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兄弟重逢
一路东南,凉风渐暖。
风萧萧一到庐州府治,刚入了城,便即后悔了。
王语嫣口中的那个老字号,瞧着可一点都没有老态龙钟的意思,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丫鬟,人流不息,描金的牌匾被阳光映地直晃人眼,上书着五个大金字:神仙玉女阁。
风萧萧仰头而望,张大的嘴巴怎么都合不拢,心道:“这名字……果然……好浓的脂粉气。”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苦笑着寻思道:“这么多人来人往,就算马夫人亲自前来买什么胭脂,我也不可能成天到晚,傻傻的等在外面吧,那才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呢!”
想想也知道,若是一个男人,总是守在只有女人才进出的门口,还睁着双目一眨不眨,不出两天,保证什么麻烦都会找上头来了。
王语嫣显然也吃了一惊,脸蛋嫣红,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往常都是娘亲派人过来采买,我连一次都没来过呢!”
不久之前,她还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除了身边亲近之人,连个陌生人都还没见过,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再是冰雪聪明,又哪里知道人间的种种。
风萧萧在心中大叫失策,黑着脸一招手,道:“走了!”
王语嫣微垂着头,碎步跟在他身后。
木婉清依旧冷着张脸,只是牵着黑百合的跑到了头里,不时还回身轻轻招手,显出她心中其实颇为雀跃。
这时对面也跑来个一个紫衣少女,四处扭头乱看,好似在找寻什么人,就是没瞅向身前。
木婉清反应也快,踏步斜行,往旁绕开了。
紫衣少女余光瞅见,轻盈盈的往旁一跃。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转了转,笑道:“这位公子长得好俊啊……”,说话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的言语一般,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蹦蹦跳跳的奔到木婉清身边,双手往前伸出,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风萧萧本还不以为意,可突地面色一变,蓦地运劲于掌,将欲劈空击出。
他看得分明,那紫衣少女双手掌心各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好似两根细针。
木婉清这时面色一冷。喝道:“大胆!”,先一步射出了一矢。
短矢“嗤”地一声,从紫衣少女耳旁掠过,如花般笑容登时僵住,鬓旁飘飘的断落了几缕乌黑的发丝。
木婉清平手威吓道:“再敢胡言乱语。哼!射死你。”
风萧萧一阵错愕,他原还以为木婉清是瞧见了其中的不妥呢,实没料到她只是听不惯那句“公子好俊”……便即出手了。
“原来是位大姐姐。”,紫衣少女面上显起精乖之气,笑道:“大姐姐我走了。”,说着,蹦跳着往旁绕开。转到了黑百合身侧,借着驴身的遮掩,臂不抬、肩不动,翻掌伸指一弹。
黑百合“昂”的一声惨叫,如火烧屁股一般往前猛冲。
木婉清右手正拽着缰绳,这一下措不及防。登时被扯得往前拖倒,赶忙运劲于脚,定住了身形,惊叫道:“黑百合,你怎么了?”
紫衣少女拍手娇笑道:“原来这便是‘火驴火燎’。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木婉清勃然大怒,回身嗤嗤连射。
紫衣少女早已往旁闪开了去,叫道:“你干嘛射我?是那头蠢驴突然发了疯耶!”
木婉清左手弩射不停,右手抹向腰间,拔出了修罗刀,纵身跃去,冷笑道:“你又胡言乱语了,我不光射你,还要砍你!”
紫衣少女不禁一呆,她还真没见过这般一根筋的女人,“啊哟”了一声,伸手一指,道:“那头蠢驴要死了。”
木婉清回头一看,心下大悲。
黑百合已经伏倒在地,长长的吐出了舌头,大嘴旁满是黑沫,扇动着鼻孔,气若游丝,四蹄有气无力的微微抽搐着。
木婉清俏目通红,头也不回,反手一阵弩矢扫射而出。
紫衣少女手中握着一团东西,正欲向她掷去,如今却再也顾不得了,赶忙抱头鼠窜。
风萧萧原本眉头紧皱,见状心道:“一个狠毒无比的,碰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也该着算你倒霉。”
在他想来,木婉清八成还没弄清楚黑百合究竟是怎么死的,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泄愤再说,却是歪打正着。
紫衣少女虽然跃来蹦去,动作轻巧灵活,怎奈木婉清射得又疾又狠,她不过勉强躲开两矢,身形就已经颇为踉跄了,忽地一双大眼睛冒出了喜悦之色,叫道:“姐夫救命!”
风萧萧闻言一愣,喝道:“住手!”,同时转目扫视。
他已然认出这名少女正是阿朱的妹妹阿紫,她的姐夫自然就是乔峰了。
“木姑娘住手!”,乔峰从旁边的街角拐出,大步疾奔而来。
木婉清立时松开了弩机,扭头道:“乔大哥?”
“大哥!”,风萧萧欢喜的迎了上去。
乔峰哈哈一笑,跃过来将他一搂,使劲的拍了拍,喜道:“兄弟,好久不见了。”,目光随即一黯,道:“我如今不叫乔峰了,我是契丹人萧峰。”
风萧萧笑道:“那咱们可就成同姓兄弟了,多算上几百年,说不定本就是一家人呐!”,心道:“不过是往后多算几百年。”
萧峰见他毫无芥蒂,心下大喜,暗道:“我就知道风兄弟不会嫌弃我的身世。”,将头仰起,很是畅快淋漓的大笑,声震长街,好一会儿才收了声,微笑道:“不错,咱俩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街上往来行人并不多,却皆被这轰隆的笑声吓了一大跳,各自骇然,忙不迭的逃开了去。
阿紫一下子蹿到了乔峰的身后,探出半边身子,一指木婉清道:“姐夫,她欺负我。你快杀了她,为我出口气。”
木婉清看向伏地已死的黑百合,俏脸登时一沉,冷冷道:“无缘无故。你干嘛害死了黑百合?”
她又不是笨蛋,这一下已然回过味来了。
阿紫笑靥如花,道:“我就是无缘无故的杀了这头蠢畜生,你待怎样?”
乔峰伸手将她从身后扯了出来,皱眉道:“阿紫,你……”
阿紫“哇”地一声,哭道:“姐夫,你捏疼我了。”
乔峰哼了一声道:“什么姐夫,你可不要坏了你姐姐的名节。”,语气虽然强硬。手却是松开了。
木婉清冷笑道:“原来你和乔大哥没关系,实在太好了!”,抬手扳动弩机,嗤的直射向阿紫的面门。
风萧萧左手拇指一顶,凌空斜削。“叮”的一声,将短矢一射而断,不动声色的道:“木姑娘,今天给我个面子,好不好?”,然后横了阿紫一眼。
阿紫看得两眼发直,随即被风萧萧冰寒的目光冻得一个激灵。害怕的又躲到了乔峰身后,只是乌黑的眼珠鼓溜溜直转,不知在打鬼什么主意。
木婉清“嗯”了一声,转身就朝黑百合走去。
风萧萧侧过了身子,向乔峰问道:“大哥,你怎么会来这儿?阿朱姑娘呢?”
王语嫣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此时双眸一亮,目光转来。
乔峰扫了她一眼,心道:“那日杏林之中,这位姑娘和阿朱是一起的,如今又跟着风兄弟。应该不是外人。”,回手指了指,笑道:“阿朱她着紧妹妹,让我先来看着她,莫让她再惹事生非,无端害了他人的性命。”
阿紫吐了吐香舌,娇笑道:“杀几个人又算得什么,姐姐也忒多事了。”
乔峰怒道:“胡说八道!快去给木姑娘道歉!”
阿紫猛地缩回脖子,小声嘀咕道:“全是她不对,你怎么能怪我?而且一头蠢畜生,死了活该……”,声音越说越小,终究不敢和乔峰对呛,显然是尝过厉害了,但也不肯去道歉。
乔峰知道她的性子,可打又打不得,骂还不能骂狠了,怒气冲冲的道:“你……”
“你宁肯帮外人都不帮我……”,阿紫转身就跑,叫道:“我去找姐姐,让她不理你了。”
乔峰探手就去擒她。
“诶!由她去吧!”,风萧萧伸手虚拦,笑道:“大哥怎么会来这儿?”
乔峰顺了顺气,叹气道:“我和阿朱乔装去雁门关找寻身世之谜,大体上还算顺利,得了不少的线索,一路寻到了南方……”,看了眼木婉清,继续道:“无意中听到了大理镇南王的消息,想着木姑娘很可能会去找她父亲,便一路找了去……”
风萧萧笑着插口道:“当日刚和大哥分别,我就遇上了她,倒是让大哥费心了。”
乔峰笑道:“木姑娘没事就好,你我兄弟,哪有费心一说。”,顿了顿继续道:“在离这儿不远的镜湖,总算找到了镇南王一行人……”,说到着,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机缘巧合下,方知阿朱原来也是他的女儿。”
风萧萧心道:“你看不惯就直说呗,他女儿多了去了……”
萧峰显然碍着阿朱的面子,不愿揭段正淳的短,只道段正淳突然出走,阿朱的娘亲也失去了踪影,想来是着急不过,跟着去了。
幸好阿紫机灵,半夜跟了上去,一路留下暗记,才知他们来了这庐州府治。
风萧萧暗喜道:“八成是马夫人想老情人了,将段正淳给勾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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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敌势颇大
前日里马夫人诱使着全冠清带人去截杀风萧萧,本以为万无一失,但风萧萧在聚贤庄大开杀戒的神威模样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心神不宁下,也不等待结果,连夜离家而走。
幸好在不久之前,全冠清偷偷放出了正羁押在大智分舵的白世镜,有了这人的护送,她一个柔弱娇艳的女子才能顺利到了庐州府治。
哪知她前脚刚到,丐帮徐长老,以及大智分舵至舵主以下百余人,尽没于信阳城郊的消息便席卷江湖。
虽然丐帮极力遮掩,但出事的那处树林正处熙来人往的要道旁边,这里忽然变成了人间地狱,连信阳官府都知晓了此事,怎可能瞒住向来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短短数日,各种谣言尘便嚣而起,众说纷纭中,震动天下武林。
这些消息,让熟知内情的马夫人如坠冰窖,万般无奈下,她还能指望的男人,自然唯有段正淳一人,这才让白世镜日夜兼程,赶去大理向她的老情人求救。
哪知段正淳恰巧不在,幸好接信的诸万里知道自家王爷的这段情史,听得白世镜说得紧急,倒也真怕这女人出事后王爷怪罪,于是带上了数匹良驹,日夜不停引着白世镜赶到了镜湖。
马夫人聪明的很,在信中言语含糊,所谓的急不可耐,倒像是欲火焚身一般。
段正淳见得香风熏染的情书,哪里还忍得住,精虫上脑般的风风火火,竟比离得近的风萧萧还先一日到达。
本在和段正淳幽会的阮星竹精灵得很,面上故作不知,却指使着女儿阿紫偷偷跟了上去,一路留下暗记引导。
恰巧秦红棉正找来杀她。
阮星竹一面与她闲扯,将她的杀意打消,一面暗自着急。寻了个理由偷跑而去,连另一个女儿阿朱都顾不上了。
秦红棉虽然脾气火暴,但并不是个笨蛋,略微向正莫名其妙的阿朱一打听。才知自家的情郎先前在此和那女人幽会,立时又气又怒,紧追而去,想杀她泄愤。
阿朱自然担心娘亲和妹妹,求着萧峰赶去救人。
萧峰生得粗犷,其实心细如发,虽然这一番闹剧没头没尾,却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对于阿朱的这个生父极为看不惯,根本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不过耐不住阿朱软语哀求,只得勉为其难的寻踪追去。
他轻功极佳,竟还先一步到达了庐州府治,碰上了已经找到段正淳落脚处,正在回行找娘的阿紫。以及刚到的风萧萧。
有风萧萧和乔峰在,他俩看在木婉清和阿朱的面上,自然不会让秦红棉和阮星竹见面之后打起来,接着几人一同结伴到了马夫人的落脚之处……
贪花一晌,儿女情长,爱欲交织,恨怨桀多!
窗外两女又妒又怒。屋内鸳鸯交颈缠绵。
秦红棉合着阮星竹全是满目嫉恨,瞧着房里的段正淳与马夫人鬼混。
男人嘴巴里说着绵绵的情话,女人眉目间痴媚含嗔。
两人亲密的如胶似漆,贴搂爱抚中春色无边。
马夫人脸蛋红扑,杏目里既腻且柔,软绵绵的声音婉转缠绵。令人神之为夺、魄之为消。
酥胸半裸着轻抖,状如暖春中花骨朵的静微颤动,色如绽开前的那抹极浓。
一声声夹杂着低喘的轻笑,一句句掺情带欲的相思,实是柔到了极处、腻到了极处。可偏偏又自然无比、清纯无比,令人闻之血脉偾张、心欲躁动。
就连乔峰这等汉子都不免听红了脸、看红了眼,不欲再瞧他们的丑态,却被一声“风萧萧”,打断了出手之念。
“小康,你怎会知道这人?”,段正淳吃了一惊,停下不安分的双手问道。
马夫人原名康敏,“小康”这声称呼,原也只有段正淳才能叫得。
康敏依偎到了他的怀里,轻轻道:“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寡妇,不敢对旁人说起,也只有你……”,说着眼圈便红了,微微扬起玉容,略带着哭腔道:“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晶莹的白玉珠大颗掉落,成串的挂在嫩粉的脸颊上,好似一朵被蹂躏了一整夜,不胜寒劲夜风的初绽娇花。
风萧萧正缩在屋舍的东北角,透过窗户往里张望,见状暗叹道:“看着这么纯美的女人,低泣着低诉,就连我都忘了她的狠毒,忍不住要心软了呢!”
段正淳更是看得心都化了,双臂使劲的围拢收紧,吻碎了泪珠,柔声道:“小康小康,别哭别哭,一切都有我。”
康敏闭着美目,将脸颊追随着他的嘴唇,整个人好似都有了依靠一般,安定了许多,喃喃道:“你真的肯帮你的小康么?”
段正淳闻言欣喜不已,忙道:“大理段二绝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声音转柔,道:“我人虽然远在大理,可哪一天不是牵肠挂肚想着我的小康,真恨不得插翅飞来,将你搂在怀里,好好的疼惜……”
听到此话,秦红棉和阮星竹肺都要气炸了,刚想冲进去闹个没完没了,却被忽然而至的凌空指力点住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只能委屈的流泪不止。
风萧萧正等着康勄诱使段正淳说出会怎么对付自己呢,当然不能容忍被她们打断,为了保险,就连木婉清、阿朱、阿紫三女,他都一并顺手点上了。
只是望见屋外两女凄苦的模样,他微微有些失神,仓皇的想道:“段正淳此生沾染情债无数,最后他和众情人的凄惨结局,莫不是我自己的写照?”
心爱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以至于闹得你死我活,满心的怨毒渐渐积累,直到往后未知时刻的一起爆发,或许只有临死那一瞬,才能消散了繁杂,只余下单纯。
风萧萧脑中掠浮过一张张如花般的娇容,心底不寒而栗,暗道:“她们都是冰雪聪明。要是真的闹将起来,只怕我都没法子拦阻。”
心底隐隐又有着许多庆幸:“她们都是好女人,可不像马夫人这个淫娃荡妇,就算心有妒恨。也会洁身自好,不会让我像这个段正淳一般,带上许多的绿帽子。”
屋里段正淳对外面的情况一切毫无所觉,顿了一顿,向着康敏斩钉截铁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一定为你做主!”
马夫人突地低头抽泣,梨花带雨的道:“我要是和你说了,你……你就再也瞧不起我了,我……我当时曾奋力反抗。想一死了之……只是……只是……想着再见你一面……他……呜呜……”
她的话虽是说得含含糊糊,可在场之人都不是笨蛋,岂会听不出这是在隐指风萧萧强行侮辱了她。
风萧萧差点从树上栽了下去,冲着旁边的萧峰猛的一阵摇头。
萧峰笑了笑,伸手在半空虚划着写道:“你不会!”
风萧萧心中一暖。扭转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马夫人,心道:“你之所言何止是污蔑于我?上你?这简直是再侮辱我的那些个好女人!”
转念又暗叹道:“她既然逃出了信阳,等若放弃了丐帮的庇护,自然指望着老情人来保护她,如此所言虽然恶毒,却也算极为无奈之下的别无他法了。”
段正淳暴怒了一小会儿。又赶忙去好生安慰正在寻死觅活的康敏,最后实在无法,才说道:“小康,实不相瞒,我此次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原,正是为了对付那个风萧萧。”。至于原因却没有提及。
他虽然是个情种,但也久历江湖,一些要紧的事情,绝不会轻易的和盘托出。
康敏的美目中闪过诧异,实没料到段正淳会如此说。她本还以为会颇费一番心思,才能鼓动着他去对付风萧萧呢,不由大为欣喜。
只是她还是不太放心,低着头,美目轻转,试探着说道:“那……那恶人武功太……太高,你不能就这么去找他……再说,他和那契丹杂种乔峰是一路货色……”
说到乔峰,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即收,仰起娇容,带着一些惶恐道:“我……我是个苦命的女人,不再想多求什么了,只求你平安无事、无病无灾,能偶尔来陪陪我,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段正淳又是感动非常、又是如释重负,心底涌起阵阵愧疚,将康勄横抱而起,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温柔的拂动着她乌黑的秀发,在她耳畔低声道:“小康,小康,你对我真好,大理段二绝不负你!”
他顿了顿,仰起头,目光凝聚,寒芒锋现,冷声道:“风萧萧?不足为虑,天龙寺的枯荣大师已经带着十数名僧众,日夜兼程从大理赶来,配合着本在中原的其它四名高僧……哼!绝无问题……至于乔峰……”
康勄好奇的问道:“段郎,那天龙寺是什么地方?”
段正淳略一沉吟,却是不答,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康,你或许不知,少林寺的玄悲大师早先命丧陆凉州身戒寺中,我前日里已经查明,那风萧萧有重大嫌疑,未必是姑苏慕容氏所为,我到中原此行,其实是向少林通禀此事……”
康勄心下顿舒,寻思道:“好呀!又是大理段氏,又是少林寺,我到时再想法子挑动丐帮,三家合力,等若大半个武林……风萧萧,你死定了!”,口中却不依不饶的腻声问道:“段郎,那天龙寺到底是什么来头嘛?听你所言,好像好生厉害似的!”
段正淳微微一愣,旋即嘿嘿一笑,双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揉动起来,说道:“别管那些个大和尚了,咱们来说说小和尚的事吧!”
康勄面颊顿时浮起羞红之色,将脑袋埋入他的怀中,媚声嗔道:“大坏蛋,好不正经……”
段正淳低喘着在她身前乱拱,含糊不清的道:“老夫子曾经说过‘食色性也’,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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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最毒妇人心
风萧萧听得段正淳所言,方知危险已然逼近。
一股深沉的压迫感直袭他的内心。
一旦少林、丐帮、段氏三家联手,几可代表整个武林。
个人武功再高,对此也无可奈何,就算加上萧峰都不行,这根本就不是杀人能够解决的事。
哪怕将三家人全都杀光又如何?除了和中原武林结下更深的血仇,毫无助益。
虽然以风萧萧的武功、机敏,想要落入陷阱被围住也难,并不惧怕他们人多势众,但只怕再也无法立足于大宋,只能像记忆中的萧峰一般,远避于国外了。
幸好他之前是以“大金刚掌”杀死的徐长老、全冠清等人,此举定能让丐帮和少林生出间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他现在一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胜乃败,败更败,如此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怎肯去做?
……
美人乡确是英雄冢。
就连段正淳如此的老江湖,都失了往日的警觉,一心沉溺于康敏的香软柔体之中。
否则以他的武功,就算无法发觉风萧萧和乔峰,窗外的其它几女却是休想避过他的耳目。
屋内情热如火,渐渐升温。
屋外的秦红棉和阮星竹却心如寒冬,冷彻透骨。
她们或许能忍受段正淳有别的情人,但一定受不了当着自己的面……
屋内两人紧贴在一起,动作越来越过火。
风萧萧自然不会想看他们的活春宫,何况木婉清还在一旁呢,当下就准备跃进去打断。
这时,屋外角落响起了些许细微的响动。
风萧萧身形闪动,悄无声息的跃到了屋顶上,探头往下一瞅,暗叹道:“白世镜?你可算是最倒霉的男人了,脑袋都绿得发黑了……”
萧峰紧跟着他跃来。低头一看,心中一呆,又惊又怒。
虽然当日在聚贤庄上,风萧萧将白世镜给彻底揭破。不过毕竟没有实证,萧峰依然存有侥幸,不愿相信多年想交的兄弟竟是那般下作的人物。
只是白世镜此时现身此处,已然证明了许多。
白世镜正黑着脸,蹑手蹑脚的转到了一处微凹的墙面处,伸手在上面摸索了一阵,轻轻抽出了一方墙砖。
屋内的火红的烛光登时透出,映着黑沉的暗夜,如朦胧的血雾一般,伴着低低的调笑声。和一些莫名的含含糊糊。
白世镜双眼凑上去偷瞧,身体紧绷着发颤,面容狰狞扭曲,嘴巴不住开合,满是无声的咒骂。
风萧萧咧嘴一笑。突然跳了下去。
白世镜感到一道黑影从上面掠入眼帘,自是大吃一惊,都不及细想,身子一矮,就已往旁滚倒,右手则探入怀中,摸出了一柄破甲钢锥。动作一气呵成,灵活迅捷。
风萧萧暗赞道:“白世镜身为丐帮的执法长老,当名不虚传,武功着实不低、临敌经验丰富,我若是不下杀手,没个一二十招。只怕还拿不下他呢!”,当下凌空转身,如飞鸟回旋般和他错身而过。
段正淳立时察觉到了屋外的风响,大声喝问道:“什么人在外面?”
风萧萧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抬手在墙壁上几掌猛拍。
砖墙被“砰砰”的震垮。“哗啦”的散成了碎石,大片的塌落,眨眼之间,现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墙洞。
白世镜看得心惊肉跳,眼前这个背影让他好生熟悉,心中的不安飞速弥漫。
风萧萧不紧不慢的扭过头。
烛光自墙洞中透出,映照在了他的脸上,显得忽明忽暗,颇为阴晴不定。
白世镜目露惊惶之色,双腿顿时发软,仿佛老鼠见了老猫一般的簌簌发抖,别说挥锥进攻,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好似变成了一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
风萧萧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旋即将头转回,迈步进屋。
段正淳久经江湖风雨,反应极快,一听见墙壁震响,就掀起了一方薄被,将几乎赤裸的康敏裹着抱起,然后一笼衣衫,避开破碎的墙壁和大门,径直往窗前掠去,刚一推窗,便即呆住了。
秦红棉和阮星竹皆是美目红肿、脸颊挂泪,哀怨的望着他一眨不眨。
风萧萧缓步走了进来,微笑道:“段王爷,自从万劫谷一别,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虽是带着调侃、揶揄的语气,心中却是微有些沉重,想道:“他日我会不会也被……这般凄苦的望着。”
“风萧萧!”,段正淳猛地侧身望去,面上闪过一丝惊惶,随即稳住了神色,沉声道:“你不要伤害她们,我随你处置……”,说话间,转目扫视,登时又羞又愧。
他实没想到他的几个女儿竟然也在这儿,岂不是也看到、听到了他刚才的那些个不堪。
木婉清和阿朱羞红着脸,闭目不语,俏容上都是隐浮着怒气。
王语嫣并未被制住,只是害羞的缩在阿朱的身后,连头也不敢抬起。
唯有阿紫笑嘻嘻的觉得颇为好玩,若不是被点住了穴道,只怕又要说上不少调逗之语了。
原本按照风萧萧的性子,定会再出言调侃几句,这时却神色莫名、非喜非怒,轻声道:“段王爷多虑了,我和贵公子确实不睦,却和令爱木姑娘、阿朱姑娘交好,怎会向她们的母亲出手?”
萧峰刚刚思绪如潮,此时才回过神,从屋上跃下,落到了白世镜身边,遥遥冲着段正淳抱拳道:“风兄弟说的不错。”
段正淳抬眼看见他,顿时心安了,身体一松,苦笑道:“是段某大为失态了!”
风萧萧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这娘的就是差距,大哥他一句话,抵我说上大半天。”
萧峰面色陡然一冷,缓缓转身,眼中精光暴闪。
白世镜被他严峻的目光一笼罩,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身体抖若筛糠,牙间“得得”作响,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已然恐惧之极。
萧峰见他如此不堪。反倒没了杀意,不屑的将头偏转开来,心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生就生,死就死,爽爽快快,又有何惧,凭你这般模样,也配让我来杀?”
风萧萧缓缓道:“段王爷,我此来嘛……”。一点康敏,道:“只为找她!她留,你走!”
段正淳面色大变,斩钉截铁:“不可能!”,紧了紧怀中的康敏。脑中急转,苦思脱身之策。
他前日里得到信报,已知风萧萧能够独立使出“六脉神剑”,虽然他第一次听闻,并不知此剑法的威力如何,但信末那句“此人不可力敌,见之立逃。待枯荣大师到后,再作商议。”,这等郑重之言,出自于天龙寺方丈之手,断然无虚。
风萧萧扬眉道:“马夫人,你放出薛慕华……”。一点段正淳,道:“否则他死!”
康敏将头深埋入段正淳的怀中,怯怯的道:“我……我不知道,薛……什么,求你……你不要杀他!”。旁人看不见她的目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
段正淳虽然用情不专,但对每一个情人都是真诚相待,见风萧萧语出威胁,怒道:“你也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怎能如此威胁一个柔弱女子?”
风萧萧不理他,嘿嘿笑道:“白长老可在这里,马夫人你瞒得过去么,未免也太不在乎王爷的性命了……”,故作恍然道:“是了,我真笨,都说是马夫人了,又不是什么段王妃。”
康敏缓缓抬头凝视段正淳,神情当真凄苦的惟妙惟肖,眉目唇鼻之间,勾出一抹俏生生、娇怯怯,实是惹人怜爱之极。
风萧萧面无表情,心道:“她分明有恃无恐,莫非白世镜当真不知?又以为段正淳能拦得住我?”
段正淳满腹内疚、自责、心疼,倏然伸出食指,嗤的飞速前顶。
风萧萧恍然道:“这女人好生恶毒,分明是想激得段正淳死于我手,她却自认有人质在手,以为我不敢杀她。”
当下冷哼一声,反手握住玄铁剑柄,下一刻,剑尖就挑开了段正淳的手臂,顶到了他的胸前。
以段正淳的武功,就算不敌,少说也能挡上二三十招,再躲上二三十招,只是手中抱人,行动大是不便,又不敢全力运功,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往后飞跌。
“不要杀他……”,萧峰吃了一惊,疾跃进屋。
他本以为风萧萧不会下杀手,毕竟这人是木婉清的父亲,哪知风萧萧竟没有丝毫留情,一剑击到了段正淳胸前要害。
段正淳一声不吭的跌到了地上,仰面朝上,双目闭合,身体连一丝抽搐都没有,直挺挺的脸色陡白。
康敏跟着带倒,颇为惊惶,撑了两下才支起了身子,定了定神,伸手探了探段正淳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心口,忽地微笑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终于死了……”,语到最后,却也不免带上了一丝哭腔。
“噗通、噗通”两声,窗外的秦红棉和阮星竹同时软倒。
除非是被重手法截住血行,否则人一旦昏迷过去,气血顿散,被点的穴道立时就会失去效力。
萧峰不敢去看阿朱,慌忙掠到段正淳身侧,将他的上身扶起,一掌贴住了他的背心。
康敏捂嘴笑道:“你不是向来自高自大,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傲慢的很么?他都死了,你还能救得活?”
萧峰缓缓收回手掌,沉默不语。
风萧萧轻咳一声,道:“马夫人,段王爷他直到死都要护着你,生生担下了所有的劲力,还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你轻轻地抛开,你就不为他掉几滴眼泪么?”
康敏星眼流波,伸手理了理如瀑的黑发,望向窗外,嫣然一笑,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着其它的女人一起来我这儿,我得不到,只好毁了,怎么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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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昨天的一章。
卡文了,卡死了!
第六十章 争风吃醋
康敏幽幽的叹了口气,俯身凝视着段正淳说道:“段郎,我实在非常非常的想你、爱你,只盼时时刻刻将你抱在怀里亲你、疼你,只因为我要不了你,只好毁了你,这是我天生的脾气,那也没有法子。”
萧峰听得心中一寒,看见她忽然站起了身,赶忙往旁侧脸,不敢望去。
康敏身上虽然裹着薄被,但毕竟不是衣服,白玉般的肌肤本就大片透出,这一站直,薄薄的方被微微下坠,若隐若现的遮住了腰臀,露出了一双长腿,赤裸裸的白生生,泛着珠玉般的柔光。
风萧萧撇了撇嘴,也转开了脑袋。
康敏见两人都避开了目光,不禁颇有些得意,轻盈着原地转了一圈,让被角扬起,嫩白油亮,春光乍泄,媚笑道:“你们怎么不看我?我不好看么?”
风萧萧叹道:“你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我一个大男人自然拿你无法……”,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幸好这里还有女人,两个恨你入骨的女人……”
康敏面色一变,道:“是你杀了段郎,她们……她们恨你……”
“哦?”,风萧萧轻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法子么?”,一偏头,向白世镜道:“我想知道一些事,她告诉我,你死!你告诉我,她死……”
康敏勉强笑道:“这老贼对着旁人,一脸孔的铁面无私,在老娘跟前,什么丑样少得了?又能奈我何?”
风萧萧不理她,向萧峰道:“大哥,这女人杀夫、通奸、淫荡无耻,罪该万死,用不着对她怜香惜玉。”
“我正想问她那带头大哥一事。”,萧峰冷声道:“你自管做主便是!”
康敏柳眉横起,娇声道:“马大元死了、赵钱孙死了、铁面判官单正死了、谭公谭婆死了、天台山智光大师死了、就连徐长老都被这姓风的杀死了。世上就只剩下我和那个带头大哥自己。才知道他是谁。我不想说,任谁都逼不出来,实在受不了了,大不了我就胡说一气……”
风萧萧满不在乎道:“你怎知我没向徐长老逼过供?”
康敏顿时一窒。花容失色。
萧峰大喜过望,一个大步跃来,颤声问道:“那人是谁?”
风萧萧沉声道:“小弟如果现在说了,大哥是不是会立刻去找他报仇?”
萧峰心跳加剧,一把握住他的双手,道:“那是自然,这些日子,我无时不刻不想去杀了那个大恶人!”
风萧萧一挺脖子,道:“那大哥不如一掌拍死我吧,我现在绝对不会告诉你。”
萧峰怒喝道:“那人到底是谁?”
风萧萧感到双手一紧。一股凝炼远胜于他的内力奔涌挤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铺天盖地。
萧峰的内力无比精纯,何止是操控由心,甚至离体一丈都还能勉强控制,可见已经犹如实质一般。倒像是手臂的延展,凝实的好似钢刀。
风萧萧却胜在内力几乎无穷无尽,宛如大江东流,汹涌奔腾。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容易,断流难。
如果真是生死相搏,风萧萧鏖战许久之后。必输无疑,但在他内力枯竭之前,却能毫不示弱,硬顶而上。
两人周身无风自动,衣袂飘飘,突地烈烈疾抖。无中生有的起了一阵狂风。
“哐啷哐啷”,周遭的桌椅板凳四面翻滚,木窗“咔嚓咔嚓”的不住关合,拍击着窗框。
康敏在风中凌乱、惊惧中打滚。
她丝毫不会武功,哪里抵受得住袭卷而来的内力。被四溢的劲风生生顶到了一面墙上,四肢大张,连呼吸都难以维系,几尽窒息。
白世镜面无人色,他已是武林中数得上的高手,却连想都没想过,人的内功竟能深厚到如此地步。
他所站立的墙洞处,已然成了劲力宣泄的风口,轰隆的好似开闸泄洪,若是换成一个普通人,只怕都靠近不得,生生被冲开了。
萧峰猛地回神,收手退开,歉然道:“兄弟,是我太冲动了。”,心下惊叹道:“原来风兄弟的内力如此深厚,我们两人联手,想来世间难有人能匹敌,他竟然仍没信心……看来那个大恶人必定无比势大……”,顿了顿,又想道:“莫非是是和少林相关的人物?”
风萧萧摆手道了声“无妨!”,扫了眼屋内,冷冷道:“好了,别再装死了,只看这满屋狼藉,就你连动都没动弹一下,哪里像个死人嘛!”
“唉……”,段正淳突然支起了上半身。
康敏正娇喘吁吁的靠墙而坐,见他起身,自是惊恐异常,但片刻间便即宁定如常,媚声道:“没良心的好郎君,小康又被你给骗了……段郎,我刚刚那般待你,你生不生我气?”
段正淳心中一软,柔声道:“我一见到你水汪汪的眼睛,天大的怒气也化为乌有了。”
他刚才只是被击中了“期门穴”,看着是胸前要害,其实此处只要力道恰好,便只会让人一时闭气,呼吸心跳骤停而已。
萧峰在他背心按得那一掌,让他立时转醒。
两人虽然都不解其意,但依然一人配合着装成死人,一人配合着沉默不语。
康敏果然不再掩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风萧萧本无杀人之意,否则往后哪敢面对木婉清,只是康敏太会做戏,不如此折腾一番,段正淳必定与他争个你死我活,哪知依然事与愿违,不由苦笑道:“段王爷当真是位情种,这都能不在乎,实在佩服万分!”
段正淳起身走向康敏,细心的扯住方被,替她将身子掩好,侧头道:“有事咱们出去说。”
他风流多情,却能讨得每个女子的欢心,都信他真正爱的便是自己,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份宽容大度、温柔体贴、一心维护,就没几个女人会不为之不心动。
风萧萧和萧峰对视一眼。也觉得眼前颇为不雅,于是一齐点了点头。
康敏伸手抓住段正淳的手腕,细声道:“段郎,小康知错了。你如此待我,我……”,声音忽地哽咽,低下了头,又道:“我好怕……你陪着我嘛,不要和他们出去。”
一声冷笑从窗外传了进来,秦红棉突地跃上了窗台,一手握刀,斥道:“你这贱妇,真不要脸。还不快放开段郎!”
她方才以为情郎死去,登时悲急交加,晕了过去,气血一散,穴道立解。而她内功颇有根基,很快便转醒了,亲见了康敏的淫荡无耻,又见其媚态百出的诱惑段正淳,自是既妒且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康敏美目中闪过一丝极热的焰光,身子一斜。软答答的倒在段正淳的怀中,风情无限,娇羞不胜。抬起雪白的玉臂,抚着他的脸蛋,腻声道:“段郎,段郎。你来抱我!”
秦红棉肺都要气炸了,娇喝一声,飞身拔刀,带起一汪蓝光,好似一道起卷的海浪。狠厉的冲向康敏。
段正淳一掌斜斜截来,叫道:“红棉,别这么狠!”
秦红棉刀在半途就被他引开了,不甘心的一抬左手,射出三根毒箭,她这短箭形状和木婉清所发的一模一样,手法却高明得多,三只箭分射左右中三个方位。
莫说康敏不会武功,就算武功比秦红棉略高,这么近得距离,也是绝难闪避。
段正淳熟知这位情人的武功路数,早已平指而待,嗤嗤地三下连划,叮叮的尽数弹开。
秦红棉恼怒他相救康敏,挥刀回转,斩向他的颈项之间。
段正淳却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温柔的望着她。
秦红棉自然舍不得砍他,虚晃一招,半途飞起一脚,脚尖直指康敏半露的胸口。
段正淳双脚一错,啪的一响,被踢中了屁股。
“你干嘛踢我段郎?”,阮星竹内功平平,刚刚才转醒,起身瞧见眼前一幕,慌忙抽剑跃过窗台,比划着朝秦红棉攻去。
秦红棉回刀背挡,反手又是三矢。
阮星竹自知武功不佳,根本没打算真的出剑,半途便已斜斜跃开,转到了段正淳身侧,三枝毒箭连她的边都没挨到。
康敏聪明的一言不发,将身子缩了缩,藏到了段正淳身后。
秦红棉屡射不中,大感失了面子,不依不饶的向阮星竹攻去。
段正淳无奈极了,三女都是他心爱之人,不论谁受了伤,他都心疼、不忍,急忙出招拦阻,但既不敢下重手,又不敢远离不会武功的康敏,实在是有些束手束脚。
风萧萧和萧峰面面相觑,哪里料到这几人竟然完全无视他俩,就这么开始旁若无人的争风吃醋了。
白世镜瞅得机会,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萧峰淡淡瞟了一眼,并不理会。
风萧萧连看都不看过去,心里暗暗盘算。
段正淳是不能杀的,否则木婉清肯定和他没完没了,康敏却一定是要抓住的,否则上哪去找薛慕华?
“什么人?”,“站住!”,屋外不远处忽然响起几人的喝斥声,随即啪啪数下闷响。
风萧萧心道:“是褚万里和傅思归的声音……段正淳偷会情人,他的四大家臣自然不好靠得太近,又不敢离远,刚刚这边响动大了些,引得他们过来察看究竟。白世镜害怕被发现偷跑,是以不敢出声,外面黑灯瞎火见不到容貌,这才打了起来。”
他正想着,古笃诚和朱丹臣两人已经疾奔到了屋外,见到阿朱、阿紫等人僵立在窗前,登时大慌,一齐冲了进来。
段正淳喜道:“两位兄弟来得正好,快,快分开她们两人。”,顿了顿,想到秦红棉武功不低,两人如不敢伤她,还真就那她没法,一指康敏,叫道:“算了,你们快来护住她。”
风萧萧脑中念头一转,往旁低声道:“大哥,明日午时,你在城中的神仙玉女阁外等我!”,也不等他回话,蓦地拖出数道残影,转过段正淳,一把抓住康敏,跃动着急闪,眨眼间便跃出了窗户。
段正淳余光中闪过人影,刚刚回身,就已经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待要追,却已经来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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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今天补上一章,但俺卡文了,而且卡死了,还是请教了书群中的书友才能继续写了下来。
感谢书友“上青云”和“慎言笃行”的提点,虽然这几章俺写得磕磕巴巴,但总算将剧情按造大纲顺下来了,已然接近高潮部分,俺会努力写得好看些,之后还是会努力补上一章的。
第六十一章 自作自受
月明星稀,却没什么乌鹊南飞,倒有不少蝙蝠半空乱窜。
荒山里,乱石地,突地掠来一道黑影,将众多的蝙蝠惊动,轻微的噗噗声忽地升腾骤起,在静夜中传得甚响甚远。
黑影从簇簇乱石堆转出,让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泻撒下,竟照出了一团仿佛玉石般熠熠生辉的娇躯,皎白的身子不着片缕,匀称修长的完美无暇,娥眉杏目樱桃口,亦羞亦恼中掺杂了不少的愤恨。
风萧萧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她的美目,好一会儿才奇道:“你这淫妇竟然还知道害羞?”
康敏蜷起了身子,紧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冷冷道:“你无非想知道那薛神医身在何处,我告诉你就是了。”
风萧萧摇头道:“你屡次害我,说不说都是个死,我岂能饶你!”
康敏听他非要杀自己不可,突然害怕起来,求道:“你……你饶了我,别杀我。”
风萧萧不为所动,缓缓道:“快说吧,起码能让你死得体面些。”
康敏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好像不是看着一个千娇百媚的赤裸美女,而是瞧着一团毫无吸引力的死物,心中忿恨又起,大声道:“风萧萧,你这狗贼,想问出什么,却是休想,那人在天南海北、海角天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风萧萧抱臂笑道:“信不信我将你的小脸蛋划个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扔到段正淳面前,看他还认不认得出他那娇媚的小康。”
康敏面现恐怖的神色,睁大了双眼,忍不住的往后挪动。
风萧萧见她双腿间的地面上擦上了丝丝鲜血,不由微一皱眉,知道她是被锋利的碎石割破了臀股,沉声道:“胡说八道,薛慕华不在这里。就是在信阳……还天南海北?你哄谁呢!”
康敏惧极反怒,骂道:“王八蛋,你不是聪明过人么?继续猜呀!说不定老娘心情好,给你一点提示。让你这狗杂种不至于空手而回……”
她越骂越大声、越无禁忌,许多污言秽语肮脏龌鹾,恐怕长混街面的无赖地皮听了后都会脸红不已,实是泼辣悍恶之极。
风萧萧不动声色的听了一阵,突地插口道:“这么说来,他定是在信阳了?”
康敏正骂得兴奋,眼中发出喜悦的神色,闻言一怔,旋即斥道:“你休想诈老娘的话,他不光在信阳。还在合肥,在大理,在……”
风萧萧皱着眉打断道:“这是你自找的,休怪风某心狠了。”
康敏见他眼中闪动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心中又怯了。低声道:“你……你不要毁我的容貌,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你就饶过我吧,我不想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晓得求饶了?”,风萧萧冷冷道:“晚了!”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他本不想耗费大量的内力使用“移魂大法”,但这女人太不上道,口中一句实话都没有,就算说了什么,又哪分得出真假,不如一劳永逸。
康敏目中忽地一片茫然。缓缓的站起了身,丰乳、细腰、翘臀、长腿,身形娇小,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寒颤,很是楚楚动人。只是神情无比呆滞,直望着对面那一双深邃的双眸,三魂七魄好似都被旋入了其中。
风萧萧缓缓问道:“薛慕华现在在哪?”
康敏毫无反抗的余地,回道:“他关在我家后院的密室里。”
风萧萧点头道:“看来我没猜错,他确实在信阳。”,转念一想,急声问道:“你家又没剩什么仆人了,谁给他送饭食?”
康敏空洞的笑了笑,依然娇媚无比,只是额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道:“那人道貌岸然,都不多看我几眼,那他就少吃几口饭、少喝几口水吧!当他饿着肚子、嗓子冒烟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得好了。”
风萧萧勃然大怒,喝道:“你这贱妇,好生恶毒!”
都不用多想,就知康敏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薛慕华活着,至她出逃到如今,已经五六日有余,就算自己能立刻飞似的赶回去,也定会超过七日了。
哪怕武功通天,能够撑住七日不吃饭,但七日不喝水,只要还是人,就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无比艰难、痛苦。
康敏被风萧萧一吼,面容登时扭曲,脑浆像是被死命搅拌一般,茫然的眼神现出了挣扎、抗拒之色,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转瞬间,她的目中就蕴满了恐惧、懊悔,光芒剧烈波动,突地散乱开来,俏脸挂起了一丝怪诞的笑容,配着绝美的脸蛋,显得无比的诡异。
风萧萧收敛怒色,冲她一阵上下打量,然后抬手脱下了外袍,掩上了她的身子,扯紧了腰带,轻轻吩咐道:“你往北走,回去吧,段正淳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康敏呆呆的应声而行。
她的歹毒狡诈、自私凉薄,尽皆如烟消散,绝美的娇躯、容颜里面,只剩下不全的神智、灵魂的残片和碎镜般的记忆。
风萧萧负着手,望着她缓缓走远,叹道:“往事如烟,前尘如梦,待你梦醒那天,会不会悔不当初?又或者一直浑浑噩噩的渡过余生?”
他感叹了片刻,寻思道:“算算日子,薛慕华是八成活不了了,不过他医术高明,或许有法子能够激发自身的潜力,多撑过几日,我还是应该尽快赶去才是,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如此一想,更觉得时间紧迫,只是他已和萧峰约好了明日相见,于是动身疾行,向着康敏消失的方向追去,盘算着萧峰可能还留在那里没走。
奔行了一阵,却奇怪的没看见康敏的身影,风萧萧很是纳闷的想道:“莫非她是装成了那般的模样,其实并未失智?”
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要知“移魂大法”深入心灵,根本无法作假。
又行了一段距离,忽听得路边茂草深处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和低喘,还伴着几声怒骂和痛楚的求饶。
风萧萧眉头一皱。转向而去。
他听得清楚,那骂声分明是白世镜,那求饶声分明是康敏。
“你这贱人,将我害得这般残。看我怎么好好的炮制与你!”,白世镜半身赤裸,压伏在康敏的娇躯上,不住的耸动,同时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打了她一耳光。
康敏痛呼出声,早已红肿的脸颊上裂出了些许血丝,眼中泪流不止。
白世镜却越发的兴奋,叫道:“哪有这么巧,让老子偏偏又遇上了你这淫妇。分明是老天爷的主意,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老子爱打就打,想虐就虐,哈哈!”。双手更加的放肆,残忍的拧来打去,上下不休。
康敏从胸脯到大腿,青一块的紫一块,双目失神,不停的痛呼,身子无助的扭来扭去。
白世镜突地伸手卡住了她雪白的颈项。用力收紧。
康敏窒息的难受,双手去掰脖上的桎梏,修长的美腿拼命的乱蹬。
白世镜重哼一声,空出一手,在她雪白的腹部猛击了一拳。
康敏不会武功,娇弱的很。哪受得了这般的虐待,痛楚超过了她所能容忍的极限,全身猛地绷紧,随即瘫软成了稀泥,模样极是不堪。
风萧萧这时跃到了当下。随眼一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白世镜听见声响,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汗骤然从全身冒出,连都不敢回头,连滚带爬的往旁侧翻。
风萧萧瞧见他身下那玩儿意,自是一阵恶心,左手拇指顶起横削,划出了一道剑气。
白世镜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双手捂着下体不住的打滚,指缝间鲜血淋漓,汩汩而流。
风萧萧手掌一翻,待要再出手将他给弄死。
远方忽然有人高声问道:“风萧萧,是你吗?”
风萧萧扬眉想道:“木婉清?她怎么跑来了?”,手中不停,一道“中冲剑”洞穿了白世镜的脖子,将他的叫声彻底截断。
木婉清大声道:“你在干甚么?那贱女人也在?”,听声音像是在快速的接近。
风萧萧眨了眨眼,暗道:“她……她是在吃醋么?”,转目瞧见康敏披着自己的衣衫,周身上下还一片狼藉,有些莫名的心虚,寻思道:“这女人看着可怜,实则自食恶果,不值得同情,任她自生自灭就行了,我可没必要管她死活。”
当下飞速的跃动,眨眼间便掠出了茂密的草丛,抬眼就看见木婉清面带薄怒,气鼓鼓的运着轻功跑来。
阿紫竟然跟在她的身后,目中满是狡捷,也不停步,径直错过风萧萧,往后跑去,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想搅和一番。
风萧萧微微皱眉,侧身探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右肩。
阿紫痛楚的娇呼一声,左手一翻,扣住了几枚毒针。
风萧萧眼中精光一闪,手中运力一捏。
阿紫疼得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痛得松了手,毒针掉落,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风萧萧喝道:“我看你不顺眼,杀了也就杀了,大哥怪不到我的头上。”,说着,手上用力更胜。
阿紫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咔咔作响,一时连疼痛感都没了,分明快要被捏碎了,骇得魂飞魄散,嚷道:“萧大哥,我知错了,你看在姐夫的面上,就饶我这一回吧,你大人有大量,不会不放过我这个小丫头的。”
风萧萧哼了一声,将她抡起,毫不怜香惜玉,重重的甩到了身前的泥地上,冷冷道:“大哥能救你几次,你要心中有数才是。”
阿紫闷哼一声,惨兮兮的仰起小脸,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内腑受了巨震,哪里发得了声。
木婉清恼她害死了黑百合,可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看在萧峰的面上,早就动手杀人了,眼见风萧萧三下两下将她整得这般凄惨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快感,微笑比划道:“萧大哥说得不错,你以后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否则我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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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看得通透
阿紫可怜兮兮的爬了起来,嫩嫩的两颊兀自挂着几颗残泪,乖乖巧巧的缩站在一旁,默不做声了。
她出身于最是讲究弱肉强食的星宿派,要是没些眼力,分不清何人不能招惹,何时应该装怂,那早就被人整得尸骨无存了。
风萧萧虽不喜欢她,但毕竟沾亲带故,只要不是真的不知进退,非要招惹于他,自是懒得理会。
木婉清转目瞧见他的外袍没了,脸色就是一寒,冷冷道:“你好风流快活呀!”
风萧萧板着脸训道:“别尽胡思乱想!”
木婉清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纠缠,说道:“萧大哥就知道你不会走远,是他让我出来找你的!”,“是他”两字咬得极重,尖尖的下巴微抬,一副很不情愿的小模样,粉脸上却浮起了两朵红晕,显然口不对心。
风萧萧微笑着调侃道:“哪个萧大哥呀?”
木婉清的俏脸登时红若熟透的小苹果,那还有半点往昔的冷傲样子,蛮腰一扭,转身就跑。
清凉的风中飘来一句话:“妈跟着没良心的爹爹走了,你不用跑去旅店开房,跟着我回去就行了。”(注一)
风萧萧瞬间被带出戏,暗道:“听着怎么像后世里……那啥,一对背着父母偷尝禁果的少男少女……”,想着,就忍不住望向木婉清轻盈扭摆的腰肢,心中涌起一股灼烫的火热。
远处茂草丛中的一声低低呻吟,让风萧萧立时回神,想到了同是处处留情的段正淳,忆起这人的经历、下场,让他很是不寒而栗,仿佛被冰水至头顶倾泻而下,全身从里到外都凉得透了,使劲甩了甩头,大步追去。
行到半途。隐隐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事。
眼见房屋在望,木婉清忽地停步。
风萧萧很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不走了?”
木婉清扭转身子,一双美目凝视过来。脆声道:“你过来。”
风萧萧不明所以,但仍老老实实的停到了她的面前。
木婉清认真的望着他,一双眸子晶莹剔透,闪烁着迷人的柔光,仿佛两颗黑亮的宝石。
“唔……”,以风萧萧的定力,都难免被这双俏目所沉醉,忍不住赞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木婉清被他一夸,心中不免窃喜,微笑道:“你最会说话了。我很爱听呢!”
“可不只是说说……”,话到半途,风萧萧便自知失言,忙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木婉清背着手踢了踢路旁的小草,少有的一阵踌躇。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风萧萧微有些愕然,旋即笑道:“是啊,区区一套‘凌波微步’而已,你直到现在都只记住了几十步呢!”
木婉清怒道:“你嫌弃我笨,是不是?”
“开玩笑呢!”,风萧萧靠近了些。讪笑道:“你要是想学武功,我好好教你就是了。”
木婉清见他口中虽是说笑,眼神却真挚的很,心中的怒气便消了,说道:“你那些武功太厉害,想必难学的紧。我……我还是别学了。”
风萧萧沉吟道:“你根基还算打得扎实,只是内功太过浅薄……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展颜笑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这么堵着气不顺畅。”
木婉清脑中浮起王语嫣的模样,哼道:“她能欺负到我?”
风萧萧一听。就知道“她”是指谁了,暗道:“王语嫣这小姑娘柔柔顺顺的,好似全然无害,其实颇为聪明,而且极有气场,一路上不动声色,就轻易让木婉清自惭形秽,当真不简单!”
木婉清冷着脸继续说道:“只是那女人好生可恶,仗着和阿朱姐姐的关系,生生压了我一头。”
阿朱名义上还是慕容复的丫鬟,当然对王语嫣恭敬的很,木婉清又是不忿,又是无可奈何,不愿留在那里看她的脸色,这才跑出来找亲近的风萧萧诉苦。
风萧萧心知肚明,木婉清性子虽然冷烈,却单纯的很,不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八成又是被王语嫣似有意、似无意的给呛着了,让她有气撒不出,有火发不得,心里堵得难受。
于是柔声道:“王姑娘其实算不得江湖中人,又不会武功,你犯不着和她置气。”
木婉清听他帮那坏女人说话,自是不太高兴,气鼓鼓的道:“你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
风萧萧微笑不语。
木婉清垂首道:“我不想你也向着她。”
风萧萧道了声“不会”。
“什么不会,多半是胡说八道。”,木婉清道:“你和我那没良心的爹爹一样,看见漂亮的女人就心软了。”
“漂亮的女人?”,风萧萧“啊哟”了一声,转头回望来路,失声道:“康敏……”
他方才只顾着去哄木婉清,却没顾上阿紫,她既然没跟来,康敏可就要倒大霉了。
木婉清怒道:“是啊,那女人也是个美人了,将爹爹都迷得神魂颠倒,你也一样,是不是?”,转身就走。
风萧萧忙跟了上去,心下却寻思道:“还真是报应不爽,康敏啊康敏,不是我不放过你,实是天意如此,先是白世镜,后是阿紫……该着你有这些劫难,我可管不着了。”
他追着木婉清进屋,但无暇去温言宽慰,忙招呼着萧峰连夜离开。
薛慕华虽是聚贤庄“英雄大会”的发起人,却在风萧萧的示意下暗中相助,萧峰也是知晓此事,听他一说,忙道:“人命关天,不能不救。”
当即嘱咐了阿朱几句,便和风萧萧赶回信阳。
两人轻功超绝,飞奔之下,当真不逊于良驹,夜行六百,日行八百。翻山越岭,淌水穿流,片刻不停,不过两日两夜有余。就赶到了信阳郊外马夫人宅。
但见屋毁房塌,一片狼藉,好似被飓风卷袭过一般。
风萧萧自是吃惊不已,快奔到后院,只瞧着院里菜地中央,有一个两三丈许的大洞。
洞下隐隐可见半扇橱柜、一些散卷,被浮土所掩盖,显然原是一间密室。
风萧萧俯身冲内一阵扫视、打量,思索道:“活人死人都没有,但确实有人呆过的痕迹。像是两三日前所遗留……”
萧峰缓步走来,沉声道:“泥墙碎瓦上全有钝刃的擦痕,不论材质薄厚、粗细,全是一击而断,干净利落。诺大的三间房舍,想必顿饭之间就被拆毁了,此人武功不低,比……比丐帮的掌棒长老也不差上许多了。”
风萧萧站起身,圈绕一指,道:“这方大洞乃是火药所至,来人绝非寻常之辈。”
如今可是宋朝。火药这东西绝对难搞,除了炸炸爆竹之外,民间的方子根本无甚威力,这人却能将密室炸开,虽然只是泥地,但已经很了不起了。定是巧匠之流。
风萧萧寻思道:“莫非是‘函谷八友’中的‘巧匠’冯阿三,不对,这人最善土木工艺,区区密室,难不倒他。根本不必将屋舍尽数拆毁。”
“函谷八友”皆是逍遥派的弟子,只是早年被逐出了师门,“阎王敌”薛慕华行五,冯阿三行六。
这八人都有一痴,薛慕华痴迷医道,冯阿三是名能工巧匠,却全都荒废了本门的武功,不过逍遥派的武学博大精深,哪怕只习练一二,便可在当世称得上高手了。
萧峰道:“此人想必是友非敌,薛神医应当被他救走了。”
风萧萧笑道:“白跑了一趟,当真不甘心。”
萧峰摇头道:“咱们尽力而已,只要薛神医没事就好,些许奔波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奇怪道:“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没道理丐帮不来查探究竟……”
风萧萧犹豫道:“大哥,实不相瞒,当日在信阳城外,就在离这不远的一处树林中,我出手杀了徐长老以下,丐帮大智分舵百余人。”
这事在江湖上传嚣甚广,萧峰怎会不知,也早已猜到是他所为,但此刻亲耳听来,仍是难以接受,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兄弟像是话里有话。”
风萧萧沉吟道:“我没使出本身武功,用的是少林的‘大金刚拳’。”
萧峰微微一愣,苦笑道:“兄弟当真……”,“唉”了一声,继续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丐帮掌棒长老定会下令封锁消息,然后招集六袋以上的堂主、舵主等诸位兄弟,来商量如何处理……也难怪顾及不上这里了。”
风萧萧低声问道:“依大哥所知,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萧峰道:“先会向少林下暗贴询问究竟,如无结果,没个交待……”
风萧萧接口道:“就会下明帖拜山了。”
萧峰又苦笑道:“不错,而且少林毕竟势大,丐帮近来又连受重挫……只怕还会向江湖上朋友、故旧求援……兄弟,你究竟是何用意,这样一弄,整个中原武林都要乱套了。”
风萧萧撇嘴道:“大哥是关心则乱,他们打不起来的,闹得声势再大,只怕也是表面文章,八成是丐帮明面上吃亏,少林暗里偷给些好处,与会众人,人人沾光,最后各自欢喜的散去。”
萧峰惊讶道:“兄弟看得倒是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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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俺记得“开房”一词源于汉代,好像是班固写的什么关于嫁娶的书,词意大概是“与妇女同住于室内”,至于在宋代是不是演变成了一般性的口头用语……俺最近忙于应酬,没工夫去深究了。
第六十三章 解疑释惑
萧峰心中讶异,没想到风萧萧看得如此通透,寻常的武林中人大都快意恩仇,绝没有这般的见地,他要不是坐上了丐帮帮主的位置,只怕也弄不明白呢。
风萧萧沉吟道:“大哥,我与薛神医还有些牵扯……”
他话到半途,两人忽地一同转头。
只见西北角天上亮光一闪,跟着一条红色火焰散了开来,现出了一朵大而艳的牡丹,随即变成了绿色,犹如满天花雨,纷纷堕下。
虽是白日,却依然瑰丽变幻,很是显眼,好看之极。
风萧萧凝视道:“那边山丘上有个人,看来他是一直在盯着这里呢!”
萧峰点头道:“想必是薛神医的朋友。”
说话间,东北角上也有一个橙黄色的烟花升空,便如千百个流星,相互撞击,现出了一支大笔。
紧接着又有两个烟花冲天而起,颜色形状各有不同,一个是棋盘,一个是斧头,离得更近了些。
风萧萧笑道:“他们从四面围来,这是想要替薛神医出口气呀!”
萧峰不欲再和中原武人起冲突,道:“我们先离开吧!”
风萧萧道了声“不用”,心道:“看烟花的形状,来人该是‘函谷八友’中人。”
不多时,周遭突地浮起一阵幽香,软软绵绵、糯糯柔柔。
萧峰喝道:“有毒,快闭气!”,说着,飞身连跃,眨眼间就闪到了已是一片废墟的前院之中。
一个中年美妇正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见他速度如此惊人,自是吓了一跳,袍袖一拂,向前挥出,叫道:“倒也。倒也!”,动作虽然轻快,语气却柔和的很,并不慌张。
萧峰抬手而起。五指一张,蓦地起了一阵狂风,呼的倒卷回去。
中年美妇面色微变,一股浓香被她吸入鼻中,心道:“掌风好远……”,还不及做出反应,便即向后仰倒。
猛烈的劲风从她身侧擦过,噗地击到后面的断柱上,登时碎木成粉,哗的四溅开来。
萧峰并不欲伤人。否则只要掌力稍微一正,就能打到这个中年美妇脸面之上。
“七妹!”,一名老者飞奔而来,手中托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猛喝一声。将木板远远地掷出。
萧峰听见风声极其沉重,就知这块板子绝非木制,双手凌空一劈。
砰地一声闷响,伴着金属的嗡鸣之声,方板好似被激浪所阻的小舟,高高的扬起,呼啸着往旁急旋。
那老者大声叫道:“邪门邪门!”
他眼见萧峰的掌力竟然可及两三丈之远。还能将他的棋盘重重击开,心知绝不可硬接,但又不肯丢了吃饭的家伙,当即一咬牙,双手一伸,身子跃出。想顺势化解冲力,可是刚一碰到棋盘,心中就惊呼不好,慌忙旋身一带。
棋盘倏然转向,猛地砸向了瓦砾废墟。随着一阵长长的刺耳摩擦声,生生的犁出了一道深沟。
萧峰侧眼一瞟,心道:“原来之前是他拆了这套房子。”
棋盘划过的擦痕,与那些碎瓦泥砖上得痕迹是一模一样。
那老者虽然化解及时,但仍然被震得往后飞跌,足足退出一丈有余,才落到了地上,踉跄着站稳,叫道:“这一手‘倚盖’当真有如天倾,我可抵挡不啦!”。
萧峰不通棋道,不明白他是何意,心道:“我分明使得一招‘排云双掌’,哪里是什么‘倚盖’了?”
这时后面有人叫道:“二哥,别打了,别打了,全是误会!”,一名儒生模样的中年人正跟在风萧萧身后走来,他旁边一人持着一斧、背负长锯,一身木匠打扮。
那老者叫道:“人家先手我后手,只能应子不能弃,哪里由得……”,转目瞧见风萧萧,突地面色大变,急遑遑的奔了过来,喜道:“老五说得果真不错,不错,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风萧萧见他目不转睛的直盯着玄铁剑看,心中老大不爽,握住剑柄,冷着脸森然道:“看什么看,你是想试试真假么?”
风雪儿和无崖子的关系一直是根尖刺,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中,让他对逍遥派可没有什么好感,反倒恶感挺浓,要不是想着亲去见过无崖子,当面问清究竟,他哪里想去理会这些人。
“不敢不敢,尊驾说笑了”,那老者面色一整,恭敬道:“鄙人范百龄,众兄弟之中排行第二。”
风萧萧哼了一声,道:“那我就叫你范老二了。”
“是是,随尊驾怎么称呼都成。”,范百龄伸手比道:“这是老四吴领军,最善丹青……”
风萧萧不耐道:“他们刚才都说过了,这个使斧背锯的怪人就是老六冯阿三嘛!”
冯阿三苦笑不已,却不敢反驳,抬眼瞧见那中年美妇委身在地,“啊哟”了一声,忙跑过去查看。
那中年美妇只是被自己所调制的花粉迷晕了过去,被泼了些冷水就转醒了,瞧见风萧萧也是欢喜的紧,毕恭毕敬的上来见了礼。
萧峰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兄弟,这几位是?”
风萧萧没什么好脸色,回道:“薛神医的一伙儿兄弟,有事正求着我呢!”
这几人都是盼着找到小雪儿的消息,能以此重回师门,可不是真的多尊敬他,他对此心知肚明的很。
范百龄讪笑道:“老五他被关了这些天,受了不小的罪,身子虚的很,之前在信阳城中养了几日,好转了一些便回家了,尊驾不如先随我到他家里,再一同去找我们的受业恩师聪辩先生。”
“几位都是聪辩先生的弟子?”,萧峰讶然道:“兄弟,这位老先生虽是天聋地哑,但‘心聪’、‘笔辩’,还要胜过常人的‘耳聪’、‘舌辩’,而且据说武功甚高,是中原武林的一位高手耆宿。”
“唔!”,风萧萧冲他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人。又向范百龄问道:“薛神医家在哪?”
范百龄道:“就在洛阳之西的柳宗镇,算算日子,只怕如今他还没到呢!”
“洛阳?离这儿太远了吧!”,风萧萧扬眉道:“我还要等人呢。你派人传信让他过来,如果我的人到了他还没到,你就直接带我去找聪辩先生。”
范百龄很是踌躇了一阵,但终究不敢违逆,只好应承。
当下一行人便转回信阳城中,找了间僻静的小院落住了下来。
萧峰抽空向风萧萧问道:“这位聪辩先生脾气古怪得很,他门中弟子个个给他刺聋耳朵,割断舌头,江湖上众所周知。这几位却正常的很,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风萧萧笑道:“中间确是有一桩密史。不过我和他们这一派还有些渊源,分得清真假。”
萧峰晓得自己这位兄弟精明得很,唯独担心他不识武林间的典故,以至受人欺骗,如今见他说得这么笃定。也就心安了,没有再多问缘由。
一行人呆了近两日,木婉清、阿朱、阿紫、王语嫣四女总算到了,薛慕华却并没有音讯传来。
范百龄几人自是心焦不已,但拗不过风萧萧坚持,只得引着路往河南行去。
聪辩先生名为苏星河,常年呆在河南擂鼓山天聋地哑谷中。地处嵩县之南,屈原冈的东北。
此谷占尽形势,本就难尽难出,极易迷路,又被布下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阵势,若是无人带路。外人根本无法进出,所以苏星河才能一躲三十多年,还没被丁春秋所擒。
范百龄知道“巫神”一脉和自家师门颇有渊源,所以也无甚隐瞒,在路上就向风萧萧和盘托出。
风萧萧心下更是烦闷。暗恼道:“这人越是坦诚,岂不是说明小雪儿与无崖子越是亲近么?”
他的软肋被戳疼了,自是心境难平,虽然坚信小雪儿定会忠贞不二,却也难免隐隐的患得患失,是以一路上都冷着脸,心中再也不复往日的从容镇定。
木婉清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模样,有些被吓着了,犹豫了许久,才凑上来问道:“风大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我妈原来每年都会有这么几次,就和你一般的模样,现在想来,才知道定是听到了爹爹的消息。”
风萧萧闻言一愣,寻思道:“是呀,我怎能去怪小雪儿?我比段正淳还要花心呢,她可是全都清清楚楚,却一直贤惠得很,从来都只为了我着想,其实内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这些年她孤身一人江湖中漂泊,和我聚少离多,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是我太对不住她,怎能还去责怪她、怀疑她?”
如此一想,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脸上绽出了一些笑容,道:“你倒是会安慰人呐,我感觉好多了。”
木婉清的美目眨巴了两下,不解的想道:“我安慰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脆脆的道:“你真奇怪,怎么突然就好了?”
风萧萧见她娇憨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哈哈笑了两声。
木婉清红着脸怒道:“你……你……笑什么?”
风萧萧如今可不敢再出言调笑了,转了转头,顾左右而言它的说道:“我们前去河南,薛神医却从洛阳赶来,算算日子,说不定能在路上碰见呢!”
“不错!”,范百龄接口道:“往前再走一日的路程,就会和老五他们岔开,不同路了,不如咱们走慢一些,兴许会遇上,那就实在太好了。”
风萧萧“哦”了一声,说道:“好!”
王语嫣自从遇上了阿朱,整个人都放心了不少,乖乖巧巧的一路跟着,少言少语,只是偶尔撺掇着阿朱去找她表哥。
阿朱心下为难,但也没有明着拒绝,盘算了一阵,说道:“公子爷应该也在河南境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与阿碧妹妹、包三哥、风四哥他们汇合,不如我们每经过一个城镇就留下暗记,公子他们看见了定会找来的。”
王语嫣无可奈何道:“只好这样了。”
阿紫冲阿朱娇笑道:“姐姐,你既是那什么公子爷的丫鬟,自然要时刻紧跟着他,成天跟着别的男人胡混,又算怎么一回事儿?”
阿朱也不恼她胡乱说话,微微一笑,道:“好妹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阿紫笑嘻嘻蹦跳着跑远了,道:“我才不过去哩,你定是要敲我的脑壳!”
“前日里,风二哥曾向我问起,在庐州那夜,你是何时回返……”,阿朱柔声细语,却说得意犹未尽。
阿紫果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飞奔而来,伸手掩住她的嘴唇,心有余悸的偷偷望了眼风萧萧,低低地问道:“姐姐,姐姐,你小点声,那人凶巴巴的好吓人……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阿朱轻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萧大哥就找他喝酒来了。”
“还好,还好!”,阿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将小嘴凑到她的耳边,可怜兮兮的道:“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不就是回来晚了些么,是到哪去玩儿了,怎么还不敢让风二哥知晓?”,阿朱一面问着话,一面温柔的将她搂起。
阿紫“哎呀”了几声,撒娇道:“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多问了,反正你什么都不要和那人说就是了。”
阿朱叹了口气,伸手拂了拂她的额前刘海,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紫顿时欢呼一声,又蹦蹦跳跳着跑开了。
“阿紫,你又要去哪?”,阿朱见她走远,急忙问道。
阿紫侧身招了招手,道:“太闷了,我去前面找点乐子、解解闷。”
阿朱跺了跺脚,想要跟上去,但转头看了看王语嫣,又停下了步子。
她冰雪聪明,王语嫣和木婉清之间的不睦,虽是隐晦的很,她却全看在眼里,一直都在试图缓和两女的关系,只是非但无效,反而更加的愈演愈烈,让她不敢远离。
要知木婉清天不怕,地不怕,对方是好意也罢、歹意也罢,她大都不放在心上,唯独对处处高她一头的王语嫣很是不忿,如果当真火大难忍,绝不会在意动手杀人。
而王语嫣的性子外柔内刚,硬气的很,又绝不可能先行退让一步。
这两人碰到一起,当真是水火不能相容。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数里,刚转过一道山弯,就看见阿紫面色惨白的疾奔而回。
阿朱吃了一惊,赶忙迎了上去。
阿紫惊惶失措的将她一扯,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磕磕巴巴的道:“姐姐,不……不好了,我……我……我师傅找……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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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星宿老仙
阿紫惊魂未定的扯住阿朱双手,惶急的蹿到了萧峰的背后,叫道:“姐夫,救命!”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西北方丝竹之声隐隐响起,离得倒还远,丝竹中夹着钟鼓之声,也算悠扬动听。
有四人却从面前山壁转了出来,一色穿的黄葛布衫,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长长的钢杖,并着排拦住了去路。
中间那人狮鼻阔口,形貌颇为凶狠诡异,双耳上各垂着一只亮晃晃的黄金大环,显然不是中土人物,冲着萧峰一行人上下一阵打量,道:“小师妹,你跑得到快,是不想去见师傅吗?”
阿紫这会儿已经安定了下来,黑溜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萧峰身后探出头来,笑道:“好呀,二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向来是听你话的。”
狮鼻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萧峰,道:“那最好不过了,快跟我走吧,难道非要等到师傅他老人家亲来么?”
阿紫身子一动不动,娇笑道:“好啊,你们请走吧!”
后面一个胖子哈哈一笑,道:“二师兄,小师妹既然答应了,咱们就快带她走吧,师傅他老人家可就要到了。”
狮鼻人侧耳听见丝竹声近了不少,冷哼了一声,森然道:“三师弟,我还是你的二师兄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那胖子微笑道:“二师兄明鉴,师弟我全是一片好心。”,他说话慢理丝条,好似性子十分的温和。
风萧萧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内讧,心道:“这胖子好生阴险,这不,他不急不缓的说话间,丝竹声又近了些,待到丁春秋来了,那狮鼻人若是还没擒住阿紫。只怕难逃责罚了,只可惜两人不知自己撞上了什么样的铁板,嘿嘿!”
狮鼻人倒也不是笨蛋,不再废话。忽地伸手前探,袖中突地喷出一股黑水,黝黑黏稠,另一手抡起了铁杖,使劲猛砸。
萧峰闻到一股死鱼的腥臭,微一皱眉,屏住呼吸,一掌凌空横扫。
“唰”的一声,黑水全被扫进了道旁草丛之中,但见清新的绿色瞬间褪去。变成了枯碳一般的颜色,还滋滋的冒着轻烟,腥臭之味散漫开来。
风萧萧快前一步站定,双手分张,衣袍烈烈中。周身旋风大起,合掌一推,风向北刮。
那四人顿时一阵凌乱,被劲风吹得都睁不开眼,忙不迭的退到了山壁之后。
愈大的丝竹声中,一个细细的声音忽从山弯那边飘来:“一群没用的废物!”
这声音细若游丝,似乎只能隐约相闻。却又像一条小虫般,死命的往耳内钻去,冰冷中略带着麻痒,让人心生寒意,鸡皮疙瘩直起。
范百龄“啊”的蹦得老高,颤声道:“原来是……是星……星宿老怪!”
吴领军、冯阿三以及那个中年美妇也是齐声惊呼。转瞬间面无人色,仓惶的东张西望,好似在寻逃跑之路。
萧峰神色郑重,向风萧萧嘱咐道:“阿紫的师傅是人称‘星宿老怪’的丁春秋,乃是武林中人人闻之皱眉的邪派高手。武功极高,善于使毒,一手“化功大法”能够消人内力……等会儿遇上,切切要小心毒药,万不可与他有丝毫的接触。”
风萧萧笑道:“他的这些徒弟不太中用,但他的内功却当真不低,这一手倒似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之术,反正我是用不出来的。”
萧峰沉声道:“幸好阿紫发现的早,否则要是在山道上撞见了,窄小之处无法腾挪,只怕难以抵挡他使毒。”
风萧萧毫不在意的道:“咱们兄弟二人联手,天下何人能挡?区区一个丁春秋,等会儿就将他打成丁战国罢,哈哈!”
“大胆!”,狮鼻人硬着头皮从山壁后转了出来,大声喝道:“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星宿老仙,法力无边,岂是尔等凡人所能抵挡?”
那胖子也冲出来嚷道:“星宿老仙,法驾中原,你们还不快跪迎?”,他话一说完,后方便咚咚咚咚的擂起鼓来。
二十余人从山壁后涌了出来,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甚为悦目,远远望去,幡旗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等等字样。
擂鼓三通,镗的一下锣声,鼓声止歇,众人齐声说道:“恭请星宿老仙弘施大法,降服这帮妖魔小丑!”
“呵呵!”,一个老翁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摇着一柄鹅毛扇,面色红润、童颜鹤发,当真便如神仙人物一般。
狮鼻人和那胖子等四人,两前两后的跪伏到了他面前。
丁春秋面露微笑,“滋”的一叫,抬手一挥羽扇。
后两人登时侧方软倒,浑身上下冒起了股股黑烟,凄厉的惨叫陡然高昂,却在转瞬间破声,好似嗓子被火烧掉了一般,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一名白衣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出尘子、天狼子临敌失机、办事不力,罪该万死,不过能死在师尊的手上,也是他们十八辈子才能修得的造化。”
后方众人顿时吵嚷了起来,马屁不休。
“大师哥说得不错,出尘子、天狼子死有余辜,师尊还帮他炼体化骨,当真是仁至义尽。”
“师尊英明神圣,说的话就是天理,行的事就是道法,咱们只能五体投地,接受法旨。”
“这两人在师尊当面,仍然软弱不堪,实是可恶之极,分明不是真心敬仰,否则该有无穷之力,战无不胜。”
“他们能死在师尊的手上,当真幸运之极,做鬼也该感激涕零才是。”
狮鼻人和那胖子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们两人若不是方才跳出来,喊了几句马屁话,只怕同两名师弟一般的下场了。
丁春秋眯着眼睛、拂着白须,早将萧峰一行人看得分明,手中羽扇挥了几挥,说道:“百龄贤侄,倒是真巧啊!慕华贤侄他们人也在这儿呢!”,侧头吩咐道:“带上来!”
那大师哥应了一声,转到后面一挥手,道:“师尊有法命,将他们带上来!”
第六十五章 用心狠毒
几名星宿派弟子推推搡搡的带上来四人,个个身形狼狈,面容憔悴不堪,有个年岁颇大的老者胸襟上,还挂着早已发黑的血迹。。
“大哥,你受伤了?”,范百龄惊叫出声,忍不住往前跑去,道:“三弟,五弟,八弟,你们……”
吴领军、冯阿三和那名中年美妇一齐拉折住了他,同声道:“二哥,不要!”
风萧萧恍然,心道:“原来‘函谷八友’四人守在马夫人宅,寻机报仇,另三人则护着薛慕华回家去了。”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百龄贤侄尽管放心,薛贤侄正在帮我医一个胖和尚,他如此费心费力,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们几位呢?”
那受伤的老者怒道:“若不是你用我们来威胁五弟,他怎肯帮你医人?卑鄙……”
薛慕华慌忙将他一拽,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就少说几句罢!”
丁春秋哼了一声,道:“要威胁薛贤侄,用你们得性命倒也足够了,内力什么的可有可无,你说是不是?”
那老者额上汗水涔涔而下,知道他若是再敢顶嘴,这恶人化功大法使来,自己几十载的勤修苦练之功,便会立即化为乌有了,咬牙说道:“你能狠心伤害自己师父、师兄,再杀我们又何足道哉?只管动手便是,我们兄弟八人能够再死前重聚,已经不算冤了!”
萧峰喝彩道:“好汉子,有骨气!”
丁春秋斜眼望了他一眼,一摸长须,问道:“你是何人?”
萧峰抱拳道:“在下契丹人萧峰。”
他若说自己的乔峰,丁春秋只怕会立时警醒,小心应对,“萧峰”二字却并不显名于江湖。
丁春秋久居极西星宿海中,远离中原,更是不晓。是以并不以为意,“哦”了一声,问道:“契丹人?跑到中原来做什么?”,不待听到回答。右手羽扇一挥,一点碧油油的磷火倏然射出,当真比流星还要快。
萧峰早就凝神以待,不敢稍有怠慢,双掌忽分,同使一招“亢龙有悔”。
风萧萧眉毛一抬,心道:“大哥长得粗犷,其实当真谨慎。”
他上世曾见洪七公这般使过“降龙十八掌”,看着动作笨拙,毫不入眼。其实双掌掌力无比凝结,齐聚于一点,威力无比巨大,以萧峰如今的功力使出这一招,只怕精铁都能会打成灰烬。显然他对丁春秋是十分的忌惮,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哪知磷火突地一转向,划了一道弧线,避开了譬如轰声如闷雷般的掌力,朝风萧萧袭来。
丁春秋本来同时跃出,却被掠过身前的劲力骇了一大跳,急忙抽身回退。惊道:“你究竟是何人?”
风萧萧更是吃了一惊,劲力满布于掌,凌空疾拍。
磷火“噗”的顿时熄灭。
风萧萧心中暗叫惭愧。
他看丁春秋的模样,分明想合着磷火一齐朝他攻来,如不是被萧峰阻了一阻,只怕他猝不及防下。难免吃亏。
转念一想,又登时觉得很不对劲。
丁春秋分明是处心积虑,想要偷袭于他,可是两人素不相识,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薛慕华这时叫道:“风……风……丁老贼是特意为你而来。”
风萧萧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拔出玄铁剑横在身侧,道:“是么?是你将我给卖了吧!”
薛慕华被他看得浑身冷汗直冒,忙喊道:“我等落于敌手,实属无奈,尊驾武功高绝,当会化险为夷。”
他被捉住以后,一面和丁春秋周旋,一面苦思脱身之策,最后灵机一动,想到了去找风萧萧。
查寻‘巫神’的下落,是他祖师无崖子的命令,并且还许下了重诺,他师兄弟几人固然是能够以此重回师门,丁春秋也能以此威胁他的师傅苏星河,一旦听闻了此事,自是不会错过,而他深知风萧萧的武功高绝,两强相斗,必定激烈万分,他也能正好借机脱身。
丁春秋一言不发,仔细的盯着玄铁剑一阵打量,哈哈笑道:“果然是此剑……看那苏星河,还敢不敢不答应我……”
他早年暗算了师父,武功又胜过师兄苏星河,但一来一时攻不破天聋地哑谷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阵势,二来又想问得师门最深奥功夫的具体保藏之处,是以当时并未横下心冲进去下杀手,免得他日后没法逼供。
接着便去了藏宝的星宿海畔开宗立派,几十年来,几乎将附近每一块石子都翻了过来,仍是没找到神功秘笈,几次去找师兄的麻烦,却被已经准备充分的苏星河以土木机关等方术避开了。
之前他捉住薛慕华,听说了“巫神”后人的消息,顿时激动的全身发抖,如能捉住那人,便能以师命强迫苏星河答应他的任何条件,而且他也深知“巫神”一脉本就会不少师门的绝艺,自然不会错过。
风萧萧闯荡数世,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转念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冷笑道:“丁老贼,就凭你,也想拿住我?”
星宿派众弟子登时吵闹的喝骂起来。
“大胆,星宿老仙,法力通天,转眼间就能灭了尔等跳梁小丑。”
“你敢不服?不妨尝尝师尊神功的滋味。”
“古往今来,无人能及星宿老仙!有谁胆敢螳臂当车,不过自取灭亡而已。”
丁春秋却倏然回神,收住了笑声,转目瞧向萧峰,又望向他身后的阿朱等人,最后盯着风萧萧,盘算道:“这个姓风的掌力不弱,想必还会本派不少的绝技,只怕难以降伏,而那个契丹人掌力凶猛之极,可不能硬接。”
他虽然惊惧两人武功之高,去也丝毫不惧,要知他除了内功高绝外,各种邪门的绝技更是层出不穷,就算武功比他高也难以抵挡。
当下突地一反手,抓住了一名门人,向前掷了过去。
风萧萧勃然大怒,这一掷,既不是向着他,也不是向着萧峰,而是向着后面的阿朱。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丁春秋又是数抓数掷,全是对着木婉清、阿紫、王语嫣三女,竟然连一个都没落下。
他使的是一门阴毒武功“腐尸毒”,抓住一个活人向敌人掷出,其实一抓之际,已先将该人抓死,手爪中所喂的剧毒渗入血液,使那人满身都是尸毒,敌人倘若出掌将那人掠开,势非沾到尸毒不可。就算以兵刃拨开,尸毒亦会沿兵刃沾上手掌。甚至闪身躲避,或是以劈空掌之类武功击打,亦难免受到毒气的侵袭。
这连续四掷,都是向着后方四女,显然是担心风萧萧和萧峰武功高强,剧毒未必能够奏效,干脆逼着两人完全不能躲避,只能硬接硬挡,用心当真狠毒之极。
正在大拍马屁的中星宿派弟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聒噪声顿息,却又不敢退后,生怕犯了师父的忌讳,到时连死都死不成,只能冷汗如雨的僵立当场,一动都不敢动,求着神拜着佛,让师父千万别抓到自己。
风萧萧大喝道:“我先你后!”,同时双手齐扬,转瞬间嗤嗤声大作,密集的好似长串鞭炮连爆,十数道剑气仿佛汹涌奔腾的大江大河,至西往东去。
半空四人霎时被粗利的剑气连续洞穿,变成了筛子一般,随即陡然涨大,好似鼓胀的水袋泄了气,将已然乌黑的血沫四方散射。
“好!”,萧峰应了一声,紧跟上前,与风萧萧错身而过,双掌掌风奔腾涌出。
黑压压的漫天污血,宛如劲雨遇疾风,反向倒卷,一荡而空。
虽然是自己使的毒功,但丁春秋也不敢硬接,不过周遭地势算不得开阔,大片毒血袭来,他根本无处可躲,只好身形陡闪,下一刻便踩上了旁边的山壁,数步踩踏,疾行向上,衣袖白胡飘飘,宛如神仙中人。
但听得“哗哗”响声不绝,十数名星宿派弟子捂脸惨叫,周身散发出大股的焦臭之味,接连摔倒在地上,扭动着翻滚不休。
余人再也顾不得旁的了,尽皆仓惶后逃,避到了石壁之后。
薛慕华赶忙掏出了一些解毒的药物,让三名师兄弟服下。
范百龄等四人瞅准了机会,急急的冲了过去。
风萧萧生怕丁春秋居高临下的使毒,一个纵身,拖出残影道道,沿着石壁斜斜冲上,“六脉神剑”好似十数柄长枪连转刺击,在他身前如雨密布。
丁春秋一时无处下手,被逼的只能不住上逃,心中恼怒之极,想道:“这一仗我死了十几名弟子,却连他们半根毫毛都没伤到,星宿派可算大败亏输,星宿老仙还有什么脸面来扬威中原?”,当下心中发狠,双手食指连弹,数股若有似无的粉末激射而落。
风萧萧心中恍有明镜,立时察觉,他虽然练了“九阳神功”,自认百毒不侵,但如有可能,绝不会亲身试毒,于是双脚一错,旋闪而开。
虽是行于近乎直立的山壁之上,却如履平地,流畅飘逸之极。
丁春秋尖叫道:“凌波微步!”,寻思道:“‘巫神’的传人果真厉害,他既会‘凌波微步’,我若是单对单,还有些许机会杀了他,擒住却是休想。”
第六十六章 新人旧故
丁春秋目光往下一扫,又看见萧峰正张着双掌,虎视眈眈的向他望来,心知这是等他浊气上浮、无法稳步,只能落下之时,再抢身攻来。
这两人联手,他绝非对手,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哼了一声,大袖拂动,右手羽扇挥出一道劲风,击于山壁之上,身子顿时如羽毛般半空浮漂,陡然转过了山壁,朗声道:“看尔等小辈修炼不易,今日暂且放过尔等性……”
阿紫娇笑着打断道:“师父,今日你老人家大展神威,竟然能在我姐夫手下逃得性命,当真厉害已极,小徒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本来怕得瑟瑟发抖,躲在后面不敢冒头,但看见风萧萧和萧峰数招就将师父打得落不了地,自是抖起来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她的那一群畏畏缩缩的师兄们,大感得意的扬起了小下巴。
丁春秋奈何不了风萧萧和萧峰,本已焦躁之极,听见阿紫讥嘲,更是大怒欲狂,左手衣袖一挥,一股劲风喷吐,身子又从石壁后转了回来,右手羽扇一划。
柔软的羽毛像利刃一般,“咔嚓”的削下了两块山石,“唰唰”地崩射向阿紫。
阿紫吓得腿都软了,叫道:“姐夫救命!”
风萧萧心道:“我就知道你只会喊这一句。”,他看这小姑娘可不顺眼之极,可没打算出手相救。
萧峰本和他一般的心思,只是看到阿朱正动手将阿紫扯向怀中,哪里还忍得住,早已蕴满劲力的双掌同出。
宛如两条巨龙激荡着空气升腾而起,将两块疾射的石块半途截住,一口吞下了肚,闷声两响,仿佛打了两个饱嗝。
半空突地空无一物,竟然连点石粉都没洒出。好似世界上从没出现过这两块石头一般。
丁春秋都看傻了眼,他本来在石块上酝满了毒粉,并且吸取了前次的教训,未免被半途截住。还布下了数道内力,只要一经触动,毒粉必定四方撒散,哪知萧峰双掌一出,竟然将石块都打得没了踪影,心道:“这人内力好生精纯,竟然能击石却不粉,生生将石头打向了远方。”
风萧萧也看得清这一幕,心中既是羡慕又是佩服,想道:“我的内力足够挥霍。但论精纯,却比大哥差得远了。”
一拳能打碎豆腐不算厉害,要是能一拳将豆腐打飞却不碎,那才是真的厉害。
要知石块在他们这等高手眼里,和豆腐并无二致。稍微用力就会粉碎,难度可想而知,不服不行。
丁春秋感到体内浊气上升,知道自己若是再不逃走,落地之后就再也走不掉了,于是双手双脚在石壁上连续拍击、踏动,倏然转了回去。
星宿派众弟子见师父逃走。自是如蒙大赦,在“乖乖不得了,星宿派逃命要紧!”,“星宿派能屈能伸,下次再来灭掉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的呼叫声中往后奔逃,急急犹如丧家之犬。
风萧萧轻轻落地。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薛慕华等“函谷八友”颇为尴尬的站在一旁,他们自知理亏,将欲言,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风萧萧走了十几步。回头皱眉道:“都傻愣着干甚么?带路呀!”
薛慕华面上一喜,干笑道:“是是是!尊驾,请!”
一群人继续往河南走去,只是“函谷八友”半数带伤,行动迟缓,于是半途上弄了两辆大车,一辆让他们养伤,一辆让几名女子乘坐。
车行辚辚,日夜不停。但毕竟不如轻功赶路来得快捷,足足九日功夫,才深入河南境内。
一路上,风萧萧都在抓紧时间精纯内力。
此去擂鼓山,必会再次遇上丁春秋,他必须快些提升实力,免得打得过,却留不下,以至遗祸无穷。这人不但阴毒,而且最善使毒,稍不留神,说不定就会后悔终身。
待到擂鼓山下之时,风萧萧体内庞大的内力已然空了一半,但凝炼了不少,实际战力涨了许多,虽然精纯还是不如已到顶点的萧峰,不过如果真的交起手来,或许还会胜上些许了。
他非但内力深厚,回气速度更是极快,自认若是两道剑气能比得过萧峰一掌,就能耗得起、耗得过。
只是两人沿途切磋过数次,却各有胜负。
风萧萧这才发现,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在比斗之时,变数颇大,两人又全是身经百战,绝难犯错、常有妙招,除非他功力远超出萧峰许多,否则难言必胜,输赢更是只在呼吸之间,根本拖不到消耗之时。
暗自盘算道:“大哥精通‘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的效果顿时大打折扣,他日若是遇上了通晓易理的对手,只怕结果无二,看来增强功力、精研内力才是正道。”
他正想着,一行人便行到了一座山前。
薛慕华跃下了大车,介绍道:“这里便是擂鼓山了,只需往山里走上半日,就能进到天聋地哑谷中。”
风萧萧点了点头,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薛慕华苦笑道:“恩师在谷外设下了奇门阵法,若是没他老人家的允许,只怕我们根本进不去。”
风萧萧不动声色,静听下文。
他清楚的很,这人又不是笨蛋,绝不会将自己带进死路里的,难道就不怕他发火杀人么?
薛慕华正等风萧萧询问究竟,这才好开出条件,哪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又苦笑道:“我等师兄弟在多年之前,被恩师逐出了师门,那个……那个……”
风萧萧轻笑道:“想让我替你们美言几句?”
薛慕华干笑着点了点头。
风萧萧轻轻一挥手,淡淡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薛慕华这才舒了口气,满脸堆笑的引路上山。
风萧萧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寻思道:“我亏欠雪儿太多,怎么都不能怪她什么,不过无涯子,哼……”
行到午时,地势越来越高,大车终究无法再上去。
于是“函谷八友”和阿朱、阿紫、木婉清、王语嫣几女只得下车步行。
不过半个多时辰。众人来到了一片清幽的竹林,微凉的雾气薄薄的缭绕其中,呼吸间能闻到淡淡的一缕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山涧旁搭着一座颇大的凉亭。构造极为精巧,竹就是亭,亭就是竹,令人赞叹不已。
刚转过好似青竹做的屏风,王语嫣就欣喜的叫道:“表哥!”
她仿佛小雀儿一样的快奔了过去,白衫配饰欢快的跃动,不复往昔的文静。
风萧萧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淡黄轻衫,腰佩长剑。正缓缓起身的英俊公子。
他身旁还有几人跟着起身。
不过风萧萧根本没看向他们,而是死死盯住了一个衣饰华贵,宝象庄严,珠光满面,嘴角微笑的和尚。快行几步,遥遥行礼道:“许久不见,大轮明王安好,在下风萧萧有礼了。”
鸠摩智优雅的合十还礼,道:“见到风施主神采依旧,小僧欣慰之至!”
风萧萧目光轻转,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闻名天下的‘南慕容’慕容公子了。当日在下曾和明王同去府上拜会,可惜慕容公子有事外出,以至缘悭一面,甚为遗憾,今日得见,公子当真风采照人。名不虚传,在下不甚欣喜!”
心下却道:“这两人怎么混到一块儿去了,倒是棘手!”
包不同看过风萧萧和鸠摩智大打出手,争得你死我活,如今见两人满口客套。好似老友相逢一般,很是嗤之以鼻,不过主上当面,他也不好太过随意,只在慕容复耳边轻声述说风萧萧的来历。
慕容复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一面微笑着还礼,一面倾听讲述,待听到聚贤庄一事时,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旋即闪逝,微笑道:“风公子夸奖!”
萧峰这时领着阿朱走上前来。
曾在杏林丐帮大会中见过他一面的几人,一齐惊呼出身。
包不同赶忙又是一阵低语。
慕容复很是吃了一惊,匆匆几步迎上前去,行礼厮见,言语之间很是谦和。
萧峰对他本就颇有好感,何况阿朱还是他的丫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慕容复着意结纳,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两人一时相谈甚欢。
风萧萧则晃到了鸠摩智身边,低声将段誉已逃,天龙寺高手正在赶赴中原一事说了。
鸠摩智苦笑道:“小僧早就想和风施主化敌为友……”,转目看了眼正气愤愤盯着他的木婉清,继续道:“只是世事繁杂,难以尽如人愿。”
风萧萧“哼哼”了两声,道:“明王是在怪我咯?”
鸠摩智合十道:“小僧虽然久居吐蕃,但对中原文化向来敬仰,唇寒齿亡的典故倒也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风萧萧不耐的打断道:“明王少绕弯子,给个痛快话罢!”
鸠摩智微笑道:“不过因果轮转,凡事有因就有果,逃是逃不掉,避也避不开。”
风萧萧微微皱眉,心知他这是婉言相拒,立时猜到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就等着两败俱伤,他再行渔翁得利。
寻思道:“是了,他好歹是吐蕃国师,看情况好像又拉上了慕容复,笃定段氏起码不会先找他的麻烦!”
鸠摩智见他神色渐渐冷厉,有些后悔讲话说绝了,忙道:“小僧既然起了因,当然也要承受果。”
心道:“这人是个聪明的疯子,可不能真将他给惹恼了。”
他算是被风萧萧的之前的狠劲给弄怕了,天知道这人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先拿他泄愤,不如先敷衍过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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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珍珑之会
鸠摩智摆明了是出言敷衍。
风萧萧又哪会不知,冷冷回道:“明王既然智珠在握,在下岂敢强求。”
鸠摩智面不改色,依旧微笑道:“风施主智深功高,区区癣疥之疾,想来无足轻重。”
风萧萧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暗骂道:“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中,除了少林寺外,就属天龙寺的高手最多,远远超过丐帮,什么癣疥之疾,分明是要命之患!”
鸠摩智之前和他明争暗斗一路,结果连连吃瘪,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的嘲笑了几句,顿觉心舒体畅,憋屈的闷气一扫而空。
风萧萧反而不怒不恼了,轻笑道:“明王过奖,让在下好生惭愧。”
鸠摩智心底一阵发毛,但他也不是人被吓大的,只是不想和这疯子正面冲突罢了,旁的倒也不惧,岔开话题,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没想到风施主也有手谈之好!”
风萧萧“哦”了一声,笑道:“在下对奕棋一道只是粗通,正是想来见见大家风范!”
心下暗叫糟糕,他记得这场“珍珑棋会”来宾众多,而且大都和他并不对付,很有些犹豫着想走,但又怕此后无涯子会彻底身死,再也无法打听风雪的事情了。
木婉清见两人好似相谈甚欢,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脆声问道:“你和这坏和尚废话什么?要打就打,不打就走。”
风萧萧一拍脑门,暗道:“我怎么还没这小姑娘看得清楚,反正迟早要对上,不如先下手为强。”
不过现在有她和阿朱两个女子在场,却是不方便动手,于是伸手一比,道:“既是同去赴会。不如同路?”
鸠摩智回绝道:“小僧还想与慕容公子谈谈慕容老先生的往事,风施主自管先去,不用理会小僧。”
风萧萧心中狐疑道:“骗鬼呢,不过他先闯入了慕容家的还施水阁。去还能和慕容复勾搭到了一起,当真蹊跷。”
既然一时想不明白,风萧萧也不欲伤神,招呼上了萧峰,准备先行入谷。
“函谷八友”着急见到师傅,见两波人相谈甚欢,自是心焦不已,踌躇的等了一阵,见他总算要走了,这才欢喜的迎了上来。
阿朱很是犹豫。按理说她见到主人,自是应该留下,却又舍不得离开萧峰片刻。
慕容复不待她开口,便向萧峰道:“家父家母在世之时,就看着阿朱长大。都是无比疼爱,一直想收于膝下……我自幼与她一起长大,也当她是亲妹子一般,望萧兄能好生照顾,也算了了我的一番心事。”
风萧萧闻言暗自冷笑,心道:“你这一番做作太过刻意明显,又能瞒得过谁?只会让大哥心生鄙视。好感大降。”
萧峰一拱手,淡淡道:“阿朱姑娘与我一同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助力良多,萧峰定会善待于她。”
阿朱面色羞红,郑重的朝慕容复行了一个大礼,道:“公子保重!”。然后依次向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以及王语嫣行了礼,最后扯住阿碧好一阵低语嘱咐,让她好生照顾公子。
薛慕华终于忍不住上前道:“贵客大驾光临恩师驻足之处,我等不胜欢喜。荒僻之地招待难周,还请诸位移驾入谷。”
慕容复回望了鸠摩智一眼,婉言相拒,说是还有些许杂事云云。
薛慕华哪管得上他们,只是眼巴巴的瞧着风萧萧。
风萧萧点了点头,跟他往竹林深处行去,心中寻思道:“慕容复一心只想复国,鸠摩智既是吐蕃国师,自然是他拼命巴结的对象,这下对手之中又多了一名大高手,近来还真是不顺呐!”
一行人走了一阵,最善土木机关的冯阿三突然叫道:“这里的阵势怎么全都撤去了?”
薛慕华道:“没听方才那和尚说起么,恩师召开了什么‘珍珑棋会’,广邀天下高人,自是要打开阵势,好让宾客进谷。”
范百龄怒道:“什么叫‘什么珍珑棋会’?所谓珍珑棋局,是最高明的棋局,皆都构思巧妙,环环相扣,步步相接,波及全局,引人入胜……”
薛慕华知道他爱棋成痴,号称“棋魔”,一说起围棋,必定没完没了了,忙打断道:“是,是小弟错了,只不过阵势一开,丁春秋那魔头若是打上门来,恩师他如何能够抵挡?”
“函谷八贤”全是一惊,惊呼出声:“不好!”,八人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就往里跑去。
风萧萧撇了撇嘴,心道:“丁春秋就算先到了,就凭你们几个废物,还不是去送菜的!”
萧峰却赞道:“这几人不惧生死,又心忧师父,虽然行为古怪,但也称得上好汉!”,转头道:“兄弟,咱们去帮上一帮!”
风萧萧侧头看了看阿朱、木婉清、阿紫三女,笑道:“区区一个丁春秋而已,小弟一人足矣应付,只是大哥要小心防备他暗下毒手。”
萧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五人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进了一个山谷。
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枝“唰唰”疾晃,很是让人耳鸣目晕。
风萧萧左右张望,暗暗吃惊。
当年桃花岛上也是这般的阵势,只是一则桃林片片,花海迷醉,一则针林如山,松声若涛,不知若是阵法未撤,和桃林大阵是否相似。
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
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函谷八贤”半围在右侧,隐隐护着一名矮瘦的干瘪老头儿。
另一人是名无比俊秀的青年公子。
木婉清冷哼一声,阿朱却轻轻道:“啊,是段公子!”
段誉身后四人,是大理褚、古、傅、朱四大家臣,他们正戒备的朝向另外一边,听见“哼”声,一齐转头看来,顿时惊惶失措,首尾难顾。
原来他们面前正立着两男一女,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
风萧萧很是吃了一惊,他当日武功不高,为了逃命,拖延着不让南海鳄神追来,便对叶二娘使出了“人生百味”的酷刑,本以为无人能够熬得过去,必死无疑,哪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活着,简直匪夷所思。
叶二娘一看见他,面上登时一阵抽搐,恐惧、怨毒、怯懦等数种情绪接连闪过,双腿忽地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段延庆抬杖一横,将她架住,目光扫过风萧萧和萧峰,随即转开,继续望向棋盘。
“风老三!”,南海鳄神一挥手中大剪,嚷道:“老大说了,往后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王八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各干各的,谁也别来招惹谁,我岳老二绝不是怕了你,完全是看在你我往日的情面上,可不是胆怯,怕打不过你!”
风萧萧笑道:“是,是,岳老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小弟我。”
南海鳄神见他抬庄,颇为得意,哈哈一笑,道:“我就说你是……哎呦,老大,你干嘛打我的脑袋!”
段延庆在高手面前,绝不敢用腹语术说话,在地上写道:“观棋莫语,否则还打你!”
南海鳄神低头看着地面,嘟囔了几句,却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风萧萧自认棋力不高,才不会去看那惑人心魂的“珍珑棋盘”,仔细的打量着棋局后方的三间木屋,但见无门无窗,好似棺材一般,暗暗琢磨道:“无崖子应该就在里面,不如我强行闯进去算了。”
他正想着,突地转头回望,笑道:“星宿老仙倒是心急的很,你那些只会拍马屁的徒子徒孙呢?”
丁春秋大袖飘飘而来,足不点地,宛如御风飘浮。
萧峰不动声色的往旁一步,将阿朱等三女护到了身后。
丁春秋倏然停步,一捋白须,笑道:“呵呵,老仙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小子管得着吗?”
风萧萧一拔玄铁剑,笑嘻嘻的道:“据说‘巫神’一脉和贵派关系不浅,你说我会不会合着他们一起围殴于你。”
丁春秋目光轻扫,看了看正在全神贯注下棋的那个老头,面色登时一僵,干笑道:“这是本门内事,‘巫神’一脉虽然亲近,但也不应该插手才是。”
风萧萧笑呵呵的道:“小子我想怎么插,就怎么插,老仙你管得着吗?”
丁春秋气得吹胡子瞪眼,森然道:“看来,你定是要和老仙我过不去了?”
风萧萧握剑一扭,旋出了一股劲风,道:“那就要看老仙客不客气了!”
丁春秋好一会儿才强压下了怒火,一拂羽扇,哈哈笑道:“好,好,好!”
风萧萧见他服软,轻笑一声,也不言语了,看在萧峰的面上,他可以作作姿态,可真要为了薛慕华一伙人,去和这等高手拼个你死我活……他还嫌敌手不够多么?
“函谷八贤”本来还战战兢兢的摆开了架势,但见他三两句就逼得师门大敌服软,立时找到了主心骨,面色放松,皆想道:“恩师虽然武功不如丁老贼,但合上巫神那位,断无失败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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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你方唱罢
密松林中,细叶森森,风过有痕,人却无声。
一群人摒住了呼吸,围视着那小小的一方棋盘。
白子晶莹、黑子黝亮,仿佛有一股神秘的磁力,将众人的目光尽吸其中。
棋子缓缓而落,并未落向棋盘,而是落入心间。
勾动着每一个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贪婪……
渐渐迷失……
这是一座水泄不通的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注一)
越是心思繁杂之人,越是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反倒身在局中的段誉只是苦思,并未沦陷,良久之后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他对面那名矮瘦的干瘪老头儿面上毫无胜利的喜悦,神色惨然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连说四声可惜,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薛慕华见一局完毕,赶忙凑过去耳畔一阵低语。
那干瘪老头儿顺着他望去,一瞅见玄铁剑,仿佛被闪电劈中一般,身子霍然弹起。
丁春秋远远站在一旁,仰头向天,神情甚是傲慢,,见状一声冷哼,没有一丝被风萧萧逼住的窘迫。
苏星河斜眼向他一睨,转向风萧萧拱手道:“风师兄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褚、古、傅、朱四大宫卫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皆想道:“风萧萧这家伙竟然是聪辩先生的师兄?”
他们对中原武林的典故了解甚多,深知这位聪辩先生武功高绝,医卜星象、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涉猎甚广,早年间曾大有名望。近几十年虽然没在江湖中走动,想来功力只会越发的深厚,如果与之为敌,必是劲敌。
段延庆同样讶异非常。寻思道:“这位聪辩先生来历神秘,任谁也不知他师门为何,没想到竟是风老三的师弟……不知他们是何门派,其中又有多少高手?”
段誉“啊”了一声,颇有些惊惧,但转目瞧见木婉清,心中又是一喜。
这个珍珑棋局,他曾在无量山石洞中见过,是以认为这位聪辩先生,必与洞中的神仙姊姊有甚渊源。如此一想,岂不是也与风萧萧大有关联么?
寻思道:“婉妹和他关系很好,待会儿瞅得了机会,我悄悄地去求她打听一下。”
木婉清美目中闪动着复杂,垂首避开段誉的目光。暗道:“我这呆子哥哥干嘛看着我笑,我们是兄妹,没可能了……他是想我了么?”
萧峰原为丐帮帮主,中原武林之事少有不知,像苏星河这等前辈名宿,自是早有耳闻,晓得是和丐帮上代的汪帮主是同一辈人。惊异的想道:“我这兄弟来头不小啊!”
风萧萧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向棋局,一直在打量着那三间古怪的木屋,盘算着该怎么进去,才不会被人搅扰,见苏星河朝他行礼,口称师兄。知其定是将他当成风雪儿的后人了。
心中甚是不爽,但人家好歹颇为有礼,只得抱拳道:“苏老先生客气,风某对前事所知不多,不敢枉自尊大。”
苏星河见他语气疏远。心中一沉,待听到后面,又急忙问道:“风师叔她……她没曾提起过我师傅么?”
风萧萧登时醋意涌动,暗暗压下了心中的郁气,笑道:“倒是不多,不知无崖子前辈可还安好?晚辈也好拜见一番。”
苏星河敛目低垂,一时沉默不语。
丁春秋目中却精光爆亮,死死的定在他的面上,喝问道:“这老贼还没死吗?”
苏星河冷冷的抬头看去,缓缓道:“聋哑老人今日不聋不哑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
丁春秋道:“妙极!你自毁誓言,是自己要寻死,须怪我不得。”
苏星河不理他,随手提起一块大石,放在身畔,道:“风师兄请坐。”
这大石足有二三百斤,方圆不小,比他干瘦的身躯大上两倍有余,他却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功力着实了得。
段延庆心中一凛,想要举起这样一块大石,并不困难,他也能够做到,但想要如此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好似搬动一个木制的小板凳一般,那就非要全力运功不可,惊讶的想道:“旁的不知,但单论内力,这位聪辩先生就比我只高不低。”
褚、古、傅、朱四大宫卫更是吓了一大跳。
褚万里一把扯住段誉,低声道:“世子,此处万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吧!”
四人自诩武功不低,可这一手,他们谁都做不到,四个人加起来都不行,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厉害的风萧萧,一旦冲他们发难,只怕几人连一招都之挡不住。
段誉还指望着打听神仙姐姐的消息呢,怎肯离开,一个劲的摇头,道:“婉妹还在风萧萧那魔头手里,我们怎能离开?”
褚万里心道:“一个私生女而已,哪有你这个唯一的世子要紧。”,
褚、古、傅、朱四人虽然暗里都不将段正淳的这个私生女儿当回事,但打死他们也不敢明着反驳,只能一阵的面面相觑。
幸好方才段延庆到来之时,他们就已经派人去向王爷求援,或许不久之后便能赶来,倒也不急着逃走。
风萧萧行将上前,向苏星河道了声“多谢”,然后缓缓坐下。
丁春秋见两人坐到一块儿,面上自是罩起了一层浓雾般的阴霾,随即被手中的羽扇拂走,哈哈一笑,不再作声了。
苏星河一指面前的棋盘,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
风萧萧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轻摇头。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回道:“我对于弈棋一道,只是粗通而已,能看不能下……”。将头一转,望向侧方松林,笑道:“不过吐蕃国的大轮明王却是尤善此道,不如让他来试试。”
枝叶微动,清风飒然,鸠摩智忽地立到了棋盘旁边,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合十向场中诸人一一行礼。道:“风施主缪赞了,弈棋一道,博大精深,小僧何敢言善。”
苏星河见他轻功如此高绝,又惊又喜。回礼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欣喜。”
鸠摩智微微一笑,道:“慕容公子,也请现身吧!”
慕容复带着轻朗的笑声,从松林中转了出来。
王语嫣等人跟在后面。
段誉一看见她,连魂都飞出了体外,荡荡飘飘的被勾引走了。身随魂动,不知不觉的就迎了上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望着英姿飒爽的慕容复,一阵的自惭形秽。
木婉清一直在偷偷瞧他,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又嫉又妒,气不打一处来。
风萧萧却寻思道:“这两人鬼鬼祟祟的磨蹭了这么半天才过来,不知道再商量什么?有没有针对我。”
慕容复和众人一通见礼,态度恭谦、风度翩翩、俊雅清贵,世家风范表露无疑。
就连丁春秋都和他搭上了几句客气话。
苏星河一见之下。更是欣喜,忙招呼他到棋盘前坐下。
慕容复轻笑着走来,捻起一颗白子,下入棋盘之中。
鸠摩智走到另一侧,微笑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冲苏星河一礼,却是捻起了一颗白子,下入了棋盘之中。
苏星河毫无不满,轻轻捻须,暗暗点头。
白子这一着,下得十分巧妙,大有冲破角落,转向大局的模样。
黑子更是应对得当,借棋盘上原有的珍珑之势,强行将白子打压了回去,倒好似研究过许久一般。
慕容复捻子略一沉吟,又下了一步,道:“未必便输于你。”
鸠摩智跟着下了一子。
你来我往,片刻之间,双方各下了十余子。
只不过慕容复越下越慢,鸠摩智却越下越快。
又过得十余招,慕容复额上冷汗乍起,目光极凝。
鸠摩智哈哈一笑,道:“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
风萧萧恍然,看来慕容复确实是想借助吐蕃的势力复国,鸠摩智却不大看好他,这是借棋婉拒。
慕容复闻听此言,凝聚到了极点的目光突然一散,失去了焦点,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双肩轻晃,好似站立不稳。
风萧萧蓦地侧头,瞧向了丁春秋。
只见丁春秋目中幽光隐隐,狠厉似狼,又诡异似鬼火一般,嘴唇微微开合,显然是在传音入密。
风萧萧大是诧异,心中叫道:“移魂大法!”,仔细一看,又琢磨着不像。
“移魂大法”不像是武功,反倒是像道家的神通一般,但根子里还是由内力所推动,其实颇有形迹,必须双目凝视,而且仍是内力的比拼,别说遇上相差不多的对手,就算功力相差颇大,也很费劲才能制服。
可不像丁春秋这般,只要人心撼动,就能趁虚而入,若非风萧萧有心,特意看去,旁人绝难察觉。
慕容复双目失神,突然大叫一声,反手抽出腰畔长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王语嫣、包不同等人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见状惊叫出声,但谁也救之不及。
段誉见王语嫣花容失色,慌忙伸手虚点,只是他内力全被风萧萧吸得一干二净,半道剑气都使不出来了。
风萧萧自是来得及出手,但为何要救?
眼看慕容复丧命在即,他手中的长剑倏然脱出,“呼呼”的在半空旋转了几圈,“噗”地插入了身侧地面之中。
“擒龙功!”,风萧萧先是一惊,但很快想道:“不错,有阿朱在旁,大哥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复自刎而死。”
这一手,立时技惊全场。
丁春秋正在凝神施功,这一下仿佛疾奏中的琴弦突然绷断,吓得他连退数步。
鸠摩智智慧过人,而且也会惑人之法,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却事不关己,微笑不语,此时目光中满是不能置信,怔怔的望着萧峰,心思急转,杀意隐而不露。
慕容复空着双手,满身冷汗,兀自喘息不已。
王语嫣上前拉住他的手,连连摇晃,叫道:“表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
慕容复惊魂未定的不住摇头,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包不同侧眼一瞟,嚷道:“是星宿老怪在旁施展邪法,公子,千万小心!”
王语嫣流泪道:“是萧大哥出手救了你。”
慕容复一呆,思绪转了几转,将手从她手中挣脱,反手拔出插入地中的长剑,向丁春秋横了一眼,然后走到萧峰面前行礼道:“萧兄救我一命,大恩必当厚报。”
萧峰摆手道:“诶,慕容公子客气了。”
慕容复待要说话,松林中突地一阵细密的“哗哗”急响,二三十人狼狈不堪的奔逃出来。
一群人瞧见丁春秋,登时大呼小叫,将本来幽静的小谷闹得好似闹市一般。
“哈哈,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让你们这些少林的秃驴瞧瞧我星宿派的手段。”
“尔等少林秃驴,岂敢冒犯咱们星宿派?”
“还不快向星宿老仙跪地求饶,否则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他老人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上下古今的英雄好汉,无不望风披靡,区区几个少林秃驴,还不快滚过来受死。”
七八名少林僧众缓缓走出,当先两僧风萧萧认得,正是当日在聚贤庄和他交过手的少林玄难、玄寂。
“贫僧少林玄难,这是我师弟玄寂。”,玄难合十道:“星宿海丁老先生,久仰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
丁春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微一皱眉,道:“不敢,少林达摩院首座‘袖里乾坤’驰名天下,老夫也是久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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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城里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出至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俺其实不知原句出至哪里,只是从这部电视剧知晓的。
暴露年龄系列,^_^!
喜欢看网文的书友,就不要去看这部电视剧或者书了。
俺保证,虽然很好,但很虐~~~
这位老先生很是幽默中带着讽刺的,比如俺就喜欢这句:“有一种人的理财学不过是借债不还,所以有一种人的道学,只是教训旁人,并非自己有什么道德。”
第六十九章 形势渐危
玄难说道:“说来惭愧,老衲有一位慧净师侄,只因敝寺失于教诲,多犯清规戒律,一年多前擅自出寺,做下了不少恶事。敝寺方丈师兄派人到处寻访,好不容易才得知,不想他是投入了丁老先生门下。”
丁春秋哈哈笑道:“你这慧净师侄在昆仑山中,花了好大力气,才捉到一条冰蚕,投献于我,想要拜入门下。我虽婉言相拒,但耐不住他苦苦哀求,这才应允下来。”
星宿众人登时精神一震,大拍马屁。
“天下武林,都是源出于我星宿一派,只有星宿派的武功,才是真正正统,此外尽是邪魔外道。”
“慧净师弟弃暗投明,我们欢迎之至!”
“狗屁少林,不学星宿派武功,终不免是牛鬼蛇神,自取灭亡。”
场中褚人不知内情,皆为少林抱屈,怒视丁春秋的蛮横。
须知未经原本师门的应允,就擅自改投他派,是武林中最大的忌讳,不论何门何派,对此种叛门之人,都是严惩不贷,若是稍有反抗,必定不死不休。
风萧萧的记忆中有这么一段,撇嘴想道:“少林当真能耐,将慧净做得恶事一推二五六,全推到了丁春秋身上。丁春秋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敢推,他就敢接,一个‘苦苦哀求’,扫尽了少林的面子。”
少林众僧一齐合十,口诵佛号。
玄难微微皱眉,道:“慧净竹背弃本门,该当让贫僧带他回寺,让方丈师兄发落。本门依正道行事,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还望丁老先生予以成全。”
慕容复接口道:“丁老先生,你属西域门派,却到中原来耀武扬威,视少林于无物。区区姑苏慕容复今日想领教阁下高招,就算死于老先生掌下,也算为中原武林尽了一份微力,虽死犹荣。”
他这一段话。就是说给少林众僧听的,不但能结下莫大的善缘,也能报了方才被邪法迷惑之仇。
星宿众人猛地跳将出来,喝骂不休。
“哪来的黄口小儿,不自量力之极!”
“星宿老仙是甚么身份,怎屑与你动手?你如不悔悟,立即向星宿老仙跪地求饶,日后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星宿老仙见你是后生小辈,先让你三招!”
玄难无视他们的呱噪,向慕容复合十说道:“贫僧的玄痛师弟奉方丈法谕。前往江南燕子坞慕容施主府上,恭呈请帖,这是敝寺第三次派人前往燕子坞。贫僧却在这里与慕容施主邂逅相逢,缘法不浅。”
慕容复一整面色,说道:“在下定会亲上贵寺拜佛。向少林诸位高僧说明种种误会。”
玄难心道:“你说‘种种误会’,难道玄悲师兄不是你害死的?”
慕容复瞥了一眼段誉,继续道:“在下不久前方才得知,大理镇南王也在调查玄悲大师于身戒寺圆寂一事,其中颇有疑点,这位段公子乃是镇南王世子,或许知道些原委。”
段誉一双眼睛全放在王语嫣身上。对旁事充耳不闻。
王语嫣的美目却始终没须臾离开过慕容复,这时才转过头来。
段誉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王语嫣瞧见他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红,轻轻叫道:“段公子,段公子。表哥正问你话呢!”
段誉心花怒放,心道:“她和我说话了,声音真好听!我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好?”
慕容复向他瞪了几眼,再次问道:“段公子,令尊镇南王可有说过么?”,这一次。微微提起了内力,随声送出。
段誉倏然回神,眨着眼问道:“什么?”
慕容复暗暗生恼,面上却带着微笑,不急不缓,又复述了一遍。
段誉“唔,唔”了两声,道:“不错,家父前些时日已经查明,玄悲大师之死其中疑点甚多,这个风……风萧萧当日曾在身戒寺中挂单,之后随玄悲大师一起的两位少林僧人死时,他也在旁,这事褚大哥等人都可作证,家父已然来到了中原,准备不日拜会少林,向少林方丈说明此事。”
褚万里等四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风萧萧的脸色,一同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玄悲合十喧了声佛号,道:“大理镇南王为敝寺劳苦奔波,贫僧代方丈师兄谢过!”
少林众僧一齐躬身行礼。
段誉回礼笑道:“分内之事,大师客气了!”
玄悲点了点头,侧过身体,厉声问道:“风施主,你可有话说?”
风萧萧嗤嗤笑道:“我若说是,你们就不能活着离开了,我若说不是,你们肯定不信,还是不能活着离开,左右都是个死,可惜,可惜!”
鸠摩智笑道:“阿弥陀佛,天下佛门是一家,少林既有难,小僧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慕容公子,你呢?”
慕容复肃然道:“事关在下的清白,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丁春秋似笑非笑的挥动着羽扇,胸前白须轻飘,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南海鳄神哈哈笑道:“风老三,你要倒大霉了,还不快求求老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哎呦,老大你干嘛又打我的脑袋。”
段延庆伸杖在地上写道:“闭嘴!静观其变,莫要插手。”
风萧萧见众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反倒轻笑一声,问道:“好呀,谁先上?”
苏星河这时抬手一挥,拍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他身前前尘土飞扬,显出了一个大坑。
众人吃了一惊,皆都转目望去。
苏星河大声道:“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那是无妨,若有后殃,也是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来捣乱棋局,渎亵了先师毕生的心血,纵然人多势众,嘿嘿,老夫虽然又聋又哑,却也要誓死周旋到底。”
丁春秋阴阳怪气的道:“是了,老贼这一辈子,就惦记着那个女人,你不帮她的后人,还能帮谁?”
鸠摩智轻笑道:“如果苏老先生是中立之人,我等自无话可说,可是假借棋局之名,一心偏帮风施主,未免有失公允啊!”
风萧萧笑嘻嘻的道:“区区几个少林僧人,我放过又何妨,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莫非以为我不敢拿你俩开刀么?”
鸠摩智毫不在意的道:“小僧虽是武功低微,但自认还有些自保之力。”
丁春秋轻舞着羽扇,微笑不语。
第七十章 狼狈为奸
风萧萧环视周遭。
但见鸠摩智和丁春秋皆是成竹在胸,一副吃定你的模样。
慕容复目光轻闪,不知在盘算什么。
玄悲略一思索,摇头道:“事关重大,贫僧不能做主,必须回寺禀明方丈师兄,再定行止。”
风萧萧鼓掌笑道:“堂堂少林寺,正道砥柱,当然不能和一众邪魔外道合力,这是等着咱们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呢!明王,你可没借口搅乱了。”
鸠摩智温声道:“少林众位高僧向来慈悲为怀,小僧也并非无礼之人,风施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么?”,风萧萧见玄悲不欲插手,心中顿舒,语气强硬道:“明王的为人,我还算清楚。我的为人嘛,明王也该明白。可别将事做绝,免得风大闪了腰,雨大滑了脚。”
只要少林玄悲、玄寂两人不掺和,有萧峰与苏星河相助,以三对三,他稳赢不输。
鸠摩智毫不恼怒,微笑道:“小僧身子骨还算硬朗,就算风疾雨骤,也能勉强蹚上一蹚。”
风萧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向丁春秋斜视道:“丁老怪,今天有我在,你什么戏都没得唱了,还不快滚!”
薛慕华等人登时喜形于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知道他毕竟站到了自己这一边,可不像之前的不冷不热、爱搭不理。
众星宿门自是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此起彼伏。
丁春秋气得浑身直颤,白须乱飘、羽扇急抖,好一会儿才嘿嘿笑道:“好,好,好,小子,你真有种,竟敢和老仙我这般说话。”
苏星河站起身。到了风萧萧身侧,缓缓道:“‘巫神’一脉,自先师起,就和本门亲密无间。算不得外人。丁春秋你这叛徒,师门败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此处就是你的死地!”
这一下,丁春秋就算再有顾忌,面子上也拉不下了,身形一闪,口中“滋”的一叫,挥扇旋出一阵疾风。
苏星河双掌一扬,气势陡起。双袖充斥气劲,圆直成筒,蓦地掌风前卷,犹如浊浪排空。
丁春秋哂然一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右手羽扇轻挥。
两股劲力遥遥相击,“啵”的轻响,空气肉眼可见的微微震颤。
苏星河双掌平举前撑,突然好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顶了一下,脚下“嚓”的一声长响,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了两道深痕。整个人滑退半丈有余,才复停住。
星宿门下弟子颂扬之声早已响成一片:“星宿老仙举重若轻,神功盖世,今日教你们大开眼界。”
“我师父意在教训旁人,这才慢慢催运神功,否则早已一举将这姓苏的老儿诛灭了。”
“有谁不服。待会不妨一个个来尝尝星宿老仙神功的滋味。”
“你们胆怯,就算联手而上,那也不妨!”
这些人马屁太过,让鸠摩智、慕容复、段延庆等皆是心生不满,心中均想。倘若我们几人这时联手而上,向丁春秋围攻,星宿老怪虽然厉害,也抵不住几位高手的合力。
风萧萧暗暗摇头,心道:“苏星河明知自己内力颇有不如,为何还非用硬碰硬的劈空掌力,逍遥派的绝技可是不少,像什么‘天山六阳掌’,‘逍遥折梅手’什么的,应该足以弥补功力的不足,难道他是不会么?”
转念又恍然的想道:“是了,丁老怪浑身是毒,又会‘化功大法’,苏星河只怕连近身都不敢,除了遥向而击之外,也别无他法。”
苏星河与丁春秋隔空相斗,两人中间仿佛推着一堵气墙,相拒丈余。
只不过苏星河的衣袍中鼓满了气劲,干瘦的身子都变大了几分,直如涨满风力的船帆。
丁春秋却谈笑自若,衣袖轻挥,似乎漫不经心。
劲力凌空互抵,消耗最是巨大不过。
苏星河渐渐支撑不住,双脚一错,往旁避开,不欲再硬抗,准备游斗。
薛慕华等人见得师傅落入下风,自是焦心不已,围到了风萧萧身侧,连连恳求。
风萧萧摆手道:“苏师兄暂时无妨,稍安勿躁。”
他方才听到了“冰蚕”一事,心中就有些狐疑,记忆中这玩意无比寒毒,被游坦之吸收炼化后威力巨大,掌力阴毒到了极点。
这世没了游坦之,不知会不会被丁春秋给炼化了,可不能一不小心就被这老怪阴了。
薛慕华等“函谷八贤”,见风萧萧改口称苏星河为师兄,心中稍定,皆目不转睛的望向激斗中的两人。
风萧萧观看了半晌,没见丁春秋的掌力有何出奇之处,眼见苏星河额上汗起,知道不能再久拖了,忽地横剑一旋,身形飞跃,拉出一长串的残影,不声不响的疾冲而去。
慕容复面现不屑,显然瞧不上他出手偷袭。
鸠摩智哑然失笑,双目精光时敛时放,显然在考虑该不该出手掺和。
毕竟方才苏星河已经讲明,此乃他门内之事,外人确实无借口插手其中。
反倒是萧峰不甚在意,既然为敌,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义气、道义只是和兄弟、朋友才讲的。
丁春秋虽然早有准备,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风萧萧,但也没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右手羽扇急忙横向一划拉。
“咔嚓”,侧方的一颗松树应声半截而断,“噗”的一响,左手跟着拍上树干。
松干的掌印上腾地冒出了一股黑烟,眨眼间一道黄澄澄的火蛇,沿干盘旋而上,霎时变成了一条仰头向天怒吼的火龙,周身“噼啪”着火星四方乱溅,威势十足蹿腾而来。
星宿派门人兴奋的大呼小叫,直道老仙当真是星宿下凡,操龙控凤也不过是在反手之间。
风萧萧眼见火龙来袭,笑道:“故弄玄虚!”,玄铁剑扫向身前,蛮力一击。
火龙顿时被“嘭”地震成了粉碎,短短一瞬。半空漫布的星火浮动,反向撒去。
丁春秋本来颇为得意这一手的声势惊人,此时面上的微笑凝固,冷哼一声。羽扇卷起了一阵狂风,将星火四方卷散。
黝黑透红的巨剑,轻灵的半空划动,寸寸而来,分明还未至,却已然沉重的压到了心头,冲破了星火之幕,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丁春秋如遭重负,仿佛身处稠密的蛛网之中,难以移动分毫。自是惊骇欲绝。
他太过轻敌,还以为风萧萧和之前一般的水准,现在再想提起全力已是来之不及,羽扇在前,左掌在后。奋力推出,指望着能稍微阻上一阻,拼着受伤,也好过被一剑两截。
萧峰暗暗点头,心中叹道:“我这兄弟的天赋何止是惊人,每次比斗,他都大有精进。实在令人惊叹不已,这一剑的威力,比之几天前都是进步不小,只怕再过旬日,我就远非他的对手了。”
鸠摩智更是诧异,往先风萧萧还要靠着“凌波微步”才能自保。不久之后,就能追得他仓惶而逃,功力增长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他之前从“还施水阁”里得到了“小无相功”全本,一练之下。自是大喜过望。
此功威力巨大不说,而且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无论是何种武功,都能手到擒来,毫无滞碍的使出,甚至更胜原版。
他本还想仗着此功,向风萧萧找回之前的场子,可如今一见,不由心惊道:“‘北冥神功’果然堪称绝世,我一定要想法子弄到手里。只是以我如今的实力,顶多和他不相上下,哪里能奈何得了?”
顿了顿,又想道:“不行,定要想出个法子……就算得不到‘北冥神功’,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此地,否则他功力增加这般迅速,要是再过些时日,我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了?”
鸠摩智杀心大起,慕容复却在患得患失。
他既想拉拢这等高手,又不愿开罪少林寺,更不想站到中原武林的对立面上去。
鸠摩智微微侧头,冲他一阵耳语。
慕容复双目精光一闪,不能置信的低声问道:“国师此言当真,确实?”
鸠摩智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断然无虚。”
慕容复略一思索,右手突地紧握成拳,身侧虚虚一锤,道:“好,一切全听国师吩咐。”
鸠摩智微微一笑,目光转回场中。
丁春秋右手的羽扇,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扇柄,左手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及胸的白须只剩下半截,头发也变的散乱不堪,不过面色依然红润,突然瞅准时机,哈哈一笑,扇柄前点,一掌疾拍。
风萧萧却面色愁苦,好似右腿受了重伤,根本避让不开,只能横剑拦挡。
剑掌“嘭”的交击,霍然弹开。
玄铁剑剑面凝出一层泛蓝的白霜,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一般,直溯向剑柄。
风萧萧拖着右腿,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星宿派门人精神一震,高声喧哗不止,大拍丁春秋的马屁。
丁春秋微笑道:“小子,你就算用内力护住内腑又能如何,老夫这冰霜之毒,早晚会渗入你的骨髓,让你生不如死……还不快跪地求饶,老夫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苏星河惶急急的冲来救援,却被他轻易的挥掌推开了。
木婉清早已大急,连连让萧峰上前相助。
萧峰小声道:“兄弟他向我使了眼色,想必自有打算,再等等,再等等……”
木婉清毕竟信他,只得按捺住性子,沉心望去。
第七十一章 工于心计
丁春秋显然已经吸收了至寒至毒的冰蚕,每一掌都带着酷寒入骨的冰力,竟可以显形于体外,将空气中的水雾结成泛蓝的冰晶,显然还带着剧毒。
风萧萧眉头蹙起,面色疾苦,拖着右腿,左支右挡,好似陷入了危难之境,其实心中早已笑开了花。
丁春秋方才为了保命,便突然使出此掌,劲风冷冽喷涌,道道布于身前。
风萧萧登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掌心刺痛,玄铁剑陡然冰得难以把握,阴寒的内力顺着剑身侵入体内。
他虽是勉力挥剑,将丁春秋强行迫开,却周身僵硬,再也无法追击。
脑中念头一转,忽地运起“九阳神功”。
短短一瞬,侵入体内阴寒的如火浇油,猛地迸发。
寒意顿散,全身暖洋洋的,让他好生舒爽,几乎忍不住呻吟出声。
风萧萧这才想起,自己身负的“九阳神功”是天下所有阴毒内力的克星,只要有阴寒的内力侵入体内,就能运起此功,将其当成燃料一般,寒气越多、越重,火烧得就越旺,内力增加得越快。
当年张无忌不过修炼短短五年,内力便无比深厚,全在于将集蓄于体内多年的寒毒,尽数转化成了自身的内力。
丁春秋自是不知自己在风萧萧的眼中,全然成了一个香甜可口的人参果,大为得意的连连出掌,心中喜道:“那慧净和尚说这冰蚕得自昆仑山之巅。很好,那边既出过一条,当然也有两条、三条,若是能再寻得几条,天下何人是我的对手?”
须知冰蚕天生就具有最厉害的剧毒,更是天下至寒之物,是修炼阴毒内力的最好补品,既能大幅增涨内力,还带有剧毒。简直像是为他量身而造。
他一路上都在将此冰蚕炼化,自是功力大涨,内力骤增,而且都不用刻意行功。掌中就天然带上了猛烈的寒毒。
方才一直隐忍不用,就是为了出奇制胜,阴风萧萧一把,果然一击而成,紧跟着掌力凌空一拍,击中了风萧萧的右腿,立时扭转了劣势,反败为胜,占尽了上风。
风萧萧装模作样,不住的诱使丁春秋出掌。可是一掌之中又能蕴含多少的内力,简直如隔靴搔痒,让他心痒难耐,寻思道:“我装得再像,时间一久。也定会被瞧出破绽,得想出个好法子。如能将他一举擒获,吸干他的内力,可比段誉还要大补。”
只是丁春秋功力比他只高不低,就算内力全然被他所克制,杀之容易,想要生擒。难度何止高出百倍,一时无甚好办法。
鸠摩智正在懊悔不已,早知丁春秋这般厉害,他也不必向慕容复许下重诺了,可是目光一凝,察觉出不妥。心道:“风萧萧可会‘六脉神剑’,方才那个空档,分明可以乘隙射出剑气,足以将形势逆转。莫非是他真是中毒太深,正在全力护住内腑?”
他心下有疑。转目而视,见萧峰虽然看得专注,却没多少紧张的神情,反倒是一旁的木婉清无比焦急,娥眉蹙起,长长的睫毛微颤,娇躯欲动而未动,一副很是按捺不住的模样。
鸠摩智身形一闪,拦到了两人面前,道:“萧施主,此乃他门内事,你可不便插手。”
他这番举动,倒似像发觉萧峰正想出手,所以才进行拦阻。
萧峰根本就一动未动,心道:“风兄弟之前说得没错,这和尚面上温雅,心思却甚为不良,极是工于心计,竟然想先一步将路堵死,可我萧峰顶天立地,只求无愧于心,又岂是拘泥之人。”
于是朗声道:“我和风兄弟结义之时,曾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兄弟有难,萧峰焉能袖手旁观?”
“阿弥陀佛!”,鸠摩智摇了摇头,合十道:“萧施主一意孤行,就怪不得小僧拦阻了。”
萧峰微微一笑,道:“大师想要拦阻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鸠摩智侧头一瞥,道:“眼见风施主败亡,只在转瞬之间,小僧自知武功低微,但也会尽力而为。”
萧峰沉声道:“以风兄弟的武功,就算想败,也没那么容易。”
木婉清不知原委,还真当萧峰是正欲相救,却被给他拦住了,瞧见风萧萧行动越缓,好似将要不支,心中大急,想道:“我过去向那老怪射上几箭,干扰一下也好,只要离得远些,想来不会有碍。”
她自知武功不高,绝难插入高手的争斗之中,只盼着能让丁春秋缓上一招,既不至于让风萧萧分心维护她,还能有机会撤开。
鸠摩智见她的神色越发的急迫,目光轻闪,暗叫得计,温和的声音略带磁性,缓缓道:“萧施主说得不错,以风施主的武功,自是难败,可惜他一招不甚,伤了右腿,好似还中了剧毒,如能腾出手来逼毒,那还有救,否则再过片刻,只怕……”
木婉清猛一跺脚,急急前奔。
萧峰吃了一惊,身形一跃,探手抓去。
鸠摩智道:“萧施主莫要妄动!”,同时右手反削,一记火焰刀。
萧峰立时猜到了他的打算,怒喝一声,双脚一错,往旁避开,同时左手向木婉清背心虚抓,使出了“擒龙功”,送出了一股内力,想要将她抓回。
鸠摩智同样伸出左手,侧向前抓,右掌一挥,又削出了一道灼热的刀气。
萧峰惊道:“控鹤功!”
鸠摩智是早有准备,内力后发先至,将木婉清往旁稍拽,避开了“擒龙功”的拉扯。
萧峰一把抓空,顺势旋身,避开了刀气,反手横劈,一招“神龙摆尾”。
这一掌简简单单,却突如其来,直如奔雷天降,快到不可思议。
鸠摩智双掌前后一扬。
“砰砰”两声闷响,地面巨震,尘土、草根飞扬。
两人周身起了一震尘雾,身形忽分。
鸠摩智“砰砰砰”的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蹬出了一个深坑。
萧峰不顾胸口郁闷,急往木婉琴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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