体系,而框架内可以填充任意一支军队接受这个指挥体系的指挥。

    投入边防军框架内的军队依旧维持原有番号和编制所属,但是在军事行动方面,听从边防军司令的指挥,而不是编制所属兵团司令的指挥。

    比如苏咏霖为了应对西域和中亚地区多变的军事形势,准备设立西域边防军,将西域驻军六万人投入西域边防军框架之中。

    第一批西域驻军是第二兵团的第四军和第六兵团第十六军,第四军自然而然接受苏海生的指挥,但是第十六军原本不属于苏海生指挥。

    但是在边防军机制之下,苏海生不以第二兵团司令官的身份指挥第十六军,而以西域边防军司令的身份指挥第十六军。

    不只是第十六军,全国八个主战陆军兵团乃至于虎贲禁卫军的任何一支军队被投入到西域边防军框架之中,都会听从边防军司令的指挥。

    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苏咏霖考虑到大明疆域广大,很多事情具有突发性,边境地区往往来不及请示中都就必须要进行行动,否则会遭遇非常严重的战略问题。

    但是苏咏霖无意增加军队编制,就决定利用现有的基础搞一个全新的机制,用这个机制来应对目前的局面。

一千四百九十七 西域大移民

    过去,因为没有准备适用的指挥体系,所以苏咏霖都是用完整的兵团来戍边,用兵团指挥体系来代替边防指挥体系,为此支出了庞大的物资运输成本,耗费很大。

    而边防军指挥机制一旦建立完成,驻守边境的军队数量就可以缩减,各兵团内部的建制兵力想要机动也会更加灵活。

    以及将物资从储存地运送到边境所需要的运输成本就会大大降低,会节省相当多的军费支出。

    军队主力可以在物产丰富的地区驻扎、训练,就地取用物资,大大减少物流运输成本,给国家省钱,军事任务可以交给边防军来完成。

    而边防军又不是一个编制,任何一支军队都可以投入到边防军体系当中,可以多,可以少,少则三万人,多则三十万人,或者戍边,或者开疆拓土,边防军的框架内都能接受,来者不拒。

    大家都可以有作战的机会,军功升迁雨露均沾,大家都有美好的明天。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是在西域战事期间,苏咏霖着手准备这一策略的正规化,填补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拿到联合军事会议上和大家一起商讨,头脑风暴,进行政策上的完善。

    最后,在洪武十一年九月底,苏咏霖正式决定执行边防军制度,并且首先宣布建立西域边防军司令部,任命苏海生为第一任西域边防军司令。

    边防军司令部的权限很大。

    边防军司令不仅有边防军的统御权力,也有快速调动军队进行防御作战和防御反击战的权力。

    除了主动发起军事进攻、向外国进军需要向朝廷申请得到允许之外,一系列的突发状况下,边防军司令都可以灵活处置,便宜行事。

    当然了,边防军司令部也会完整设置政工部门和参谋部门,一应俱全。

    整个边防军司令部建制独立于兵团建制之外,使得这个边防军司令部具备快速灵活执行任何军事任务的所有能力。

    这是在明军向外开拓、输出影响力的新背景之下所需要设立的全新部门。

    而就目前来看,需要设置边防军司令部的地方不多,北部草原地区需要一个,安南之地需要一个,未来平定大理之后也需要一个,一共四个也就够了。

    明国境内的战争目前来看已经基本结束,剿匪平叛作战基本上告终,土地革命该推进的也已经推进的差不多了,目前只剩下一个扫尾工作,而对外威慑需要的军队也并不需要太多。

    总体来看,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明国内部的主要任务都是革命教育和经济建设,而不再是军事,军事任务将主要发生在境外。

    中亚地区,东南亚和南亚地区,还有日本,未来大航海如果推进到其他大洲,那么军事行动也会随时推进。

    所以不管是短期还是中长期来看,中亚地区始终都是明国军事力量投放的一个重点地区,作为这一地区的军事负责人,苏海生的位置相当重要。

    这个麦尔祖格也算是歪打正着,正好遇到了苏海生,就凑过来想要和苏海生拉关系,苏海生想着未来可能有用到他的地方,所以也就接受了他的示好,双方想到了一起。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暂时结束了,明国和古尔王朝的停战条约也签订了。

    明国获得了完全的胜利,进一步奠定了在中亚地区无可动摇的霸主地位,中亚地区但凡数得上号的统一国家都被明国揍了一遍,反抗者已经消失殆尽,剩下来的都是恭顺者。

    随着明国大量资源向西域地区和中亚地区的倾斜,大量人力物力开始向西域转移。

    中都朝廷开始发布移民招募令,愿意以优厚的移民条件招募愿意移居到安西行省和北庭行省的民众,优厚条件包括但不限于免税、房屋、配偶分配等等等等,反正能给的,中都朝廷绝不吝啬。

    从出发到聚居点定居安定下来这个过程中,衣食住行所有费用都是中都朝廷承担,不需要民众为此支出一文钱,只要人愿意去,朝廷可以给他们提供他们所需要的。

    复兴会宣传部也随之开足马力,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宣传这一次的西域大移民,号召革命群众为了大明的革命事业移居西域,在西域繁衍生息,生育后代,为大明彻底将西域抓在手里变成本土而做出贡献。

    这一过程中,有人提议给各行省或者各州府设定一个最低标准线,让地方官府按照这个最低标准线去动员人口,这个建议得到一些人的支持,却遭到了苏咏霖的怒斥和反对。

    “设一个最低标准线,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让官府为了达成最低标准线强迫民众移居西域,和旧军队拉壮丁、强征民夫有什么区别?糊涂!”

    苏咏霖把提议者和支持者训了一遍,让他们写检查交给复兴会监察部,并且罚一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

    于是没人再提这个事情了。

    “我们要讲究的是自愿原则,绝对自愿,没有这个绝对自愿原则,那么就一定会引发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搞不好还要出现抗议,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咱们国人讲究一个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让他们离开家乡移居外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正是因为困难,才要我们做工作,搞动员,之前做了那么多先期准备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苏咏霖再次将自愿原则传达到全国每一个地方,要求全国官员贯彻落实,不管多少,只要自愿就可以。

    而且在自愿者收拾打包准备移居西域之前,在真正登上官府准备的车子离开家乡之前,官府要询问三次他们是否愿意,尤其在上车之前,还要最后问他们一次。

    这三次询问的时候但凡有一次他们反悔了,都应该予以认可,允许他们反悔,但是登上官府准备的车子之后就不能反悔了。

    上车之后就已经开始享受朝廷提供的衣食住行了,再反悔,就是违约,是要遭受官府的惩罚的,要罚款,真金白银的罚款。

    所以先把该说的都说好,先把所有的条件都讲清楚,不坑人,不蒙人,不骗人,做到坦坦荡荡,那么就算是反悔的人被罚款了也不会有所怨恨,最多嘴巴上不干不净几句罢了。

    同时,为了让更多人愿意接受,苏咏霖还决定设一个三年期限。

    就是说在政策上三年免税期期间,户籍还是被留在原籍的,如果移居西域的人实在不喜欢西域的日子,那么三年免税期过了之后,就可以向官府申请返回原籍,官府不得阻拦。

    有了这个准出许可之后,苏咏霖觉得会更容易招募到人前往西域,而不至于让人们瞻前顾后。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准出条款极大的解决了民众瞻前顾后的担忧问题,他们想着就算去了之后发现日子很南坚持下去,实在是不习惯那边的生活,那也没关系,反正就三年。

    坚持得住不说了,坚持不住,那三年之后就直接回去,一来一回衣食住行都是朝廷承包,还有三年免税期,等于这三年都不用花多少钱。

    这有啥不好呢?

    有衣食住行方面的兜底,有朝廷政策的兜底,还有素来很讲信用的官府的承诺,无论怎么看,都不存在坑人的事情。

    大明朝廷多年讲信誉办实事所积累的民间信誉度在这个时候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有不愿意去的,但是没有怀疑大明朝廷讲假话骗人的。

一千四百九十八 蒸汽排水机的初次登场

    有了这个政策兜底,复兴会员们全面下乡做工作也就顺畅了许多。

    年轻但是并不稚嫩的复兴会员们找到有意向的民众展开劝说,劝说的内容大同小异。

    “说老实话,我觉得朝廷这个事情已经做到位了,该做的都做了,去之前三次反悔机会,去了之后还有一个三年适应期,受不了,三年之后无条件返回,官府不能阻拦。

    一来一回两段路程很长很远,但是衣食住行朝廷花钱承包,不要咱们出一文钱,去了就有房屋土地,啥都准备好,只要过去过现在的日子就可以了,几乎不用支出什么。

    朝廷说白了想要的是什么?是大家能在当地生产粮食,能在当地定居,繁衍生息,把西域真的变成咱们的安西行省和北庭行省。

    这到底脱离中原三四百年,没有咱们深耕当地,西域还就真的很难回来,当年唐人多遗憾啊,控制西域那么久,结果还是失去了,原因是啥?

    还不是人不够多吗?那时候西域要是有个几百万国人,大家劲儿往一处使,谁能把西域从咱们手里夺走?你们说对不对?”

    如此这般的劝说流程总能起到一些效果,让一些具有开拓进取精神的人们抵消掉远离故土的恐惧和对未来的担忧,决定踏上全新的人生旅途。

    复兴会员们大规模下乡进行劝说的时候,已经是洪武十一年的十月下旬了,距离八月份戏剧团大举出动全国巡演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

    戏剧团巡演全国,演的第一出剧目就是《十三将士归玉门》,把西域和中原的故事演遍全国,让西域热也随着剧团的前进而逐渐遍布全国。

    复兴会员们做过统计,但凡是戏剧团出动表演过《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地区,劝说都会容易点,主动报名愿意前往西域定居的人的数量明显比戏剧团没有抵达的地方要多出一截子。

    可见优秀的宣传手段与宣传工作的重要性。

    苏咏霖在洪武十一年十二月上旬拿到具体数据的时候,就把这个事情当作典型,召开了国务会议。

    在会议上,他着重表扬复兴会妇女部戏剧团和复兴会宣传部的工作,将宣传工作的重要性讲的明明白白,并且鼓励妇女部和宣传部继续携手前进,将宣传工作搞好。

    有了宣传工作的添砖加瓦与前期铺垫,到洪武十一年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全国各地统计的愿意举家移居安西行省和北庭行省的户数已经达到了十一万余,人口数在五十万左右。

    能够除了官方人员动员之外又拉上五十万的人口,这对于整个西域移居政策来说,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大成功了。

    最开始,民政部预计的最低的移居人口只有三十万,移居西域的人口想要突破一百万估计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直接就有五十万余,大大减少了这一目标所需要耗费的时间。

    苏咏霖非常愿意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和西域生活环境的优化,西域的人口会不断增多,而不是减少,至少,明国政府方面是真的要把西域当作本土而不是羁縻地区来建设治理的。

    明国经营中亚、重振陆上丝绸之路的决心是真实存在的,中亚地区的战争告一段落,建设与发展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大明西部地区的主流。

    明国会向这一方向投入较大量的资源和关注度,重振这条属于明国的陆上贸易路线,并且维持住这条路,把西域盘活。

    而与此同时,大明东北部和南部的边境地区也在变动之中,并不安分。

    东北方面,大明对高丽的控制和在高丽发动的土地改革进入关键时期,高丽地主豪强们的抵抗越发激烈,中央层面的高丽官员们也越发的不安。

    但是他们的反抗行动纷纷宣告失败,高丽无法摆脱胡玮控制下的高丽行政团队的控制,加上辽东方面军队的协助,高丽被明国彻底解构重造之后消化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底,高丽是个小国,一个小国并不能影响到大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行动。

    南部地区,复兴会占城国分部的会员们则在加紧训练占城新军,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更新一次他们的境遇和邹亚娜的行动给大明方面知道,同时还会把他们所知道的吴哥王朝的消息同步告诉大明。

    他们的报告讲述了他们是如何搪塞上级并且训练新军的,将他们如何在新军中展开诉苦大会、教育新兵何为剥削压迫的流程也告知了明国方面。

    明国方面估计按照这个速度来看,最迟一年,占城新军就有了推翻邹亚娜政权的实力,至于这个过程该怎么谋划,目前还需要妥善商议。

    这两个地区的变动需要时间,需要一些推动力来进行,倒是大理方面安如泰山不动如山,自从协助明军击破反明派部落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任何行动。

    他们对大明依然十分恭敬,不曾有丝毫改变,国家也十分稳定,没有什么动乱出现,这让苏咏霖稍微有一点点意外。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复兴会大理分部的行动已经开始进行了,他们开始在大理国的农村地区扎根,在当地寻找突破的可能性,并且成功的找到了突破点。

    赵玉成曾经在江西做过的事情很快会重现于大理国,而这也是明国对外输出理想的一场实验,苏咏霖对此十分重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是变化每一天都在发生。

    只是科学技术并不发达的时候,变化比较小,比较慢,而一旦科学技术实现了某种突破,那么这种变化就会较为快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给人们带来或者欣慰或者惊恐的不同情绪。

    洪武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世界上第一台抽水用工作蒸汽机被送到了大同,在大同煤矿上安装使用。

    一个深达九米左右的地下矿洞积水严重,当时地下水漫出来的时候几乎没给大家留多少撤退的时间,要不是运气好,七八个矿工都给能淹死在里头救不出来。

    大同煤矿的工人们想尽办法,用畜力加滑轮组的顶配手段排水,效果十分有限,而成本很高,于是他们基本上放弃了这个矿洞。

    而现在,这台据说工作效率很高的排水用具出现在大家眼前。

    一些技术人员爬上爬下的安装,接水管,准备把水排到距离此处不远的小溪流当中。

    根据技术人员说,这个大家伙叫做蒸汽排水机,是一种机器,不需要人力畜力,只需要烧煤炭就能抽水。

    工人们很好奇,在蒸汽排水机第一次运作的时候,两百多个工人围成好几圈,就盯着那个大家伙在看。

    他们看着技术人员烧煤炭,看着他们操作这台机器,看着这台机器抽动起来,并且发出奇怪的噪声。

    最后,他们看到了机器后头的抽水管子一阵一阵扭动,大量的积水被抽了出来,然后直接排入了小溪流当中。

一千四百九十九 钢铁巨兽的嘶吼声

    眼看着如此神奇的场面,工人们躁动起来,一个个的眼睛发亮的看着这台发出不小噪声的蒸汽排水机,顿时感觉这东西还真有意思。

    不用人力,不用畜力,也没用滑轮组,就靠烧煤,哼哧哼哧的往外面吐气,结果就真的把里头的积水给大股大股的抽了出来。

    根据最有经验的老工人的判断,这台机器的抽水效率比他们全力全开用滑轮组排水高个十几倍。

    好家伙,这要是全给工地上装上了,那工地的生产效率要提高多少倍?

    大家伙儿高兴极了。

    与工人们的好奇不同,技术人员们看着这台蒸汽抽水机顺利的运作,兴奋的无以复加,全都抱在一起大喊大叫,跳来跳去。

    有的还直接哭了出来,不停抹眼泪擤鼻涕。

    对他们来说,今天的成功可真的是等待太久太久了。

    苏咏霖不计成本的往他们身上砸钱,他们也不计成本的大手大脚挥霍这些资金,好几年也没有成功过,工部的其他部门都嘲笑他们是两脚吞金兽,只进不出,这份郁闷他们都记在心里。

    而现在,他们终于拨云见日,等到了成功的这一天。

    他们不是只带来了一台蒸汽机,而是带了十几台过来。

    第一台试验成功之后,他们放开手脚,对这个矿洞直接用了三台蒸汽抽水机,开足马力抽水,三台机器轮流抽,抽一段停一段,两天两夜之后,这个矿洞就能下人了。

    下去的矿工们在底下四处看了看,啧啧称奇,上去之后就对蒸汽抽水机和这些技术人员竖起了大拇指,用力的表扬他们。

    大同煤矿工场场长朱迅更是难忍兴奋,一边请技术人员们休息、吃饭,一边和他们打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这些机器都留下来帮他们干活儿。

    “以前咱们排水真是累到不行,一个好好儿的矿洞一个晚上就让水给淹了,咱们拼尽全力也只能救回来一小半,一大半都救不回来,浪费多少矿洞和煤炭。

    之前用这个滑轮组,我都不知道咱们的工人是煤矿工人还是排水工人,好些个生产队直接就专门干排水的活儿,现在可好,有了这个,可解决了我们的老大难咯!”

    蒸汽机技术组长周勋大笑着点了点头。

    “不给你们用这个,我们把它拿过来干什么?这可是主席花了十几万贯钱让咱们弄出来的好东西,终于成功了,我比你更高兴!总算不会辜负主席的信任了!”

    “十几万贯钱?这东西那么贵啊?!”

    朱迅被吓坏了:“那……那我不敢用了,你还是拿回去好了,出了事我可赔不起,这煤矿可没那么多预算经费。”

    周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没那么容易坏的,最多里头的小部件需要更换,放心好了,咱们会留一些技术人员在这里跟进,看看具体情况如何,以及能用多久不出问题,损坏了也不是你们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

    朱迅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十几万贯钱的东西,我是真的不敢想……话说那么贵的东西就拿来排水,是不是有点……”

    “浪费?”

    周勋知道朱迅要说什么,摇头笑道:“放心吧,很多事情不是这么说的,从无到头创造出来需要很大的投入,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而且证明确实好用,那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等着吧,蒸汽机是能成大事的,早晚,我要让你们这个矿场到处都是蒸汽机,能让工人们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生产之中,至少给你们把产量提高十倍!”

    “十倍?”

    朱迅摆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每月产量大概是……十倍那就是……那么多啊?周勋同志,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十倍,那就等于咱们一个月就能干之前一年的产量?”

    周勋自信一笑。

    “没有这个效率,就白瞎了主席投进来的十多万贯钱!主席能咽下这口气,我都咽不下去!没这么糟践钱的!等着吧,蒸汽机车,蒸汽机船,咱们早晚都能用上!”

    朱迅不太理解什么是蒸汽机车和蒸汽机船,但是他觉得周勋是个很有自信的人,说话的时候眼里有光,所以他愿意相信这个小伙子一定能给大明带来一些全新的改变。

    蒸汽抽水机抵达大同煤矿并且顺利发挥了作用的消息很快就送回了中都。

    得知成功消息的技术人员们欢欣鼓舞,更加高兴的苏咏霖亲自抵达技术部门,自掏腰包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历史应该稍微提提速了,农业时代漫长而寒冷的黑夜应该从这一刻开始走向黎明,迎来黎明的第一束光。

    抽水机只是第一步,是蒸汽机这样的存在走向正式发挥效用的第一步。

    随后,苏咏霖要推动蒸汽机从抽水机向动力机的转变,而这就不单单需要活塞式的蒸汽机,转动的齿轮也需要就此登上历史舞台。

    大机器时代快要降临了,钢铁巨兽的嘶吼声隐隐在苏咏霖耳边响起。

    苏咏霖在庆功宴会上举杯敬这些技术工人,向他们表示由衷的敬意,并且表示自己期待着蒸汽机车成功运行起来的那一天的到来。

    大明需要铁路,需要火车,需要蒸汽轮船,需要这些全新的交通工具给大明带来革命性的生产变革,以适应大明正在不断前进的思想。

    所以苏咏霖继续给工部注资,让他们有充裕的经费能够订购他们需要的全部,以方便他们完成历史性的动力变革。

    这天晚上苏咏霖喝了不少酒,他很高兴,与技术工人们聚会到比较晚才回到宫中休息。

    赵惜蕊很久没见过喝的醉醺醺的苏咏霖了,很是无奈的帮他脱了衣服,擦拭了一下脸和身体,再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呼呼睡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苏咏霖发烧了,还是高烧。

    赵惜蕊急的立马喊来宫里的御医。

    御医匆匆来了之后一顿诊治,判断苏咏霖是寒邪入体,以至于高热不退,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需要精心调养,好好休息,不能吹冷风。

    “陛下长久忙碌于政务,勤政爱民,甚少休息,虽然陛下体质强健,却也禁不住经年累月的案牍劳形,而且陛下年岁渐长,不应该再像过去那般夙兴夜寐,调养身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白胡子御医给苏咏霖开药方,对赵惜蕊一顿嘱托。

    “此前老臣多次为陛下请平安脉,也不止一次告诫陛下应该多注意休息,陛下已经三十三岁,不再是二十三岁,可陛下还在用二十三岁的劲头处理政务,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过去数年间,陛下偶有小疾,但是总体来看还是身体强健的,可是这一次高热却不比以往,老臣明显感觉到陛下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还请皇后多多告诫陛下,让陛下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赵惜蕊听后,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没有苏醒的苏咏霖,脸上满是疼惜和担忧。

一千五百 苏咏霖病了

    搞清楚了苏咏霖的状况之后,赵惜蕊安下心来。

    她推掉了今天的工作,把事情全部委托给肖翠去做,自己准备全职照顾苏咏霖。

    接着又向朝廷宣布苏咏霖生病需要修养的消息,并且喊来田珪子、孔茂捷、辛弃疾等人,让他们一起来探病,然后和他们商量一下这几日朝政的事情。

    田珪子等人得到苏咏霖生病的消息后很快赶来,急匆匆抵达苏咏霖的寝宫之后,看到闭着眼睛没有苏醒的苏咏霖,脸上满是担忧。

    他们抵达的时候,赵作良也来了,几人寒暄一下,一起进入了寝宫。

    “雨亭高热未醒,御医说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了,需要好好休养身体才能康复,眼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暂时不能处理政务了,你们都是雨亭最好的助手,这些日子就要靠你们多多担待了。”

    赵惜蕊这么说,田珪子几人连忙表示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他们责无旁贷。

    因为苏咏霖病的比较突然,现在也没醒,所以也没有更多的安排,谁来主持朝政之类的都没有提前交代过。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于是几人商量一下,召开一次紧急会议,按照各自的职责来分配之后要做的事情,一直持续到苏咏霖醒过来。

    田珪子邀请赵作良也去参加会议,说赵作良是尚书省的一把手,应该参加会议。

    赵作良则摆手笑了笑。

    “这个不重要,我是雨亭的丈人,只是来看看雨亭,朝廷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你们自行处理,别怪我尸位素餐就好。”

    田珪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向赵作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田珪子等人离开之后,赵惜蕊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笑道:“不去看看吗?看看也好,您好歹也是尚书省的首脑。”

    “嘿,尸位素餐罢了。”

    赵作良笑道:“越是这种时候,我这种人啊,就越不能动弹,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是这个名头吓人,这世上最重要的莫过于大义名分,所以像我这种手握大义名分却没有实权的人,就是最难搞的。”

    “雨亭并没有让您为难的想法。”

    赵惜蕊叹息道:“他只是想给您足够的尊荣,您也担得起这样的尊荣。”

    “我当然知道雨亭的想法,所以他醒着的时候,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倒是眼下,我却要仔细一些做人做事,不能做的太过分,否则不满意的可不是少数人。”

    赵作良看着高热不醒的苏咏霖,长长一叹。

    赵惜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苏咏霖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过。

    宫里头是如此,宫外头也丝毫不轻松。

    苏咏霖骤然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很多人为之一愣,颇有点不习惯。

    因为过去十多年苏咏霖也生过几次病,但都是小病,没有因为生病而不能处理政务的时候,堪称全勤皇帝。

    但是这一次,苏咏霖高热不醒,直接缺席不能处理政务了。

    大明的事情很多很多,需要苏咏霖拍板处理的事情很多很多,苏咏霖这个至关重要的领导者忽然倒下,很多人都无所适从。

    对此,田珪子等人则领衔召开了一次紧急特殊会议,商量目前的情况和大家到底该怎么办的事情。

    因为苏咏霖病倒的十分突然,没什么具体的安排,所以大家只能按照既定原则,根据官职责任高低来选定临时的决策人。

    一阵商议之后,大家基本上同意集体决策,集体承担责任,即公推出一个有公信力的临时决策团队来负责大明朝廷的日常运转。

    比如按照行政的情况来看,最有名头总领朝政的是大明朝名义上的尚书省一把手赵作良。

    但是赵作良自己主动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只当自己是苏咏霖的老丈人,不参与朝政,所以顺序就要往下来看。

    目前负责朝廷大部分行政事务的尚书左丞陈育良和尚书右丞王琰成为焦点。

    他们是朝廷行政方面的实际负责人,苏咏霖颁布下来的事情都是他们负责督促各行政部门办理。

    然后还有苏咏霖身边协助处理政务的机关内阁,内阁首辅陈到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人。

    因为他常常伴随苏咏霖左右,是苏咏霖做决策的助手,平时也主要负责和尚书省对接,在尚书省内部颇有几分面子。

    接下来就是系统中的各部尚书和侍郎,其中最有面子最有实力的自然是财政部尚书林景春,那是大明朝的财神爷。

    奈何林景春已经亲自带队出发去流求大岛了,现在不在中都,参与不到这场会议当中。

    除开行政体系之外,司法体系的大佬、军事体系的大佬们说话也有一些分量,包括田珪子、辛弃疾等人。

    但是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复兴会员,在复兴会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的如今,复兴会内部的职务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点。

    这个方面,田珪子就很有优势了。

    因为他不仅是监察体系的一把手大佬,也是复兴会总部的总理兼庶务部主任,苏咏霖以下职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一人,拥有无可比拟的深厚资历与修缮黄河成功的巨大功勋。

    另外,他更是文臣当中唯一一名取得柱国勋位的人,地位十分特殊。

    所以尽管田珪子在部分人眼中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的地位和功勋无人可以质疑,于是在大家的公推之中,田珪子首先入选了决策小组之中。

    随后,辛弃疾、孔茂捷、周翀、陈育良、王琰、陈到六人也被公推入选,进入了决策小组之中。

    七人决策小组的成员兼具行政、司法监察、军事、复兴会等多重身份权力,拥有广泛且无可置疑的权力和地位,七人合力,足以在苏咏霖病休期间短暂服众。

    七个人组成的临时决策小组将这一消息通知了赵惜蕊,得到了赵惜蕊的点头认可,赵惜蕊以皇后的身份希望他们在苏咏霖养病期间打理好朝廷政务,不要辜负了苏咏霖对他们的期待。

    于是七人决策小组很快将这个消息通知下去,让全体官员吏员照常办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为了苏咏霖的事情而耽误了公务。

    苏咏霖因为受凉发烧,需要静养,数日就可以恢复,无需担忧。

    可以说他们的行动还是很快的,在一个时辰之内,就把局面给控制住了,朝政稳稳的运行下去。

    朝中人心怀担忧不假,但是七人决策小组成立之后,他们的担忧就变成了单纯的对苏咏霖的身体情况的担忧,而不会担忧朝政失控。

    七人小组就把办公地点设在尚书台,一如既往的处理各项事务,把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该做的都做了,一个人决定不了的七个人联手署名,共同承担责任。

    于是中都的局势没有大的变化。

    但是不管是七人小组,还是朝中其他的官员吏员,亦或是城中驻守的士兵,还有城中平民百姓,他们每一个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千五百零一 他们觉得,苏咏霖需要一个继承人

    苏咏霖对于他们还有这个国家来说,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说的直接一点,感觉就是他打个喷嚏,整个大明国就要抖三抖的地步。

    他的意义,他的存在,对于大明国来说是无可替代的重要,是无与伦比的重要,大明国的一切,都是以他为核心运转的。

    也因此,他正常的时候,大明国无比强盛,天下无敌。

    可如果,他……不在了呢?

    这一次苏咏霖生病而引发的七人决策小组紧急成立的事件,似乎为这场突发事件进行了一个预演,告诉大家就算苏咏霖暂时不能处理政务了,还有七人决策小组可以顶上。

    但是归根结底,这是临时性的处置方案,并不是永久性的,七人决策小组并没有得到苏咏霖的认可,他们执政的基础是苏咏霖还活着,只是暂时不能处理政务。

    如果,是说如果,苏咏霖有朝一日驾鹤西去了呢?

    七人决策小组能够代替苏咏霖的存在吗?

    估计没有一个人会认可这种可能性,没人觉得七人决策小组能够取代苏咏霖的存在,成为大家心中的唯一。

    大家也习惯了苏咏霖的年轻力壮,认为他还可以奋斗四五十年,甚至认为他就是神明,大明朝可以一直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无比强盛。

    但是他骤然的病倒给了大家迎头一击,让大家意识到苏咏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要吃饭要睡觉,会生病会死亡,他不会一直治理大明国。

    苏咏霖只有三十三岁,放在任何一个时代,这个年龄都不能算年迈,而应该算年富力强。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因为这一次的生病倒下,给整个朝廷带来了一波不小的冲击,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苏咏霖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

    苏咏霖太重要了。

    这种想法很正常,受到如此冲击之后感觉到苏咏霖的重要性是很正常的。

    也因此,大部分人只是单纯的关心苏咏霖的健康问题。

    然而有那么极个别的有心人,在得知苏咏霖生病的时候,有了短暂的迷茫,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心中渐渐有了一些特别的想法。

    他们觉得,苏咏霖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们的思维跳跃的非常快,以至于他们很快就觉得苏咏霖需要对外交代一下自己的继承人事项,否则不足以让整个朝廷感到安心。

    因为苏咏霖太重要了,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的身份地位和他在大明国民心中的地位,正是因为此,所以大家才更加需要一个能够让大家安心的继承人。

    哪怕这个继承人很年轻,还没什么名望,但是只要得到了苏咏霖的认可,或者有苏咏霖血脉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们是这样考虑的。

    甚至没有想过只是一次发热,似乎并不能让苏咏霖就这样倒下,从而失去对大明国的领导。

    他们的内心开始跃动,有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苏咏霖因为高烧睡了一天之后,在当天晚上就苏醒过来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赵惜蕊第一时间发现了苏咏霖苏醒过来,大喜过望。

    “雨亭,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赵惜蕊握紧了苏咏霖的手,满脸喜色道:“昨天晚上你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今天早上一早就发了高热,昏睡不醒,我喊来御医帮你诊治,御医给你调理了一下……你可算是醒了。”

    “我发了高热?”

    苏咏霖疑惑了一下,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

    略有些疲软无力的身体给了他足够的反馈,让他意识到自己生病的事实。

    “一天一夜……那朝政……”

    “你一醒来就说朝政?就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赵惜蕊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咏霖,包括七人决策小组的成立也告诉了苏咏霖。

    苏咏霖听后,微微点头。

    “他们做的对,这个时候搞一个决策小组来办事情是可以稳定人心的,也能服众,不会让朝廷出什么乱子,等我醒来,什么都结束了。”

    顿了顿,苏咏霖又开口问道:“丈人没有加入进去吗?”

    赵惜蕊端来一碗红糖姜茶一边搅匀一边吹。

    “爹爹当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这个时候要是加入到这个决策小组里面,不是要落人口实吗?上午爹爹来看过你,午后用了饭之后还待了好一会儿,临近晚饭大夫来看过之后说你没有大碍了,他才回去休息。”

    苏咏霖闻言,微微苦笑。

    “看起来,这都是我的问题啊……”

    “你就别再想这些了,现在朝政有他们七个人处理,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也好。”

    赵惜蕊把一勺子姜汤送到了苏咏霖嘴边:“你这段时间又是忙战事又是忙西域,又是搞什么蒸汽机,天天里里外外跑,一定是累着了,不好好休息一下,留下病根子,就麻烦了。”

    苏咏霖喝下一口姜汤,咂咂嘴,感觉甜甜的,微微有些辣。

    “我的身体一直都挺好啊,这一次怎么会这样呢……”

    “你还以为自己二十三岁啊?苏咏霖,字雨亭,年三十三,雨亭,你三十三岁了,不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了。”

    赵惜蕊无奈地伸手戳了戳苏咏霖的脸颊,责怪道:“就这样还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用二十三岁的劲头处理国务,当心以后病的更严重。”

    苏咏霖苦笑一阵。

    “应该是最近太忙,没有锻炼身体,等这一次病好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得加强锻炼身体,身体是越锻炼越好,绝对不能懈怠。”

    “御医说了让你先养身体,该吃吃该喝喝,把底子打好了再说其他,锻炼什么的也往后放放。”

    赵惜蕊又送了一口姜汤到苏咏霖嘴边,让他喝下:“朝政永远处理不完,你要是想着把朝政处理完了再锻炼身体,这辈子都别想。”

    “嘿嘿,这也不是我愿意的,谁让这个事情他就真的是处理不完呢?”

    苏咏霖叹息道:“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把权力掌握的太严实了,什么事情都要参一脚,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处理,内阁里的人是越来越多,要处理的政务也越来越多……”

    “我确实有这种感觉。”

    赵惜蕊缓缓道:“其实我都觉得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亲自处理,朝廷那么多部门,那么多人,他们又不是摆设,我是觉得你把他们都当成办事的人而不是做决策的人了,所以你才会那么累。”

    “我有这样吗?”

    苏咏霖有些意外:“很多事情我都是开会处理的,大家都知道,一起做决策的。”

    “最后拍板的人不还是你吗?”

    赵惜蕊瞪了苏咏霖一眼:“军国大事你拍板就算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要拍板,我真担心你把自己当成诸葛武侯了,诸葛武侯五十多岁就病亡了,你也想学他?”

一千五百零二 他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苏咏霖听赵惜蕊这样一说,心中略有些触动。

    想了想鞠躬尽瘁的诸葛武侯,想了想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剧,苏咏霖感慨万分。

    然后又想了想之前自己所做的不少事情,他就更感慨了。

    一直以来他都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身体好,高强度超负荷完成工作,固然把大明国引领的蒸蒸日上,短短十余年就重新恢复到了天朝上国的气势,但是他的年龄也逐渐增长。

    他不再是二十三岁了,而是三十三岁了。

    年轻的时候熬个一夜两夜不睡觉,还能熬住,之后补个觉还能满血复活。

    但是过了三十岁,他就明显感觉到熬夜这个事情他挺不住了,就算补个觉,一整天也都不太精神,所以就不怎么敢继续熬夜了。

    终究还是不如年轻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微微点点头。

    “你说的也是,但是归根结底,也不是我不愿意把决策的权力下放,主要还是因为我很担心有些人不按照我们的理想办事,我担心他们阳奉阴违欺凌弱小,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要盯着他们。”

    “你这一盯,就把自己的身体给盯坏了。”

    赵惜蕊把最后一勺姜汤送到苏咏霖嘴里,然后站起身子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国家大事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什么事情的前提都是身体,身体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说呢?”

    苏咏霖躺在床铺上,感受了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的感觉,长长叹了口气。

    “是啊,身体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不能那么早倒下,我要是现在就倒下了,咱们的这份事业可就全完了。”

    躺在床上,一边休养身体,苏咏霖一边开始设想自己未来该做的事情。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人类的脆弱,由此联想到了一点点微弱的上辈子的记忆,某些不当人的超人类之类的笑话。

    当时觉得荒谬可笑,可现在设身处地的想想,地位越高权力越大牵绊越多,就越不想死,越不舍得这一切,这就是简单的人性而已,没那么多弯弯绕好说的。

    但是也就是这个人性,给古往今来多少人带来了多么大的痛苦啊。

    苏咏霖从来不追求也不相信长生不老,他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唯有在理想事业这件事情上,他希望自己能实现理想之后再死。

    给自己减负、增加休息和锻炼身体的时间是必须的,必须要把自己的身体重新调理好,恢复健康状态。

    而恢复健康状态之后,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事必躬亲天天开会做事了,必须要学会劳逸结合,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放松休息。

    否则本来能活八十岁的,忙到最后怕不是要和诸葛武侯一样,五十岁就得身先死了。

    于是他向赵惜蕊发誓,等自己这次病好之后一定好好养生,好好休息。

    然后他就表示自己想要见一见七人决策小组,向他们交代一些事情。

    赵惜蕊顿感无语。

    “才说的要好好休息呢?怎么又要做事?真就听不进我的话?”

    “不把这些事情交代了我又怎么能好好休息呢?就一次,就见一次,病好之前我就不再见他们了,好不?”

    苏咏霖一脸无辜的看着赵惜蕊,赵惜蕊板着脸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让人去把七人决策小组喊来。

    七人决策小组得知苏咏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挺晚的时候了。

    他们正在加班加点讨论西域移民的安置问题,忽然得知苏咏霖苏醒并且要见他们,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奔赴皇宫。

    或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苏咏霖的病休给他们带来了非常沉重的心理压力,而苏咏霖苏醒这件事情一下子击破了这种压力,使得他们心头松快,十分清爽。

    压力仿佛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田珪子、辛弃疾、孔茂捷、周翀、陈育良、王琰、陈到七人一起抵达了苏咏霖的寝殿,见到了半靠在床上喝粥的苏咏霖。

    他们瞧见苏咏霖面色尚可,形容并不憔悴,便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感觉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落了地。

    “我这骤然病倒,倒也是难为了你们,我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连累你们忙里忙外,还要承担那么大的压力,我对不住你们。”

    七人连忙表示不敢接受苏咏霖如此说法。

    随后田珪子主动提起既然苏咏霖已经苏醒,那么这七人决策小组的使命也就到头了,他们可以就地解散了。

    苏咏霖摇了摇头。

    “我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尚且没有康复,不适合处理政务,你们既然能把局面稳住,那就继续做,等我康复了再解散不迟。”

    七人略有些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起看向田珪子。

    “主席,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你们做得不错,我也想看看在没有我直接介入的情况下,你们到底能处理好多少事情。”

    苏咏霖示意赵惜蕊不要再喂她粥,缓缓开口道:“这一次病倒,让我意识到我已经三十三岁了,不是二十三岁的时候了,我不能继续用二十三岁的状态来处理国务,那会把我的身体拖垮。

    方才我反思了一阵子,觉得我的确是把权力抓得太紧了,有很多事情,我其实没有必要抓得那么紧,管得那么严,我想要试试看你们能不能扛起我的托付,若是可以,大明的革命事业则大有可为。”

    七人更加吃惊。

    尤其是田珪子,差点以为苏咏霖要退位不做皇帝了,赶快出言阻拦。

    “您病倒的消息传出来,全体臣民无所适从,说是人心惶惶一点也不为过,我们能够稳住局势,完全是因为您的威望所致,没有您,大明不能继续向前进,还请您千万不要生出退居幕后的想法。”

    苏咏霖笑了笑,摇了摇头。

    “珪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给大明找一条可以在没有皇权运行的情况下也能平稳运行的中央集权模式?”

    田珪子想了想,记起来苏咏霖的确说过这话。

    “您说过,要组建一个中央会议的组织,一切国家大事由中央会议作出决断,还需要民众代表来进行审议,并且通过,双方都能通过的事情,才是国家的最后决策。”

    “对,我不可能永远活着,我也不可能永远是皇帝,在我彻底退居幕后之前,我要为大明留下一套稳健运行的方法,代替皇权。”

    苏咏霖伸手指了指七人:“这个组织规模庞大,不可能每时每刻保持运转,所以在此之中,还要有一个类似于你们七人的决策小组一样的存在,于日常代行职权。

    决策小组的人数可以少一些,不必那么多,但是必须精悍强干,能决定大事,也要敢于承担一切责任,作为是实质上的领袖,这是我初步设想的,还没付诸实施,但是你们现在所做的,与我设想的其实差不多。”

一千五百零三 有人刻意为之?

    苏咏霖那么一解释,七人便明白了苏咏霖的意思,了解到了苏咏霖的所思所想。

    这种事情他们之前倒是没有考虑过,虽然苏咏霖之前也提过几次,但他们都没放往心里去,觉得这个事情要贯彻落实还有很久很久。

    可谁曾想,苏咏霖一次发烧,这个事情就直接快进到落实了。

    而苏咏霖还就真的那么讲武德,真就打算把这个事情继续下去,不搞弯弯绕了。

    孔茂捷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只是我们几个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准备等您醒了就自动解散的,归根结底我们只是暂时的代理,没有名义,也没有权力。”

    “不用那么快,多做一些日子吧,我看你们做的挺好,只要我说一声,你们就有了名义了。”

    苏咏霖笑道:“行政的,司法的,监察的,还有军队的,复兴会的组织架构也在里面了,而且看起来,珪子,是你为首吧?”

    田珪子颇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蒙诸位不弃,公推臣为首,臣殄居高位,内心不安。”

    “有什么好不安的?我觉得挺好的。”

    苏咏霖笑着说道:“基本上你什么事情都做过,行政也好,司法也好,监察也好,官府相关的事情,你都很熟悉,你为首,我没有意见,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苏咏霖都这样说了,其余六人当然不会有什么看法。

    所以他们果断点头,表示没有看法、十分支持田珪子之类的。

    “你看,大家都很支持,没什么看法,所以你也不必担忧。”

    苏咏霖想了想,又说道:“倒是缺了咱们的财神爷,得把财神爷也放进来,各部尚书里面,财政部我觉得尤为重要,办什么事情都要钱,其他各部,育良、王琰,你们两人可以去对接,财政部却不行,用钱这种事情一定要给财政部足够的话语权。”

    七人默默记下苏咏霖的嘱咐。

    但貌似也没什么用就是了,反正苏咏霖的病很快就能康复,林景春还在流求大岛上,要回来还有好一阵子,到时候已经没有七人决策小组什么事情了。

    随后苏咏霖又问了问国务上的事情,问问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田珪子代表七人小组把该说的都说了一些。

    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还有一些他们不便于处置的事情,也向苏咏霖交代了,苏咏霖看了看赵惜蕊的脸色,赶快向他们交代几句,便让他们告辞离开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赵惜蕊代替苏咏霖送他们离开,然后关上门,回到了苏咏霖身边坐下,握住了苏咏霖的手。

    “就算病好了之后也多休息几天吧,大明不会因为你休息几天就出什么大事情的,他们七个每个人都有本事,都能治国理政,你就休息休息,好不好?”

    “好好好,我答应你,多休息几天,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做,我也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做好。”

    苏咏霖笑道:“让我休息,你总要给我找点休息的时候能做的事情吧?给我找几本书看看吧。”

    赵惜蕊莞尔一笑。

    “你想看什么?”

    “看看《资治通鉴》吧,上次看了一半,后面没什么时间了,这一回有时间就多看看,这可是难得的一本能看出点东西的书了。”

    “好,我去给你找。”

    赵惜蕊很快找来了全套的《资治通鉴》,苏咏霖则挑了唐纪来看,从中打算汲取一些古人的智慧,规避一些古人犯下的错误。

    大明如今的国势,被外人广泛认为甚于唐,但是苏咏霖从没有想过要让大明对标唐朝,因为唐朝从来也不是大明的目标。

    但是唐朝之所以能够创下中古时代中国之巅峰,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苏咏霖从中细品司马光这老政客的手笔,感觉自己能学到不少东西。

    苏咏霖这边悠哉悠哉的养病,而他苏醒和七人决策小组正式得到他的承认这件事情也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并且传到了民间,极大的安抚了民众的情绪。

    官吏们也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宽心,放松了心情,直接把七人决策小组当作苏咏霖的白手套来看待,认为他们都是得到苏咏霖的指示来办事,所以并没有反对他们决策的存在。

    然而没有人预料到的是,从苏咏霖养病的第三天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就渐渐变得响亮起来,且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重视与关注。

    那就是关于苏咏霖继承人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在苏咏霖高热不醒的当天就出现了,只是当时传的还不是那么广,但是随着苏咏霖苏醒和七人决策小组的正式运转,这样的声音越传越广,越来越为人所重视。

    因为这的确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每一个生活在这个国家当中的人理所当然会为这个事情产生担忧的情绪。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苏咏霖地位太高,对大明来说意义太大了。

    所以当田珪子等人听到朝中官员吏员普遍在私底下议论关于苏咏霖的继承人的问题的时候,纷纷皱紧了眉头,觉得事情不简单。

    “继承人?是什么人在议论这个事情?这不是瞎胡闹吗?”

    主持朝政工作的田珪子向身边部下询问此事。

    部下则表示他们也不太清楚。

    “当我们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基本上周边所有人都议论开了。”

    “所有人?”

    田珪子一愣,忙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议论此事的?”

    “这个真不知道。”

    部下摇头道:“但是我是昨天才听说有人提起这个事情的,刚才我又问了一下,告诉我此事的人,前天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个事情了。”

    听到部下这样说,田珪子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一会儿,辛弃疾大跨步走进了田珪子的办公室。

    “老田,关于主席继承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你也听说了?”

    “才听说的,然后就听到我身边人说大家基本上都议论开了,我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辛弃疾面色凝重道:“我还听身边人说起这个事情,说他们从主席病倒当天就听到有类似的传闻了,这个事情可不一般,我觉得有点问题,会不会有人刻意为之?你觉得呢?”

    “没问题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就是搞不清楚是有人刻意传播的,还是真的只是个意外。”

    田珪子犹豫道:“如果真的只是有人因为担心主席的身体和大明的传承而提出这样的疑惑,以至于传遍了整个朝堂,倒也不是不可能,现在还不能断言此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事情……”

    辛弃疾紧锁眉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凑近田珪子低声道:“你觉得主席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换了是你,你会高兴?”

    田珪子白了辛弃疾一眼:“主席才三十三岁,小病一场,居然就有人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了……我现在感觉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千五百零四 立太子?

    要说这是刻意为之,还真没冤枉谁,细细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辛弃疾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瓜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最早有人听到这个传闻的时间,是主席病倒当天,当天,从主席病倒的消息传出去一直到当天晚上主席苏醒的消息传过来,总共也不过六七个时辰。

    且病因明确,宫里面也没有大规模的御医出动,尚且平稳,这种情况下,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真心实意担心主席身体的人会跳过担心主席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问题从而想到主席的继承人问题吗?”

    “你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

    田珪子认真想了想,感觉辛弃疾说的很有道理。

    从苏咏霖高热不醒的消息传出来再到他苏醒的消息传出去,整个过程还不到七个时辰,一个小病、七个时辰就能让人们普遍从苏咏霖何时苏醒跳跃到苏咏霖是不是该立继承人了?

    要是没有人在其中挑动,刻意引导话题,甚至是贩卖焦虑,那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田珪子和辛弃疾逐渐就这一问题达成了共识。

    稍晚些时候,孔茂捷等数人也从不同的地方来到了田珪子的办公室这里,七个人里面,唯有内阁首辅陈到是之前就听说了此事的。

    但是当时他觉得这个事情很是荒谬,便训斥手下不得胡言乱语之后就没当回事。

    谁知道这个事情居然传遍了整个朝廷,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席卷全员,成功成为了焦点话题,惹人注目,这实在是不简单。

    七人都感觉问题不简单,觉得这大概率是有人在刻意操纵此事了,并且认为做这件事情的人居心不良,很有问题,且此人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亦或是团伙行为。

    他们就此事要不要告知苏咏霖进行了商量,五人赞成两人反对,然后决定由田珪子出面,将此事以较为委婉的方式告诉苏咏霖。

    但是田珪子哪里懂得什么委婉呢?

    他硬了几十年了,就没软过。

    于是他在晚饭之后前去见苏咏霖,见到了刚刚吃过营养晚餐正在散步消食的苏咏霖。

    说明来意之后,苏咏霖眉头挑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还邀请田珪子一起散步。

    “所以你们觉得这个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的,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

    田珪子开口道:“七个时辰的时间,绝对不会让一个真心实意为了您着想的人想到继承人的事情,这绝对是居心不良之辈的行为,他们想要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真心实意的为了我着想?”

    苏咏霖想了想,笑了,说道:“我倒是觉得人们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自己的安慰和利益,然后才会去想其他的事情,我觉得出现这种事情并不荒谬。”

    “恰恰因为此,若是真的有人居心不良,才更容易隐藏自己的存在。”

    田珪子怒道:“在您生病的时候谈继承人的问题,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以为我们必须要彻查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干了这种事情。”

    “不管是什么人做了这个事情,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珪子,你觉得大家关心我的继承人的问题这是错的吗?”

    苏咏霖笑着看向田珪子。

    田珪子愣了愣。

    “当然是错的。”

    “未必哟。”

    苏咏霖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是被谁提出来,但是能让那么多人关注并且最终传到你们耳朵里,这都意味着这件事情真的是大家所关注的,如果错了,难道大家全都错了?”

    “可是,这……”

    “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因为之前我太年轻,大家太忙,而大明的发展又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大家不由自主的忘了这件事情。”

    苏咏霖摇了摇头,笑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以我在大明国的地位,这件事情但凡没有尘埃落定,就永远都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田珪子犹豫了一会儿。

    “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我不打算怎么做。”

    苏咏霖笑道:“珪子,我很赞同你们的想法,这件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绝对不是无意间提起的,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是想要借舆论的风潮逼我立泽英为太子,以此安抚人心。”

    “让泽英做太子?”

    田珪子一愣,惊道:“您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永远做皇帝,也不会让泽英做太子,他们这样做岂不是……”

    “对,就是想要逼着我把这个皇帝游戏玩下去,让这个游戏尘埃落定,回到他们所希望的途径上,好让他们继续做自己的贵族美梦。”

    苏咏霖收敛笑容,满脸冷肃:“我一直都在做皇帝,给了他们不该有的念想,他们想要趁着尘埃尚未落定的时候,把这一切推到他们所希望的道路上,让大明变质。

    他们认为这样做的话,在我死了之后,他们就能瓜分大明了,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要做皇帝,并且真的要立泽英做太子,第一批要砍头的就是他们。

    泽英没有军功,没有威望,没有统御军队的先决条件,这都是我要解决的问题,我会让我的继承人面对一群老资格饿狼而无所作为吗?必然会死人,还会死很多人!一群蠢货!”

    田珪子想起了他所看过的史书中那些再怎么春秋笔法都无法春秋掉的血淋淋的宫廷斗争,不住的摇头。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们少有不对功勋之臣大开杀戒的,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懂吗?”

    苏咏霖摇头叹息道:“他们还是读书读得太少,他们应该多读书,这样他们就该知道,我如果真的做了真皇帝,他们离满门抄斩也不远了。

    如我这般的马上开国君主,想杀人,需要理由吗?只有真正强势的马上皇帝才能允许虎狼之臣的存在,一个文弱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虎狼之臣的存在!”

    田珪子稍稍想想,已然明白了一切。

    “那么您觉得是什么人在背后引导的这一切呢?您需要都察院做些什么?我可以立刻着手准备。”

    “暂时不需要什么动作。”

    苏咏霖摆手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些人在做这样的事情,是个人行为,还是团伙行为,我都不知道,但是我想,做这件事情的人应该和之前那批为乔丰还有鲁甸求情的人是高度重合的。”

    田珪子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从他们身上入手?”

    “不必,我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苏咏霖摇头道:“珪子,你回去之后,帮我传递一个消息,就说我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但是还需要休养一阵,而在我修养的时候,最喜欢看书,尤其是史书。

    你来拜见我的时候,发现我正在看书,我对你说,我现在最喜欢看的就是《史记·高祖本纪》和《隋书·高祖纪》,还跟你一起讨论了这两篇文章的精彩之处。”

一千五百零五 我要就此开始埋葬帝制

    田珪子一开始有些疑惑,不知道苏咏霖的真正意思。

    他粗略的读过这两篇文章,印象不深刻,也没觉得自己真的读出了什么东西。

    “这两篇文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你没读过?”

    “粗略地读过,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太过于重要的东西。”

    苏咏霖点了点头。

    “有些文章没必要深读,稍稍看一下就好,但是有些文章需要精读,再慢慢品味,这两篇文章一写刘邦,一写杨坚。

    这两个人都是开国皇帝,很有些能耐,治国理政都有功绩,而且这两个人都对跟随他们起家的功臣集团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清洗。”

    一听“清洗”二字,田珪子秒懂。

    “懂了,全懂了,这是您最后的警告了。”

    “他们想和我玩默契,我就和他们玩一玩默契。”

    苏咏霖冷笑道:“悬崖勒马,我还不会怎么样,但是如果今后我在朝中还是听到了关于要泽英做太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们只看到了我立太子之后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但是却看不到这背后的风险,我会让他们知道的,别只看到贼偷吃,见不到贼挨打。”

    田珪子彻底明白了苏咏霖的先礼后兵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操作。

    之后,苏咏霖又是长叹一声。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疑虑既然已经产生了,那么我就必须要正面做出回应,作为大家的领袖,我必须要正面回应这些被广泛猜疑的事情,否则就会影响朝政大局,损害人心。”

    田珪子低下头,显然也是理解到了这一层。

    “那么,您打算怎么回应这件事情呢?”

    “我说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否则就是言而无信,言而无信的人不配当革命者。”

    苏咏霖摇了摇头,说道:“我决不允许我之后还有皇帝,更不会让泽英做太子,你们搞的这个七人决策小组我觉得不错,可以发扬光大,未来,我希望以一种集体领导的方式来引领大明国继续前进。”

    “集体领导?”

    “嗯,集体领导,共同决策。”

    苏咏霖看了看田珪子,笑道:“当然了,还是要有一个一把手领袖的,只是不可能像皇帝一样有那么绝对的权力了,该怎么分别使用权力这上面,我还没有想好。

    但是我觉得,以一种集体领导的形式,可以最大程度上规避一个皇帝所拥有的绝对权力而引发的不可避免的灾难,当灾难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其他人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这……我感觉真的很难。”

    田珪子紧锁眉头道:“如何集体领导,如何规范权力,如何让那个一把手领袖能够真正意义上成为领袖,又该如何规避您所说的那种灾难,仔细想想,毫无先例,我们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你们不能总是指望我,我总归是要死的。”

    苏咏霖哈哈一笑:“我是肉体凡胎的凡人,我有躲不过的宿命,现在你们依靠我来做决策,我来掌握全部的权力,也在承担着全部的责任,我可以,但是我死了之后呢?

    你们不能指望我永远为大明国负责,万一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完成革命事业,你们就要接下我的期待继续奋斗下去,争取不需要我也能带着大明国越变越强,那才是我希望的。”

    田珪子哑然失笑。

    他敬佩苏咏霖的品德,但是却不知道苏咏霖所说的集体领导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而且……

    “阿郎,你可别忘了,你比我们当中的不少人都要年轻,还不知道咱们谁走在谁的前面呢。”

    看着田珪子的笑脸,苏咏霖愣了一下,随后也哈哈大笑出声。

    “有道理,有道理,这个问题我差点给疏忽了,你就比我大三岁,那么……好吧,我不会做皇帝做到死的,我想,我至少要亲眼看着连续两代领导人接掌领袖之职,最好,还能活到第三代接掌职责的时候。”

    田珪子收起笑容。

    “您已经有了退位的打算了?”

    “一直都有,只是之前还不是时候,大明是真的还离不开我,所以我一直都在做皇帝,但是眼下,我感觉时机已经来了。”

    苏咏霖笑道:“这个契机,是他们送给我的,等民众代表和中央会议全都确立了之后,一个决策团队已经完全成型并且已经可以平稳行使权力的时候,我这个皇帝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原本,我还拿不准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推动政治改革的时候,而现在,那帮人倒是帮我下定了决心,他们希望以此让我后退一步确立帝制,我偏不,我要就此开始埋葬帝制!”

    田珪子深吸一口气。

    “如果这是您的最终决定,我将无条件的支持您。”

    “我知道的,珪子。”

    苏咏霖伸手拍了拍田珪子的肩膀:“包括你在内,你们每一个坚持本心、与我一起并肩战斗的人,都是我这一路革命最大的收获。”

    包括田珪子在内,时至今日依然保持着纯洁的革命之心的人,都是他这一路革命的宝贵收获,这一点,苏咏霖从来没有怀疑过。

    没有他们,自己的革命也不可能成功。

    但也正因为此,每一个变质的人也会让苏咏霖更加的痛心。

    他们居然想到利用自己的病情来达成他们阴暗潮湿不可暴露于阳光之下的险恶目的,让大明从一个光荣的国度退化成充满剥削和压迫的罪恶国度,只这一点就已经突破了苏咏霖的底线了。

    如果说自己的最后警告还不能让他们悬崖勒马的话,斗争就是必然的选项。

    苏咏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临走之前,苏咏霖送给田珪子一盒赵惜蕊亲手做的绿豆糕,这是苏咏霖最爱吃的甜点,即使是寒冬腊月,苏咏霖也会忍不住来上一两块。

    然后再喝上一杯赵惜蕊给他泡的绿茶,热乎乎的略带苦涩的茶水和甜甜的绿豆糕在口腔中融为一体的感觉,非常非常的奇妙。

    田珪子十分高兴,怀揣着苏咏霖送给他的绿豆糕回到了办公室,炫耀似的打开了盒子,拿出一块赵惜蕊亲手做的绿豆糕,就那么吃了起来。

    然后一边吃,一边和身边羡慕他羡慕的不要不要的部下们谈起了苏咏霖眼下的生活。

    “主席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了,但是主席还想借此机会多休息一段时间,这期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七人决策小组来处理,主席现在日子过得很轻松快活,除了休息,就是看书,还是看史书。”

    “史书?什么史书?”

    一个部下很适时的提出了这个问题,顿时让田珪子看他顺眼了不少。

    于是田珪子笑了笑。

    “主席看了史记和隋书,尤其是史记里的高祖本纪还有隋书里的高祖纪,主席好像特别喜欢这两篇文章,我去的时候正在读隋书高祖纪,主席对我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所以我们要多读史书。”

一千五百零六 他们不知道苏咏霖的用意

    级别、资历都不够的年轻官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这句唐太宗的名言他们是知道的,并且继续表示他们回去之后也要多读史书,从史书中汲取前人的智慧。

    而部分级别和资历都比较深厚的老资格官员则纷纷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史记的高祖本纪,还有隋书的高祖纪。

    苏咏霖看这两篇文章是什么意思呢?

    田珪子从来是一个行事不喜欢高调的谨慎的人,怎么这一次回来之后却主动说起了苏咏霖休养期间的事情,还说的那么清楚仔细?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联系到之前朝堂中流传的关于苏咏霖继承人的言论,加上这一次苏咏霖读两个开国皇帝的传记的事情,一部分老资格官员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察觉到了这种异常的老资格官员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和一些有想法的官员一样,在回家之后找来这两篇文章深读。

    然后他们各有各的感触。

    有的人是看到了这两位开国帝王建国登位的部分,猜测苏咏霖有了登基称帝的心思,而这段时间传出来的两个消息都是苏咏霖刻意为之,乃至于这一次他的生病可能都是有问题的。

    有的人则是看到了两位开国帝王建功立业的部分,猜测苏咏霖接下来还有大规模的用兵计划,以此来彰显他的勇武强悍,彰显他地位的稳固。

    还有些人则是看到了两位开国帝王治理国家的部分,揣摩着苏咏霖下一步会用什么方式来治理国家,试图窥探苏咏霖的心思。

    只有极少数人把目光锁定在了两位帝王立国之后铲除异己、屠戮功臣的部分上,察觉到了超越异常的危险的信号。

    说实话,真的回去看史书的官员在整个中都官员们的群体之中是少数,大部分年轻、没有资历的官员并没有觉得这个由田珪子传出来的消息有什么异常的。

    苏咏霖养病期间看书充电增长学识,多是一件好事啊!

    怀着如这般简单想法的官员在整个中都官员群体之中超过九成。

    只有相当少数的一部分有资历有级别有头脑的官员、复兴会员才察觉到了某种异常的讯号,并且将之前朝中流传的关于苏咏霖继承人的事情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试图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而就算是这少部分人,也有相当一部分猜不中苏咏霖单独摘出这两篇文章是何居心,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什么障眼法,亦或者这压根就是苏咏霖闲着无聊看着玩的。

    但是因为某些人心里有鬼,所以始终无法以【苏咏霖无聊看着玩】来解释这件事情,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苏咏霖真的只是无聊。

    一定有什么用意在里头。

    苏咏霖生病休养的第五天,洪武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作为老战友的吏部右侍郎潘勇建和民政部左侍郎田永望两人在中都繁荣大街上的【望月酒家】内聚会吃饭。

    两人要了一个包间,谈起了这件事情。

    “说起来,我回去之后读了刘邦和杨坚的传记,能读的地方确实很多,但是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田珪子那么说的意思,这到底是田珪子自己的意思还是主席真的是那么做的?”

    潘勇建看着田永望,脸上满是探究的意味。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田永望大口大口吃着桌上的饭菜,而后开口道:“最近民政部忙疯掉了,西域一百多万人要转移过去,我都快累死了,跟你出来吃个饭都是我找部堂请了个临时的假期出来的,赶快吃,吃完了我好回去干活儿。”

    潘勇建翻了个白眼。

    “多年老友好不容易喊你出来吃个饭,你这边刚坐下就想着走,太过分了吧?”

    田永望苦笑不已。

    “过分?我很累啊!你以为我和你们吏部一样又清闲又能拿俸禄啊?话说你这个右侍郎不该那么清闲吧?”

    “有复兴会组织部在,吏部就是个添头,除非组织部忙疯了忙不过来,否则我不存在很忙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情,潘勇建明显不高兴,喝了一杯酒,叹息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这些可以忙的人,好歹有不少事情做,不像我们,大家都闲着的时候,我们闲着,大家都忙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是闲着。”

    “怎么的?不爽组织部夺了你们的权?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田永望笑道:“咱们都是复兴会员,复兴会管事不就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不高兴?你瞧瞧参谋总部和枢密院,谁说话算数?除了主席就是军务部主任之外,一个组织司一个纪律司,就把整个军队管得死死的。

    该说不说,最早复兴会成立的时候,咱们谁能想到今天?就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组织,发展到如今,居然已经遍布朝野上下,各大部门都是他们的人,包括咱们,我可听说外头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复兴会,就是进不来。”

    潘勇建闻言冷笑。

    “一群虫豸,投机者,现在想进来复兴会的,十个里有五个和咱们当年一样有理想就不错了,所以要我说啊,主席那么在意新人就不对,我在吏部虽然没什么事情做,但是招进来的人我是知道的。

    那些新人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怎么经历过剥削和压迫,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当年吃了多少苦头才走到这一步,更有甚者都没怎么挨饿过,这样的人能成大器吗?能接手咱们的革命事业吗?”

    “这倒也是,这些年我也听说了不少这方面的传闻,说是现在不单单要考科举,还要是复兴会员,这样才是最有前途的。”

    田永望不满道:“我就觉得这帮人不像话,把好端端的革命事业搞成什么样子了?加入复兴会难道就是为了前途?这样的人啊,我建议你们要把关好,决不能让他们进来。”

    潘勇建心中暗暗高兴,面色上却是苦涩不已。

    “最早的时候吏部还是挺有实权的,后面组织部是越来越厉害了,现在遴选官员的实权都不在吏部这里,吏部这里只是走个过场,来一遍流程,登记个名字籍贯和家庭关系,几乎成了组织部的储藏室。”

    田永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你们狄部堂没什么反应?”

    “狄部堂……狄辽那家伙根本就是组织部的走狗!一直跟在组织部后面亦步亦趋,完全看不到他为我们吏部争取什么东西!”

    潘勇建冷哼一声:“资历不深,道行倒挺深,知道巴结周翀那混蛋,我甚至听说他挺想尝试获取组织部副主任的职位,好像都不太想继续在吏部做这个尚书了。

    之前乔丰那蠢货倒台之后,周翀立刻提拔他的亲信雷子真做副主任,但是按照规定,还可以有一个副主任,狄辽好像就在谋取这个职位,呸!部里不少人都在暗地里骂他。”

一千五百零七 你这是在把主席架在火上烤!

    潘勇建这话倒是让田永望颇为意外。

    当着他的面骂自己的上司,这是什么意思?

    不怕他把这个事情往外说?

    田永望颇有些警惕的瞅了瞅潘勇建。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话里有话啊?你想说什么?不如说的明白点,我脑子笨,不擅长揣摩别人的意思。”

    潘勇建摊开双手,满脸嘲讽。

    “咱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跟我这装?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后来的新人不值得信任,真正能够为大明为革命事业添砖加瓦的,不还是我们这些老人?

    只有我们这些老人才能尽心尽力,只有我们这些老人才真正为大明着想,后面进来的一个比一个会钻营!满脑子都是利益权势!”

    田永望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家伙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不对吧?我之前听到的消息是狄辽和周翀在会议上争论了起来,好像就是在谈组织部和吏部之间职权重合的地方,听说主席有意彻底解决这个冲突,你怎么不多打听打听?”

    “那是狄辽知道自己越来越不能服众,故意和人家唱戏来着,根本不可信!”

    潘勇建连连摇头:“我不是说了吗?这些新人,能力没多少,理想不存在,苟且钻营玩权术就是一把好手!没我们这些老人顶着,大明朝还不知道成什么模样!”

    田永望顿感诧异。

    “你这说法……我怎么感觉和乔丰那群人一样?你小子不会是乔丰余党吧?之前怎么没给你查出来?你自己倒霉可别牵连我啊!”

    “你这话说的,伤人了啊!我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就是他们那伙人?”

    潘勇建立刻否认,开口道:“我很看不起那帮人好吧,为了自己的私利扯出那么多大道理,最后害的咱们多少老人被牵连?乔丰那个混蛋,他真的是该死。”

    “那你……”

    “我对钱没有兴趣,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更想要大明国能够国泰民安永远昌盛,所以我觉得,让咱们的主席……不,让咱们的陛下尽快立太子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这对我们很重要。”

    潘勇建图穷匕见,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多年好友田永望。

    田永望先是愣了愣,随后大脑快速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串联,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荒唐的结论。

    “主席继承人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推动而已,就那么一说,谁知道在意的人那么多。”

    潘勇建呵呵笑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都在以这件事情,大家都很希望继承人的事情赶快敲定,这样大家不就安心了?要知道,在旧王朝,继承人的事情被当作国本来看待,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田永望顿时感觉这一切十分荒唐。

    “主席才三十三岁,不过是发了个高热,一天不到就苏醒康复了,我说怎么那么多人忽然谈起了继承人的事情,原来是你小子从中作梗?你……你不怕被人供出来?”

    “不怕。”

    潘勇建笑道:“我这么做,犯法了吗?我只是建议主席可以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建议而已,哪条律法说我不能这样做的?”

    田永望眨了眨眼睛,张张嘴巴,然后细细一想,意外发现这样做还真的没犯法。

    因为大明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说起过这件事情是犯法的。

    不说《明律》,复兴会内部的会规也没有相关的条文说这种事情是犯法的。

    “你要说犯忌讳,我也不认。”

    潘勇建哈哈笑道:“这是旧王朝的忌讳,旧王朝皇帝还没死的时候讨论太子的问题是犯大忌讳的,搞不好是要被砍脑袋的,但尽管如此,旧王朝也没有明确法律条文说这样做是犯法的。

    咱们伟大的主席从来都标榜自己不是旧王朝的皇帝,是新时代的人皇,怎么,我议论一下太子的问题就会让他很不快乐吗?他是要砍我的脑袋还是要诛灭我的九族?这怎么和他自己说的不一样呢?”

    田永望顺着他的话那么一想,然后就发现这小子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别说大明,旧王朝也不会明令禁止大臣们谈论皇帝继承人的事情,只不过这个事情太过于敏感,一个不好就会让老皇帝心态失衡给他干掉。

    比如那位嫉妒自己儿子的高粱河战神,年纪大了患得患失,听到百姓说自己的儿子是少年天子的时候还会吃醋。

    要不是寇准劝他一下,还不知道这位惊世战神要对自己的儿子做点什么。

    有了如此多的先例,大家自然而然达成政治默契,意识到继承人的事情是非常敏感的事情。

    但是大明不是啊,大明不是旧王朝,大明皇帝是人皇不是天子,苏咏霖甚至当众表示过他要做终皇帝,终结中国帝制。

    怎么,现在却要因为这种事情耍皇帝的小脾气了?

    这可有点言行不一致哦!

    看着潘勇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田永望顿时感到十分恼火。

    “没有法律条文就不能收拾你了?你忘了之前几次大清洗了?主席真要下定决心,你真以为有什么人能逃掉?”

    “在此之前,他还是要解决掉继承人的事情。”

    潘勇建满脸得意的说道:“如果我暴露了,那么我估计我也很难逃过去,但是我没犯法,我奉公廉洁不贪污不受贿,难道他能流放我到库页岛去建设边疆?

    而且就算他要处置我,想方设法对付我,那么他必须要把继承人的事情解决掉,因为群众的好奇心和关注已经被煽动起来了,他们迫切的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这是在把主席架在火上烤!”

    田永望生气了,一把摔下筷子,揪住了潘勇建的衣领子:“退一万步,主席是我们这群老人的恩人,没有主人,我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你这样做,良心不会痛吗?”

    潘勇建面色不改。

    “主席的恩情,我已经通过战功和政绩回报他了,我觉得十多年的血战和努力工作足以回报这份恩情,现在,我更想追求一下我想要的东西,更何况这并不犯法。”

    田永望皱紧眉头,松开了潘勇建的衣领子。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这样想也是不对的。”

    “不管对不对,这不犯法,也不犯忌讳。”

    潘勇建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子,笑道:“比起这个,我更关注的是田珪子传出来的消息,他可是咱们陛下面前的红人,红了多少年了都,我完全不认为那两篇文章没有深意,但是我想不通,你帮我破一破。”

    “破什么?破你的野心?”

    田永望白了潘勇建一眼:“不是看在我们多年战友的份上,我早去告发你了!”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我脑子慢,你脑子灵活,当年打仗的时候就属你小子鬼精的。”

    潘勇建推了他一把:“快想想,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你可别告诉我你对这个事情完全不在乎。”

一千五百零八 除非,这个人是苏咏霖的儿子

    潘勇建要这么说,田永望还真的难以反驳。

    因为这个事情他的确还挺在意的。

    或者说压根儿没有人会不在意。

    事关大明国权力继承的事情,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一个不好,这四海疆土亿兆子民的命运可就要彻底被改变了。

    “我……”

    田永望犹豫片刻,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是我想的也没有多么透彻,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到底是真的偶然还是另有深意。”

    “你别管这些,就按照另有深意来想。”

    潘勇建忙说道:“我从来不相信田珪子这种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是什么废话,这家伙惜字如金,完全不是那种喜欢嚼舌根的人,这一次说这个事情,绝对是有意而为!”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是搞不懂的,不必那么言之凿凿。”

    田永望眯起眼睛沉默了一阵子,略做了一番思考。

    “这两篇文章,都是开国皇帝的传记,你可以理解为主席是在学习前代开国皇帝的所作所为,想要做点什么大事业,当个千古一帝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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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应该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不看这两篇文章,他一样是千古一帝。”

    “那……杨坚且不论,刘邦可以算是一个平民皇帝,主席也是平民起家造反,并无官面上的身份,所以,这是在学习前辈经验?”

    “显然不是啊!那他为什么不去看石勒之流?那可是从奴隶到皇帝,够传奇吧?看什么杨坚?贵族出身的上等人,和咱们有可比性吗?”

    “那会是什么呢?”

    田永望思来想去,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有点意思的角度。

    “我不知道我这样想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如果这是真的,问题还挺大的。”

    “你说。”

    潘勇建很着急。

    田永望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刘邦和杨坚,都是屠戮开国功臣数量比较大的皇帝,在历史上也是比较有名气的,跟着这两人的功臣,又那么一部分下场不是太好,所以还挺有名气的。”

    “就这?”

    “这还不够?”

    “咱们陛下三次大清洗,屠戮开国功臣的数量应该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要多了吧?”

    “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那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可说的了。”

    田永望摊开双手道:“除了这些,我也想不到其他了,刘邦和杨坚能被并列拿出来举例,你还要我给你背后的深意,我只能想到这些,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了,你自己再想想呗?”

    潘勇建皱眉苦思,思来想去,过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

    “陛下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们他准备进行第四次大清洗了吧?”

    田永望闻言浑身一哆嗦。

    “上一次才过去多久,又来?这次又有人犯事了?你知道什么了?”

    潘勇建摇头。

    “我就知道我自己,其他人我还真不清楚,上次距离这一次还真没多久,就算我身边那些人,我也没听说过谁家贪赃枉法了,都怕着呢。”

    “那就不该是大清洗了。”

    田永望稍稍心安,旋即一阵恼火,怒道:“差点给你带到沟里去!你刚才说让主席立太子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啊!主席都说了自己要做终皇帝,你还让他立太子,这是干嘛?”

    “很简单啊,我不支持主席做终皇帝啊,我不觉得他做终皇帝有什么好啊!”

    潘勇建满脸理所当然:“他不做皇帝了,谁来做皇帝?谁来接着他的位置带着大明继续往前走?除了他,谁还能服众?田珪子?辛弃疾?孔茂捷?林景春?谁?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人接替他了,说是不当皇帝,其实不还是皇帝,玩以前老掉牙的禅让那一套,结果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平稳过渡吗?”

    田永望被这过于理所当然的说法给震住了,然后细细一想,觉得这家伙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事实就是大家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苏咏霖的光环下还有足够的威望接掌他的位置,他这个位置想要坐上去,注定是千难万险,稍微有点不如意,都要被人放大无数倍狠狠批判。

    这要是没点心理承受能力,怕是要给人骂死。

    谁能受得了?那群人谁能受得了?

    他们绑一块搞一个七人决策小组都还需要赵惜蕊对外宣布承认,然后是苏咏霖承认,这才能彻底稳下局面来办事,刚刚决定搞七人决策小组的时候,大家到底有多担心,田永望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之所以能平稳运行那么多时日,不还是苏咏霖在背后支持吗?

    七个人尚且步履维艰,更何况是一个人。

    除非,这个人是苏咏霖的儿子,是苏咏霖的血脉传承人,那么大家看在苏咏霖的面子上,会对他较为温柔,还会给他一些照顾之类的,也会更容易接受他的继承。

    换了别人,谁有这个待遇?

    所以苏咏霖想要搞禅让根本行不通,大家不会接受的,不然也就不会有家天下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苏咏霖自己打自己的脸,以皇帝的身份宣布他的儿子是太子,这样虽然脸有点疼,但也是最好的结果。

    大不了以后苏泽英不做皇帝,就叫主席,这样也算是全了苏咏霖当终皇帝的承诺了不是?

    田永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除了主席的儿子继承,其他人还真不好过这一关。”

    “对吧?我是仔细想过的,换做其他人,咱们能服气吗?除了主席的血脉至亲,其他人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潘勇建笑道:“趁这个机会,趁主席还没有真的准备把皇帝给废掉,咱们最后争取一下,说不定能成,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从龙之臣了,是吧?”

    “从龙之臣……”

    田永望琢磨一番,果然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主席自己说了自己要做终皇帝,你现在这样搞,我觉得主席不会高兴。”

    “那他说自己在读刘邦和杨坚的故事干什么?”

    潘勇建又把话题拉回了最开始的地方:“这两个可全都是开国皇帝,还是那种比较有名气的开国皇帝,到了这个份上,我觉得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家天下的想法了,不然的话这些事情无法解释。”

    田永望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主席难道真的想搞家天下?”

    “我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潘勇建低声道:“如果这一次我们揣摩中了他的心思,推一把,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结果?”

    田永望想了想苏咏霖一贯的行事风格,想了想苏咏霖之前发起的三次大清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我能想到的果然还是只有大清洗。”

    “你就不能发散一下思维吗?”

    潘勇建很有些失望的看着田永望:“这就被吓住了?什么都不敢想了?咱们要是摸准了他的心思,咱们可就不用再屈居副职了。”

一千五百零九 是君主之国,还是民主之国?

    没有人不愿意做正职而一定要做副职的,潘勇建不想,田永望当然也不想。

    但是比起这个,政治上的安全更加重要,家人和后代的安全也更加重要,田永望宁愿做副职,也要安全,也要保住家人和后代。

    “话是这么说……”

    田永望思来想去,还是无法逾越大清洗的威慑,于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你有心谋取更高的职位,你可以试试,我觉得我还是按部就班的比较好,我对现状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田,你不至于吧?”

    潘勇建更失望了:“你就真的愿意给后来人踩在地上变成他们的垫脚石?一点想法都没有?咱们可是最早跟着陛下起事的功臣,和他们不一样。”

    “我当然不愿意当垫脚石,但是我更加不愿意犯错。”

    田永望还是摇头,缓缓道:“乔丰的事情,鲁甸的事情,前车之鉴,后世之师,老潘,我言尽于此,这件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天我们也没有见过面,你好自为之。”

    说着,田永望留下了一袋子铜钱当作今天的饭钱,然后站起身子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田永望的背影,潘勇建心中满是不甘,与对田永望的鄙视。

    “一不犯法二不犯禁,就算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这种事情都不敢做,难怪咱们江南老人给那些后来者踩在脚底下看不起!”

    潘勇建啐了一口,决定从此和田永望绝交,再也不来往了。

    就算没有田永望,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朋友。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乔丰和鲁甸被打掉了,但是江南老人们抱团取暖的意志只会更加坚决,除非苏咏霖真的愿意把江南老人一网打尽。

    如果苏咏霖没这个想法,那就别怪他们不断的奋勇向前,为自己争取利益了。

    当然,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说法不太好听,也难以服众。

    苏咏霖如果不在他们的拱火下摘取最甜美的一颗果实享用,其他的果实也不能被他们所分润,否则苏咏霖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斩断他们的手。

    所以,他们的目标,就是让苏咏霖腐化、变质,成为真正的皇帝,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为此,让他的儿子成为太子、成为继承人,至关重要。

    本来,潘勇建的想法是想要从赵作良那边入手,拉拢赵作良作为一号盟友,让这位资历深厚的国丈成为他的重要臂助。

    奈何赵作良完全无心于权力,绝对不结交任何朝堂官员和复兴会会员,一副遗世而独立的姿态,搞得他很是郁闷。

    他也渐渐发现了,刚过去不久的第三次大清洗的确给朝廷、复兴会带去了巨大的震慑,扫除了刚刚有点气候但是尚未完全成型的裙带网络,以至于老人们联合起来的步伐被硬生生打断了。

    这种规模的单打独斗且不说能不能腐化苏咏霖,甚至连安全都不能保障。

    潘勇建想要拉拢帮手,非常需要一些帮手,他需要在苏咏霖的眼皮子底下达成政治势力的联合,而这并不容易。

    刚才的一次尝试失败了,可他并没有想要退缩的打算,既然已经放出了那些传言,对苏咏霖形成了舆论攻势,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次,他必须要抓住机会。

    竭尽全力推动苏咏霖的长子苏泽英成为皇太子,成为苏咏霖的继承人,把苏家皇朝给坐实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根据这段时间消息传播以来的观察,他发现剩下的江南老人们的团体当中有一部分人对这个问题也比较关注,甚至于一些后来居上的中高级官员以及复兴会的干部也对这个事情比较关注。

    他们对于苏咏霖会如何面对继承人的问题而感到好奇,很想要知道苏咏霖会选择谁来成为继承人,而这将直接影响到大明的未来。

    是君主之国,还是民主之国?

    一时间,朝野上下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这个事情上。

    而苏咏霖散布出去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几个人能够参透其中的含义,不知道这是苏咏霖对某些人的最后警告,因此得到田珪子的反馈的时候,苏咏霖很是郁闷。

    “让他们多读书多读书,结果到头来还是没人知道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们把书读到什么地方去了,马上得来的天下难道也能在马上治理吗?不学无术啊!”

    苏咏霖无奈的承认了自己麾下这些人在学术修养方面的不足,于是放弃了使用这种高端暗示的方法,决定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而在苏咏霖决定把话敞开来说之前,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朝廷内部开始有人商讨让苏咏霖的儿子接任他的职位和权力了。

    苏隐把这个消息带给苏咏霖的时候,明显发现苏咏霖听到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的不正常,是那种明显在压抑怒火一样的不正常。

    “消息最开始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吏部。”

    “确定吗?”

    “十分确定,吏部。”

    “具体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需要继续调查。”

    “好。”

    苏咏霖点了点头:“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调查到底,把幕后主使者给我挖出来。”

    “明白。”

    苏隐点头,然后快速离去。

    不一时,田珪子来了,也带来了苏咏霖已经知道的消息。

    他也感觉到了苏咏霖的怒火。

    “很显然,您的最后告诫并没有为人所重视,他们或许以为您正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开国皇帝,而为此沾沾自喜,自以为主动提出这样的事情能够让您感到高兴。”

    “我怎么会高兴呢?”

    苏咏霖铁青着脸冷冷道:“我现在是越来越感觉到了,咱们真正的敌人不在地方,不在外国,就在这里,就在这中都,源源不断的有人想要闹出点动静,源源不断的有人想要给旧时代招魂!”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田珪子看着苏咏霖:“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既然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泽英身上,说明他们已经完全不再是我们的同志了,他们想回到过去。”

    苏咏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既然那么喜欢回到过去,那就让他们留在过去好了,咱们按兵不动,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想要让泽英做太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混蛋!全都是蛀虫!”

    “引蛇出洞?”

    “恩,引蛇出洞,让他们争!让他们吵!我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想给旧王朝招魂!”

    苏咏霖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磅礴的怒气。

    事实上,就算苏咏霖不想让朝廷内部出现什么争吵,朝廷内部的争吵也已经开始了。

    从【苏泽英做太子】的消息传出来开始,就已经在朝堂内部引起了小范围的争论。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争论的规模和次数越来越大。

    最开始的争论其实就发生在吏部,吏部考功司员外郎李乐和验封司员外郎张学名就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一千五百一十 今日能立太子,来日就有大明第二个皇帝

    这场辩论相当激烈,主要围绕着立太子的好与坏进行激烈的嘴炮争锋。

    李乐认为苏咏霖是整个大明不可或缺的灵魂般的存在,苏咏霖是否健康安泰对于大明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大明承担不了失去苏咏霖的代价。

    但是苏咏霖也是肉体凡胎,是人,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是人就会有终结的那一日。

    这一次苏咏霖生病只是小事,但是谁敢保证下一次不是大事?

    这一次他轻松苏醒,那么下一次会是什么模样?

    别说没有一睡不醒的可能性,什么可能都有,就算他是最高统治者也是一样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给整个大明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大明必须要着手准备相关的应急预案,以及最重要的——苏咏霖的继承人问题。

    苏咏霖地位太高,重要性无可比拟,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取代的,唯有他的血脉传人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民众对失去苏咏霖的痛苦和不安。

    只有他的血脉传承人能够符合民众对他的期待,只有他的血脉传承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合大明国内各方各派势力的矛盾,维持大明的稳定。

    所以,他认为苏咏霖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是很有必要的事情,这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其他人。

    他支持苏咏霖册封自己的嫡长子做太子,支持苏咏霖的嫡长子继承他的皇位。

    而张学名则持相反的态度,严厉批判了李乐的思想,认为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苏咏霖已经提出了要终结皇帝制度的想法,他说了他要做终皇帝,终结不正常的皇权的存在。

    大明不是君主之国,而是民主之国,大明是全体民众的大明,不是某个人的大明。

    大明国不是旧王朝,大明国要做的是引领新时代的到来,这一点,从来就和旧王朝不一样,如果苏咏霖立太子,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不久都是假的了吗?

    作为大明的领袖,他这样做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他能这样做吗?

    不仅他不能这样做,大家也绝对不能推动或者赞成他这样做,这是古今未有之盛世,也是古今未有之大变革,怎么能够就此结束?

    “现在不是考虑变革不变革的时候,而是大明朝需要稳定,稳定你懂吗?大明朝如此广阔的国土和那么多的国民,需要的是稳定!”

    李乐皱着眉头强烈输出自己的看法:“只有稳定才能让大明持续发展,只有稳定才能让民众过上安稳的生活,吾等必须要创造出适合民众生活的稳定的环境!这是最重要的!”

    “稳定很重要,但是没有革命,就没有稳定!”

    张学名坚持自己的看法,怒道:“没有革命,稳定就会变成腐朽,就会变成一潭死水!主席说过,若要保证水流清澈可以引用,非要活水不可,死水是没有希望的!所以,坚决不能有立太子这回事!”

    “那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解决这一次的问题?”

    李乐怒道:“这一次主席是小病,小打小闹一次,临时出来一个七人决策小组来处理问题,但是他们能够长久存在吗?他们能代替主席吗?他们七个绑在一起都不行!

    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的问题是一旦主席不能处理政务了,我们该如何稳定大明的局面!我们该如何保证这份好不容易开创的事业得到稳固!为全体民众负责!这个时候,立太子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大明到底是革命的民主之国还是倒退回旧王朝的路子上去了?”

    张学名指着李乐怒道:“李乐同志,我喊你一声同志,是认为你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你该知道同志这两个字对于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这的确很重要不假,但是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李乐怒道:“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明国,这份远超汉唐的伟大基业,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珍宝,我们必须要保护好这份珍宝!”

    “那也不用回到老路子上去!”

    张学名强烈不满道:“一旦开了一个太子的口子,开了一个旧王朝的口子,很快,什么东西都会出现了!那些被我们批判的糟粕很快就会回来!你到底是有多想把上等人老爷们给请回来?嗯?”

    “张学名同志,你不要说的太过分。”

    李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怒道:“什么叫希望上等人老爷回来?只不过是立一个太子,让主席有个好的继承人,有一个大家都能认可的继承人,这非常重要!

    这不是我的私心!是一片公心!再说了那些上等人早就被我们消灭干净了!咱们灭杀地主士绅,剿灭豪强叛逆,辛辛苦苦作战十多年,不就是为了消灭他们吗?”

    “你还喊主席叫主席,那为什么要主席立太子?你到底把主席看作什么人?皇帝,还是主席?”

    张学名冷笑道:“今日能立太子,来日就有大明第二个皇帝,有第二个皇帝,就有第三个第四个,很快,上行下效,有了皇帝,就有权贵官僚,有了权贵官僚,就有地主豪强!

    上等人老爷们就回来了,上等人老爷们回来了,牛马也就回来了,咱们过去的那些苦日子,那些吃不饱穿不暖随随便便就要被饿死的苦日子,又要有人去过了,这是你期待的?”

    “放屁!”

    李乐铁青着脸一步上前揪住了张学名的衣领子,瞪着他怒道:“张学名,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这是大家所期待的事情,而不是我一个人,你不要随便往我脑袋上扣罪名,否则我饶不了你!”

    张学名冷笑着拨开了李乐的手,毫不退缩的冷冷盯着他。

    “这就开始推卸责任了?这就不敢承担骂名了?大家,大家是谁?谁是大家?我?你?还是在场的其他人?”

    张学名环顾四周旁观他们争论吵架的人,冷笑道:“谁是那个支持主席立太子的大家?站出来!让我看看谁是大家!谁想让上等人老爷回来?站出来!我看看!”

    没人站出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想让上等人老爷回来?

    这不是自己往绝路上跑吗?

    于是张学名哈哈一笑。

    “很显然,没有所谓的大家,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

    李乐的脸气得都快黑了。

    “张学名!你!”

    “够了!”

    站出来阻止这场冲突进一步发酵的不是别人,正是潘勇建。

    他是分管考功司的吏部右侍郎,是李乐的上司,眼看着两人的争论以张学名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他心里很是不满,直接站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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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