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能活谁想死
残阳,怒红,喷吐如血,笼罩苍穹。,: 。
极尽耀目的落日余晖下,风萧萧杵剑而立,身后是孤零零的水井,身前是断垣残壁……铺满血斑的残垣断壁上伏着七零八落的尸体,触目惊心的红。
凝滞的空气,没有一丝风,血腥的气息,聚在周围弥漫不散,却在靠近他身体前,被无形的煞意冲淡。
随着他粗细不匀的**,疲累的眼神幽光渐散,记忆模糊,开始回溯……
几十具伏尸。
溃散开的的围攻。
绕墙追杀之。
剑下,血飙,看见越来越多临死前惊惶绝望的眼神。
四大圣僧……以及梵清慧,终于来了,都来了……
佛阵,剑阵,道阵!无尽的鏖战,明明只有半日,却仿佛已在煎熬中渡过百年!
“笃!笃!笃!”苍凉的木鱼声响起,似在超度惨死此地的一众亡魂。
风萧萧目光动了动,重新凝聚,嘴角忽然牵出抹冷笑,道:“常善老尼,你居然还没死。”
常善是‘玉’鹤庵的主持,他记得自己拼着挨上智慧大师三颗檀木珠,给了常善一剑,没想到这老尼居然还能活着,还以木鱼梵音遥撼,使他心神难宁。
风萧萧双目杀意重新闪现,这老尼一手音攻比祝‘玉’妍的天魔音还讨厌,虽然在功力上颇有不如,却似乎正能克制他的一身魔功,否则他刚刚怎肯拼着受伤,也要先去击杀。
梵清惠身形忽闪,拦到常善身前,周身剑阵同动,十七人宛如一人,近乎瞬移,完全挡住风萧萧的视线。
她低宣一声佛号,‘玉’容止水不‘波’的道:“邪帝即将油尽灯枯,何不就此束手,贫尼以慈航静斋斋主的身份,保证不伤风后‘性’命。”言语简单,神情恬静,语气随和,却和她平持的长剑一样,虽隔空数丈,亦直‘射’人心。
风萧萧扬起眉头,微笑着柔声道:“说的真好,看来风某人只剩束手待宰这一条死路可选了。”
梵清惠淡然道:“四位圣僧布下佛阵,七位道兄设以天罡,贫尼剑阵在此,外更有诛邪队之天罗地网,邪帝何有可选?”
风萧萧随着她平淡却令人心悸的话语,缓缓扫视周遭一众人等,最后目光仍旧落到梵清惠那近乎仙化的‘玉’容上,忍不住笑道:“梵斋主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风某的确没想到诸位居然有围杀大宗师的能力。”
一把古怪诙谐的声音宣佛号道:“无怪邪帝冷嘲热讽,心生愤怨,的确是咱们一群老秃老尼老道在欺负你不敢逃也不敢走,还请邪帝原谅则个。”正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智慧大师垂目观心道:“罪过!罪过!今趟因非只是一般的江湖争斗,请恕老衲要与诸位联手把施主留在此处之罪。“
两位圣僧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情绪却无一丝一毫的‘波’动起伏,动起手来,皆是为达到理想而不讲人情。
嘉祥大师忽然道:“可一不可二,施主万莫将考虑时间,当作回气空隙。”
帝心尊者雄浑铿锵的声音道:“善哉!善哉!新月有圆夜,人心无满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邪帝的确也需慢慢考虑,才能明白千寻万求,唯此一事实。”
风萧萧立刻接口笑道:“还是帝心尊者大有慈悲,愿替风某人说话,就容我再考虑一二吧!毕竟千古艰难唯一死耳,总先容我回味一生,追忆往情。”
梵清惠轻叹道:“凡事有利必有弊,邪帝乃智慧之人,当能考虑明白。”
风萧萧冲她冷哼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死则利,我活则弊?”心道:“就你这婆娘心最狠,不住拿风雪威胁我。”
梵清惠清淡素净的‘玉’容根本不浮一‘波’,恍若未闻。
风萧萧也不再做声,闭目养息,静静蓄力。
残阳终于黯淡,新月初升。
新月辉下,跃马桥畔,酒楼之顶,幽灵般的站着一个身形婀娜修长的‘女’子,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
她遥观西寄园内陷入死寂般的平静,双目厉芒大盛,自言自语道:“风萧萧啊风萧萧,你真把梵清惠惹出山了,她每一次出山,就没不大开杀戒的,看来我祝‘玉’妍是没机会向你报仇……也罢,就让风雪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罪吧!”
提到风雪时,她泛着蓝芒的幽诡美眸内,燃起烈烈的火光,继续冷笑道:“梵清惠的剑心通明极近圆满,灵能预兆,近乎神通,可让她不坠‘阴’谋诡计,你想在她面前玩任何小动作,她都会在最后一刻告诉你错了。”
令祝‘玉’妍渐渐吃惊的是,风萧萧一直无所动作,梵清惠好像也听之任之,丝毫不担心风萧萧恢复功力。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风萧萧忽然睁眼,歪着头笑道:“梵斋主的耐心,真让风某人吃惊。”
他不知梵清惠远比他还要吃惊。
祝‘玉’妍所说无误,剑心通明的境界,确有灵通的预感,足能让梵清惠判断出何时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但方才风萧萧油尽灯枯前居然不是,反有可怖的大预兆,所以她才缓下攻势,以言语攻之,‘乱’其心境,寻其破绽,没曾想一直等到风萧萧功力回满,依然毫无可乘之机。
梵清惠心下‘波’涛起伏,‘玉’容依然不改丝毫颜‘色’,仍旧淡淡道:“邪帝可权衡出利弊?”
毕竟她一方占有压倒‘性’的实力,就算再将风萧萧‘逼’得油尽灯枯也并非难事,不过已提高警惕,这很可能说明风萧萧仍有后手,就像祝‘玉’妍的‘玉’石俱焚一样,能在陷入绝境时翻转形势。
风萧萧持剑笑道:“能活谁想死,不妨再打过一场。”
他笑得轻松,心下却沉重,这才不过一日,他就要撑不住了,依他估计,风雪想要出关,起码还需半月甚至一月,而梵清惠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回气的时间。
鏖战又起,刹那间,月‘色’无光,天地黯,剑芒若龙,罡风烈烈!
伴着荒凉却宏大的木鱼声,仿佛正演绎出人间一场戏,悲欢离合,梦幻‘迷’‘蒙’,又无处不暗藏杀机。
第四百六十五章 以一敌百 (四千字章)
祝玉妍冷冷的瞧着风萧萧自暴起,而后僵持,再后不屈,直至又一次陷入绝境!
她美目中闪起极其复杂的光芒,忍不住微微偏头。
这是十分奇怪的举动,祝玉妍自己却未曾察觉。
深恨的仇人将要毙命,她居然不忍再看,或许在她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另一种情绪,往日只是被仇恨死死压住,从来也未曾显出。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随着风萧萧发出猛烈暴喝,一字字的如此清晰,世间万物仿佛都从深夜中的噩梦里同时惊醒,包括祝玉妍!也包括梵清惠!
大恐怖感迅速降临人间,笼罩天地!任何人身处其中,都只能感到自己渺小无助,如同蝼蚁。
亦如当初的了空,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波乱心神的梵清惠蓦地色变,失声道:“九字真言!”
变色的不止是她,也有四大圣僧,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常善老尼!
因为本油尽灯枯的风萧萧突以超乎想象的凌厉完全破开重围,一剑刺穿了她的咽喉,更以所有人都无法顾及的速度,霎时回转原处,像是从未动过一般,持剑挺立,笑道:“常善老尼,你现在死了吧!”
论及围攻他的众人之中,对他威胁最大,令他最为难受的人,并非四大圣僧又或梵清惠,而是这个能把木鱼敲成脑中轰雷的常善老尼。
沉闷地“咚”,是木鱼落地声。
盘坐的常善老尼面容依旧慈悲平静,双目渐渐合拢,持着铜锤的手亦慢慢垂地。
沉默,所有人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但包括梵清惠在内,颈背汗毛无不竖动,显然并没完全脱出九字真言所带来的震撼,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大恐怖感仍未完全消退。
布阵在外围的诛邪队一众高手,皆是面面相觑。
风萧萧居然能如此轻易的突破包括四大圣僧和梵清惠等佛道顶尖高手,加上慈航剑阵的围堵,无可阻拦的杀人于一剑,要杀他们中任意一人,岂非也易如反掌?
若非风萧萧要死守宝库入口,只怕诛邪队本就不低的伤亡,还会加倍。
这让他们不禁冷汗直冒,不由想起方才己方自恃高手众多,无可匹敌,便不待佛道二门赶至,便率先出手,结果反被风萧萧杀了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不禁心生胆怯,士气顿靡,更有人不禁后退。
帝心尊者雄浑的声音响起道:“善哉!善哉!邪帝竟精通真言咒法,令老衲大感意外。言咒既出,青山绿水,处处分明。未知此法得于何处,乞予赐示。”
佛门圣僧,果然不凡,以奇异的发声,驱散了非常浓重的心灵压力和恐怖压抑的气氛。
风萧萧笑了笑,道:“当初真言大师曾以佛门手印加道家真言来对我施以威压,还想误导我此乃佛门神通,却不知我精通‘抱朴子’……嘿嘿!不过仍需感谢真言大师,若非经他‘提点’,风某还真不知道家真言居然有此神效。”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徐徐转往布下天罡之阵的七名老道,目光的讥讽之意,简直连傻子都瞧得出来。
七名老道神情沉稳,情绪丝毫不见波动,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都避开了风萧萧目光,根本不敢直视。
道家的真言没在道门发扬光大,反被佛门移花接木,弄成自己的神通,还被风萧萧当面讥讽,再是心性修炼的淡薄无争,也没可能不对他们不造成影响。
可惜道门如今的处境无比艰难,只能选择与佛门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也无可奈何。
梵清惠淡淡道:“鄙祖地尼四十岁坐枯禅时,忽然大彻大悟,从此离开佛门,蓄发还俗,融会佛道两家功法,创出‘彼岸剑诀’,那就是‘慈航剑典’的前身。剑诀即佛法,即道法,即天道。真言入佛则佛,入道则道,亦即天道矣。”
七名老道皆面露微笑,往她轻轻颌首。
风萧萧这才恍悟,难怪慈航静斋可代表佛道二门,原来本就是与佛道二门结有因缘,即是佛门又是道门,两家都不视慈航静斋为外人。
梵清惠这一番连消带打,登时让七名老道不受风萧萧挑拨影响……起码表面上不受了。
风萧萧嗤嗤笑道:“据风某所知,石之轩结合花间、补天,以及佛门功法,终创出不死印法,如此看来,花间即补天,即佛法,也即天道,那么佛门当初还追杀他干什么?同样是融合贯通,为何贵派便是正,石之轩便是邪?”
梵清惠平静的道:“刀剑用之正则道,用之邪则魔,在人不而在刀剑。当初追杀邪王乃是为了息止于戈,免祸及百姓,如今围杀邪帝亦是如此。”
风萧萧冷笑道:“所以你说我该死,我就该死了。”
梵清惠摇摇头道:“是正是邪,天下自有公论。”
她其实并不想和风萧萧作无谓的争辩,只是深悉九字真言的厉害,更知其妙用无穷。
要知真言大师身无武功,但只需真言一出,上使万民入道,下致群魔退避,无可抵御,如今风萧萧挟大宗师之威,御真言之力,让梵清惠陷入预料不到的被动局面。
风萧萧巴不得拖得越久越好,自是乐意和梵清惠闲扯,何况他发现道佛二门其实并非完全一条心,其中大有可利用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道:“所谓天下是什么?王朝、政权,南朝尊佛时,你们便是正的,武帝灭佛时,你们便是邪的,可见正邪在于皇帝听谁的,这便是你们现在扶持李阀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利益。”
“利己者方才言利,在天下苍生福祉的大前提下,一切言辞争辩皆是虚妄。”
梵清惠迎上风萧萧带着讥嘲的目光,淡淡道:“邪帝与我们的唯一分别只有你是为满足一已的野心,而非为天下万民着想。今次并非与邪帝分出胜负,而是为了百姓苍生,非要与邪帝分出生死。”
不管千般心绪转过,她终于下定决心,只一个邪帝就如此可怖,若待风雪出关,岂非再无扭转的余地?不管付出多大代价,这次定要解决,否则再无机会。
何况,梵清惠并不认为风萧萧能够毫无代价的释放九字真言,无论如何强势,终有力竭之时。
……
风萧萧见气氛陡紧,战端又起,佛阵、剑阵、天罡之阵围压而来,不由冷笑一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往后退了一步,绽舌喝道:“斗!”
空气中荡起阵阵波纹,地震般的生出剧烈的冲击波,以风萧萧为中心,集聚激扩。
四大圣僧和七名老道加上梵清惠皆是面色剧变,各自境界提升极致,全力抵挡,却被仿佛一圈圈水波般的前拍后涌,近乎显形的律令之声逼得连退直推。
他们身后不论是佛阵、剑阵还是天罡之阵,更是不堪,在瞬间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风中凌乱,飘如秋叶。
风萧萧迅疾掠至,连杀两名带剑女尼……失去阵型的静斋女尼,又身形不稳,根本不及反应便血飙如注,命丧当场。
佛门四大圣僧突地同喧佛号。
四僧声音不一,声调有异,道信清柔,智慧朗越,帝心雄浑,嘉祥沉哑,可是四人的声音合起来,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院落内外,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梦者惊醒过来,觉悟人生只是一场春梦!
四位圣僧皆是智慧能人,任何手段对他们都是可一难二,立刻就想出针对九字真言的办法,顿时冲散弥漫开来的律令之威。
见事不可再,风萧萧只好立刻回转,傲然挺立,目光遥转。
他扫过的目光就好像扫过了一柄剑,目光所及之处,迫得人只能退却。
错乱的脚步声,在残垣断壁后急促的响起,一众诛邪队高手无人敢迎接他煞意十足的逼视。
当初真言大师以“斗”字真言,便可将功力盖世的风雪堵在只有一门的佛塔之内,想要踏出半步,都会被真言强行迫退,如今风萧萧则反其道而行之,堵住一门,不让人入。
梵清惠终也恍然,为何风萧萧非杀常善不可,皆因常善专精木鱼敲击,已到了奇高的境界,佛门之内,除已涅槃的了空使铜钟外,连四大圣僧都远比不上。
其佛功直灌入脑,巍峨宏大,以正压邪,非但对风萧萧的魔功极有压制效力,更遥遥凌攻,防无可防,只能硬抗。
风萧萧分明是担心自己释放真言迫退众人后,却会被常善隔空音攻,所以才先将她杀害。
梵清惠妙目中显出黯然之色,更是心惊风萧萧心机之深。
风萧萧却笑嘻嘻的理也不理,四僧想抵御真言,便无法向他进攻,向他进攻,便无法抵御真言,倒要看看梵清惠能如何办好,是折损己方四名最高端的战力,还是任由真言发威。
九字真言本身并无伤人之功效,是以也无法凭借功力来抵挡,以境界可以消减,以精神可以支撑,但无论如何都没法完全抵御,真言既出,效果立现,所以不管佛门四大圣僧如何对抗,也无法完全祛除真言的影响。
梵清惠的确无奈,只能让四大圣僧诵经不停,使梵音响彻院落内外,不至真言一出,众人皆乱,不及回复,再让风萧萧趁机杀人。
少了四位堪比大宗师的圣僧牵制,风萧萧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真言每每即出,或临危反击,或不动如山,总能破解危局。而当他功力消耗殆尽时,还用玄妙的九字真言一次补足,但九字真言却是在消耗更难以恢复的精神异力。
待到精神疲惫之时,非但无法施用真言,连意志都会无可奈何的消减,非但难以集中注意力应对对方境界的压制,更无法施展心镜,来弥补速度,用以对抗四面八方且一刻不停的围攻。
幸好自初练“静心诀”起,到后来集齐“道心种魔**”,皆是针对精神异力的修炼,风萧萧的精神浑厚无比,深如汪洋,苦战整整三天之后,居然将道门天罡大阵生生耗垮,不得不退。
道门天罡阵既散,可想而知,慈航剑阵和佛门大阵,皆已到达极限,维持不了多久,一旦再出现溃散,被风萧萧寻机突下辣手,必然会产生连锁反应,死上一片。
要知此来皆是佛道二门压箱底的高手,论身份至少也是一刹主持,若伤亡太大,非但无法继续对风萧萧施加压力,佛道二门更将承受巨大损失。
风萧萧以大宗师级的境界和功力,深不可测的精神,煞意凌厉的剑法,无可匹敌的真言,居然到现在还没落下风。
任凭梵清惠智慧通天,面对无论精神、境界,乃至各方面全无懈可击的风萧萧,除了强攻之外,居然别无他法,而今却连强攻都攻不动了。
双方终于第二次罢斗!
本来精致的院落,早已被无数次剑气罡风摧残至毁,一片狼藉,唯剩院中孤零零的井口还算完整无缺。
风萧萧再没三日前的从容潇洒的模样,毫不讲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着井沿,长剑顺手仍在一边,歪着脑袋笑道:“梵斋主能当断则断,果非常人,佩服佩服。”
再打下去,他风萧萧固然撑之不住,佛道二门摆阵的一众高手更没可能比他这个大宗师撑得更久,风萧萧起码能在临死之前,割草般杀上一大片。
梵清惠自然心疼损失,若真被风萧萧如此重创,佛道二门再没可能压制得魔门,甚至连自保都难,若落得这种结果,还不如让风萧萧一统魔门。
……
三天之中,西寄园内打得翻天覆地,西寄园外同样地覆天翻。
这次不比上次风雪被佛道二门秘密围攻,乃是大张旗鼓,事先通知李渊支持,外围更有几百名诛邪队高手在旁观望,又处长安最繁华的跃马桥一侧,此地的消息再也瞒之不足,惊涛骇浪般传遍全城,想必不久之后,更将震惊中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密切的关注此地,却没人敢真的靠近,乃至干涉。
别说一向内敛的傅采林,就算性格无比张狂霸道的毕玄都一时失声,本来为可达志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两方,都开始极力控制使团,避免冲突和误会。
佛道二门一直深藏不露,每代只有一两个传人出来行走江湖,虽人人皆知其势力无比庞大,却从未能够真正窥探出虚实。
这一次联手悍然出击,顿时惊天动地,显出的一众高手,无一不令人震撼。
更可怖的是,邪帝风萧萧居然不退不让,以一敌百,硬撑三天有余……
风萧萧自己却清楚,他纯是仗着九字真言无可匹敌的律令之威,勉强支撑。
其实以一对百和以一对十,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因为来一百个人,他需要施展真言抵挡,来十个人也需施展真言抵挡……他虽已臻至大宗师境界,但总还是人,而不是神,纯以功力剑法论,面对佛道二门这些高手,以一敌十,已是极限。
风萧萧现在只求天告地,希望梵清惠越晚瞧破这点越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道门反水 (四千字章)
风萧萧的愿望很快落空。
罢斗半日时间,足够让梵清惠冷静下来细细思量,立时发觉自己之前的失误,马上调整部署,佛道二门加上慈航静斋的高手分成一日三班三阵,作车轮战,四位圣僧也分作两组诵经梵唱,抵御真言之威,务必使风萧萧再也无法休整。
又是整整两日过去,眼见形势渐渐好转,风萧萧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疲累焦急的神色,梵清惠却并无喜悦之感,反而心内越发紧张。
多日围攻邪帝不成,已在外界造成极坏的影响,损及佛道二门乃至慈航静斋崇高的威望,魔门噤若寒蝉的情形,也开始逐渐转变。
要知魔门各派对邪帝风萧萧是又恨又惧,是以佛道二门悍然出击,两派六道无人敢发一声,更不愿支援。
但风萧萧以一敌百,连战多日,魔功惊天动力,显出大宗师级骇人的实力,终让魔门中人开始盘算得失。
若说原来的风萧萧还不能让魔门上下完全服气的话,如今借助邪帝舍利成为大宗师的他,让两派六道合一成为可能。
尤以尹祖文和许留宗的态度变化最大,灭情道一向鼎力支持魔门一统,之前最看好邪王石之轩,加之风萧萧又杀了灭情道高手“天君”席应,算得上仇恨深重,所以才与天莲宗乃至杨虚彦合谋,数次针对风萧萧。
如今见魔门一统大有希望,灭情道登时蠢蠢欲动,不再顾及天莲宗,于私下里勾连本就打算投靠邪帝的左游仙,开始密谋如何援手。
只是魔门中人个个自私自利之极,总想让别人流血,自己占便宜,何况如今佛道二门在慈航静斋的率领下倾巢出动,想要相助邪帝,必将苦战,尹祖文与左游仙都希望由对方出大力,而自身得保存,所以一直勾心斗角,僵持不下。
魔门暗中的异动,自然不可能完全瞒过梵清惠,她不知魔门会等到何时出手,但风萧萧的撑得越久,魔门插手的可能性越大,定会产生连锁反应,导致佛道魔三门全面开战,到时无论谁胜谁负,都将元气大伤。
梵清惠从未如此踌躇,思索良久,权衡利弊,终于做出决定,邀请正在闭关养伤的宁道奇出马。
她知道这个办法冒着极大的风险,宁道奇与宋缺决战受伤不说,更是元气大耗,需要静养良久,如今强行出手不是不行,但若稍有闪失,伤及本源,将是佛道二门,乃至中原武林的巨大损失。
尤其在外域两大宗师皆处长安的紧要关头,定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中原将无人能匹敌外域两大宗师的神威,无论于武林层面,还是于国家层面,将处处陷入全面的被动。
所以当宁道奇现身于西寄园的时候,风萧萧顿时暴怒,没料到梵清惠为了杀他,居然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于置民族大义于不顾。
就算佛魔势不两立,但他好歹也是中原的大宗师,哪怕往后与宁道奇敌对,于外国都有莫大的威慑力,梵清惠居然宁可让中原两名大宗师内耗,也不愿见到魔门崛起。
这完全使风萧萧扭转了对慈航静斋的看法,他原以为慈航静斋虽然又当****又立牌坊,手段极为卑劣,但好歹也是为中原一统而不懈努力,只是与他观念不同,才产生敌对罢了,终归是为了中原一统。
所以风萧萧一直尽力克制,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大开杀戒,免得中原武林内耗过渡,便宜外族人,没料到满面悲天悯人、满口大仁大义的梵清惠,居然比他这个一向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魔门邪帝还没下限,怎能不让他出离愤怒?
风萧萧冷冷瞟了宁道奇一眼,目光又着落到梵清惠止水不波的玉容上,持剑冷笑道:“听说无论是毕玄还是傅采林,此来中原都有挑战中原第一人的打算,散真人此时露面,殊为不智。”
他虽向宁道奇说话,却死死盯着梵清惠,毫不掩饰眸中幽诡的煞意。
梵清惠淡淡道:“邪帝之顽强,超乎想象,终令贫尼不得不出此下策。”
风萧萧怒极反笑,且是大笑,许久才收声道:“所以千错万错还是我的错,要是我甘愿束手待宰,散真人又怎会冒险前来。”语气中极尽嘲讽。
“天下大势,皆被邪帝只手搅破,谁敢再小瞧邪帝的能耐?若贫尼再是不管不顾,天下会由此演变成南北相争的乱局,更不知黎民百姓还要受多少苦楚。”
梵清惠低喧一声佛号,道:“凡事有利则有弊,既然责任落在我和宁道兄的肩膀上,我们自然要一力扛起。如今的争是为了将来的不争,也才有机会永久的化干戈为玉帛。”
风萧萧收敛怒容,道:“说得真好听,简直比唱的还好听,你梵清惠没去上林苑卖唱,真是天下妓院的一大损失。”
他算是和慈航静斋彻底撕破脸,不想之前还有所保留,甚至都不去顾全师妃暄的面子了。
宁道奇听他说的恶毒,哑然失笑道:“邪帝愤懑可以理解,不过我们正是顺应形势,预订后果,不得已为之,今趟出手,实非所愿,闲话少提,就请邪帝出招!”
风萧萧却动也不动,目光往旁直扫。
宁道奇淡然道:“毋需讳言,‘天刀’宋缺兄刀法精奇,一往无还,冠绝古今,老道费尽全力亦不能胜之,如今的状况正与邪帝旗鼓相当,可好好领教魔门绝艺,也算公允。”
风萧萧听得心思大定,宁道奇这番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梵清惠听的,宁道奇总算不愧他中土第一人的心胸气魄,绝不会与人围攻。
有大宗师牵制和没大宗师牵制,情况自是天渊之别,若宁道奇真不要脸与一众佛道高手围攻,风萧萧估计自己拼上性命,只怕也活不过半日。
梵清惠再喧佛号,合十道:“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平,就在宁道兄的手上,还请千万勿轻忽视。”
宁道奇捋须颌首,然后冲风萧萧微笑道:“老道与邪帝也算打过几场交道,心知邪帝非迂腐做作之人,所以老道也就不客气啦!”一袖挥出。
袍袖飘拂起,春风如沐,全无半点烟火气息,漫不经心间倏然欺近,显出神妙之极的变化,好像蓦地扩展延伸成无边无际,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缥缈仙雾,将世间万物笼罩、禁锢!
这便是大宗师的境界,毫无虚假!
风萧萧扬剑挺立,发髻生风,衣袂狂飘,双眸幽芒诡作,似乎冲破迷雾,强映天际,显出电闪雷鸣,煞意滚滚不尽,摄人心魄以极。
长剑起,狂风落,蓦地惊天裂空。
宁道奇袍袖化作的仙雾顿时散尽,幻出修长晶莹的双手。
剑与手毫无变化,又似已穷尽变化,最终无声无息的抵在一起。
宁道奇仍在微笑,风萧萧却面色陡变,倏然退开半步,死死盯着宁道奇的眼睛。
宁道奇哈哈笑道:“邪帝莫非技穷!”
风萧萧心念电转,忽放声冷笑道:“散真人何时这般变得狂妄自大,看招!”
一声长啸,冲天斜飞,剑光幻出令人窒息的辉煌,似万家灯火,又似漫天萤光,霎时凝聚归一,耀如日斑,寒如冷月,腾空至极,转瞬倾泻,仿佛拽曳流星,迅同当空陨落。
整个院落都陷入恐惧,残垣断壁的震颤仿佛大寂灭前的哀鸣,无助的迎接流星坠落的毁灭。
宁道奇露出讶色,如此惊天一剑,他尚是首次遇上,双手齐拂,便令长风刮起,转瞬飓风过境。
流星般的剑光与宛如实质的飓风相抵,相互冲击,寸寸挪移,碰撞中逸散出缕缕罡风,四方激(激射)射,冲天天崩,划地地裂,任何物质碰上,皆在瞬间化作粉尘。
本就狼藉不堪的院落,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无人能抵挡两位大宗师齐力一击所产生的惊人余波,就算是四大圣僧和梵清惠亦只能选择闪身退避。
就在这时,风萧萧和宁道奇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忽然一人疾退,一人疾进。
风萧萧霎时落至井沿处,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话音朗笑传出道:“我信得过散真人,却信不过别人,要打进来打。”
宁道奇洒然笑道:“邪帝心怯了。”跟着纵身而入。
随着两人消没,忽然间地动山摇,尘土肆意扩扬,显然正在杨公宝库内作激烈的拼斗,余尽居然能透尽地层,传导出来,可见激斗之剧。
梵清惠忙掠至井口,下至宝库入口,但不过两息时间,便颇有些踉跄的从井中跃了出来,以她的功力境界,也没可能经受得住两位大宗师全力拼击所产生的余波,何况还是在如此狭窄的地方,避无可避,只能退。
佛道二门的高手赶紧围到井边,尤其一众道门高手,人人神情紧张,极目下望,忍不住连番试探,但无不弄个灰头土脸,根本没法靠近。
与外间紧张的气氛相比,宝库内的情形却一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风萧萧和宁道奇居然气氛融洽的相对盘坐,轮流往入口处遥向出掌,卷起猛烈的罡风,震得轰然作响,廊道厚壁更是簌簌落灰,震颤不休。
不过入口处特殊的结构,使声音与震动大半往外扩散,水井更像竖着的喇叭一般,将声音与震动急剧放大,里间的情况倒还可以忍受。
风萧萧一面出掌,一面叹道:“散真人何必做此牺牲,想要暗传意思,总有别的办法。”
宁道奇紧接他出掌,微笑道:“若非如此,邪帝肯信吗?”
原来两人交手第一招,宁道奇根本是虚张声势,看似声势浩大的进招,其实纯属防守,生生硬抗下风萧萧一剑,当即伤上加伤。
风萧萧立刻觉察出不对劲,先还以为宁道奇是虚晃一招,寻隙反击,所以连忙退开半步。
但宁道奇之后的表现,令他顿有猜测,于是也使出声势浩大的一剑,其实只是暗含劲力,和宁道奇同样徒有其表的双掌再次相抵后,他便立即心知肚明,与宁道奇心照不宣的将全部劲力旁吐,激其惊人的声势,然后顺势逃入宝库。
包括梵清惠在内,任谁也想不到,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宁道奇,居然会和风萧萧假打,也只有以两者大宗师级的境界,才能完全瞒过一众高手的金睛火眼。
风萧萧出掌间沉吟少许,道:“散真人如此用心良苦,不知有何要事?”
宁道奇闲适自若的道:“古代有一个人善养老虎,他从不用活物去喂养,因为他担心扑杀活物会激起老虎的凶残,他也从不敢用整个动物去喂养,因为他担心撕裂动物也会诱发老虎的凶残,他果然一生从未被老虎所伤,得以安然终老。”
风萧萧眸光隐闪,道:“典出庄子‘人世间’,呆在老虎身边当然要顺应老虎的性情,那些遭到虐杀的人,正是因为触犯了老虎的性情。”
宁道奇又挥一掌,回手捋须微笑,道:“还记得洛阳初见时,邪帝便曾说自己出身道门,而后与邪帝相交数次,老道发现邪帝非但对我道家典籍多有涉猎,更精熟于心,态度也尤为尊重,就算敌对时亦留有余地,令老道十分宽慰。”
风萧萧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笑道:“不瞒散真人,其实相比于魔门邪帝,我更认为自己是道门中人。”
听完宁道奇的故事,他便恍悟,看来宁道奇对佛门压制道门,以及慈航静斋的极度偏心,其实极度不满,往日之所以能忍,纯是因为除忍之外无可奈何,现今却因他的横空出世,多了另一种选择,宁道奇八成是特意来问明他的态度。
当今道家和往后道家的理念并不完全一样,追求出世而非入世,更是淡泊的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每个道门中人都只顾自己修炼成仙,当然争不过拼命在世俗中发展信徒的佛门。
所以就算宁道奇身为天下第一高手,依然无法阻止道门式微,未免待佛门掌势后,以世俗皇权将道门给彻底弄成魔门,只能小媳妇似的唯命是从,但宁道奇只是在修仙,还不是神仙,不可能真就连一点脾气都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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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形势颠覆
道门反水所能带来的效果,远远超出风萧萧的预计,不单是让佛门少了道门高手相助而已,听宁道奇的口气,儒道不分家,如今道家的立场便是儒家的立场,反之亦然。
这让风萧萧顿时陷入狂喜。
儒家高手虽不少,不过在江湖中并无太大势力,名声最鼎盛的无非是被他杀于洛阳的大儒王通与白道名宿欧阳希夷,以及曾配合李渊于长安袭击过他的“神仙眷属”褚君明、花英夫妇,除此之外,再无几个拿得出手的高手。
不过儒家一向不混武林而混朝廷,并且扎根民间,但凡中原的世家门阀,必受儒家影响,上至四大门阀,下至地方世家,绝无例外,放到争霸天下的国家层面,谁得儒家的支持,谁就几乎拥有了中原正统的地位。
风萧萧当即表示,可代宋阀做主,若有朝一日宋阀问鼎天下,必尊道儒。
不过他也留了口子,说明自己只能做主至此,具体事宜,需要道儒与宋阀亲自磋商。
风萧萧虽亲近道家,却也深知宗教干政的后果,绝不肯同意立道教为国教,儒家也必须受到限制,不可一家独大。
对此,宁道奇并不满意,因为李唐获得天下,照样会尊道敬儒,既是结果相同,又何必冒着极大的风险改弦易辙?
风萧萧却笑言,他并未要求道儒现在鼎力支持宋阀。对于道儒两家来说,只需两不相帮,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绝对是最好的结果。
宁道奇大有深意的瞟他一眼,心知邪帝这一手算是击上了软肋,要是将这个条件带回去,道儒两家保证个个心动,只是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因为道儒一旦两不相帮,最恼火的自然是佛门和李阀,就算道儒二门再想反头,也休想获得之前的待遇,两相比较下,道儒两家只有选择鼎力支持宋阀,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否则若连丝毫贡献都未做出,将来宋阀获得天下后,岂能优厚待之?
不过这个条件虽然绵里藏针,宁道奇却心知只要风萧萧此趟能够在围攻中安然存活,道儒两家十有**会接受。
毕竟现今天下局势未明,谁也不能肯定是李阀还是宋阀问鼎天下,风萧萧送的这个香饵虽然包藏私货,可起码能保证无论哪方得势,道儒两家起码不会遭受清洗,能够安然延续。
同样有机会中头彩,一个可以保底,一个不能保底,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瞧着风萧萧笑意盈盈的模样,宁道奇不禁面露苦笑。
他微微叹气道:“老道本以为宋缺兄已是大气魄的人中之杰,无人能过之,没曾想邪帝更是明大势,知乾坤,邪帝天刀携手,天下大势已得十之七八……也罢!老道此去后必会全力说服道儒两家。”
他十分看好风萧萧与宋缺,虽不能立刻代道儒两家做下决定,却不妨碍他以个人的身份尽力促成。
风萧萧微微一怔,没想到宁道奇居然如此当机立断,不由收敛笑容,缓缓道:“散真人之努力,风某必会铭记在心。”
不过转过脸来,他又笑嘻嘻的道:“如今佛门仗势威逼,我嘛势弱难敌,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还请散真人将就一二,不如在这儿陪我多聊上个十天半月。”
宁道奇听他说得无赖,哑然失笑道:“莫说十天半月,梵斋主只怕连一天半天都不会等,她绝不允许你一直脱离她的视线,若你始终没有现身,她必会寻找另外的方法进来宝库。”
风萧萧听得悚然一惊,沉吟不语。
假的毕竟是假的,弄不成真,尤其想在梵清惠眼前作假,更是可一不可二,所以他才引宁道奇避入宝库,正是想躲开梵清惠的注视。
宁道奇又道:“老道来前得到消息,魔门似乎与东溟派暗有联系,邪帝并非全无外援。”
风萧萧面色微变,暗叫不好。
他太熟悉魔门中人的秉性,定是看得他居然有实力硬撼佛道二门,所以专念想要支持,但又绝不肯自耗实力,硬撼佛道二门。
这种情况下,拉东溟派打先锋,对魔门来说乃是上上之策,毕竟东溟派高手众多,实力强劲,是最好的炮灰。
虽以东溟夫人的智慧,定然瞧得破魔门的险恶用心,但很可能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宁道奇瞧出风萧萧的担心,微笑道:“老道此后将会离开长安,见几个故交老友,正可恳请东溟夫人派船捎带一程。”
他一是暗示自己将会向道儒两家转达风萧萧代宋阀开出的条件,二是替风萧萧向东溟夫人说明现今的情况,使东溟夫人不至冒险。
风萧萧却听出更深一层含义,不由暗叹宁道奇也是人老成精,绝没有修道修糊涂了。
因为连宁道奇都知道东溟派暗有异动,没可能佛门不知道,宁道奇若能使东溟派不再涉入,最高兴的当然是梵清惠,起码在短时间内,使她不疑道门反水,道儒两家正可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观望其后情形,权衡利弊,可谓是进退自如。
风萧萧一念转过,当即同意,并向宁道奇交代了东溟派的暗语。
然后宁道奇又和他装模作样的弄了半日动静,方才由井口退出宝库,向梵清惠表示自己输下一招,依照和风萧萧订立的诺言,将代表道门退出此次围攻。
纵是梵清惠也不能质疑或反驳这位道门大宗师的许诺,只能黯然同意,没了道门的几名顶尖高手与天罡之阵,她所能操纵对付风萧萧的力量,登时少了三分之一,损失不可谓不大。
宁道奇则表示自己将搭乘东溟号的座船离开长安。
梵清惠立刻心领神会,知道宁道奇在暗示东溟派无法再构成威胁,得此结果,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如果说风萧萧单人力抗佛道二门多日,已让人无比震惊的话,那么宁道奇的退走,则完全震撼了密切关注此地情况的一众势力,整个长安城一时失声。
再无人怀疑风萧萧乃是当今天下第四位大宗师,甚至连唐皇李渊都不禁心生后悔,有意撤走诛邪队。
长安乃至天下的形势,从宁道奇率道门高手退离西寄园的得那一刻起,开始彻底颠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魔焰疯长
正在长安所有目光都紧张的聚集在跃马桥畔西寄园的同时,寇仲和徐子陵则开始趁机进行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对付香家。
不得不说他们的时机挑得相当之好,香家最大的两个保护伞,阴癸派和灭情道现在都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去理会区区六福赌场的情况。
池生春精明透顶,且阴险之极,本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但他犯了开赌场业的一个大忌,就是本身嗜赌,常忍不住亲自下场,赌得又大又狠,只不过因没有人赌得过他,故至今尚未出事。
寇徐二人将早先运出城外的一部分杨公宝藏又运进城来,以此为丰厚的赌本,在赌林高手雷九指帮助下,设下了一个神仙局,更因得当红名/妓纪倩的鼎力协助,终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刻,将池生春诓入局内。
雷九指亲自出手,一连数日,把把大赢,将六福赌馆上下赌得个个面无人色,差点被生生赌垮。
池生春寻灭情道帮助无果,京兆联亦因大龙头杨文干不光彩的惨死,根本不敢再招惹是非,六福赌场的后台李元吉在这种波谲云诡的时候更不愿出头。
六福赌馆的老对头明堂窝的“大仙”胡佛亦闻出味道,以他的身份虽不好明着挤兑,却让女儿胡小仙也参与其中,名为旁观,实为见证,更是监督,使六福赌馆只能以赌林的规矩来解决赌场的事。
池生春终无计可施,不得已下,向香家求援。
与雷九指齐名,人称“南雷北香“的香家族长香贵自几年前金盆洗手后,一直藏身于长安西面黄河上游的始平城,得池生春求助后,忙顺流而下,小半天时间便抵达长安。
这个香家罪恶王朝的首领,终在宁道奇和风萧萧于杨公宝库内装模作样的时候,来到长安城中,并向雷九指下达战书。
这一下,正遂了寇徐二人的心意。
雷九指与香贵这场惊天豪赌谁输谁赢,根本无所谓,胜固然是好,败也无伤大雅,他们其实只想生擒香贵,以此来彻底瓦解香家,到时无论香家吞下多少,都只能尽数吐出,所以只要香贵露面,便是他们最大的胜利。
寇仲和徐子陵联手,就算连风萧萧都不会等闲视之,香家根本没有能与之匹敌的高手,而长安城内能敌得过寇徐二人的高手,要么在西寄园,要么在紧张的关注西寄园,谁也不敢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妄动分毫……香贵的末日,已然注定。
……
就在寇徐二人接近胜利的时候,风萧萧却陷入绝境。
他退入杨公宝库,看似可借助窄小的地形死守,其实等若自陷死地,再无腾挪转寰的空间,因为钢闸活壁背后,就是机关枢纽处的廊道,一旦被突破,交战中的动静,势必影响到正闭死关的风雪,所以他只能死撑在外库,根本退无可退。
梵清惠用了数天时间,亲自与四大圣僧顶住风萧萧的反击,让佛门和静斋的高手轮流将宝库入口处的水井彻底拆毁,把原来只容一人进出的入口,生生扩出一道宽大的阶梯门户……这绝对算得上史上阵容最豪华的拆迁队!
风萧萧在入口处撑了数日有余,终于精疲力竭,让梵清惠领着剑阵冲入库内。
幸好宝库里空间狭窄,不得成阵,再多人进来,也顶多两三人齐攻,给了风萧萧**的时间,但面对从不停息的高手袭击,败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天无绝人之路,自事件伊始至如今,风萧萧已苦苦撑了半月有余,终于撑到了一线转机。
因东溟派忽然退缩,灭情道和道祖真传再无可指望的炮灰。
尹祖文不敢亲自出马,可又想为风萧萧的解围,于是发挥自己在李唐朝廷中的影响力,终令本就开始犹豫的李渊下定决心,撤回诛邪队。
而左游仙则带着门内弟子,以及灭情道的高手趁虚而入,把西寄园外围弄得魔影憧憧,使梵清惠不得不分出人手,应对袭击。
双方很快便在外围厮杀起来,虽然彼此间试探的意味更浓,但也令风萧萧压力大减。
梵清惠自是心急如焚,魔门中既然已有人按捺不住出手,便离魔门大举出动不远了……魔门各派虽然面和心不合,但在对付佛门的立场上绝对是高度一致。
如今道门刚脱离长安这摊浑水,只剩佛门和慈航静斋在此,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当然更令魔门的胆子更大。
这个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在等待阴癸派的反应,毕竟祝玉妍乃是公认的魔门第一人,只要阴癸派出动,魔门上下定然会抛弃所有顾虑,与佛门彻底开战。
长安的气氛忽然紧张的无与伦比,连李渊都不敢继续插手,同时庆幸自己富有先见之明,早将诛邪队撤回。可见佛魔势力之大,任何一方,都足能让李渊不愿彻底撕破脸。
毕竟明面上反对魔门是一码事,真要让他跟魔门势不两立,那又是另外一码事。
可是,又几日过去,祝玉妍一直没有露面……
这种情况,让灭情道和真传道深受打击,也令梵清惠定下心绪,知道祝玉妍并没有重启佛魔大战的打算。
这使得她再无顾虑,亲自出面,大开杀戒。
没有祝玉妍的鼎力支持,以尹祖文和左游仙自私自利的秉性,自然绝不愿直掠佛门之锋芒,打算偃旗息鼓,黯然反巢。
没想到邪王石之轩居然出面,硬拦下梵清惠,虽然只过了几招便即退走,却让尹祖文和左游仙大喜过望,顿时深受鼓舞,又定下了继续和佛门周旋的心思。
当今魔门三大巨头,除了阴后祝玉妍外,便是邪王石之轩和邪帝风萧萧。
之前在风萧萧有意暗示下,让尹祖文隐隐觉得邪王邪帝已经联手,如今石之轩的突然现身牵制,更是证明了这点。
如此一来,无论祝玉妍表不表态都已不太重要,邪王加邪帝,足能代表魔门表达任何态度,使他们变得无所顾忌。
祝玉妍终也坐不住了,连石之轩都已表态,她若再不出面,魔门第一人的名头,将名存实亡。
一时间,西寄园外,魔焰疯长,佛魔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东溟来袭
虽然外有魔门大举压境,风萧萧的处境却越显艰难,多日不间断的鏖斗,毫无休息的间隙,**疲累还在其次,精神的极度匮乏才最为致命。
他的意志力从所未有的低迷,别说境界已无力展开,真言无法施展,甚至连脑际都开始出现幻听,不时响起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循循善诱的让他放弃,只要放弃,就可得解脱,真正的解脱,彻底的解脱……
幸亏风萧萧一生经历无数血战,战斗早已成为本能,就算神智恍惚,亦能不假思索的反应,助他数度绝境,否则早已败亡。
希望的曙光虽然渐渐升起,但或许仍来不及照耀他身……
最要命的是,背后的钢闸活壁内,忽然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连续异响。
风萧萧像被倒泼冰水,陡然激醒。
当下并非多日之前,那时就算梵清惠加上四大圣僧,他尚能进退自如,但以他目前紧余寥寥的状态,只在勉强抵挡,早已无力抽身。
莫非慈航静斋终于寻到永安渠的入口,从另一边闯入宝库?仅凭侯希白又能支撑多久?剧斗中的响动,会否至风雪走火入魔?难道苦熬至今,仍旧难免功败垂成?
风萧萧眼内幽光黯淡,浮起莫大悲哀之色。
疲累之极的他,再没有以往的精明敏锐,自然无法察觉正往他猛攻的梵清惠居然身法忽顿,面色陡变,亦难以细细思索缘何如此。
轰轰闷响由后响起,钢闸洞开,剑芒暴闪,化虹疾驰。
凛冽的剑气霎时与风萧萧错身而过,铺天盖地的往梵清惠当头罩去,声势惊人。
风萧萧之所以没能回神,皆因他如今全靠本能在战斗,这一剑虽然来势凌厉,却根本不是冲他,所以并没引起他气机反击。
梵清惠剑法境界都属当世顶尖之巅,仅次于大宗师而已,不过轻描淡写的随手一剑,便将往她疾攻的凌厉剑气尽数摧散。
一朵白云,凌空后移丈许,踉跄而退,落到风萧萧身旁,现出一位绝色美女,玉脸朱唇,娇颜如花,虽星眸含煞,更带略羞恼,亦难掩她动人之极的容姿,与高贵无双的风采。
风萧萧瞧得呆了起来,愕然道:“婉晶!”
他话音刚落,尚公与另一名老者已倏然飘飞进来,各持刀剑,分从左右,带起惊人剑气与刀罡,将两名正趁隙抢攻的静斋剑手生生掀得如秋叶倒飞,再与梵清惠长剑猛烈相抵,激发惊人气劲,在廊道激烈巡荡。
三人身躯同震,一起翻退。
尚公与另一位东溟派耄老高手护在风萧萧、单婉晶身前,警惕的凝注梵清惠一方,蓄势待发。
单婉晶则往风萧萧瞟了一眼,见他狼狈的模样,美目中浮现心疼的神色,但旋即转成更深切的寒意,射到梵清惠脸上,冷冷地道:“晚辈单婉晶,领教梵斋主的绝艺了。”
东溟派小公主带着麾下高手突然出现,显然完全出乎梵清惠的预料,但她仍旧处惊不变,轻柔的道:“原来是东溟公主,果然身手不凡。”
接着以平淡的眸光望向洞开的钢闸门户,缓缓道:“既然故人前来,为何不肯相见?”
东溟夫人柔和悦耳,磁性低沉的天籁之音由内传来道:“昔日如梦,恍似前尘。梵斋主好久不见!”从黑暗里盈盈走来,显出高挑优雅的身段,只是依然重纱覆面,掩住她国色天香的绝美容颜。
风萧萧低声道:“美仙……”
他知道单美仙终是太过担心他,所以仍是不顾巨大的风险,也无视了宁道奇的警告,率东溟派来援,不由得他不心生感动。
不过单美仙显然存有理性,并未自正面强攻,而是从本来预留的避难路线潜入相助。
听风萧萧声音发颤的唤自己的名字,单美仙美眸飘来,纵重纱亦掩饰不住目光灼热,连娇躯竟也显出些许激动的急促,但她很快强抑,只轻嗯一声,却终忍不住往风萧萧身边贴去。
单婉晶发出一声极不悦的清脆冷哼。
单美仙立时停步。
风萧萧这时身体歪了两歪,漏气般的软倒。
这些天来,他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越搅越紧,面对一刻不息的压力,他尚可坚持到彻底崩断为止,但单美仙和单婉晶的突然出现,就成了松弛的契机,而一旦心神松懈,无尽的疲乏便全数反涌,再也崩持不住。
单婉晶大吃一惊,刚想上前扶住,单美仙的动作更快,一个闪身便将风萧萧抱在怀里,搂着他缓缓坐地。
单婉晶娇躯顿僵,强抑住自己担心的忧色,别过俏脸,满面寒霜的道:“本事不行,就别学人家逞强,非要来送死,就去死好了!要不是看在……看在,哼,娘亲苦苦哀求的份上,本公主才不会来救你!”
她似乎气愤难平,剑指梵清惠道:“他是我东溟派的人,就算死了活该,也得经过本公主同意,你既然敢拂我面子,休怪本公主也不给你留面子……尚公尚伯!立刻将她赶走!”
尚公和尚伯相视苦笑,然后一齐瞧向单美仙。
他俩当然看得出单婉晶其实是又嫉又妒,正乱发小公主脾气,更知道梵清惠是何许人也,没有单美仙的同意,他们是绝不敢向慈航静斋的斋主动手的。
单美仙紧紧将风萧萧揽在自己怀里,低头凝视,美目失神,不过因面纱的笼罩,倒是不曾显出异常,却自然没注意尚公和尚伯正以眼神请示。
单婉晶见自己下达命令后,两老居然动也不动,反而望向娘亲,顿时感到十分难堪,玉白的面上浮起羞恼的晕红,跺脚娇叱道:“东溟派如今是谁做主?你们是否要造反!”
单美仙惊醒回神,冲尚公、尚伯轻轻点头。
尚公、尚伯明显对单婉晶异常宠溺,面对她的斥责,非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如蒙大赦。尚伯苦笑道:“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尚公则转向梵清惠,皱纹重重下的眸内闪起奇诡的紫芒。
他沙哑得难以听清楚的声音内,居然透着十分怪异的笑意,道:“想不到几十年后,居然仍有幸向梵清惠讨教一二,得罪了!”与尚伯刀剑同出。
随着他二人悍然出手,一群女子立刻从后方闸门内往里蜂拥,为首的正是东溟派四大仙子,将单美仙、风萧萧和单婉晶重重护围。
单美仙根本没有在意周遭的动静,她只是深深垂着头,心疼的凝视着风萧萧那满布红丝、疲惫满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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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天人之威
东溟悍然来袭,梵清惠亦是久战之身,又猝不及防,一时居然没能挡住尚公与尚伯的强攻,只一个照面,居然就被生生迫出宝库之外。
这种情形,令一向古井不波的梵清惠怒色显形。
压力是相对的,风萧萧在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她梵清惠何尝不是如此?时间拖得越久,对佛门便越是不利。
天知道风雪会在何时出关,到时外有魔门围堵,内有风后袭击,慈航静斋和佛门在此地的一众高手,怕不是要全军覆没!
情势至此,梵清惠终于动用杀手锏……调僧兵入城!
之前她代表佛道二门向李渊讨要“便宜行事”的钧旨,就是为此种濒临失败的危险境况而准备。
僧兵以净念禅院和东大寺为主,与长安附近各处宝刹的僧兵加起来居然足有两千之众,个个武功高强,且精通战阵,绝对是一股庞大之极的力量。
这就是魔门与佛门最大的区别。
魔门势力之大,甚至还远超佛道二门,绝对可令任何人咋舌,只是分布太散,又各怀鬼胎,更没法现于明处,漫天下也只有佛门能够光明正大的聚起几千高手,而不会激起全天下的一致反对。
要拿僧兵对付魔门一众大佬自然得不偿失,必定死伤惨重,但量变产生质变,一旦双方的顶尖高手相互持平,那么人多势众的佛门就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毕竟这里是长安,而非荒郊野地,就算魔门内实力最强悍的阴癸派,也顶多抽调几十名高手前来助阵,还得个个藏头露脸……因为谁都见不得人。
庞大僧兵的到来,立刻堵上了因诛邪队退走,而在西寄园外出现的真空地带,更将原本蠢蠢欲动的魔门各派压制得一时失声。
不得不说,梵清惠看似悍然的举动,却产生了止战的惊人效果。
长安内的形势,一时陷入死寂的平静。
外部的平静,便意味着杨公宝库内的争斗愈烈。
东溟派实力再强,也没可能以一派之力挡住佛门,只能仗着杨公宝库的地利死守,但明显撑不了多久。
幸好得到休息的风萧萧很快便恢复些精神,勉强抵住了梵清惠和四大圣僧,并再次冲出宝库,得以在入口处支起防线。
西寄园已经大变样,当初清幽静谧的环境早就不复存在,甚至连激战中产生的残垣断壁亦被清空,附近几个院落皆被铲绝,平整的仿佛原野,一眼望尽。
原野最外围一圈,布着密密麻麻的灰袍和尚,排列整齐,盘坐于地,一般面孔朝外,一半面孔朝里,有老有少,个个面色恬淡平静,眼观鼻、鼻观心,手挂佛珠,身侧隔杖,人数虽众,却不闻半点声息,连点呼吸声都欠缺。
光只这幅场景,就足能让任何人瞧得头皮发麻,心生怯意。
期间更有许多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人人手执沉重禅杖,目光灼灼的左右巡视,警惕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更多的时候在注意来自外围魔门的动静,只不时才关注下最里间的困兽之斗。
风萧萧毕竟损耗太剧,别说他必须死守,就算他有心逃走,也早已失去突围的能力,东溟派的援助,也只能让他多撑一段时间罢了。
双方过大的实力差距,仍使胜利的天平迅速往佛门一边滑落。
佛门即将取得全盘胜利。
梵清惠心中却并无丝毫喜悦,风萧萧的顽强远远超乎她的想想,这次为了断绝魔门崛起的希望,代价实在太大,甚至都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仅凭这次出动僧兵,就一定会引起世人的警惕,将来不论何人取得天下,都绝不会允许卧榻之旁,存在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只要此次能诛杀邪帝风后,任何付出都一定值得,从小处上说,可将魔门的气焰再次打压到底。从大处上说,没了风萧萧替宋阀定谋划策,李唐终将一统天下。
思潮汹涌,并未影响到梵清惠平静的目光,她望着在四大圣僧联手压制下苦苦支撑的风萧萧,仿佛瞧见了当年同样惊才绝艳的一代邪王,那时的石之轩只手可灭国,反手可翻天,更几乎一统魔门,其魔焰滔天,无人能敌。
没有人比梵清惠更清楚,当初毁掉石之轩,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伤痛至今仍未弥合。
但是值得!
石之轩就此销声匿迹,魔门蛰伏整整二十年,正道则光明整整二十年。
风萧萧无论能力或是心智、武功,比石之轩有过之无而无不及,只要能够毁掉他,或许魔门将继续蛰伏一百年,正道亦可继续光明一百年。
正在这时,梵清惠瞧见了风雪。
不光是她,西寄园内所有人,无论远还是近,睁眼或者闭眼,默经或是激斗,都在同一时刻瞧见了她……
来得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直接投映在你的脑际,如此鲜明而美丽,更带着令人窒息的无上威严,让你知道她不可仰视的绝代风华。
尤其是梵清惠,她清晰的感觉到,风雪强大的精神力,正笼罩着自己,无视距离,甚至无视时空。
如果说九字真言是借用天威的律令,风雪的注视,就是天威亲临!
天威面前,没有人能不战战兢兢,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的梵清惠也不例外,她从来平静的心湖泛起畏惧的波澜,而且不住扩散蔓延,腾起无法平复的波涛。
在天威面前,蝼蚁,永远只是蝼蚁。
梵清惠只感到在这一刻内,宇宙皆已停滞,空间尽成虚无,世间唯剩她一人,和那双高不可及,正俯视蝼蚁的冷眸。
风雪瞧着梵清惠极力镇定的美目,淡淡道:“死。”
她霜白冰冷的手,随着她同样冰冷的话语,握上了梵清惠纤细的颈项……没有时间的阻隔,亦没有空间的距离。
这结果,就仿佛命运一样,早已注定,无可更改,没法逃避,更无力抗拒。
这是梵清惠最后的感觉,也是她最后的意识。
本就鸦雀无声的西寄园,更陷入彻底的死寂。
梵清惠缓缓跌落尘埃,浑身辐散出苍白的光华,竟忽然美得难以置信,就仿佛突在阳光下绽放的一朵妍丽冰花,消融出永恒凄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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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路前行,一路寂灭
四大圣僧齐喧佛号,想要喝止,却已经晚了,而且晚的绝不是一点半点……
梵清惠跌落尘埃的同时,风雪瞬移般出现在四大圣僧中间。
四人之中好像忽然生出一座积雪高插云霄的冰峰,虽是突如其来的震撼,却并无半点突兀感,似乎亘古之前便在此耸立,并将永恒。
风雪迅疾挥出一掌,仿佛万载不尽的飘雪旋带冰花,绕峰之侧,那样晶莹,那样美丽,又那样致命……
嘉祥大师一指抵出,虚空划“十”!
佛门四大圣僧中,以嘉祥大师的枯禅玄功称冠,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居次,接而才轮到道信大师的达摩手和智慧大师的心佛掌。
所谓“枯禅玄功”,最讲究虚实之道,时而犹若枯井,虚不受力,时而惊涛裂岸,威不可挡,专以刚击敌之疲,以柔克敌之刚,与之相抵,必用错力,风萧萧就算身为大宗师,亦难免次次吃亏。
但冰花第一旋,虚空“十”字已然崩溃,由指尖开始,肌骨碎裂。
且余力不消,帝心、道信、智慧三位大师被一同击溃,不住后仰后跌。
待冰花第二旋,嘉祥大师便不复存在,彻底成为一捧浓重的血雾,凝而不散,仍成人形。
风雪又挥一掌,血雾化作狂风,将三位圣僧吹得好似深秋落叶,于风中凌乱,身不由己的连退直退。
风萧萧呆呆望着恍在梦幻中飘舞的风雪,一时失神。
他实难将当初那个婉娈柔顺的小丫鬟,和眼前这个风姿绰约,寒意萦绕的慑人女子联系到一起。
梵清惠加四大圣僧,足能与他这个大宗师硬撼一场,但风雪连三招都没用完,就已有两人惨死当场……
连风萧萧都瞧得心胆俱寒,遑论他人?
眼前的风雪实在太可怕了!
整日念经修佛的和尚,心境修为都不会太低,但这时依然陷入恐惧的混乱中。
帝心尊者浑厚洪亮的发声,让一众僧兵立刻突围。
但凡还长着眼睛的人,就知道如今的风雪已超出大宗师的境界,远非人力所能敌,佛门这次注定惨败,再不退走,等外围魔门反应过来,只怕会全军覆没。
如今还能镇定下来的,除了仅剩的三位圣僧外,就只有组成慈航剑阵和佛门大阵的一众顶尖高手。
他们在三位圣僧的带领下,蓦地围上,想将风雪死死困在当中。
这是能将风萧萧打得欲生欲死的阵容,却根本抵不住风雪的神威,不住惨死,不住后退。
风雪好像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一招一式,都能引动天威,无人能抵,甚至无人敢抵。
落在风萧萧的眼里,震撼更甚。
在道心种魔**看来,世间万物俱是波动,人体是一种波动,真气是另一种波动,天与地蕴含的灵气,是最大的波动,无处不在,且无穷无尽。
风雪随手一击,居然便能挥动天地灵气,直接做剑,击散挡在她面前的一切波动!不论刀剑、砖石,还是人体、真气,甚至思维、灵魂,皆一击而散……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一方天地相抗衡,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风雪的一招一式!
一路前行,一路寂灭!
风萧萧蓦地回神,忙喝道:“雪儿,回来!”
他不过喊了四个字,风雪便多飘十多丈,多杀十数人,直追到最外围的院墙处,顺手击断帝心尊者和他的大圆满杖。
闻听风萧萧喊话,风雪稍一犹豫,冷冷瞪了正待等死的道信大师一眼,旋即回飘。
她像是未施展任何身法,因为任何身法也不可能快到这种地步,这是真正的御风而行……
风萧萧心知自己还是喊晚了,不由有些懊恼。
他的确深恨慈航静斋与佛门将他围攻多日,但并不代表他希望佛门折损过重,因为这样会导致中原武林元气大伤,最后全便宜了外族人。
没想到风雪出手,根本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贯无碍,势如破竹,风萧萧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击杀梵清惠,还连斩两位佛门圣僧。
风雪见风萧萧目光灼灼的直瞪着自己,不禁有些脸热,低声道:“主人,我……我是气不过,所以才杀那些个和尚,你可别生雪儿的气。”
风萧萧并没有接话,反怔怔地望向梵清惠的尸体,直瞧了好久,方才幽幽叹了口气。
风雪见他竟像是十分不悦,不禁心下更慌。
单婉晶对她的态度倒是大为改观,笑道:“这些秃驴好生可恶,干脆杀光,眼不见为净,有什么好抱歉的。”
说着,她美目往凌乱退散的一众和尚瞧去,恨恨道:“这几天杀我东溟派多少人,本公主真恨不能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风雪一瞅风萧萧的脸色,更心有怯怯,哪敢动弹?
风萧萧收敛情绪,笑了笑,柔声道:“辛苦你啦!”
风雪红着脸摇摇头。
她虽一直闭死关,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但一出来看见西寄园大变模样,佛门还这么大动静围攻,风萧萧更是显得疲累之极,容色憔悴黯淡,完全没往昔的风采,就知道主人定是为了她的安全才苦苦支撑,怎能不心生感激。
风萧萧撑到如今,从未真正好好休息过,心神一松,便真有些撑不住了,倦怠的扶额道:“魔门那边还需善后,恩……”
他带着血丝的眼睛在风雪俏脸上转了几转,十分犹豫,风雪精明归精明,但是杀性太重,真要她来善后,只怕又是一通好杀,待他一觉醒来,说不定魔门高层就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静静站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单美仙柔声道:“让婉晶带你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风萧萧心中涌起感动,单美仙从来都为他默默付出,从不求回报,只是当着单婉晶的面,他不好做出太亲热的举动,千言万语只化成一笑,温柔的道:“辛苦你啦!我让雪儿留下来帮衬你。”
见两人眉来眼去,脉脉含情,单婉晶将风萧萧的胳臂往自己怀里一拽,**道:“要走快走,本公主累了。”
单美仙忙向尚公尚伯使眼色,两人点点头,立刻带着一众东溟派弟子跟了上去。
单婉晶才拖着风萧萧走出西寄园,忽然一阵能溶铁化锅的灼热风暴扑天罩来,尚公尚伯同声怒斥,刀剑齐出,一起顶上,却霎时喷血倒飞。
两位武功顶尖的东溟派耄老,居然连一招都没撑过便即重伤!
一轮极耀的太阳蓦现当空,悬于风萧萧头顶之上,照得他双眼发黑,所处空间立时变得灼热沸腾,好似深陷岩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女大不由父
烈阳似火,突坠顶门,散发灼热风暴,融尽世间万物,单婉晶不禁口干舌燥,双眼发黑,感到无比可怕的气场席卷她每一寸娇嫩肌肤,似乎寸寸灼裂,更深入下,血液沸腾,将欲化气破体,足像噩梦之境。
更奇异的是,单婉晶明知道此乃高手突袭而至,却偏偏感应不到任何存在,甚至感觉不到天与地,乃至自身,仿佛连意识都被被这灼热的狂暴空间所彻底隔绝,意志被削弱到底,只待闭目等死。
本来倦怠以极的风萧萧暴喝一声,猛将单婉晶拖到身后,挺腰护定,血目怒瞪,大宗师级的气势狂展无余,拔剑扬击。
一剑破日!
霎时气浪滚卷,烈火激辐,所过之处,无不焚尽,薪火炭柴,焦荒遍野!
一瞬过后,气场消去,一切回复原状!春阳尚寒,风平尘定,无起波澜,方才种种,恍如幻境!
风萧萧闷哼一声,杵剑而立,抬眼冷冷道:“毕玄!枉你一代宗师,号称‘武尊’,居然下作至偷袭,无耻!”
“大草原上,胜者果腹,败者成食。只羡群狼生存,谁听羔羊泣诉?”
毕玄双手负后,立于屋巅,仰天笑应道:“我此番出手,意在测试邪帝的能耐,就像狼在攻袭猎物前,必先扰敌乱敌以达到知敌的目标。现在邪帝的虚实尽在我毕玄掌握之内,再度出手将不容邪帝有**的机会,邪帝请小心。”
风萧萧心知肚明,自己多日鏖战,意志濒临崩溃,早到油尽灯枯的边缘,空有大宗师的境界,大宗师的实力却所剩无几,如何还能抵得住“武尊”毕玄的全力出手?下一招定无幸理。
他只盼能多拖些时候,因为风雪必然已发现这边的动静,正迅速赶来。
只可惜西寄园占地太广,足可容纳数千人居住的院落,绝非说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赶至的。
毕玄显然也不打算留给风萧萧丝毫机会,双目杀机忽盛,气场再扩。
周遭环境顿时颠覆,如陷烈阳高照的残酷沙漠!绝没有一丝风的流动,只有充满死寂的气息!
风萧萧立刻满心绝望,知道毕玄果不虚言,已完全洞彻他的虚实。
若毕玄悍然进招,他至不济也可以剑周旋,争取时间,但毕玄却偏偏以境界强压……
风萧萧如今精神萎靡,连九字真言都无力放出,就算展开境界相抵,也会像刚才一样,一触即溃。
他心知必死无疑,却也不肯束手待毙,忽然将单婉晶往后推飞,然后扬剑高跃,身形御剑化虹,势同流星,义无反顾的往毕玄陨射!
毕玄感出他决绝之意,不禁动容,双手却毫不迟疑,化出连串无数精奇奥妙的掌法,但不论如何变化,总是掌心相对,仿似宇宙所有乾坤玄虚,尽于掌心之间,而气劲无铸的炎阳大/法,亦聚其中,击往风萧萧锐意直取的剑锋之巅!
剑尖与之相抵,风萧萧浑身巨震,仿佛连魂魄都被震散,却咬着牙凌空硬撑,似乎宁死也要给毕玄开个口子。
“老贼尔敢!”铺天盖地的煞意凛然降临,炎阳大/法所照成的干酷沙漠,吹来冰天雪地的冷冽寒风,冰火相激,顿时产生无穷爆力,震天撼地!
毕玄微微色变,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只听风雪惊惶欲绝的声音,便知她离得尚远,虽心惊相隔如此之远,此女居然仍能撼动他的境界,不过却根本救之不及,风萧萧这次必死无疑。
毕玄发出畅快的笑声,似乎更加有意激怒风雪,双手掌心一合,爆发出热至使人窒息的气流,猛往前抵。
风萧萧所持长剑竟肉眼可见通红、消融,火星四溅,并迅速向剑柄蔓延,持剑之手亦冒出青烟,焦味随之飘起。
他脸上的表情却如铁铸,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反将另一只手握上岩浆般暗红的剑身,往前一抹,鲜血溢流,发出令人心寒滋滋之响。
掌心所抹之处,如同寒泉淬火,寒芒又起,锋锐慑人,但在半途,掌心便被红熔所阻,任凭风萧萧燃尽身蜡,却再也推之不动,反被慢慢逼回,而且越来越快,显然风萧萧正在迅速衰弱。
待到红熔再次漫过剑身,便是他风萧萧毙命之时。
风雪明显感到心悸欲狂,大痛大悲降临,俏目浮现绝望之色,旋即转煞,眸光犹如实质,溢出丝丝冷息,转眶的泪花竟冻成冰晶,一闭一睁后,霎时消散无踪,漆黑的眸子依旧晶莹似宝石,却再不见任何一丝人气。
毕玄却面露狰狞,合拢的掌心又缓缓分开,显出一股灼热的极旋,带着惊人的吸力,似乎正将风萧萧的灵魂吸入其中,然后再拍得支离破碎。
一道青影忽在后方现身,毕玄虽未回头,但显然已经发觉,并心惊居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离他如此之近,面色立变。
这道人影冷笑一声,抬拳一击。
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拳尽数吸纳,可想而知,一旦蓄势击来,必是石破天惊。
毕玄的确不愧“武尊”之名,于最不可能之际,反手迎击。
刺耳的破空声,如银瓶崩裂!
“蓬”!后方那人全身剧震,犹如无实体的往后飘退,虚不受力。
本想继续结果风萧萧的毕玄忽然浑身顿僵,倏然转身,道:“石之轩?裴矩?”居然落再也顾不上理会风萧萧了。
石之轩淡然笑道:“圣者的炎阳大/法果然不凡,轻易便震散我的拳劲。”
毕玄发出饱含怒意的长笑,道:“始毕大汗的临终遗言,正是要拿你裴矩的头颅去祭奠他,你肯前来送死,实在太好。”
石之轩唇角飘出一丝充满苦涩和苍凉的笑意,斜眼往坠落于地的风萧萧冷瞟一眼,叹道:“女大不由父,要丈夫不要老父……”
毕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根本没打算继续听下去,蓦地出手,炎阳气劲,笼天罩地。
石之轩霎时退到炎阳大/法所造成的的无间沙漠之外,洒然笑道:“本人承认远非你武尊毕玄的对手,但说到杀我,在你余下的残生内休想办到。”
当年裴矩主持西域,著“西域图记”三卷,一句“浑、厥可灭”,便令各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又使离间计,分突厥,裂东西,彼此间攻战不休,死伤无算,大漠草原尽是皑皑白骨,血仇堆得可及天高。
毕玄身为域外各族共尊的“武神”,地位尊崇之极,但一听裴矩下落有着,便不惜亲赴中原,也必要弑杀此獠,可见对裴矩仇恨之深,根本浓无可解。
毕玄浑身煞意无铸,接连出手。石之轩则身似鬼魅乱飘,迅捷绝伦,就是不与其硬拼。
风雪忽然现身于后,美眸淡漠无情,并不见丝毫愤怒,但周遭空气中竟凝出肉眼可见的冰碴。
毕玄大惊失色,这才知道石之轩分明是故意引他愤怒蒙心,耗到风雪赶来,心机何其毒也!
他猛地旋身,双手全力高捧,炎阳大/法像沙漠上空的烈日,当空照耀,肆意喷吐流焰与烈火,却在霎时间变成万年玄冰之球,然后一分为二……
石之轩见此一幕,也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遁逃。(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三凤离落各凭缘
毕玄毕竟是由无数场血战中生生厮杀出来的大宗师,见炎阳**被风雪一击告破,虽惊不乱,蓦地后撤,同时又一拳击出。
这一拳大悖常理,没有丝毫劲气狂飚,整个空间却灼热沸腾,若如在黄沙浩瀚、干旱炎热,令人望之生畏的无间沙漠,立刻抵消了风雪所带来的慑人天威,且覆盖甚广。
跌落墙角的风萧萧发出一声干涩的**,似乎难以抵受。
风雪冷漠无情的眸子,突地冰雪化冻,再次溢射情感,显出人性的流光溢彩,掠至角落,将软绵绵的风萧萧揽到她同样软绵绵的怀里。
毕玄本还想乘机突袭,但一对上风雪蓦然射来的冷眸,登时心下悸动,不进反退,霎时不见。
风萧萧面上露出解脱的喜色,沙哑的嗓子道:“好雪儿,你又救了我。”
风雪垂首凝视,俏目通红的道:“我带你回去歇息……雪儿这次说什么也不要离开你。”
风萧萧微微点头,转目道:“快去看看婉晶怎样了。”
尚公尚伯正勉强支撑着,带着一众东溟高手护在单婉晶身边,闻言略感慰藉,心道邪帝总还惦记着自家小公主。
尚公难听的声音开口道:“公主无碍,只是受了些震伤,一时闭息,睡上一觉就好了。”
风萧萧闭眼然后又睁,道:“美仙那边恐怕独力难撑……”
风雪打断道:“我刚才给他们每个人都中了道生死符,现在只怕都忙着在地上打滚……东溟夫人手里握有解药,他们不敢造次。”
风萧萧听得寒意直冒,生死符这玩意绝对可令人生不如死,风雪下手远比他更直接更暴虐,虽流毒无穷,效果却立竿见影,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势总算彻底控制住了。
他终于放心的闭上眼睛,他现在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
远处深巷,石青璇盈盈俏立,默默遥观,胸前握箫的玉手在微微颤抖,神色却十分平静。
石之轩在她身后叹道:“我真要感谢他,若不是他,我的小青璇只怕死也不肯认我这个父亲。今生竟能听到小青璇亲口叫我两声爹,就算并非心甘情愿,我死亦无憾矣!”
石青璇立而遥观,观而不语,恍若未闻。
石之轩脸上老泪滂沱,苦涩的道:“你默默的付出,不求他知道,亦不求他感激,这点……真像你娘……”
石青璇终于有了反应,垂首咬唇,娇躯说不出的软弱,好一会樱唇轻吐道:“娘到死前一刻仍没有半句怪责你的话,她……”接着泪水淌流,再说不出话来。
石之轩全身抖颤,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道霸主却似无法依赖一己的力量立稳,前后摇晃,双目射出悔疚交集的神色。
石青璇仍未转身瞧他,径直迈步。
石之轩忽而拦她身前,狠狠的道:“离开的绝不该是你,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将他身边的女人扫除干净……”
石青璇淡淡道:“缘分天定,缘来时刀砍斧剁亦休想斩断,缘尽时纵十龙十象之力亦栓不到一起,何必强求?”她绕过呆若木鸡的石之轩,莲步轻盈,消失在长安鳞次栉比的街巷里,香踪无影……
……
疲累之极的风萧萧一睡便足整三日,终于舒服的睁眼,入目便是一张宜嗔宜喜的娇颜,不由笑道:“雪儿,看见你真好。”
风雪温柔的替他掖着颈边被子,道:“这几日都是公主不分昼夜的守着你,雪儿看她实在撑不住,恐伤元气,便伺候她去睡了,你再躺上一会儿,待公主来看你,再醒好了。”
风萧萧伸手往她脸上掐把,笑道:“就你这丫头鬼心眼多。”
风雪却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嗔道:“伤还未痊愈,不要乱动。”
风萧萧刚一抬手便知道疼了,转目瞧了瞧被细细包扎严实的手掌,笑道:“些许皮肉伤,还不碍事,唉!我好不容易成为大宗师,这下子又成了半残废了。”
风雪红着脸道:“这并非难事,主人只以道心魔种双修之法……采补一下雪儿就好了。”她脸蛋烫得发热,羞道:“雪儿只会尽力讨……好,又不会抗拒。”
道心和魔种几乎完全相融,否则也没法在最后时刻,完全撷取对方的境界、功力,感悟,乃至一切,来成就自身圆满。
实际上,道心和魔种的关系就像是大湖勾连着小湖,无论那边水位过高,都会向另一方倾斜,直至持平,便到了最后的时刻,风雪只是心甘情愿将这个过程提前提速罢了。
风萧萧瞧着她羞不可抑的娇俏模样,色心大动,一下子就将她的身子揽到怀里抱紧。
风雪**道:“让公主瞧见,她便要生气了。待她陪过主人,雪儿再来伺候你。”
风萧萧亲着她的脸蛋,顺手探入她颈下的衣衫内,坏笑道:“她不是刚睡嘛!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风雪星眸半闭,娇躯绵绵发软,柔弱无力的抗拒很快便被风萧萧解除殆尽,房内很快响起羞人之极的响动,春情靡靡如春雨……
……
睁眼,入目又是一张宜嗔宜喜的娇颜,风萧萧不由笑道:“婉晶,看见你真好。”
单婉晶忽地压抑喜意,冷哼道:“我只是随便来看看你到底死透了没有,看来果然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本公主还有事要忙,你自己老实躺着罢!”
风萧萧忽将她拦腰一抱,凑嘴到她耳边道:“婉晶,我想你了。”
单婉晶俏脸羞红,嗔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快松开我……谁允许你碰我了……啊!”却是被风萧萧生生按到床上,仍旧不依的扭动,斥道:“你……你是不是还嫌伤不够重,还想多躺几天,本公主我……我的剑呢!”
风萧萧俯身凝视她的紧闭美眸和羞红的脸蛋,柔声道:“婉晶,你舍命来救,我还没谢谢你呢!”
单婉晶怒道:“你就这么谢我!”
风萧萧笑道:“你明明就想我这么谢你,只是嘴上不老实罢了。”
单婉晶道:“你……你……”趁她张口,风萧萧立刻吻了上去。
单婉晶挣扎半晌,终究软绵绵的没剩一丝力气,任他肆意摆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尚秀芳的手,石青璇的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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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寄园忽然空旷,再无之前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长安的乱势,终见抚平的曙光,但余波仍然汹涌未消,反更见激荡。
虽然佛门深受重创,魔门亦让风雪蛮横酷烈的手段完全压制,两方都在静静的舔/舐伤口,难有异动,不过最大两股势力偃旗息鼓后所照成的真空,就仿佛诺大的湖中忽然空了一大片水,使整片湖立起激旋,疯狂填补空当。
长安城郊,秘密院落。
尚秀芳喜孜孜的抚琴吟唱,本擅长缠绵幽怨小曲她,弹唱悦奏仍是别有一番风情。
但落到红拂女的眼里耳内,更像是一种嘲讽。
正是她在数日前断言,风萧萧必死无疑,如今情形的发展,怎能不让她又惊又怒,更多的是不能置信!
不由语带讥讽的道:“妾有意,郎无情,亏得秀芳大家担忧牵挂,寝食不安,终日为他祈福。可是直至如今,也不见他找你寻你,可见薄情之郎,不可托付终身,秀芳大家满腔真挚的情意,只怕所托非人。”
尚秀芳纤手按琴,翁咛声停,嫣然道:“秀芳一介风尘,身世飘摇,浅薄无知,不解世事变幻难,只盼情郎无恙归,岂非正与红拂姐担忧李靖将军的心情一模一样?红拂姐多日陪我,须臾不离,可曾有暇见将军?”
红拂女默然不语。
尚秀芳所言一针见血,她若非是担心覆巢之下无完卵,累及夫君,心境又怎会如此波动难平,以致大失常态,和尚秀芳置气?
一念至此,红拂女感慨万分的注视这位天下第一名妓,方知她除开才情绝色,亦算得上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既敬佩又惋惜的道:“是红拂失礼,大家莫怪。”
尚秀芳垂首再拨琴弦,虽不成调,亦悠脆动听,淡淡道:“秀芳自知命不久矣,只可惜将错过端午节庆,无法让风郎看到秀芳为他精心准备的献艺。”
红拂女幽幽一叹,安慰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如今情况大变,急转直下,秦王只怕再不敢拿尚秀芳来胁迫风萧萧,更不敢让这事传扬出去,否则得罪的就不光是风萧萧,而是全天下了。所以尚秀芳生机渺茫,如今还留她性命,八成只是为了以备万一。
尚秀芳忽然抬头望着她,期盼的道:“红拂姐可愿代我向秦王求情,秀芳以娘亲在天之灵发誓,保证将不发一言,当作什么事都没曾发生过,更不会因此怨怪秦王。”
红拂女目光微闪,摇头不言。
尚秀芳目显失望,又道:“或者只许我继续端午节庆典,到时大庭广众,宾客相隔,也不虞秀芳私下报信,只待表演完毕,我便在后台自戕,连累不到秦王。”
红拂女不禁动容,知她并非怕死,而是真想为风萧萧表演最后一场,犹豫道:“带句话不难,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事关重大,若秦王势败,只怕将累及红拂夫君,望秀芳大家理解。”
尚秀芳欣然道:“红拂姐大恩,秀芳此生难报,不论最后成与不成,此情定当铭记在心,就算身处九泉,亦不敢忘却。”
红拂女不敢望她,听着耳畔又奏起悠扬婉转的动人琴声,在惋惜中沉浸聆听。
……
风萧萧当然处在暴怒之中!
他做梦也想不到,长安城内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上林苑中掳走闻名于世的尚秀芳!
令魔门久寻无果后,风萧萧终于冷静下来。
在风雪的辣手下,除石之轩不见下落外,包括本就被严密控制的祝玉妍在内,魔门各派的大佬高手,皆被种下生死符,所以风萧萧已是实际上的魔门魁首。
虽然这样做流毒无穷,但事已至此,目前也只能这样强势控制,之后再来徐徐图之。
连势力无处不在的魔门居然都无法探知尚秀芳的下落,让风萧萧不禁开始怀疑是佛门动的手脚,不过却实难相信。
因为连风萧萧都不能否认,无论心思究竟为何,佛门的确无论干什么都堂堂正正,谋以阳谋,压以大势,再卑鄙的手段,也能做成好像光明正大一般,何况那一众和尚绝对算得上得道高僧,还不至于瞒着所有人用出这种下作手段。
究竟是谁干得呢?
就在风萧萧进入死胡同的时候,风雪匆匆带来一个好消息。
老奸巨猾的安隆没能逃过风雪的一双慧眼,被迫说出杨虚彦曾和他密谈,当初许开山和烈瑕之所以能找上尚秀芳打算用强,正是杨虚彦告得密,而杨虚彦之所以知道风萧萧和尚秀芳的关系,竟是来源于石之轩。
风萧萧顿时傻眼。
要知石之轩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曾不顾巨大的风险,两次出手相助。
一次是在祝玉妍按兵不动,灭情道和真传道独力难支,准备退走时,石之轩突然现身拦下梵清惠,顿时引得祝玉妍不能不动,这才导致魔门大举出动,梵清惠只能分神防备,让他得以继续支撑。
第二次硬拖住毕玄,则根本算是直接救了他的性命,却让石之轩自己彻底暴露在毕玄眼前,此举不可谓不仗义。
风萧萧本来对石之轩的映像大为改观,甚至心生感激,没想到石之轩一面帮他救他,一面却在私下里痛击他的腰肾。
石之轩究竟想做什么?
风萧萧不禁头疼的很,邪王石之轩只怕是这世上最难对付的人了,智慧绝顶就算了,关键还是个智慧绝顶的疯子,根本没人能料到他的心思,成事虽显不足,败起事来,却一坏一个准。
风萧萧宁可再与佛门硬拼上一场,也不想跟这疯子邪王继续纠缠下去。
但尚秀芳又不能不救……
风萧萧沉吟少许,终拿定主意。
他捶桌起身,恶狠狠道:“石之轩定然藏身在跃马桥一侧,可以于暗中布置,不过太被动,天知道他会不会挪地方?当务之急,先要捉到杨虚彦,他既透露给大明尊教,说不定也会透露给别人,甚至就是他做的……只要抓他在手里,总能知道些现在不知道的事。”
风雪蹙眉道:“杨虚彦出身补天阁,匿踪藏行是他刺客的本能,寻他起来,绝不比找石之轩容易。何况雪儿担心将他逼急,使他铤而走险,伤害秀芳小姐。”
风萧萧面色恢复冷静,淡淡道:“一物降一物,我们对付不了他,不代表别人也对付不了他,比如突厥人……正好与毕玄还有旧帐未算,这会儿一块解决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五章 尚秀芳的手,石青璇的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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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秘院,处山之腰,湖之畔,绿柳垂湖,风波荡漾,景致怡人,却因远离大道,无有人迹,掩不住孤僻冷清之感。
伊人正对琴安坐,调较丝弦,面对窗外园中融融密密漫空飘舞的柳絮。
陡响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无尽柳絮随之激昂高舞,凌空飘旋,掠湖拂波。
红拂女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站起身来,跃至湖畔,红拂作剑,于万千柳絮之中,伴乐剑舞。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映柳絮之狂飘。
红拂女似乎意犹未尽,收拂而返,不解的道:“红拂尚不知秀芳大家居然善此激昂之曲调,畅快淋漓,只是好像未完待继。”
尚秀芳素手抚弄琴弦,轻轻道:“这是邪帝赠我的笑傲江湖曲,此乃绝响之妙曲,需与箫声相合,前半段以琴声为主,秀芳尚能演奏,后半段则需箫声为主,秀芳……孤调难鸣。”
“笑傲江湖!好名字!”红拂女不由动容,惋惜道:“实在可惜,是红拂没有这种大福气,听不到琴箫合奏。”
尚秀芳微笑道:“当初邪帝洛阳赠谱,秀芳一观之下便爱不释手,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青璇大家合奏此曲,为此特意寻求天下名萧,以作拜见之礼,还是王尚书有心慷慨,不远万里派人从西域寻来了一柄天竹箫,秀芳借花献佛,以此转赠。”
红拂女听得悠然神往,笑道:“青璇大家的箫技天下闻名,若说世间只有一人能与秀芳大家琴箫合奏,必是青璇大家无疑。”
尚秀芳叹道:“早先巴蜀之行,秀芳有幸得见青璇,一起研谈此曲,并准备于独尊堡宴会上合奏,青璇大家欣然同意,只可惜……”
关于巴蜀一地的血雨腥风,红拂女早有所闻,冷笑道:“只可惜邪帝不解风情,肆意妄为,将偌大的巴蜀搅得冤魂四起,秀芳大家与青璇大家只怕也没心思再舞琴弄箫。”
尚秀芳垂首不语。
忽有疾骑入院,红拂女脸色微变,赶紧迎去,与来骑窃窃私语一阵。
少许后,她神情莫明的走来,身形颤抖不停,似乎连路都走不稳了,以极为复杂的语气道:“长安出事了。”
尚秀芳猛地抬头,美眸凝视。
红拂女犹豫少许,道:“旁晚时分,风后孤身冲入外宾馆,连杀数十人,逼得武尊毕玄不得不出手阻拦,两人大战于仅一墙之隔皇宫外围……”
尚秀芳娇躯一颤,失魂落魄的道:“雪儿一向冷静乖巧,这次竟如此莽撞,似乎不顾一切,莫非是风郎他……”
红拂女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顾自的继续道:“武尊毕玄当场败亡,风后竟顺势杀入皇宫,屠戮无数,血流成河,如入无人之境,生生杀过皇城,直至太极宫广场,才被诛邪队高手加上三千禁军,以强弓迫退。”
她简直不能相信,太极宫正是李渊亲政议事和居住的地方,而两侧的掖庭宫和东宫,则分别是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居所,这三座宫殿乃是整座皇宫,不,整个李唐守备最深严,高手聚集最多的地方,风雪居然能杀到这里,还是人吗?
尚秀芳充耳未闻,美眸泫然,滴泪琴弦,显然认为风萧萧定是已遭受不幸,否则风雪绝不会如此暴怒。
红拂女总算定下心神,幽幽叹道:“长安突临大变,秦王急召红拂返城,秀芳大家……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么?红拂定当尽力而为。”
显然这是让尚秀芳交代遗言,经此一事,李世民自然绝不敢再让尚秀芳活在世上,否则若事情败露,风雪就该杀上他的掖庭宫,而非李渊的太极宫了。
尚秀芳神态回复平静,再没之前那不自觉流露的悲伤情绪,柔声道:“就让秀芳再抚琴一次,算是向风郎诀别。”
窗外映入的湖光水色,画龙点睛地飘絮飞临,衬得她的姿态身段美得无可复加,更与她哀而不伤的情绪相配,恰成一幅动人的画面,任凭天功妙笔,亦难描出神韵之万一。
红拂女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缓缓点头,怎能不惋惜这位色艺双佳的才女最终之绝响?
笑傲江湖曲再次响起,壮怀激昂中却带无尽酸楚悲怆,只不知这次是否能完整奏完!
……
长安城内码头,东溟号上。
风萧萧暴跳如雷,前所未有的对风雪大加斥责。
风雪并膝的跪他面前,头也不敢抬,泪也不敢抹。
风萧萧很快住嘴,焦急的来回踱步,道:“杨虚彦跑了,杨虚彦跑了,事闹这么大,不论是不是他做的,秀芳都危险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风雪怯生生的道:“我看他逃入太极宫,只一晃眼就不见了,现在想来,定是李渊予以庇护。”
风萧萧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当时应该和你一起去,而不该现在对你发火。”
风雪摇摇头,道:“你要防备傅采林,怎抽得出身?不如我再去一趟,将李渊老贼抓到手里,不愁他不说实话。”
风萧萧道:“李渊此人心大胆小,又极好面子,掳尚秀芳?不……不会是他所为。抓不到正主,只会逼着幕后之人铤而走险,打死不认,没用的。”
这下,风雪也没了主意,担忧的望着他。
风萧萧沉吟少许,目中闪过决绝之色,断然道:“既然事已闹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李世民和李建成……”
正在这时,门外通禀婠婠来了。
风萧萧一阵讶异。
婠婠本来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一直是与风雪私下里单线联系,自从上次单婉晶发火后,以她谨慎的性子,更不会来登东溟号,如此前来,定有要事。
风萧萧忙请她进来。
婠婠没有过多寒暄,径直道:“李渊内廷传来消息,上次尚秀芳失踪,为防恶事重演,李渊下令派人严加守护,当时是秦王自告奋勇,接下了任务。数日之前,李世民匆匆向李渊请罪,说高丽使团设宴邀请尚秀芳,然后便留在使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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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尚秀芳的手,石青璇的口(三)
婠婠来报消息,令风萧萧悚然心惊。
他本就心中有鬼,不由得不往偏了想。
真算起来,他与高丽人之间的仇恨不可谓不深!
派风雪血洗高丽使团,杀其正副二使,这还只是明明上的,暗里更掳走傅君婥,还嫁祸给突厥人可达志,挑起双方争端。
正是因为有此担心,风雪杀上突厥使团的时候,风萧萧才不惜亲自出马,守着高丽大宗师傅采林,免得横生枝节。
莫非高丽人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傅君婥的事,又让杨虚彦透露了他和尚秀芳的关系,所以才掳尚秀芳做质?
若是这样,尚秀芳的安全暂时无虞,因为傅采林肯定不忍牺牲他的大徒弟,掳尚秀芳八成是为了换人。
一念至此,风萧萧立刻挥退婠婠,忙向风雪嘱咐道:“立刻派人出城找到尤鸟倦,让他赶快将傅君婥送回来……”
他顿了顿,加了句:“一定要完好无损……”
风雪刚欲出门,风萧萧又叫住她道:“还是你亲自去一趟……”
他幽闪的双目显出煞意,冷冷的道:“希望尤鸟倦谨听吩咐,没有折腾傅君婥,不然……哼!”
风雪心下心下了然,尤鸟倦是个***性子,傅君婥又是个世间少见的美人儿,还全无反抗之力,落到尤鸟倦手里,等若一块砧板上的香肉。
当初宝库大战在即,着尤鸟倦匆忙带着傅君婥离城,只是无可奈何的举动,纯是避免风险。
之后半月情势危险,风萧萧在佛道二门围攻下数度濒败,很难说尤鸟倦能否不动旁的心思,起码邪帝风后对他的威慑力大降。
尤鸟倦真要是按捺不住,把傅君婥给折腾的死去活来,弄得不成人形,待用她交换尚秀芳时,高丽人一见之下,焉能忍?这将直接决定尚秀芳的生死。真要落个不善的结果,就算最后将高丽人杀个干净,风萧萧只怕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事不宜迟,风雪立即下船出城,直奔城郊。
说来也巧,前往尤鸟倦藏身的郊野农家,正要路过尚秀芳所处秘院的那座小山。
风雪赶路途中也隐隐闻到风中飘来的激昂悦耳的琴音,暗忖此人琴技当真高超,竟能引得她都血脉偾张,忍不住想要随乐作舞,定是出自哪位隐士高人之妙手,却根本未曾往尚秀芳身上联想。
皆因尚秀芳一向弹唱幽怨缠绵的小曲,而非这种旷达豪迈激昂的狂乐,何况如今要事在身,她刚因办事不利,被主人大怒训斥,犹自诚惶诚恐,想要将功赎罪,岂敢分心他顾?
无论如何,风雪算是错过了解救尚秀芳的最后良机,只待此曲完毕,便是尚秀芳香消玉殒之时。
……
一双纤手拨弄越疾,幻如灯下玉盏交错,影似映窗柳叶之摇,琴音也愈来愈高,终到方才断绝之时。
红拂女忍不住更加凝神,想听听尚秀芳之后待要如何弹奏,更对这笑傲江湖曲的下半阙心向往之。
哪知一听之下,大失所望。
琴声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作响,非但不成曲调,甚至有些刺耳,万万不及方才天籁仙音。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高昂的箫声,接上主旋之律,与琴声伴奏相合,顿时配合无间,其阴阳顿挫,似同海潮拍案,浪涌席卷,演化成为震撼心灵之妙曲!
红拂女完全被琴箫之音引入胜境,忘了身在何方,又欲做何事,沉浸其间,不觉中泪水涔涔而下,肺腑齐激,感动无间。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红拂女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仿佛天地间唯剩她一人,孑然孤立,天籁之余音仍未断绝,旋转于周身,萦绕在脑际。
但她绝世武者的本能,突然激她回神,蓦地往院口瞧去。
只见一女子亭亭玉立,握箫在胸。
身后是皎月,明朗无云遮,只照亮她高挑的轮廓线条,纤秾合度,映得她孤高超然,脸容却模糊不清,更有种秘不可测,秀逸出尘的奇异美丽。
红拂女悚然心惊,持拂往前一甩,警惕道:“姑娘何人?缘何来此?”
随着她的发话,本来看似空旷无人的院落忽然响起迅捷的响动,墙角处、假山后、廊道旁,皆有精壮武士跃出,人人拔刀握剑,却并未妄动,只错落有致的各守要津,显是训练有素。
那女子却恍似未见,神态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握着竹箫,体态轻盈的走来,脚踏月光,翩若惊鸿。
红拂女伸手止住周遭的跃跃欲试,试探着问道:“来人可是青璇大家?”
女子置若罔闻,只抬竹箫放到口边,红唇吹气,却没有奏出任何声音。
红拂女正感事有蹊跷时,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
可在旁人听来,却不啻惊天动地,红拂女目光急扫,见院落内的武士都熏熏如酒醉,面色鞠红,身形摇晃,刀剑落地声不绝于耳,似在为箫音伴奏。
红拂女功力深厚,丝毫不受影响,不由娇叱一声,手中红拂突张又往前缩紧,尖锐似剑尖,凌空御击。
那女子收箫回胸前,淡淡道:“青璇可不是红拂姐姐的对手。”
红拂女剑击凌空,将要迅电而至,却见她仍是神态闲雅,从容自若,与口中说的话大不相符,心中一动,俏面陡变,忽然收势回跃,冷冷扫视道:“既然邪王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石之轩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我的小青璇心地善良,不忍见此雅地血流成河,更不想在秀芳大家面前焚琴煮鹤,方才奏乐以警示诸位,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红拂女倏然转身,严峻的眼神毫不畏怯的扫视于他,脸容恢复止水不波,淡然道:“敢问邪王如何找来?”
石之轩眼中冷酷无情的没有一丝人味,和他温柔的语气大不相符,就算闻言失笑,眼神亦没有丝毫变化。
他慢条斯理的笑道:“秦王得知的消息,还是石某人有意透露。我那宝贝徒弟杨虚彦自以为左右逢源,甚是得计,岂不知他那点小心思,何曾逃出过石某人的眼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尚秀芳的手,石青璇的口(四)
石之轩轻描淡写一番话语,却深深撼动红拂女的心神,使她面色陡变,娇躯巨颤,恍如被狂击当胸,斗志顿时被削弱至底。
秦王之所以要杀尚秀芳灭口,当然是怕事情败露,惹得邪帝风萧萧杀上门来,故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得已行这焚琴煮鹤之事,起码也能争取出闪转腾挪的时间,设法安排善后,诱偏风萧萧的注意。
可石之轩这番话,却意味着他是真正的洞悉内情,除非能将他立刻杀之灭口,否则此事必将被宣之于众,到时秦王又该如何自处?
只是……漫天下有谁能杀得了邪王石之轩?就算真有,也绝不包括她红拂女在内!
就在红拂女失神的那一瞬,石之轩动了!
环顾天下高手,不管中原大地还是域外草原,能让风萧萧头疼的并没几个,但无论按什么标准排名,邪王石之轩都必然在榜!
无论谁敢在他面前失神,便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红拂女乃实际上的天策府第一高手,身手的确不凡,居然能在须臾间回神,红拂剑舞,连挡数招,却也难有还击之力,眼瞅她将败亡当场,尚秀芳按琴起身,娇声遥呼道:“手下留情!”
石之轩想要杀一个人,阎王的账本上就等于已多了一个名字,一百个尚秀芳呼救都没丝毫作用,世间唯有一个人能让冷酷无情的他转变心意……
石青璇红唇贴箫,吹出一个清越悠扬的音符。石之轩所带起狂幻重影霎时消散,回转原处,依旧背负双手,恍若从未动过。
他本冷酷无情的清秀脸容,竟似充满感情,望着石青璇的眼睛里,射出令人复杂难测的神色,突然透出难以形容的温柔。
他面孔转向红拂女,双目又变成从前那种神秘莫测的冷狠沉着,悠然道:“看在青璇的份上,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立即带着你的人滚得远远的,半柱香的时间,若你仍在院里,休怪我石之轩没警告过你。”
红拂女俏面含煞,语气却十分冷静的道:“不知邪王将怎样处置秀芳大家。”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你是想问我会否向风萧萧说些什么吧?你大可回去转告秦王,石某人和邪帝并非一路人,只要尚秀芳自己不言语,我才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红拂女睁着凤目瞪着他,将信将疑。
尚秀芳已出得房间,快步走至院内湖畔,柔声道:“红拂姐大可放心,秀芳并无丝毫怨怪之意。能如此止息干戈,不伤人命,也算皆大欢喜,只望端午节庆时,依然能于皇宫内照常献艺,还望秦王成全。”
红拂女心道你也太一厢情愿了,却也不得不真心佩服这位天下第一才女的崇高情怀,点点头后,终无可奈何的挥手道:“我们走。”
尚秀芳忙想走到石之轩身前拜谢,石之轩却冷瞟她一眼,身形霎时不见。
石青璇到她身前,淡淡道:“石之轩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从来不懂掌握平淡中见真趣心安理得的生活。只有通过破坏和毁灭,始可满足他邪恶的思想和心灵。其实是他先想毁灭你,所以你也不必谢他救了你。”
尚秀芳见她花容转黯,美目蒙上凄迷之色,便陪她默默站了一阵,终忍不住问道:“不知青璇妹子可有邪帝的消息?”
她再温柔的语气,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透出焦急和惶然。
石青璇“噗嗤”娇笑道:“尚大姐想情郎了?”
她神色的变化是如此突然,让人完全意想不到她刚还神伤身世。
尚秀芳窘得俏脸通红,不依的嗔怪道:“青璇妹子你……”
石青璇淡淡笑道:“都是青璇不好,爱看尚大姐受窘的俏样儿。邪帝一切安好,只是正心急火燎的四处寻你呢!”
尚秀芳一个紧提的芳心总算落下,笑道:“不知青璇现今暂居何处,待秀芳回去报平安后,便来陪你。”
石青璇光幽幽落往柳絮飞飘的湖面月光,握箫甚紧,微笑道:“青璇寄居玉鹤庵,不过三天后的子时是娘的忌辰,加之玉鹤庵与东大寺正日夜不停的进行法事,只怕并不方便待客。”
她牵起尚秀芳的手,娇笑道:“让我送尚大家回去见情郎罢!嘻嘻,你可不要和邪帝说见过青璇,我才不想再惹上他老人家。”
尚秀芳本被她的调笑臊得不行,听到后来不由讶道:“为什么?你救了秀芳,风郎他只会满心感激,怎又会生出怨意?”
石青璇娇憨的道:“尚大姐,你就答应嘛!不然青璇往后不来陪你了。”
尚秀芳明眸微闪,好似悟出什么,不过她并未讲破,只笑盈盈的应下。
她久于风尘,自是长袖善舞,尤其善解人意,石青璇虽然聪颖,却也没可能比她更老于世故。
两女在漫天飞絮中相携并肩,踏着月光走出山庄……石之轩忽然现身于后,目光复杂的盯着她们出落美丽的背影,发出一声的叹息,似乎掺杂着莫明的含义。
……
风雪回来了,风萧萧目光锐利的扫量,见傅君婥怯怯的神情中仍微带少许倔强,脸色虽显苍白,却仍算有些精神,不像是遭受苦罪,一颗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但他仍不免担心的问道:“傅姑娘你还好吧!当日事急从权,不得不委屈姑娘同尤鸟倦出城,他没伤害你吧!不要害怕,他若碰过你一根头发,我现在便剁他一只手。”
傅君婥还未反应,尤鸟倦便扯着他那阴柔怪异的嗓子叫屈道:“邪帝明鉴,小人除了一日三餐,另不准她随意走动外,大半月来,根本连面都没见上几次,你老人家……”
“闭嘴!”风雪情绪不好,一路上没少拿尤鸟倦出气,见他居然敢插嘴说话,顿时煞意满俏面,美眸溢寒丝。
尤鸟倦直感到被冰霜般的气息冻结大脑,几乎昏厥过去,一下子便趴到了地上,牙关嘚嘚直响。
风萧萧却根本懒得理他,目光切切的瞧向傅君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