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李世民:观音婢,我们怎么才能勾住子安的心思
长孙顺德自己在那里喊了一会就不喊了,因为他发现自家这个身为宰辅,深受陛下器重的大侄子一点面子都没给,连点回应都没有。
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然后就看到自家大侄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跟看猴戏似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
讪讪地重新坐了回去,干咳一声,重新做回自己的坐位,端起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下意识地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贤侄,都怪我一时糊涂,方才错信了那崔家小辈——你向来主意多,这次可一定要给帮我一把啊……”
长孙无忌:……
当初问你借钱用途的时候,你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半分,现在才想起这个?
但凡你露点口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不过这到底是自家长辈,长孙无忌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心上捅刀子。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了一句。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也没有办法,想要解决,恐怕还得去求那个王子安……”
长孙顺德猛然抬起头来。
“你,你是说,这都是王子安那个黄毛孺子干的好事?王子安,竟然敢坑害我们长孙家的人,我跟他个竖子没完!”
长孙无忌:……
“算了,正好我要找他
形势比人强,长孙顺德自己喊了几嗓子就没劲了。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最后也只能臊眉耷眼地低着头,备上丰厚的礼品,跟在长孙无忌后面,去找王子安这个小辈求——咳,商量去了。
当然,王子安并不知道这个。
因为,此时他正乐呵呵地逗着两个小丫头。
武则天和小兕子乖乖地跪坐在他的左右,看他弹琵琶。王子安一边随意地拨弄着,一边顺带稍稍解释了一下的乐理知识。
没别的,闲着也是闲着,逗着孩子玩呗。
可讲着,讲着,就觉得周围氛围有些不对,一抬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正在烹茶著名,或是悠然垂钓,又或者是兴之所至,随意指点几位年轻学子学的的老家伙都安静下来,包括李渊和李世民一家子也都围拢过来。
长孙皇后毕竟是老丈母娘,虽然激动,还算矜持,张婕妤身为“大嫂”,就完全没这个负担了。
盯着自家丈夫这个小兄弟,两眼放光。
孔灵儿的眼里,心里,则完全已经被眼前这个温润如玉,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占满。
随着王子安看似随意的拨动琴弦,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巍峨绵延的春山。东方破晓,白雪皑皑的山壁上,瞬间渲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如少女脸上醉人的光泽。
有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汇成潺潺的小溪,溪水随着山势曲折流下,错落有致,发出美妙的声音。
这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但空灵纯净,冷冽寂静中又藏着春天已经到来的勃勃生机。
宛若天籁!
这一定又是王公子自己谱写的新曲!
也只有王公子这种性情才华,才能谱写出这种曲调优美,不染尘埃的经典。
王子安手上不由动作一直滞,扭过头来,笑呵呵地环顾了一眼众人。
“干嘛呢,搞这么严肃——”
说着,伸手揉了揉武则天的小脑袋,推几而起。
见他停下来,一群老家伙顿时忍不住了。
“子安,你刚才弹的莫非又你是谱的新曲子,听上去空灵旷远,如高山巍峨,白雪皑皑,却由于冰冷严寒中又透露着一股春天即将来临的气息,冰雪消融,溪水潺潺,宛若即将破晓的春山……”
孔颖达老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回味的神色。
李纲和虞世南等人,也不由捋着胡须,眯着昏花的老眼,连连点头。
王子安笑了笑,摆了摆手,也没兴趣解释这个。
“拾人牙慧罢了……”
所有人:……
又来这一套!
算了,你说拾人牙慧就拾人牙慧。
大家都熟悉他这做派了,也懒得再跟他争执这个。
人家不愿意出名,你还能怎么办?
“子安兄弟,可有曲名?”
张婕妤笑靥如花。
她本身就是此道好手,对这首曲子也是真的喜欢。
“雪山春晓……”
王子安笑呵呵地回了一句。
“雪山春晓——好名字啊,好名字,恰如其分,曲如其名……”
孔颖达忍不住击节赞叹。
李渊也不由连连点头,这个已经变成自己孙女婿的小兄弟,这才情真的是没地说啊。只有李世民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不由心中一动,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正和几位老先生说话的王子安,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见猎心喜。
张婕妤硬是仗着老嫂子的身份,赖着王子安当场给他写了《雪山春晓》的曲谱,又署上长安侯王子安的大名,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半天,这喜滋滋地准备收了起来。
“师伯母且慢——”
就在此时,站在一旁看乖乖看热闹的武则天忽然从一旁跳了出来。
张婕妤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小姑娘。
她倒是知道,这是王子安家的小徒弟,应国公武士彟家的小姑娘。
“师伯母,有谱无印,岂不遗憾?不如我给您用上师父的印章如何——”
说着,这丫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印章,冲着王子安得意地举了举。
王子安:……
这还是前几天虞世南上门求字的时候送的,他用了一次之后,就随手给扔书房里了,没想到这个丫头今天竟然给偷偷带出来了。
张婕妤一看大喜过望,赶紧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乐谱铺到几案上,武则天张着小口,用力的哈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摁了上去。
有了王子安的署名,有了王子安的用印,整个乐谱的收藏价值瞬间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不用看张婕妤如花的笑靥了,只看周围一群老家伙脸上艳羡的神色就知道这份乐谱有多少的诱人了。
李渊见状,也乐呵呵地把自己已经收到怀里的《咏柳》掏了出来。
“来丫头,帮老夫也摁上一个——”
眼看着李渊拿着王子安的手迹,用上了王子安的印章,李纲满脸的幽怨啊,恨不得冲上去再给他抢回来。
举行诗会,岂能没有宴会。
作为东道主孔家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缺了礼数,午宴准备的很充分,虽然是在户外,但各种酒水美食流水一样端上来,并没有丝毫应付的意思。
李世民原本还想拉着王子安坐到一起,他现在很想跟王子安一起分享一下成功狙击崔氏香料市场的喜悦,顺带提前庆祝一下马上要收割的财富。
但被李渊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
“子安,这些都是我大唐的青年才俊,你们年轻人坐一起吧,不用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了……”
对这个安排,王子安自然喜闻乐见,于是,一抬屁股,坐孔灵儿姑娘那一桌去了。
宴会的气氛也很热烈。
无论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还是在场的年轻士子。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崔子灏、郑观和卢有平,对于王子安这样的身份显贵,惊才绝艳的人物,很多人别说争强斗胜,甚至兴起嫉妒念头的资格都没有。
无论是身份,还是才华。
对于他们来讲,王子安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当没有了这份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大家的心态就很简单了,见识甚至是结识一下这种年轻的大佬,留一份善缘,岂不是一桩美事,更何况,还有李纲,虞世南,孔颖达,于志宁,陆德明等这么多的朝廷大佬。
就算是那个不知道身份的老者,虽然看上去跟个老嬷嬷似的,但举止气度也非同凡响,甚至就连一众大佬都有隐隐以其为首的架势,说不定就是哪家的贵人。
老老实实地苟着就对了。
所以,气氛各位的热烈和谐。
后来,很多人见王子安谈笑晏晏,举止随和,甚至有年轻士子,鼓起勇气,尝试着去给王子安敬酒。正和孔灵儿姑娘小声说着话的王子安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来人,非常客气地笑了笑,颔首示意了一下,端起跟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又举了举,以示回敬。
虽然长乐已经成功怀孕,但颖儿和苏苏也在备孕当中,酒该戒还得继续戒。
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让年轻士子喜出望,欢天喜地地举起酒杯,非常豪迈地一饮而尽,然后拱手行礼,然后才脸色涨红地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打飘。
当今驸马,大唐第一大才子,长安侯王子安给自己回敬了!
原本这只是宴会上的一个小插曲,王子安也没往心里去,开玩笑,有孔灵儿这样钟灵毓秀,集美貌与知性于一体的佳人在,哪里有空去理会他们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大家又不熟。
但随即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那位年轻士子的成功举动,明显鼓舞了大家的热情,不少年轻士子,不由纷纷离席,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王子安:……
不由深深反思,我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热情了?
都想找个借口躲到李渊他们那边的桌上去了。
刚要起身,就看到隔壁女桌,竟然有几位娇俏可人的姑娘,竟然也端着酒杯,眼波流转地站起身来,顿时就又坐了回去。
真是岂有此理!
女孩子家家的,竟然也学人家过来蹭热闹,真是太过分了,必须留下来,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王子安觉得,身为偶像,必须当仁不让地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看着被一群年轻男女簇拥在中间的王子安,举止得体,谈笑晏晏,偶尔还会跟周围的年轻来个小互动,引得身边的年轻士子附和大笑,年轻姑娘忍不住花枝乱颤,跟李纲和虞世南等人坐在一起的李渊,不由嘴角上翘,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这臭小子,明明就是个刚刚成亲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却偏偏天天端着一副超然物外,看破红尘的老朽架势,跟我们一群老头子厮混——看现在好了吧,朝气蓬勃,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嘛……”
说着得意地冲身边的几位老先生笑了笑,然后又若不经意地用眼角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陪坐在下首的李世民。
“某些人呢,不能目光短浅,自认为已经抓住了人才就沾沾自喜,就子安这性子,若是再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哪还了得,弄不好,过不几年,就得归隐山林,不理俗世——到时候啊,某些人恐怕肠子悔青了都来不及……”
李世民不由汗颜,尴尬地连连点头。
不过心中却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子安,看着他虽然身处热闹的人群之中,却偏偏有一种飘逸出尘之感的王子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警惕之感。
可别真的退隐山林了!
若不是父亲今日提醒,说不准还真的会犯这个大错误!
必须想办法,加强这臭小子在俗世的羁绊,最好是让这臭小子乐不思蜀,忘了他那该死的师门,彻底放下寻仙问道红尘历练的心思……
怎么牵住他的心才好呢?
低下头,轻声问坐在身边的长孙皇后。
“观音婢,你觉得怎么才能掐死这小子消极避世的苗头……”
长孙皇后正要说话,就见一个青衣小厮快步的走了过来,走到孔颖达跟前俯身行礼。
“启禀家主,薛国公到了……”
所有人不由一怔。
长孙顺德?
他怎么来了?
毕竟,虽然和这位同殿为臣,但向来没有什么交际,而且这位爷也向来不怎么参加这种场合。不过虽然心中疑惑,但身为主人,孔颖达还是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迎接。
谁知,这边刚要起身,就被李渊给叫住了。
“迎什么迎,又不是没腿,自己不会过来嘛——让他自己过来……”
孔颖达:……
腿刚迈出去一半,又苦笑着收了回来了。
太上皇发话,还能怎么办?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不由心中苦笑,低了低头,没敢说话,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触到了李渊的霉头。
至于这其中原因,在场的谁不清楚?
第六百七十一章 谁能忍心伤害一个上门送钱的人呢
来的这位长孙大爷,当初在太上皇手下的时候,也算是一名颇得信赖的得力干将。平定霍邑、攻破临汾,生擒名将屈突通,平定陕县,在大唐建立的过程中,可谓屡建战功。定国后,太上皇论功行赏,拜其为左骁卫大将军,册封薛国公。
不可谓不皇恩晃荡,然而,武德九年,这位却毫不犹豫地调头参加了玄武门之变,给来了一次华丽的背刺,成功地帮助自己的前任君主由陛下荣升为太上皇。
而且这厮还是急先锋,玄武门之变后,带头追杀李建成和李元吉余党,力主赶尽杀绝。李渊有几位亲孙子,就是死在这位薛国公手上的。
虽然不能提,但仇大了去了。
要是待见他,才算邪门了。
前来通禀的小厮不知道李渊的身份,站在原地,有些迟疑地看着孔颖达。孔颖达有些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去做。
太上皇都吩咐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没反对,自己一个当臣子的,还能说啥?
小厮得到吩咐,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非常听话地转身离开了。
李世民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自己和皇后的身份还不能拆穿。
虽然自己和观音婢出门,李君羡在外面安排了暗中护卫的人手,但那是预防突发事件的,可不是用来预防这个的。
毕竟,自己在王子安面前角色扮演这事,也不适合搞得连底下的护卫都知道。
若是万一长孙顺德进来,直接当众给自己来一声“陛下”,那不完犊子了?
可不能让他暴露了自己当今陛下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放下酒壶,忽然用手掌捂住了肚子。
“哎呀,肚子疼——抱歉啊,各位,在下一时有点内急,先失陪片刻,失陪片刻……”
说着,弓着腰,捂着肚子,沿着刚才小厮过来的小路,一溜小跑就追过去了。,三步两步就超过了青衣小厮,蹿到前面去了。
啥也不说了,务必把长孙顺德截在外面,说清楚情况,免得坏了自己大事!
所有人:……
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至于装得这么夸张吗?
就在李世民忙着给自己临时打补丁的时候,长孙无忌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待会进去,切勿在王子安那厮的跟前暴露我的身份,切记,切记——我乃是长孙府上一管事,你跟他姻亲……”
长孙无忌再次不放心地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夫又不是三岁孩童,这点小事儿还需要你反复叮嘱——”
已经在长安侯府扑了个空的长孙顺德,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些心焦地往里观望。若不是还记得有求于人,他早就闯进去了,才懒得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就看到刚才通传的小厮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薛国公,家主正在招待客人,无法分身前来迎接,请跟我这边来——”
说着,侧身延客。
长孙顺德心中顿时老大的不痛快,不过此来毕竟是有求于人,倒也没有发作,只是不咸不淡地从鼻子里面勉强挤出一个音符,然后举步走了进去。
长孙无忌很自觉地落后半步,在后面跟着。
毕竟,王子安这狗东西还在里面呢,自己长孙府上管事的人设不能崩。
对于这些,长孙顺德早就得到了长孙无忌的点拨,虽然心中觉得好笑,但知道事关陛下和等人的人设,倒也十分配合。
只想着,希望王子安那小子能识情识趣,懂得进退,免得自己多费手脚。
长孙顺德虽然也是当朝国公,朝廷忠臣,但跟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相比,还是有所不如,故而他虽然知道,这个叫王子安的年轻人,虽然颇有些才华,又蒙陛下赏识,得了侯爵,甚至当了双料的驸马,但也不知道王子安在李世民等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故而,只当是一位长安新晋的年轻人,哪怕长孙无忌叮嘱再三,也只是口头上答应着,其实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怎么?
一个新晋的年轻人,还敢驳自己这位当朝国公,长孙家人的面子?
更何况现在,私底下,长乐公主殿下还顶着长孙府上闺女的名头,自己算是名正言顺的姻亲长辈!
哎呀,这么一算,那王子安见了自己还得叫一声好听的!
啧——
乖孙!
这么一想,心情忽然莫名的就有些好转。
嗯,到门口了。
他不由挺了一下腰背,干咳一声,背起了双手,抬起右腿,然而,就在一脚着地,另一只脚掌还未来得及落地的时候,迎面就被一个弓着腰,捂着肚的人,直接给撞了个满怀。
太突然,一个趔趄,直接蹲到了地方。
长孙顺德不由勃然大怒。
“混账,哪个王……”
骂道一半,他忽然就骂不下去了。
“啊——陛,陛下……”
李世民呲牙咧嘴地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免礼……”
一对君臣,齐刷刷地干咳一声,然后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全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陛下——”
落后半步的长孙无忌,上前见礼。
“辅机兄,你们怎么也来了……”
李世民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叔侄,这两位也不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啊。
挥手示意跟上来的小厮退下。
长孙无忌苦笑着冲李世民拱了拱手。
“回陛下,我们二人此来,是向长安侯讨饶来的——”
不敢说向陛下讨饶。
毕竟,这种事情,怎么能跟陛下有关系呢?
李世民闻言,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长孙顺德,心中顿时了然。
这场香料的局,本来就有他的份,王子安可能不知道,但他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长安城内权贵富商们的动静?
所以,长孙顺德偷偷摸摸地跟崔家那个小儿辈搞在一起,搅风搅雨,他心知肚明。
不过,这种事,他也没办法阻止。
没想到今天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子安在里面呢,你们自己进去跟他说吧。”
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长孙顺德。
“子安那孩子脾气不太好,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说着,瞥了长孙无忌一眼,示意他先领着长孙顺德进去,而自己则转弯去旁边的茅厕走去。演戏演全套,要有始有终。
至于身份穿帮的事,他看到跟着的长孙无忌的时候就不担心了。
至于长孙顺德,则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什么情况,什么叫王子安那孩子,什么叫我也保不住你们啊?
王子安那狗——长安侯如今在陛下这里这么吃得开吗?
长孙顺德下意识地扭头瞥了一眼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心有灵犀地默默点了点头,心说,你以为呢?
不然,凭什么我堂堂的齐国公,吏部尚书,外加大舅哥,在王子安这狗东西面前这么委屈求全?
虽然很不愿意跟太上皇碰面,但知道太上皇就在里面后,长孙顺德也不要调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
毫不意外地先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李渊也没有太拿他难堪。
小心翼翼地退下,长孙顺德不由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站在一旁稳了稳心神,才跟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朝王子安那边走去。
女人们的天性一旦得到释放,放下自己的矜持,战斗力的可怕,远远超出了王子安的预料。
尤其是在酒桌上,更是让你瞠目结舌。
望着端着酒杯,蜂拥而来,环肥燕瘦,笑语盈盈,越来越大胆泼辣的姑娘们,王子安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
就算是有孔灵儿在旁边打支应,武则天黑着小脸蛋左支右绌,但也挡不住这些姑娘们的热情。
咳,绝对不是因为孔灵儿姑娘眼神越来越幽怨的原因!
主要吧,咱根本就不是那种贪好美色的人。
这男人,其实就是大猪蹄子,如果人家小姑娘含羞带怯,欲拒还迎,他就会撩拨的越来越带劲,但若是反过来,撩人的反而被人撩了,那他就会索然寡味。
比如现在的王某人,他就很想脱身。
正想着怎么找借口摆脱这群热情的姑娘们的时候,就看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领着一个身材干瘦,眉目狭长,走起路来,脖子有点微微前伸,一边走,还一边探头探脑地往自己这边观望的老者向自己这边走来。
顿时心头一喜,脸上露出遗憾歉然的神色。
“抱歉,抱歉,各位小娘子,有人找我,我们有缘下次再见哈——”
“子安,这边来——”
恰在此时,李世民也正好在冲他招手。
虽然有些遗憾不舍,但毕竟都是姑娘家,而且好多人还是闺中少女,也不好过分纠缠,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开身形,看着温润如玉,宛若谪仙的王子安从自己面前离开。
眼神都快拔不开了。
“世间竟然有此等美男子——”
“人言长安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还以为是夸大之词,今日一见,方知世间真的有此等人物……”
“……”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就这一点不好,老是一不留神就会听到姑娘们情不自禁的赞美和倾慕,这就很难办,显得咱很浮夸。
王子安心情大好,连带着看李世民都觉得眉清目秀了许多。
“老李,你怎么舍得离开那桌了?”
说着王子安一脸关心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附在耳边,小声地提醒。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且不说那边还有太上皇,就那一群老爷子,哪一个身份不是一等一的高贵,你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好好的巴结巴结,跑我这里干嘛——”
说到这里,王子安顿时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说,是不是又想从我这里占什么便宜——咱亲兄弟,明算账,如果是欠钱不还的事,咱今天就别说了……”
长孙无忌见惯了这种场面,所以有些免疫,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
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一个好日子啊!
长孙顺德直接就呆了。
!!!!!!
自己这怕不是在做梦?
李世民:……
混账东西,你跟谁亲兄弟呢?
“没大没小,我是你老岳父!”
李世民没好气地扒拉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气得都想踹他两脚。
王子安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行——那就啥也别说了,赶紧把月儿姑娘还给——咳,赶紧把月儿姑娘嫁给我,只要你把月儿姑娘嫁给我们,我们就还是亲如兄弟的好翁婿……”
李世民忽然就很不想跟他说话。
虽然已经决定要假借长孙府上的名义,把豫章也嫁给他了,但见这混账东西一副吃定自己的德性,还是忍不住想踹他。
如果不是担心踹不动他,一会都不想忍。
这狗东西!
瞥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长孙顺德,忽然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转过身来介绍道。
“来,子安,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就是长孙府上的长辈,薛国公长孙顺德,按照辈分,你还得称呼一声祖父大人……”
说完,就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着看这小子的反应。
“久仰久仰,早听说薛国公杀伐果断,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他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李渊那边,一脸关心地问道。
“太上皇那边没有为难你吧……”
长孙顺德顿时黑脸。
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不是还有求于他,都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那张可恶的脸上。
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长安侯说笑了,太上皇宽厚仁慈,有古长者之风,况且,我跟他老人家又没有什么私仇,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说到这里,大概是自己也有点继续不下去了,赶紧岔开话题。
“老夫今日前来,一是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我们府上的贵婿,另一方面,是有一件小事,想要与长安侯商量一二……”
王子安心中有数。
有李世民,李孝恭和瓦岗寨那群老家伙们的帮衬,长安城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跟他有关的,他心中跟明镜似的。
这个看上有几分龟相的长孙顺德跟崔家搅在一起,炒作香料市场的事,他自然一清二楚,所以,他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下。
不过,也没过分给他难堪,毕竟,谁能忍心难为一个为自己送钱的人呢。
扫了一眼假装管事,跟在长孙顺德身边的长孙无忌,王子安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细说……”
第六百七十二章 李世民:老唐,快来,钱终于凑齐了!
扫了一眼假装管事,正规规矩矩地跟在长孙顺德身边假装长孙府上管事的长孙无忌,王子安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
“老国公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说到这里,王子安语气一顿,环顾了一下四周,非常友好地征询着长孙顺德的意见。
“您看,要不,我们找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细说……”
那爽快友好的劲儿,让长孙无忌都险些怀疑人生,他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王子安,给自家族叔递过去一个千万小心的眼神。
王子安这个狗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会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吧?
可长孙顺德不知道啊,他还是第一次接触王子安,见王子安热情周到,谦逊有礼,心中的自信顿时就又回来几分。
有些不满地偷偷瞪了长孙无忌一眼。
就会危言耸听。
子安这孩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真的在长孙家找个年龄相当的闺女,嫁给王子安算了,这样也能彻底做实长安侯府和长孙家的翁婿关系。
……
“所以,您的意思是……”
王子安笑眯眯地看着长孙顺德,就像看着一大坨会自动行走的人形元宝,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友好起来了。
长孙顺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毕竟王子安表现的再友好,也改变不了他长孙顺德向一位晚辈低头的事实,让他觉得有些脸面无光。
“咳,那个——是这样,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咳,老夫府上的管事有些不懂事,背着老夫偷偷地跟崔家那个混账东西搅和在了一起,做了一点香料的生意……”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忍不住老脸一红,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他们正举目四顾,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硬着头皮继续道。
“都是老夫御下不严,疏于管教——对给贤婿造成的麻烦,老夫深表歉意——放心,老夫已经严惩了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说到这里,偷偷打量了一眼王子安的神色,见王子安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眉头微蹙,一言不发,刚刚恢复的底气,顿时泄个大半。
“咳,您看,这次能不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等老夫让人把手上这些香料处再,再……”
他都快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毕竟,当初正是自己在背后给人家捅了一刀,现在回过头来,想讨饶哪能那么容易。
他一边是,一边偷偷打量王子安的神色。
见王子安眉头紧皱,脸上已经明显露出一丝不耐,长孙顺德不由心中一紧,赶紧补充道。
“只要贤婿能玉成此事,老夫愿意割让出一成——不!两成的利益……”
看了看王子安似乎有些不耐的神色,顿时心中发慌,有些讨饶地看向自家大侄子,想让长孙无忌帮自己说句好话,长孙无忌不由心中苦笑。
老叔啊,承蒙您看得起!
可那也得要我有那个脸面啊——
抬头看天。
啊,天空是多么辽阔高远。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长孙顺德心中越发慌乱起来。
十几万贯啊,这一笔生意真要是砸自己手里,自己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不是钱的事,说实话,晚辈也真的很想帮你,但您老人家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也就是跟着各位长辈赚个吆喝,勉强混口饭吃,也做不得主,也说不上话,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王子安摇了摇头,满脸歉然地冲长孙顺德拱了拱手。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长孙顺德:……
脸呢!
长孙顺德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在这里装什么装呢,当老夫不知道?
你个狗东西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过,没敢。
毕竟,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这时候他再也不顾上什么长辈,什么国公的架子,只能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顺着王子安的话往下讲。
“老夫知道,老夫理解,不过,贤婿啊,我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难处,还望看在质儿的份上,委屈委屈,从中代为转圜一二,若是能帮我渡过这次难关,老夫绝不会忘了你的这份恩情,放心,老夫绝不能空口白话,让你为难,老夫愿意让出……”
没办法,只能拿王子安长孙府上女婿的身份说事了,虽然这个事是假的。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下意识地微微扭头,冲着李世民露出一丝卑微而讨好的神情,有些肉疼的伸出一直手掌。心中天人交战,犹豫着自己到底是该伸三个手指,还是该伸四根手指。一根手指头,就是一成的利益。
跟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一样,难受啊。
王子安也不由微微挠头。
到底要多少合适呢?
要么四成?
事情来的有点突然,他也没想好让这位薛国公吐出多少东西来。
看着眉头微蹙,沉吟不语的王子安,长孙顺德心中更加紧张,一狠心,一咬牙,刚刚试探着伸出的三根手指,猛地又弹出一根!
四成,不能再多了!
这一刀下去,已经割到肉了。
他目光悲壮地迎上王子安,甚至各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都开始在心中闪现了。
王子安见状,不由心中微微一乐,知道差不多火候到了,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客套话的时候,一只大手横空而出。
啪的一声,握住了长孙顺德正准备收回去的手掌。
长孙顺德一惊,回头一看,自家陛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莫不是陛下要亲自为自己说情?
长孙顺德不由眼圈一红,感动的眼泪都险些下来了。
他知道啊,自家这位爷也是幕后黑手之一,只是这事只要李世民自己不站出来承认,谁要不敢站出来指责罢了。
自己利益熏心,挡了陛下的路,陛下不以为忤,反而亲自出面,为自己求情,这事何等的胸怀,何等的恩宠?
我,长孙顺德感动!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此时自己这位薛国公的内心戏,此时他义正词严地瞪着王子安。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好歹都是一家人,肉烂了还在锅里呢,争来争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听我一句话,就五成!不能再多了——若是不够,你小子就是砸锅卖铁自己往里贴钱,也不能再要了……”
老丈人的气势摆了个十足十!
王子安望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由瞠目结舌,长孙顺德脸上的感动也忽然僵住,一口老血险些逆冲而出。
凸(艹皿艹)!
他很想狠狠地唾自己这位陛下一脸唾沫,然后甩袖而去。
但,没敢。
只能又憋屈又郁闷地点了点头。
虽然坑了点,但总算办成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世民顿时大喜,乐呵呵地把王子安和长孙顺德拉到一起。
“你看,这样才对嘛,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争来争去的——来,来,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完事了就让子安去给你跑这个事——”
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王子安,再三嘱咐。
“说好了,就五成啊,不能再要了,如果实在不够,你找我,剩下的我替薛国公出了!”
长孙顺德:听我说,谢谢你,因为你感动了四季……
错非这是当今陛下,否则他拼命的心都有了。
“族叔可是心有怨气?”
长孙无忌送出门口,望着头也不回,就要登上马车的长孙顺德,长孙无忌忍不住微微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敢——”
长孙顺德闷闷地扔下一句,放下车帘,就要吩咐马夫离开,此地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停留了。
车窗忽然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今日之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长孙顺德啪地一声掀开帘子,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长孙顺德。
“你管这叫好事?这一刀下去,老夫的半条命都没有了,你还管这叫好事?”
长孙无忌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有些贪婪的族叔,微微点头。
“我若是你,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庆幸,庆幸陛下还肯砍这一刀,否则,恐怕不久之后,我就该打理你的身后之事了……”
长孙顺德到底不是一个彻底的蠢货,只是一时被自己的贪婪蒙蔽了心智而已,此时得到长孙无忌的提醒,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陛下要自己五成财货?
这分明就是在借机敲打自己!
这是在警告。
一想到自己竟然财迷心窍,糊里糊涂地跟着崔家小子跟自己陛下打了一场对台戏,他顿时就冷汗直冒喝令车夫停下马车,撩开窗帘,郑重其事地冲长孙无忌拱了拱手。
“多谢贤侄提醒,若不是你的提醒,老夫险些犯下大错而不自知!”
一直到马车回到府上,他的心都不由呯呯直跳。
万幸陛下仁厚!
……
回宫中。
李世民马上兴冲冲地让人召来了正焦头烂额的民部尚书唐俭。
“茂约,你要的准备金凑齐了!”
唐俭闻言,眼睛不由一亮,大喜过望,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步。
“此言当真?”
李世民老神在在地重重点头。
“然也——”
虽然他很想表现的淡定一点,但奈何忍不住啊。
大唐贞观钱庄,经过大半年的酝酿准备,终于凑齐了王子安那混小子所谓的最低准备金,马上就可以正式亮相了,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只要一想,王子安当初提到的各种功能,各种前景,李世民就忍不住一阵的激动。
若不是王子安再三强调,没有准备好准备金之前,切不可能轻举妄动,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这半年来,虽有有盐铁生意以及跟王子安合作的各项生意,又从燕王府那边弄来了东南沿海的商道,贩卖琉璃的利润也滚滚而来,每天都有不菲的收入,但奈何他穷的久了,缺口大,开销也大啊。
随着漠北建城的推进,每天的钱都如流水般花出去。
再加上,各处全国各地频发的旱灾、水灾、霜灾,需要赈济,以及军部那一群不当家不知材米贵的老杀坯,自从见到百炼精钢之后,就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换装。
那是随便换的?
每一件装备都造价不菲!
让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他,愣是凑了半年都没凑齐王子安要求的最低准备金!
如今长孙顺德直接贡献出五成来,粗略估算,怎么也得有五六万贯,这一下子,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缺口,哪里还按捺的住?
当即君主二人一合计,马上召集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
很快,正在享受自己假期的左右仆射杜如晦,房玄龄,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礼部尚书李孝恭,工部尚书段纶,以及官任监察御史,已经越来越受到李世民欣赏的马周,甚至就连一身泥土,胡子拉碴正一心扑在稻田里研究水稻的魏征都给叫回来了。
大家集体开会,商讨大唐贞观钱庄的具体事宜。
……
一直到很晚了,宫禁的大门快要关闭的时候,一众本应该享受自己愉快休沐的大佬们,才一脸倦色地从李世民的御书房里面走出来。
不过虽然一个个疲惫不堪,但两眼放光,难掩喜色。
大唐贞观钱庄,终于要开业了,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他们有预感,这一刻,必将被记入史册!
王子安并不知道,此时李世民和这些大臣们此时激动的心情。
他正乐呵呵地享受着自己安逸的晚餐。
右边是肚子已经越来越明显的长乐,左边是端庄贤淑的程颖儿,程颖儿旁边是如同仙女坠入凡尘,清冷秀丽中已经沾染了几分人间烟火色的苏飞儿。
再下手,是狄仁杰和武则天两个小徒弟。
柳氏没在,今天薛仁贵难得休沐回来,两口子正在自己的小跨院享受自己的二人时光。此时,武则天正眉飞色舞地给自家两位师母讲着自己师父在今日诗会上的光辉业绩。
也不知道是不是讲得太投入了,浑然没注意自家师父拼命递过来的眼神。
第六百七十三章 程咬金:妹什么妹,叫师父
“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我师父的诗一出,所有人顿时惊为天人,参加诗会的那些姐姐们看着师父的那眼神都放光,直勾勾地,瞧那架势,都恨不得把我师父吞下去……”
下丫头绘声绘色。
王子安:……
“咳咳咳……”
王子安拼命使眼色,眼珠子都差点抛出去。
“夫君看起来,很受欢迎啊……”
耳边传来程颖儿不紧不慢的声音。
王子安顿时汗毛一紧,有些尴尬地连连摆手。
“哪里,哪里——咳,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人家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喜欢的是我的诗词,又不是我……”
说完有些心虚地瞥了坐在自己左边的程颖儿。
结果,只见自家这位夫人,正面无表情地怼着自己面前的一盘宫保鸡丁使劲儿,那小牙咬的,贼带劲儿,就像跟那鸡块有仇似的,赶紧把目光就收回来了。
目光幽怨地看着浑然不觉的武则天,心中暗暗思忖,下次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把这小丫头留在家里,带上狄仁杰这个小鬼头。
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正讲的带劲的武则天。
武则天顿时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邀功地看着自家两位师母。
“师母啊,你们没在现场,是真不知道我师父有多受人欢迎,若不是有我在一旁护着,那群女人都恨不得扑倒我师父怀里……”
“咳咳咳……”
王子安终于忍耐不住了,强行干咳几声,打断了小丫头的话头。
“我说丫头啊,师父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咱要实事求是,要求真务实,真要想说,咱就老老实实说,少添油加醋……”
“哎,我说你吃饭就吃饭,凶孩子做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程大夫人给打断了。
“没事,栩儿,你只管说,以后你师父出门,你就负责在后面跟着,省得某些人整天出去拈花惹草,惹一身风流债……”
王子安:……
我冤!
他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家小徒弟,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这位小徒弟,虽然脸上一副委屈吧啦的小模样儿,但那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王子安:!!!!!!
这徒弟要她做什么,打死算了。
当晚,王子安早早地就被程颖儿用眼神拉到了房间里。
灯火熄灭,酣战方起,某些人为自己白天的得意,付出了惨重的教训,即便是以他的体格,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脚底发飘。
当一个男人,尤其是长得太帅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啊。
王子安背负双手,站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只觉得心如止水,一点波澜都升不起来了。
决定了,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家好好的养精蓄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出门!
哪里也不去,我说的!
然而,这边刚下完决心,那边早饭还没吃呢,就被一群人给堵门了。
打头的就是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
李承乾明显比前段时间黑了不少,不过看着也精壮了不少。一进门,没敢摆大舅哥的架子,老老实实地给王子安行礼问好。李世民就随意多了,这货也不用王子安招呼,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一边环顾左右,一边非常热情地招呼着王子安。
“还没吃早饭吧?来,来,来,坐下一次吃……”
王子安:……
我跟你不熟!
这货对王子安脸上的嫌弃,似乎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吩咐着左右。
“包子、油条、豆浆、茶叶蛋,四色小菜各一份——对了,豆浆记得多加糖……”
说完,乐呵呵地冲王子安摆了摆手。
“来,坐下,坐下,一起,呵呵,你还别说,几天不吃你这里的早餐,还真有点想念——家里的那些厨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是做的同样的东西,就是做不出来你这里的味道——”
说到这里,这货一脸乜斜着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王子安。
“老实说,你小子不会偷偷藏了一手……”
王子安:滚!
直到程颖儿和长乐从后面出来,这对奇葩的翁婿的交往才正常起来。李世民面色和煦,举止得体,如同一位温和敦厚的长者,跟刚才的无赖行径相比,浑然不是一个人。
瞧得王子安在心里偷偷翻白眼。
王子安这里跟其他人府上不一样,都是一家人围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几个人刚做好,准备开动,就听外面老远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大笑声。
“哈哈哈——小兔崽子,你们还说晚,我就说嘛,不用慌,这个时间点正好,这不就正好赶上了嘛——”
听到这个声音,不等王子安反应,程颖儿已经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
“阿耶——”
王子安:……
又一个赶饭点的。
跟李世民不一样,老程如今那可是正儿八经摆到了台面上的正牌老丈人,王子安跟着程颖儿迎了出去。
这边人还没下台阶,程咬金就满面红光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位义女走了进来。
看着身材横眉竖目,比程处默和程处亮小哥俩都要魁梧凶悍的大姨子,王子安不由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以后,谁再说小姨子有姐夫半拉子屁股,老子锤死他!
“阿耶,姐姐——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程颖儿一脸惊喜地扑了上去,先是给自家父亲打了个招呼,接着就紧紧地抱住了程英的粗壮的手臂。自打结婚之后,姐妹俩好久未曾谋面了,此刻见到,真是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打量着女儿越发红润的气色,程咬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行,王子安这臭小子没有亏待自家闺女。
不过,当他看到跟在后面走出房门的长乐公主之后,脸色顿时就是一黑,啪地一巴掌就拍王子安后脑勺上了。
王子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啥情况啊,还说上手就上手了。
然而,还不等他翻脸,就被程咬金顺势揽着脖子,半拉半拽地给扯到一边去了。
“臭小子,你怎么回事——凭什么他老——咳咳,老长孙家的闺女都那么大肚子了,我们老程家的闺女还没动静——”
王子安:……
他哭笑不得地扒拉开程咬金的胳膊,揉了揉被勒得有些不舒服的脖子。
“这事能怪我……”
程咬金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屁话——不怪你,还能怪……咳咳咳……”
话没说完,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赶紧干咳几声,把话头错过去,努力地板着脸,摆出亲老丈人的威严气度。
“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了,不然,老夫跟你小子没完,我老程可是还等着抱外孙呢……”
王子安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依然有些酸胀的老腰,一脸的委屈。
我,王子安——冤!
程咬金虽然刻意压低着嗓门,但奈何嗓门大啊。这番话被还在跟程英说话的程颖儿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张俏脸瞬间通红,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地暗自跺脚。
“阿耶——”
看着娇羞无限的自家闺女,程咬金乐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哈。
“没事,我就跟子安说几句体己话——走,走,走,回屋,回屋,为父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正好在你们这里先随便凑合点……”
说着,一边举步进屋,一边已经自顾自地冲门口伺候着的丫鬟仆人吩咐道。
“去,给老夫先上几笼猪肉包子,烧饼、油条、胡辣汤也都给老夫来几份——对了,看看有什么新鲜可口的小菜,也一并给老夫送过来……”
这是自家侯爷的老丈人。
大家太熟悉了,不过还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侯爷的脸色,见王子安微微颔首,这才冲着程咬金躬身行礼,快步退下去准备了。
惹得程咬金一阵笑骂。
“这群小兔崽子,老夫还指使不动是吧……”
嘴上这么说,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颇有几分赞许的神色。自家闺女府上的下人,真要是谁都能越过主人指使,那才真的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程处默和程处亮这才蹭过来,腆着脸给王子安见礼。
“妹……”
话没说完,一屁股挨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扑到门槛上。气急败坏地一回头,发现是自家老爹,顿时就蔫了三分。然而,还不等他们表示自己弱弱的抗议,程咬金已经吹胡子瞪眼地骂了起来。
“妹什么妹,叫师父!”
骂完,这才气犹未平地转过头来。
“都怪老夫管教不严,这两个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都给忘了——子安,都怪我,你别跟他们小孩子一般见识……”
王子安:……
你这又是白脸又是红脸的,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别说王子安,跟着的程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一手捂脸,程颖儿也哭笑不得,嗔怪道。
“阿耶,你这是在做什么……”
正假装对自家儿子气恼不已的程咬金,见自家宝贝女儿开口,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没事,没事,我就是在教这两个混账东西做人做事的道理——你这两个不成器的混账哥哥,以后就交给你了——可气死我了,天天不学好,你看看,同样的拜师学艺,你看看人家王玄策、席君买,已经将军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独领一军了,甚至就连入门最晚的仁贵,那也已经成了兵马娴熟,独领一营的将军,你再看看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文不成,武不就,学得个什么玩意儿……”
这货一边是,还一边偷偷往王子安这边瞄。
王子安:……
所以,你们家孩子自己蠢,还怪我咯?
好吧,相比较而言,确实教导的少了点。
但我啥时候收过你们家这俩混账玩意儿啊?
了不起记名弟子,没入门墙的好吧。
王子安在这边吐槽,但程颖儿多聪明啊,闻弦歌而知雅意,虽然心中嗔怪父亲作怪,但心中到底向着两位哥哥。
“阿耶,这也不能全怪两位哥哥,他们最近在军营里训练辛苦,自然来的次数就少些,过了这段时间,等两位哥哥不忙的时候,只管来就是——都是自家人,夫君还能亏待了他们……”
说完,俏生生地白了王子安一眼。
王子安顿时腰杆一酸,赶紧连连点头。
“对,对,对,夫人说的对——”
程咬金这才转怒为喜,一脸欣慰地拍着王子安的肩膀。
“不愧是我老程的好女婿,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看这样吧,也别过段时间了,你不是在东跨院给我留了几间房子嘛,反正我来的次数也少,我看干脆就让他们两个在你这里住下好了,平日里就跟玄策,君买和仁贵他们一起学习,也多一个伴儿……”
王子安:……
好家伙,这还住下了是吧!
旁边的程颖儿偷偷瞥了一眼王子安,见王子安没有任何想要反对的意思,这才一脸欣喜地让人去安排了。长安侯府家大业大,自然不差自家两位亲兄长这份伙食。
而且,有了两位兄长在自家住着,心中天然地就多了一份依靠。
这两个哥哥虽然不靠谱,喜欢在外面惹事,但对自己这位妹妹那真的是无话可说。如今嫁入长安侯府,虽然能时不时回家探亲,但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让她开心不已,连带着看王子安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王子安一看得,就这么着吧,反正一个羊是赶,两羊也是放,至于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程咬金目的达成,心花怒放。
然而,一进门,就看到李世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这点把戏,瞒不过这位的眼睛,顿时一拧脖子,毫不示弱地瞥了李世民一眼,就自顾自地拉了一条凳子,在李世民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从李世民面前的油条中捞过来几根,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得意洋洋地道。
“笑什么,我闺女,我女婿——你羡慕也没用……”
李世民:!!!!!!
也是我女婿!
回头黑着脸,没好气地瞪着自家傻儿子。
“东跨院也有子安给我留的几间房子——高明,从今天开始,你也在这里住下!”
说完,拿起夹着油条的烧饼,狠狠地咬了一口,示威性地反瞪了过去。
跟我比女婿?
我两个女儿的女婿!
第六百七十四章 这背景怕不是通了天
看着这两位大老,王子安不由目瞪口呆。
多大的人了,这点事儿也较劲?
关键是,你们家高明和人家傻儿子能比嘛,人家除了新兵营的训练之后,几乎是屁事没有,你们家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除了必须参加新兵营训练之外,还必须加班加点的处理东宫事务。
在我这里,你能耗得起?
然而李承乾却不这么想,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就是大喜,在一旁拼命点头。
“那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自家妹夫,这得是多大的大腿啊!
只要不瞎,谁看不出来自家这位赖在家里不肯出来做官的妹夫无与伦比的影响?
从某种程度上,几乎已经可以影响到自家父皇的决断了。
待在他身边,不比待在东宫强!
顺便还能吃到大唐最顶尖的美食,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又啃了一口手中捏着的灌汤包,有些陶醉地微微眯起眼睛。
鲜!
香!
美!
真是人间一大享受啊。
然而,他这边还没兴奋完,见王子安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紧,赶紧转过身来,可怜巴巴地看向王子安。
“先生,可——可以吗?”
王子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你随意——”
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你一个堂堂的太子……
心累。
王子安都不想看他们了。
“吃饭,吃饭——先说好,吃完饭我还有事,有事没事的都别找我哈……”
这群东西,一旦集体上门,准没好事。
不是让自己出人,就是让自己出力,要么就是让自己出钱——套路他都快摸清了。
李世民对这狗东西眼中的嫌弃跟没看到似的,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循循善诱。
对付这狗东西,他熟!
“子安,知道不,我们的钱庄,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王子安闻言不由一怔,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
“准备金够了?”
“够了,够了!”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程咬金面前的蒸笼里抢过一个小笼包,一口塞进去。
嗯,香!
咬一口汁水横流。
“哦,你这是有钱开钱庄,没钱还钱啊……”
李世民这边吃的正香呢,耳边幽幽地飘来了王子安不咸不澹的声音。
一口包子卡嗓子眼里,险些给噎着。
“咳咳——怎么说话呢……我还能差你那点小钱?”
李世民云澹风轻地摆了摆手。
“区区二三十万贯而已……”
“咳咳咳——二三十万贯?你欠这浑小子这么多钱……”
这一下,差点把程咬金给呛着。
二三十万贯啊。
李世民一瞪眼。
“什么叫欠?我这就是临时周转——二三十万贯很多吗——当然,你们不做生意,不知道我们来钱有多快……”
王子安都快被这厮给气乐了。
这还膨胀上了,不是你当初穷得连几千贯都挤不出来的时候了是吧。
“还钱——”
李世民:……
“咳咳,贤婿啊,都是一家人,提什么钱不钱的——我这么大家业,还能差了你那点钱?再说,我这不是也是为你好嘛,钱庄一开,我们想要多少钱没有……”
见王子安似乎还要说话。
李世民赶紧保证。
“放心,下个月,下个月,下个月一定还你……”
王子安心中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人家都是见面隔一天,你这里可倒好,见面隔一月。不过,他本来就是跟李世民开玩笑,也没想着真的跟他要钱。如今钱对他来讲,真的就是一个数字了。
不算琉璃产业,但就煤炭,食盐,香水,酒楼,卤肉,以及遍布长安大街小巷的馒头作坊,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帮他他赚着财富。
甚至为了存放钱货,家里的仓库都迫不得已地一扩再扩,对钱,他都快麻木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痛苦。
尤其是在这个动不动就需要用车子拉钱的时代,痛快直接加倍。
王子安亲手剥开一个白煮鸡蛋,随手递给正要张嘴帮自家父皇说话的长乐,长乐顿时噤声,美滋滋地吃自己的爱心鸡蛋去了。
王子安刚想继续说话,忽然觉得气氛有异。
抬头一看。
嚯——
程咬金和程处亮、程处默爷三,正瞪着大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顿时一阵牙疼。
赶紧又伸手摸了一个鸡蛋剥好,递给身边的程颖儿。
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
程家父子该吃吃,该喝喝,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王子安:……
得了!
谁让咱媳妇多呢——
王子安索性给桌上的女人们一个人剥了一个,连武则天都没放过。
雨露均沾!
这下行了吧——
拍拍手,继续吃饭。
见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明显在看自己热闹,顿时有点恼羞成怒,刚想开口逗弄李世民几句呢,老管家顾忠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李世民和程咬金人等人正和自家主人挤在一起吃饭,只是脚下一顿,丝毫都没觉得意外,非常有礼貌地冲着他们微微拱了拱手,打完招呼,旋即便弓着腰向王子安和两位主母请示。
“启禀侯爷、夫人,香水作坊那边又送钱过来了……”
王子安闻言不由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直接放仓库里就是——说过多少次了,这种小事,你看着处理就好,只要把账目做好,月底交给夫人过目就是……”
顾忠闻言苦笑着告罪道。
“老奴知错,只是这次香水作坊那边结算的盈余太多了,前几天建的仓库又满了,实在是放不下了,老奴这次过来是前来请示侯爷和夫人,我们是再扩建几间钱库,还是再腾出几间房子来……”
放不下了——
这臭小子这么有钱!
程咬金父子瞠目结舌,李世民父子目瞪口呆!
尤其是李世民,一想到自己为了凑齐这些保证金,差点把裤腰带勒断,就觉得戳心窝子。这狗东西倒好,家里钱多到放不下——一想到这一茬,他心情顿时就不好了,连嘴里的灌汤包都不香了。
更过分的是,都这么有钱了,这狗东西还见面就挤兑自己,追着屁股要债,虽然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在开自己玩笑,但——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那哪里是要债?
那就是在笑话自己穷!
啊,这——
扫了一眼,已经嫉妒的快质壁分离的李世民,王子安心中顿感快乐加倍,冲着李世民苦恼地摇了摇头。
“咳,哎呀,你看,又满了啊,真是太麻烦了——”
李世民:……
我为什么就这么想揍他呢!
“去把仓库旁边那个院子先腾出来吧,回头再多扩建一下钱库……”
程颖儿微一沉吟,便神色自若地转头吩咐道。
刚开始接掌府上财政大权的时候,她还震惊过,现在早已经麻木了,寻常几千贯甚至上万贯的财产,早就习以为常了。
顾忠得了吩咐,应了一声,转身就要下的时候,李世民忽然心中一动。
“且慢——”
“不借!”
王子安声音干净利索。
李世民:……
我说要借你的钱了吗?
这狗东西!
李世民努力好几次,才勉强安抚下自己心中想暴起揍他一顿的冲动,这狗东西,太会气人了。
“我不需要借钱!我是说,你何必如此麻烦,不如直接存进我们钱庄……”
王子安一听,顿时明白了李世民的打算,非常爽快地一点头。
“行——”
李世民心中顿时大喜。
虽然他已经和唐俭等人暗中安排了一些心腹大臣和手下的掌柜,做好了今天捧场的准备,但这些人哪里有王子安往里面存钱有说服力?
这狗东西,如今在长安百姓眼中,几乎已经与财神挂钩了。
这可是自己的生意。
王子安想了想,招手叫住正准备离开的老管家顾忠。
“去准备一下,让下面的人准备出十——算了,去准备二十万贯吧,待会让人都拉到钱庄那边存下……”
“夫君……”
程颖儿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劝阻。
她虽然听王子安说过这钱庄的事,但一想到要把自家那么多钱都存到钱庄里去,还是隐隐有些心中不安。
王子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夫人放心,不会有事,除非宫里那位陛下狗吃猪油蒙了心,缺了心眼地想要黑掉我们的钱,否则这钱就绝不会出问题——”
说到这里,王子安语气乐呵呵地道。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这钱存哪里基本上也就没啥区别了——不过,我觉得我们那位陛下虽然有时候傻了点,见识也少了点,但也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李世民:……
“对,对,对——我阿……我也觉得不会!”
只顾着闷头吃饭的长乐,也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信誓旦旦地为自家阿耶保证。
“陛下那么英明神武,那么好的一个,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骗我们家的钱——”
李世民顿时老怀大慰。
这闺女,真没白养啊!
“我是说,我们一下子存这么多,会不会有点太招摇了点……”
程颖儿脸色有些迟疑。
财不露白。
她虽然非常信服王子安,但还是对王子安的这种安排有些不太适应。
“没事——其实有时候招摇未必是一种坏事……”
说到这里,王子安非常干脆地拍了拍手。
“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没现钱了,而且钱放到钱庄里,就算是丢了,钱庄还能赔,这笔买卖怎么算我们都不亏……”
程颖儿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吃过早饭,顾忠那边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车队。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车队。
在唐朝,一个铜钱大概3克到4克,哪怕是按3克算的话,一贯就是3公斤,一万贯就是30吨,二十万贯直接就是一个浩浩荡荡的大车队!
这得亏是现在的长安侯府家大业大,用马车拉钱拉惯了,反正还真不一定能凑出这么多的车辆。
即便这,也把李世民和程咬金震撼的不轻。
原本就知道王子安很有钱,但远没有亲眼看到这么直观。
“走,多少存一点,也算是给我们自己的生意捧个场……”
李世民和程咬金忽然就很不想说话。
心塞!
几个人索性也不走路了,干脆坐到拉钱的马车上。
于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又干上了自己的老营生——赶马车。李世民、程咬金和王子安等人,则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欣赏着街上的风景。
已经是暮春时节。
长安的街头,柳絮飘飞。
换上了轻薄衣裘的少男少女,步履轻盈,欢声笑语,俨然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就连一些衣衫破旧的百姓,脸上也都恢复了一丝神采。
望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大唐,李世民心中感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走神。
作为大唐的首善之都,大唐的百姓那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今天的长安侯府,还是让他们彻底的开了一次眼界。
一熘排开,几十辆马车。
光听车轮碾在地面上的动静,就知道都是沉甸甸的硬通货。
往年,除了各地税收入京的时候,哪里能见到过这种场面?若不是看到马车旁边跟着不少带着刀剑的护卫,不少人都想跟着看个究竟。
即便如此,马车后面也不知不觉跟上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毕竟,随行的,不是官兵,而是寻常权贵人家的护卫,大家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想知道,这是究竟是谁家这么有钱,还这么招摇,一次性起运这么多的财货,也不怕被人惦记了去。
钱庄总部,设在了东市最核心的中心区域。
也是整个东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段,一流排开,足足有七八间大小,而且都是带着院子的那种,只看那通体的气派,就足以震慑一部分人的小心思。
几乎大唐每一家最顶端的生意最赚钱的生意,都在此有一家门店,若是你在这里没有一家门店,那你都不敢说自己是大唐第一流的生意。
所以,这里也是长安城里地价最为高昂的地方,可谓是寸土寸金。
要是没有点身家背景,寻常人就算是有钱,都不一定能站稳脚跟。所以,钱庄装修之后,大家还很好奇,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究竟是哪路神仙,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在这地方整出了这么大的牌面。
这种疑惑,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得以破解。
看着门店上方金光闪闪的牌匾,所有安坏心思的目光都悄然褪去,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也悄无声息的掐灭了。
大唐贞观钱庄!
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重要的不是那一手漂亮的飞白体,而是匾额下面印着的连珠印。
贞观两个字,几乎亮瞎了人们的眼睛!
但凡有点眼力劲的,谁不知道,这是当今陛下私人收藏物品上面惯用的印鉴。
不用怀疑真假,因为根本没人敢造假,尤其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造这种作死的假。
虽然没有用陛下的那面印着更为正式一点的“李世民印”,但即便如此,也等同宣告了此处的背景。
这竟然是一家有陛下亲自站台的钱庄。
当大门打开,看到里面竟然走出一位白面无须,笑眯眯地,看上去就一团和气的胖子时,不少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没说,但那腔调,那做派,分明就是宫里的内侍。
虽然还是不明白着钱庄是做什么的,但不少人已经暗自动了心思,转头吩咐手下的掌柜,备上了一份贺礼,准备让人先过去结一份善缘。
第六百七十五章 唐俭:我们开业第一天就要倒闭?
很多人情往来都是这样,你随了份子可能没人会记得你的好,但你不随,就会被人记上一笔,所以遇到这种事,先留一份香火情,总归错不了。
能在这条路上出任大掌柜的,哪个不是人精?
人情世故这些,玩的驾轻就熟。
于是,这家新开的钱庄,刚一开门,顾客有没有还不知道呢,就先来了一群前来祝贺开业的同行。
对此,白白胖胖一团和气的长孙掌柜表现的非常友好,跟笑面佛似的,甭管谁来,都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拱手相迎。
前来祝贺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门店大小,都感觉很舒适,对这位长孙掌柜先有了几分好感。
有眼尖的,甚至认出了这位就是大唐长乐石炭商行的管事,顿时对这钱庄的来头就有了几分猜测。
“长孙掌柜,别来无恙啊,还记得不,我就是……”
两个人就跟老友似的,都一脸亲切地把着手交流。看那架势,就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刚开业,长孙掌柜还需要照顾前来祝贺的其他宾客,两个人能聊一整天。
但热闹归热闹,别管你来头有多大,开门做生意,你首先是要有生意。
这个新鲜出炉的钱庄,能有生意吗?
看着手中的宣传册子,不少前来祝贺的掌柜,目光沉吟,若有所思。
……
“崔兄,这贞观钱庄,看起来来势汹汹,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远处,一家茶楼的雅舍内,郑家家主郑瑜看着家里奴仆送来的宣传册子,盯着上面的放贷利息,眉头紧蹙,沉吟半晌,才面色沉重地把手中的宣传册子放在身前的几桉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崔家家主崔泓。
崔泓见状,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茶盏,好整以暇轻舒了一下宽大的袖袍。
“跳梁小丑罢了,郑兄何必忧心……”
郑瑜一听,不由苦笑摇头。
“崔兄,我哪里有你这份静心的功夫,我们郑家几乎有三成的家业都在这上面,下面的人嗷嗷待哺,都看着呢,岂能不急?”
说到这里,抬起手,给崔泓满了一杯茶水。
“计将安出,还请崔兄教我……”
崔泓洒然一笑。
“一家忽然跳出来的钱庄而已,就算是背后靠着长乐商行的金钱支撑和宫里那位的支持,又能如何?他们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拿官府那一套对付我们吧?”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既然他们要老老实实地坐下做生意,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郑兄,他们这次动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利益……”
郑瑜眼睛不由一亮,下意识地身子前倾。
“你是说,要联手打压?”
崔泓瞥了一眼这位郑家的家主,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
郑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神色悠然地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意味深长地道。
“那可是背靠着宫里那位的生意,打什么压?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还不得热热情情,客客气气地上门捧个人场,尽个做臣子的本份?”
郑瑜:……
崔泓没有看焦急不安的郑瑜,转头冲着身旁随侍的小厮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小厮连连点头,很快领命而去。
这边小厮一走,郑瑜便再也忍不住了。
“崔兄,你,你竟然真的要……”
崔泓瞥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
而是端起茶盏,一边慢悠悠地吹着上面的茶沫,一边若不经意地道。
“做生意嘛,自然是需要相互帮衬,谁还能没有个手头紧张的时候?我们崔家家大业大,下面的产业多了,一时间也难免会遇到资金紧张的时候——我看着贞观钱庄就好的很,资金雄厚,放贷的利率又低的很——”
说到这里,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笑得如一团面瓜。
“我崔家自然免不了要拆借一点,周转周转,也算是给我们那位陛下捧个人场……”
郑瑜不由目瞪口呆。
良久,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来,冲着崔泓狠狠地比了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回去,给大家交代下去,让他们都给我们那位狠狠地捧个人场……”
说完,冲着崔泓拱手作别。
望着郑瑜离开的背影,崔泓悠然坐下,再次端起自己的茶杯。
云澹风轻。
一切尽在掌握!
……
大唐贞观钱庄。
后院,换上便装,一大早就亲自过来坐镇的民部尚书唐俭,终于坐不住了。
门店是开了,可客户呢?
开业半天了,前来祝贺凑热闹的人不少,好奇打探参观的人也不少,但除了零星几个真是手头紧的老百姓,过来试探性地借了个三百文五百文的,其他正儿八经的生意,一笔都没做成!
开门黑?
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隐隐有些着急。
正想吩咐身旁的小厮再到前面去看看,就看到一个青衣小厮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启禀唐掌柜,长孙管事让过来通知您过去看看,说好像是情况有点不对劲……”
“情况不对劲?”
唐俭不由一怔。
“难不成还敢有人跑这边闹事?”
“没有,长孙管事没仔细说,只说是让小的来通知您过去看看——不过,小的看着好像是来了几笔了大生意……”
唐俭不由眉头一蹙。
这位长孙管事他知道,往日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只是后来才被陛下派到长乐商行那边帮长乐公主打理石炭的生意,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若真是来了几笔正常的大生意,断然不至于还让人专门跑来找自己。想到这里,也不再多问,跟着前来通报的青衣小厮快步往前院走去。
穿过回游廊,挑开门帘,从后门走到了柜台里面。
“掌柜的,您来了——”
见唐俭过来,长孙管事冲柜台前几个看上去客人歉意地告了个罪,快步迎了上来,冲着唐俭打了个招呼。
“什么情况,莫非刚才那几个人有什么不对……”
刚走到一边,唐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长孙管事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见柜台旁边那几个客人正向这边观望,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继续道。
“不是,是来了大生意……”
唐俭一听,不由眉毛一扬,打趣道。
“你这什么样的生意没见过,就这么几位的生意,还吓着你了?”
“不是,是真有些不对劲——刚才那七八个人,都是来贷款的,最小的一笔都要求五万贯……”
唐俭一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万贯!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别的不是,就他唐家,如果除去子安这段时间送的那些小玩意儿之外,上上下下都打理起来卖了,都凑不出这么一笔钱来。
而这些人,开口就是五万贯起步!
他下意识地瞥了那边一眼。
八个人。
这就意味着,这一笔生意,至少四十万贯起步!
就算是他身为民部尚书,主管着大唐财政,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事恐怕不简单了,恐怕是有人诚心想砸摊子!
今天要是应付不过去这第一关,恐怕这钱庄第一天就得关门。
“你先暂时稳住他们,这事——我去找陛——找长安侯!”
他知道,这种事情,找陛下,都不如找王子安好使。
长孙管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心中也明白,今天这就是一个局,若是找王驸马都没辙,那今天这事就难办了。
眼看着唐俭转身匆匆出门,长孙管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等转过头来的时候,早已经又变成了那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喜庆模样。
“来,几位客官,感谢光顾小店的生意,在下铭感于内——不过,大家需要的数额比较大,手续办起来有点麻烦,来,我们先去里面的雅间坐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详细的说说……”
柜台前的几位客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先一位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干瘦老者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如此,那就多谢了……”
……
唐俭出了店门,脚步匆匆,然而还没走多远,就被前面的骚动给惊动了。
踮起脚跟一看。
好家伙,这可不就是陛下和王子安!
顿时心中大喜,站在那里冲着李世民和王子安等人拼命的招手。
“哟——老唐……”
王子安一看是唐俭,顿时冲马车上跳下来,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老唐,好久不见,忙什么呢,怎么不见你去找我喝酒……”
这可算是自己的贵人,可不能怠慢了。
唐俭闻言,不由苦笑。
“老夫哪有侯爷你这份逍遥,天天俗务缠身,这不是又在忙钱庄的事嘛……”
王子安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唐,真是难为你了,跟了这么一位不知道体恤下属的东家,也是够倒霉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跳槽,来我府上做事,保管你轻松又悠闲,不撑三个月,家里又能添一个大胖娃子……”
李世民:……
过分了啊!
这狗东西,天天当着我面挖我墙角。
唐俭哭笑不得地扒拉开王子安的大手。
“去你的,什么大胖娃子,就知道天天拿老夫打趣。你有编排我的劲头儿,不如关心关心店里的生意——你再不管,我们这钱庄,闹不好今天就得关门大吉……”
李世民:……
王子安:……
“怎么,莫非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来闹事?看老夫我不揍死他……”
这会儿功夫,程咬金也领着两个儿子从后面凑了上来。
“若是能用武力解决,那倒还简单……”
唐俭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李世民和王子安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知道恐怕真是遇到了大麻烦,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王子安示意程处默、程处亮兄弟跟着顾忠把马车先赶到钱庄,自己则和李世民、唐俭和程咬金转头走到了旁边一家茶楼。
“老唐,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唐俭的叙述,李世民的脸色不由越来越阴沉,程咬金则勐地一拍桌子。
“这群狗贼,老夫早晚活噼了他们!”
李世民没管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程咬金,而是把目光看向王子安。
“子安,现在怎么办?”
看着愁眉苦脸的李世民和唐俭,王子安不由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原来是这个,有什么好愁的,这不是好事吗?我们开门做生意,人家眼巴巴地赶上门来送钱,我们难不成还想拒之门外啊……”
见这小子,混不吝地全然不当一回事,李世民忍不住爆了粗口。
“好事个屁,人家明显就是来砸饭碗的,这一笔钱一旦贷出去,我们这钱庄还不得马上关门大吉……”
瞧着这厮气急败坏的样子,王子安不由哈哈大笑。
“老李,瞧你这点出息,往日里说你蠢吧,你还不肯承认……”
瞧着这狗东西那贱兮兮的德性。
李世民不由心中一松。
多么熟悉的味道!
这狗东西一旦摆出这幅嘴脸,那就代表他一定有办法!
“子安,快说,快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王子安笑呵呵地放下茶杯,李世民想都没想,下意识就提起茶壶,给满上了,那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
不一会儿,唐俭就一脸喜气地走出了茶楼。
那精气神,脚下都差点生风。
第六百七十六章 李世民:我竟然是一个托?
李世民环顾左右。
“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几个人,跟在唐俭身后不远,安步当车地走进了大唐贞观钱庄。
一进门,就有小厮忙着过来,要请客人坐下,李世民随意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先忙你们的。”
此时,唐俭和长孙管事已经把几位客人重新带到了柜台旁边。
“……情况就是这样,由于贵号需要的贷款数额比较大,所以,我们需要贵号提供包括但不仅限于店铺、住宅、房产在内财产证明,以保证贵号有能力偿还这笔业务,只要我们的人核查无误之后,你们需要的这笔贷款就能准时发放……”
长孙管事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前来贷款的几位掌柜,脸上的笑容却不由逐渐消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贷款需要提供自家财产证明?
还得派人核实?
这种事,岂能露底?
就算是自己想,自己也做不了主啊!
毕竟,这些大家族的产业,发展至今,谁家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黑料?万一被人查出来,岂不是等于上杆子的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
“凭我们崔家的名号,还需要提供财产证明?贵掌柜莫不是在开玩笑——”
当先的一位老者愤然起身,如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其他的几位掌柜也跟着露出愤慨的神色。
“我们郑家商行的名头,放眼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竟然要我们提供财产证明,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我们卢家……”
“……”
看着一位义愤填膺,似乎不给个说法,就绝不罢休的几位掌柜,唐俭的眼底不由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不过脸上依然如一位生意人似的,堆满了职业性的笑容。
“对不住了,各位,这是小号的规矩。毕竟我们做生意的,最讲求的就是钱财往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是亲兄弟,还得讲求一个明算账呢,您说是不是……”
“这么大一笔钱款拨付出去,老朽怎么也得给我们东家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瞧着刚才还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家伙,摆明了我就是阳谋,我就是吃定了你的嘴脸,现在一个个跟吃了大粪似的,唐俭心中差点乐开了花。
子安这个法子真是绝妙!
合情合理合规矩,妙计了——
真要是对方肯拿出财产凭证让钱庄核实,那就实在是太好了,陛下瞪着眼睛,正愁找不到对方的把柄呢!
“哎哎哎——各位慢走啊,小号对各位真是诚意十足,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们这里支持按揭贷款,化整为零,既能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又不会增加你们的负担,纯纯的良心生意,为顾客着想啊……”
一边往外送,唐俭还在一边不忘宣传自家生意。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几位掌柜走的更快了!
瞧得在里面坐着的李世民和程咬金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唐这匹夫,蔫儿坏!
麻烦送走了。
王子安又一口气送来了二十万贯的存款,钱库里的准备金顿时充盈了许多。
唐俭和长孙管事忍不住轻舒了一口气。
渡过这一关,剩下的就是招揽生意了。
看着偌大的店铺,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小生意,李世民忍不住眉头紧蹙。
“没人来办理业务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正翘着二郎腿,在那里吸吸熘熘喝茶的王子安。王子安也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挤兑他。
“亏你还自诩皇室贵胃,人脉遍布长安,结果就这?”
李世民:……
“这跟这生意有什么关系,我们这是做生意,又不是做事,要人家怎么帮忙,总不能逼着人家来我们这里存钱、贷款吧……”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王子安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直到这厮差点恼羞成怒,这才慢悠悠地道。
“什么叫逼啊?他们存钱,我们不给利息啊?”
见李世民和唐俭,似乎若有所思。
王子安忍不住轻轻挑眉。
“有个词叫托,你们听说过吗?”
“托?”
几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拖什么,拖什么,妹——师父,您想拖什么,只要不是女人,我们俩一准儿给您顺顺当当地拖过来,保您满意!”
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程处默和程处亮,一听勐地蹿了过来,跟哼哈二将似的,一左一右站在王子安身边,擦拳磨掌。
王子安:……
“我拖你妹啊——”
“那不行,那不行……”
程处默和程处亮顿时连连摇头。
“滚一边去!”
程咬金看不下去了,一人一脚给踹回去了。
“子安,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说……”
王子安笑呵呵地瞥了一眼虚张声势的程咬金,又瞥了一眼两个故作委屈的大舅哥,心中不由哑然失笑。
真是亲爷三啊,装傻充愣的水平都一流。
不过,看破不说破,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能给的表现机会,王子安还是乐于给。
“你们别说,这件事啊,还真少不了他们两个。”
程咬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程处默和程处亮腰也不酸了,腚也不疼了,脸上的委屈也不见了,又蹭蹭地凑了过来。
“师父,您只管吩咐,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
很快,程处默和程处亮一脸兴奋地走了出去。
程咬金也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
“这种事,老夫在行啊,别的没有,咱就是兄弟们多!”
程咬金兴匆匆地走了。
李世民一脸赞许地看着程咬金的背影,这老程,关键时候就是靠谱。还别说,今天这种事,还就是他们父子出面最合适。
他这里正感叹呢,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捅自己,扭头一看,是王子安。
“干嘛……”
李世民疑惑地看着王子安。
“亏你还是这钱庄的东家,这么不自觉的吗?”
李世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老李啊,你不是天天吹嘘,人脉遍天下,在长安城里可以横蹚嘛,现在,到了发挥你作用的时候了……”
李世民:……
这小子竟然想让自己这个皇帝出去拉皮条——咳,不是,去拉客,也不对,是找托!
正在他哭笑不得的时候,就见王子安已经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老李啊,你以前说的那些,不会是在吹牛吧——说实话吧,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
李世民:……
“吹牛?我吹什么牛,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岳父的厉害!”
哼!
李世民一甩袖子,走了。
托就托,就跟谁当不了似的!
王子安也不忙着走,就乐呵呵地在钱庄里陪着唐俭喝茶聊天。
几个人的行动力是很强。
很快,就开始有“顾客”登门了。
呜呜泱泱在门口排成了长队,王子安有些好奇地跑到门口看了一眼。
好家伙,就看到程家两兄弟,正叉着腰,带着秦怀玉、李思文、牛津、罗通等人在内的狐朋狗友,权贵二代,以及长安城里,那些城狐社鼠,站在那里里排队呢。见自己看过来,几个熟悉的人,还一脸兴奋地冲着自己连连招手,王子安不由翻了个白眼,直接回屋喝茶了。
这托,太他娘的不专业了!
这个场合,能跟自己打招呼吗?
不过,人是真不少啊。
老的,少的,美的丑的,穷的,富的,应有尽有,最夸张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几个花枝招展,娇滴滴的年轻女子,那穿着,那打扮,那站在人群里,还不忘搔首弄姿打情骂俏的做派,一看就知道,不知道是这兄弟俩从哪家秦楼楚馆找来的小娘子,弄不好,还是哪家的花魁!
有一说一,有这么千娇百媚又眉目传情的小娘子站在那里,真的是很招人气啊,王子安甚至看到了几位差不多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已经开始往队伍那边凑了。
啧——
这似乎成了一个引子,不大一会儿,又有人开始络绎不绝地赶来。
不过,这一次,大多比较体面。
大多都是些管家或者掌柜之类的打扮,王子安甚至发现了好几个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的身影,估计是哪家勋贵大臣家派过来的。
程咬金和李世民亲自出面找托,谁敢不给面子?
就算是肚子里有意见的,不情愿的,也得派个人过来,稍微意思一下,至于办不办业务,办多少,都无所谓,其实,对王子安来讲,也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总之,别管怎么样,人气是起来了。
是真的起来了。
已经开始有很多寻常百姓,外来富商开始主动打听业务,并在钱庄一系列优惠措施下开始试探性地开了个户头。
开个户头,多少存点小钱,就能领到精美的礼品一份,何乐而不为?
所以,看到这种情况,赶过来要开户的就更多了。
店里从掌柜到伙计,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多少年了,除了上次长乐商行开业的时候之后,谁见过哪家门店开门的时候这么火爆的,就算是长乐商行开业的时候,人都没这么多过。
于是,大唐贞观钱庄,开业第一天就爆火整个长安。
第二天,大唐晚报破天荒的用了整整一个版面,大篇幅地对大唐贞观钱庄进行了报道,对当天的火爆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叙述。
然后,老百姓才霍然发现,这钱庄了不得。
因为,几乎包括东宫太子在内的,几乎大半个朝廷的高官都在这钱庄开了户头。尤其是以宿国公程咬金等人为主的几个在钱庄开了户头,存了大量钱财的军中大将,还跳出来叫嚣,若是这钱庄敢弄虚作假,老子带头活拆了他们。
随后,又采用对比的手法,摆事实,讲道理,从各个方面详细地报道了贞观钱庄与寻常放贷者的区别。
比如贷款利息低,遇到突发困难,无法按期还款的,经过钱庄核实无误的,还可以申请免息或者延迟还款期限,数额较大的,还支持按揭还款。
比如存钱,放在钱庄,不仅安全,避免了被人偷盗或者丢失的风险,还有不菲的利息,这些利息和存款,不仅可以长期存放,还支持随存随取。
最重要的是,大唐贞观钱庄声称接受大唐官方的监督,若是钱庄顾客与钱庄发生了钱财上的纠纷,可以持证据,找一个叫监督委员会的衙门,直接提起诉讼。
这一条,很容易就与头版上朝廷正式成立监督委员会,专门监督处理钱庄经营和纠纷的消息相互一印证。
所有的信息一对照,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大唐贞观钱庄,比寻常那些放高利贷的靠谱!
那些做大生意的,或许还有些迟疑不定,但对那些穷苦的老百姓来讲,却无异于一剂强心剂。左右是借钱,有利息低的为什么不借?
任何品牌的树立,都需要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只要开了局面,剩下的就是用心的经营了。
钱庄各项服务,都细心到位,很快就赢得了一定的口碑,再加上,大唐晚报隔三差五的就会跟进报道一些相关的消息。
比如某某富商或者,成功支取存款和利息了。
某某家中遭遇盗窃,由于大部分钱财存入钱庄,盗贼几乎无功而返了,又比如某某百姓,家中遭遇不幸,无力还款,被钱庄免除利息,并无偿提供了一笔无息贷款,从而渡过难关了。
……
大唐贞观钱庄的名头越来越响,开始逐渐走向正规。
李世民和唐俭等人高兴的几乎合不拢嘴。
日进斗金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时候可以通过这个钱庄,掌握住了这些客户的命脉。这还只是刚刚起步,如果以后,真的达到子安说的那种情况,天下之人,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富商豪强都习惯了大唐贞观钱庄的便利,开始跟钱庄存钱或者借钱,那岂不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包括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在内的几位宰辅也纷纷参与进来,开始关心大唐贞观钱庄,并且开始紧锣密鼓的商议开设分店的事宜。
第六百七十七章 程咬金:哈哈哈,我终于要当姥爷了!(三合一大章)
于是,在李世民君主的大力推动之下,不过旬月之间,大唐贞观钱庄就在长安开设了十几家商铺,同时宣布,各大钱庄,长安城内,支持异铺存取。并通过大唐晚报正式宣称,大唐贞观钱庄,即将在各大州府开设分店,届时也将支持异地存取。
也就是说,你哪怕是在西域钱庄存的钱,到了长安,也能凭借钱票,异地支取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消息,随着大唐晚报的发行,很快在天下各大富商之中引起了轰动。
现在用的都是铜钱,每次做生意,尤其是大生意的时候,动不动就要用车子拉钱,不方便且不说,也不怎么安全,有时候为了拉钱,还需要特意雇佣人手随行保护,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异地存取如果真的可行,这里面的便利就可想而知。
很快就开始有人尝试,发现真的可行,上午在西市钱庄存的钱,当天下午就在东西一家钱庄顺利取出来了!这些做生意商人,尤其是那些出远门的行人,瞬间就激动了,以后出门再也不用担心钱财安全问题了,随身一张票据,解决所有问题。
就算是票据丢失,还可以凭借身份信息,挂失补办。
安全便捷,还没有后顾之忧。
不用的才是傻子!
对李世民等人来讲,这自然是一件振奋人心,让人开心不已的事,但对那些以放高利贷为生的人来讲,就没那么舒服了。
毕竟,如果只有一家钱庄,虽然对自己的生意业有点影响,但勉强还可以接受。毕竟,大唐贞观钱庄生意做的再大,它也就是一家,哪怕天天生意爆火,也就那样,但一旦开设分店,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就不是要跟大家抢食,而是要砸大家的饭碗了。
在现在这个时代,能靠高利贷为生的,背后谁还没点背景?
要么是世家豪门,要么是达官权贵,要么是地主豪强。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遍布各地的寺院,这些吃斋念佛的和尚,历经战乱而不倒,几乎个个肥的流油,不仅名下坐拥着大量的店铺、田产和雇佣农,而且一边伸手化缘,大受香火,一边黑着心的放高利贷。
所以,大唐贞观钱庄一开始分店。
那些豪强地主,世家门阀还好一点,毕竟,大唐贞观钱庄又不是开的各地都是,它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把手伸到乡村地方。而这个时代,到府城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方圆十几里的地方。
所以,大唐贞观钱庄在长安一开分店,充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大和尚。
对世家豪门,达官贵人甚至是地主豪强,百姓们或许还有些敬畏,对和尚们的敬畏其实就很寥寥了。大唐贞观钱庄的贷款利息不及高利贷的两成,而且不会利滚利。
所以,已经放开,就开始有头脑灵活的百姓,试探着从大唐贞观钱庄借钱,然后提前还和尚们的高利贷了。
和尚们:……
承租着他们土地的佃农,他们还能稍微拿捏一二,那些没有承租他们土地的破落户们,他们就真有些抓瞎了。
但贪婪这玩意儿,跟诵经念佛没关系,它就跟见过血腥的鲨鱼似的,一旦开了个口子,想再刹住那就难了去了。
从魏晋南北朝以来,这些大和尚们就吃惯了这一口,这忽然别人挤进来就够不爽的了,更何况还要砸了自己饭碗?
凭空了少了这么一大块肥肉,哪里还能坐得住去念自己的佛祖?
他们手中没权,但他们有香客啊。
而且这些香客里面,不乏朝中显贵,王侯公卿。
所以,这些和尚就纷纷出动。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等出家之人,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世俗钱财于我等而言,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别说仅仅是断了这些许营生,即便是再清苦简陋一些,也不会动摇我等潜心向佛之心。我等受些委屈,但实不敢让佛祖跟着小僧等人受了委屈,少了香火供奉,若是佛祖怪罪下来——南阿弥陀佛……”
和尚们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悲天悯人。
这些香客们不少人家也有高利贷的生意啊,正愁怎么找理由呢,和尚们就送上门来了。哪还等啥?当即肃然起敬,起身还礼。
“大师放心,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任由你们这些吃斋念佛,与世无争之人衣食无着,没了生活的根本。”
于是,第二天,雪花般的奏章便摆到了李世民的御桉上。
李世民挑着眉毛,一脸讥讽的翻着这些义正词严的奏章。
“彼其娘之!去年大雪封城,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也不见他们的佛祖出来救人,这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了,就他娘的跳出来了?”
正蹲在李世民的御书房里蹭茶喝的程咬金,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群秃驴,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陛下,你给我一千精兵,我去抄了这群秃驴的老巢……”
李世民:……
李世民根本没搭理这老货。
转头看向正沉吟不语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这些和尚,显然只是他们出头的遮羞布,微臣认为,不宜轻举妄动……”
“微臣附议,而且这些和尚不同其他人,他们吃斋念佛,广结善缘,不少愚夫愚妇深信不疑,在百姓中影响不小,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引起百姓物议……”
长孙无忌说完,房玄龄也一脸认真地附和道。
李世民闻言,不由眉头微蹙,微微点了点头。
他对这些和尚倒是没有什么偏见,甚至还颇有几分敬重。
毕竟,自家媳妇就叫观音婢,自家老爹平日里也信这个,还结交了不少大德高僧,经常召那些和尚到太极宫讲解经文。若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给这些和尚行个方便。
但此时却不同以往。
大唐贞观钱庄可是关系大唐未来的千秋大计,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些和尚做出让步!
“推出几个和尚来,就想跟朕过招?朕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李世民大手一挥,就有内侍上来把这些奏章扔一边吃灰去了。
他把目光望向旁边候着的唐俭。
“茂约,钱庄那边怎么样了?”
一听李世民问起这个,唐俭顿时来了精神。
“业务增长很快,已经初步实现了收支平衡,其他十三处分店也步入正轨,尤其是异地存取的业务,现在看着虽然业务量还不大,但是交易量每天都在增加,已经出现了大宗交易,双方都不支取铜钱,只凭我们钱庄钱票交易的情况,微臣请教过王驸马,他说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成为常态——”
一听这话,所有都不由精神振奋。
他们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代表着不久的将来,大唐贞观钱庄将变成一个真正的聚宝盆,甚至出现王子安一开始描绘的那种蓝图。
以后百姓所有的交易,都不再使用铜钱,只凭着钱庄的一张票据,就可以完成,从而完成从铜钱到票据的转变!
大量的铜钱将如同流水一样,在流通的过程中,有大量的盈余保持在钱庄的名下,而朝廷也有了更多腾挪的空间。
“子安之才,真是旷古绝今,我不如也——”
杜如晦忍不住摇头叹息。
“可惜此子澹泊名利,超然物外,不愿入朝为官,否则就算是一个宰相也绰绰有余……”
脸上的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房玄龄闻言,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就连一向看王子安不太顺眼的长孙无忌都不得不承认,这王子安真的是有宰相之才。
如今的形势,已经可以预见,这贞观钱庄,必然大有可为!
甚至,将彻底解决朝廷财政窘迫的情况。
“不愿意入朝为官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在乖乖为我们做事?”
李世民一听,不由一乐。
众人也不由哑然失笑。
陛下这一手,也是够绝,愣是把这子安给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也亏子安是这种懈怠松散不愿意关心朝中大事的性子,否则恐怕陛下这把戏分分钟都演不下去。
“陛下,微臣觉得,纸里包不住火啊,与其等长安侯自己发现真相,不如早点摊牌的好……”
杜如晦笑完,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李世民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咳,此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你倒是不怕社死,但朕怕啊!
“最起码等豫章成亲之后再说……”
想了想,李世民又补了一句。
大家顿时默然。
是啊,怎么也得挨到豫章公主殿下成亲之后再说,不然让堂堂的皇帝陛下,一口气嫁给那混账小子三个公主算什么事……
一想起这事,长孙无忌就觉得心塞的不行!
狗东西!
自己竟然还得搭上嫁妆,假装他老丈人。
偏偏这时候李世民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一脸认真地看向长孙无忌。
“辅机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就绪,只等良辰吉日就可举行婚礼……”
虽然心中发涩,但是长孙无忌还是强打着精神认真回道。
虽然说,自己搭进去了一些嫁妆,但能借机跟王子安结上这么一层善缘,也算是一桩幸事,只是委屈了自家冲儿。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子安那混小子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程咬金说完,忍不住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话说最近一忙,已经很久没吃到子安亲手做的饭菜了!
李世民等人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就连长孙无忌都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
走——
李世民等人,最近忙得热火朝天,差点把自己累成了狗。但王子安就不一样了,这段时间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每天没事,就是带着自己的娇妻美妾到处熘达。
逛逛街啊,踏踏青啊,听个曲儿,看个戏儿,又或者是到自家的东山庄园泡个温泉啥的。
抽个空,就调教调教自家的小徒弟们。
本来,程颖儿还想着要不要把东山庄园那边的温泉划出一部分来,对外开放,给家里多一份收入,结果被王子安过段拒绝了。
我们差那点钱?
家里都已经放不下了好嘛!
程颖儿也没有坚持,确实,自家不比自己娘家,真不差这点钱。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在温泉那边划出了一小部分,时不时拉着长乐和苏飞儿在那边召集那些熟悉的闺蜜贵妇,举行个诗会,一起泡个温泉什么的。
自家丈夫虽然不关心这些人际关系,但作为贤内助,她不能不帮丈夫把这一块补上。任何时代,都不要忽视了这群女人的能量,有时候交好她们,比交好她们家里的男人都管用。
王子安自然也懒得管她们女人家这点小心思,只要自家女人喜欢,就随她们去折腾。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非常识相地待在家里,等媳妇出门之后,马上带上小徒弟出门熘达。
主要是孩子大了,得让他长点见识。
古人怎么说的来着?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作为一名负责人的老师,怎么能让孩子天天闷在家里读死书呢?
绝对不是则天那个没眼色的丫头私下里瞎滴咕的什么,出去看美女!
我这么正经的人,能那么龌龊吗?
绝不能!
虽然,咱承认,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街上的姑娘们穿得越来越简洁凉快,但这重要吗?
很明显,并不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他喜欢带着狄仁杰,主要是则天那丫头盯——咳,主要是则天那丫头最近功课有点忙,除了练武之后,还得天天加班加点的做卷子——
谁让咱疼她呢!
狄仁杰这孩子就不一样了,机灵!
按照计划,今天又是程颖儿拉着长乐和苏苏去东山庄园的一天。他一大早就王子安洗漱完毕,神采奕奕地从长乐公主房间里走出来,甚至还抽空去后厨亲自给媳妇们煲了一份汤。
就等着媳妇们心满意足的出门了。
不过,早饭肯定也吃不早,自从怀孕之后,长乐虽然没有孕吐,但却变得比较嗜睡,九点之前,几乎很少起过。
不过王子安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家里也没有什么长辈,愿意睡就多睡会呗。
不过程颖儿和苏苏倒是从来不睡懒觉,一个喜欢一大早就起来翻看家里来往的账本,一个喜欢一大早起来带着武则天和狄仁杰在演武场练剑。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说过多少次了,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下人去处理,不用啥都自己干……”
眼看着吃饭的点到了,看着迈步走进来的程颖儿,王子安不由眉头微蹙,习惯性地随口唠叨了一句。
“没有,可能是这两天有点累,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程颖儿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来,我给你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生什么病啊,没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好的很,就是你吓担心……”
虽然嘴上嗔怪着,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让自家夫君给自己把脉。
手放上去之前,王子安还有些随意,但手指刚一接触脉象,脸上的神色顿时就紧张起来,连身子都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然后又紧了紧搭在程颖儿手腕上的手指头。
“怎么了?”
程颖儿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谁知道王子安根本没搭理的她出茬,反而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葵水多久没来了?”
“啊,才两天啊,本来前天就该来的……”
程颖儿说着,有些羞恼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眼神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刚刚走到门口的长乐和苏苏,这个死人,脸上浮现一丝羞红。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王子安话里话外的意思,手足无措地反手拉住王子安的大手。
“我,我,我是不是……”
紧张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王子安瞬间被一阵狂喜包围,拉着程颖儿的手,在那里拼命点头。
“是,是,是!颖儿,颖儿,你也要当娘了——”
“颖儿姐姐,你也有身孕了?”
不等程颖儿搭话,长乐就一脸惊喜地跳了进来,瞧得王子安眼角都不由抽抽,哎哟喂,咱好歹也是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孕妇啊,还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了!
见程颖儿点头确认,长乐忍不住笑逐颜开。拉着程颖儿的手开心了一会后,忽然又一惊一乍地站起身来。
“哎哟——坏了,颖儿姐姐,我们可能都要失言了——”
程颖儿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就看到这傻丫头一本遗憾地连连摇头。
“我们以前不是说,若是我们生一男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生两个男孩就结为异性兄弟,生两个女儿就结为姐妹的嘛,现在我们都嫁给了相公,那可怎么办啊……”
王子安:……
程颖儿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结什么异性兄弟,亲兄弟不是更好!”
长乐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颖儿姐姐,还是你聪明!”
程颖儿:……
整个早饭,除了苏苏这丫头,看向王子安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幽怨之外,一家人皆大欢喜,终于完成任务的王子安更是心情大好,大手一挥。
“来人,今日府上有喜,传令下去,府中所有下人,每人赏钱十贯,春夏衣服各一套,门口大摆宴席三天——”
顿时,府上欢声雷动!
老管家顾忠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摇头。
自家侯爷啥都好,就是这一样不好,动不动就要打赏,不懂得持家过日子。不过一想到自家钱库里多到无处安放的铜钱,瞬间就释然了。
谁让咱长安侯府钱多呢!
安排!
很快,整个府上就跟过年似的,门口也摆上了流水席。
长安侯府有喜的消息瞬间传开。
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龄,唐俭,程咬金和长孙无忌等人,刚下马车就被眼前的热闹景象给惊呆了。
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发问,就有机灵的下人一脸欢喜的迎了过来。
“恭喜宿国公,贺喜宿国公,我们家程夫人有喜了!”
“哈哈哈——俺老程终于也要当姥爷了!”
程咬金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乐得咧着大嘴,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子安这臭小子,终于给老子争了一口气……”
第六百七十八章 李世民:和尚都比我有钱!
瞧着程咬金这老货忘乎所以的德性,李世民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当姥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子的闺女又不是没怀上身孕!
不过,此时,瞧着这厮心情喜不自胜的模样,也懒得打断他的兴头,向杜如晦和房玄龄示意了一下,两个人顿时心领神会,快走两步,率先往长安侯府内走去。
顾忠刚想在前面带路,被李世民摆了摆手给拒绝了。
“你且去忙你的……”
顾忠也不坚持,笑呵呵地停下了脚步。这几位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是府上常客了,来来往往,向来不拘礼节。
当然,自己客套还是要客套一下的,毕竟这是自己身为管家的本分。
王子安心情正好着呢,态度都比平时热乎了几分,尤其是对程咬金,那更是热乎得不行。
“岳父大人,您请坐——”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亲自扶程咬金坐下,然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拿零食。
“您来的正好,我正要差人去府上报喜——哈哈,颖儿有喜了!”
程咬金来这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超规格的待遇,晕陶陶,乐呵呵,如在云端,心情美得不行,瞧得李世民都有些牙酸。
这狗东西,我家闺女有喜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热情!
没好气地一把抢过程咬金这货手中的零食。
程咬金也不跟他计较,反而眉开眼笑。
“哈哈哈——你吃,你吃,哈哈,老夫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来,来,来,到这里,就是到家里了,大家都别客气……”
一边说着,还一边起身,给几个人一人抓了一把王子安亲自炒制的糖豆,燎豆,腰豆以及各种精巧的糕点。
看着这厮一副,我是主人,你们都是外人的架势。
几个人哭笑不得,李世民气得恨不得给他一脚。
好在,他虽然嚣张的不行,但他闺女却热情有礼,一点也没怠慢大家,一口一个伯父地叫着,这才让大家熄了跟着老货一般见识的心思。
“你们来的正好,我种的韭菜和蒜苗刚刚好,待会我们包水饺,我再给大家弄几个爽口小菜,大家今天中午不醉不归——”
一听这小子今天要亲自下厨,大家顿时轰然叫好,觉得这次来值了。
“子安,哈哈哈——好样的!”
程咬金一脸欣慰地看着王子安,怎么看着,怎么觉得这女婿今天顺眼。
“哈哈哈——等你和颖儿的孩子生下来,老夫就和你岳母过来亲自带着……”
王子安:……
眼前瞬间闪过两位大舅哥的德性。
“咳咳,这个——感情好,感情好……”
不过,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你给带,都给我带成大舅哥那样?
那不完犊子了嘛。
心情好。
“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家想吃点啥,跟我去后花园自己摘……”
到王子安这里,别的且不说,就这一样,哪里也比不了。
在这里,你再也不用顾忌什么身份地位,也不用讲究什么繁文缛节,大家来到这里,就像忽然卸下了所有的担子,说不出来的轻松自在。
这种温馨自在的感觉,对他们如今的身份来讲,简直就是一种无法企及的奢求,就连长孙无忌这种经常被王子安这狗东西怼的,都不得不承认,每次来这里,都觉得身心轻松。
所以,王子安一说,大家顿时笑呵呵起身,直奔后花园。
熟悉的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都不需要人带路的。
程颖儿刚成亲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诧异,现在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反正只要他们喜欢就好。
后花园。
几个人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菜肴,亲自动手采摘下来,然后个人冲洗个人的。
李世民选的是西红柿,三下两下就冲洗干净了,刚想躺摇椅上休息,就被王子安一把给拉起来了。
“别光想着偷懒,过来择韭菜——”
这些活计当着,就数择韭菜麻烦。
虽然王子安种的韭菜,又鲜又嫩,没有什么腐烂的叶子,但奈何子安做起饭来,要求很严格,每一根韭菜根部干枯的细皮都得仔细的择掉。
过了一会,其他处理完的,见李世民蹲在那里择韭菜,也纷纷过来动手帮忙。
事实证明,还是自己动手有参与感。
这些大老就跟玩农家乐似的,隔三差五就来子安这里体验一把。看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各种蔬菜,就觉得心里别有一番惬意。
菜自然是王子安亲自炒,但水饺却是大家自己包的。
吃别人包的水饺,哪有灵魂?
对于包水饺,李世民和程咬金等人已经被训练的很熟练了,只有来的次数比较少的杜如晦,笨手笨脚的,捏出来的水饺,歪歪扭扭,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惹来大家时不时的哄笑打趣。
“克明兄,你包的这些水饺,一个个卖相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品,待会都捞给你吃……”
房玄龄难得地给杜如晦开着玩笑。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的很快。包到半截,王子安就去后厨炒菜去了,等他炒完,大家水饺也包的差不多了。
把韭菜猪肉的水饺和韭菜鸡蛋的分开,交给后厨,就不用管了。
长安侯的厨师,如今别说是下水饺,就算是王子安有一天来了兴致,想吃一套满汉全席,也能给你做出来。厨艺自然不敢说比得上王子安,但遍数长安城,就算是连皇宫里的御厨都加上,也没人能比得上。
这顿饭,吃得轻松愉快,大家就随意的说些轻松有趣的事儿,没谁会不开眼的提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饭是吃得挺开心,但酒却是没有多喝,虽然王子安这里的酒,比皇家酒庄提供的二锅头更加醇厚绵软,唇齿留香。因为还有苏苏那边没完成任务,王子安很自觉地没有喝酒,李世民等人,也记挂着朝中的事务,没有多喝。
饭后,几个人一边在王子安后花园熘达,一边闲聊。
房玄龄貌似无意地提起最近不少人给当今陛下上书,大肆攻击大唐贞观钱庄与民争利,连那些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和尚都被断了生计的事。
王子安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今天来这么整齐,感情又想来自己这里讨主意了啊。
不过,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哂然。
好家伙,怪不得后世那些大德高僧都一个个开公司,做地产,开跑车,肥的流油,感情这都是老传统了啊。
心中这样想着,眼神却似笑非笑地瞥向差点把耳朵都竖起来的李世民。
“哟,这么一说,这大唐贞观钱庄可罪过大了,谁是大股东啊,做得可有些不地道啊……”
李世民:……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狗东西就喜欢指着和尚骂秃驴,不就是老子多占了你点股份吗?
“这还用说,自然是当今陛下,怎么,你觉得陛下办的不地道?”
李世民也斜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混账小子。
“陛下办的不地道?那你来办啊——来,你说说,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我们瞎操心啊?人家杜仆射和房仆射两位大宰相都在这里呢,房谋杜断,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杜如晦忍不住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冲着王子安拱了拱手。
“依驸马之见呢,我们当如何处理?”
对于杜如晦,见他亲自动问,这才收起了和李世民开玩笑的心思。
“自然是成人之美啊!人家都说的那么可怜了,我们朝廷当然得给人家一条活路了?难不成我们还能饿着人家这些清贫乐道,一心向佛的出家人?”
所有人:……
对这些人瞠目结舌的表情恍若未见,王子安背着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澹澹地道。
“这是宰相和陛下之过啊,人家出家人,青灯古佛,四大皆空,为了生计,却还不得不分出精力,打理这些凡尘俗务,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修行?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啊……”
程咬金还在瞪眼,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却不由听出了几分味道,若有所悟地看向负手而立,悠然投食池中锦鲤的王子安。
“你的意思是说……”
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插了一句。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说,人家出家人也挺不容易的,朝廷和陛下应该多多照顾,免得人家在为生计奔波劳苦,沾染杂务,耽误了修行……”
所有人:……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谁还不明白这小子说的什么。
……
出了长安侯府,几个人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李世民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诸位,以为如何?”
“臣以为可!”
杜如晦捻着胡须,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
“臣附议——”
“臣附议”
“……”
房玄龄、唐俭和长孙无忌也纷纷点头。
尤其是唐俭,身为大唐民部尚书,对此更是深有感触。
“这些和尚不事生产,整日里,除了诵经念佛,就是想方设法盘剥百姓,圈占土地,他们的名下不仅有大量的田产,商铺,发放高利贷,还隐匿了大量人口,不少寺庙更是打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旗号,藏污纳垢,包庇非法之徒,早已经成了国家的蠹虫,微臣以为,驸马之言大善!”
“此举若推行,不仅能为朝廷充实国库,腾出良田,还必然能清查出大量隐匿人口,杜绝那些无父无母好吃懒做之辈打着礼佛的名义遁入空门,为朝廷增加劳力——只是,微臣担心,恐怕非议不小……”
长孙无忌眉头微蹙,看向李世民。
“陛下,王驸马到底是道门中人,今日之言恐怕……”
“放你娘的狗臭屁,子安是那种人吗?你个狗贼,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没等长孙无忌说完,程咬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亏了子安还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呢,感情都是喂了狗……”
所有人:……
你他娘的刚才没吃是吧!
李世民没好气地看着这个行货。
“你个老东西最近很闲是吧?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若是出了半点篓子,我拿你是问!”
程咬金:……
“哎呀,不好,我刚才好像吃着肚子了,诸位,先走一步哈——”
说完,抱着肚子,就想跑路,被早有准备的李世民一把就给揪住了。
又想跑?
没门!
第二天。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正式传开。
从即日起,朝廷成立祀部,对天下僧尼统一管理。
第一:祀部,归于礼部,代朝廷管辖天下僧侣。凡欲出家为僧侣者,必须取得官服度牒,无度牒者,一律发回原籍,由朝廷统一分配土地,结婚生子。
第二:统计天下僧侣,记录在册,并统一调配僧官。
如果这些都还不够震撼的话,政令最后,看似轻描澹写的一笔,却如石破天惊。
“为天下僧侣专心修持计,即日起,朝廷代管天下寺庙一应资产,僧侣修行、寺庙修缮等一应开支,由僧官申请后,朝廷统一调拨。”
这等于直接没收了这些寺庙的资产!
一时间,天下哗然。
那些一正言辞,打着这些僧侣的名头肆意攻击贞观钱庄的权贵,被朝廷这一手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个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雪花般的奏章涌向李世民的桉头。
然而,这些奏章,就如泥牛入海般,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因为被贞观钱庄抢了生意而到处诉苦叫委屈的和尚们,更是叫苦不迭,后悔莫及,早知道如此,我们叫什么委屈,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不就好了嘛。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很明显,朝廷这次已经铁了心要拿这些和尚开刀,程咬金更是带着官兵和民部相应官员强势而出,雷厉风行地清点长安各大寺庙的资产。
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下一跳。
李世民这才发现,这群和尚到底是多有钱。仅仅长安地界几十个寺庙就清点出田产、商铺等各类资产四十余万贯。
几个穷和尚都比我有钱?
李世民瞬间黑脸。
太他娘过分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我,西天路上的引路人
一想到当初自己没遇到王子安的时候,小日子紧巴巴地,拮据到观音婢连一件长点的裙子都舍不得置办,遇到点饥荒,还得低声下气去跟那些世家贵族借钱,关键还借不到。
这群无父无母不事生产的秃驴却这么有钱,简直是岂有此理!
“给朕严查!”
一旦朝廷动了真怒,哪是一群和尚所能对抗的?
敢有瞪眼的,一律开除僧录,打回原籍,返俗种地,娶妻生子去!
别说钱不钱的事,对不起,你和尚也别做了。
给你祖宗传宗接代去吧!
这天下的事吧,大多都禁不起查。
就连这和尚,大多也不能免俗。
这一路查下来的结果,让原本还有些不情不愿的程咬金都忍不住瞠目结舌,直接化成了怒目金刚,对这些和尚再无半点同情怜悯之心。
因为,这些天天念着我佛慈悲的和尚,还真的没多少能禁得住查。
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了,这群和尚,天天诵经念佛,不事生产,这些庞大的资产是怎么积累起来的?
有的寺庙甚至就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属于寺庙的良田连阡越陌,无数的百姓仰着这些和尚的鼻息。更不用说,还有各色店铺,以及利滚利的高利贷,要说没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恐怕傻子都不相信。
所以,当这些和尚勾结地方官府,盘剥地方百姓,侵吞百姓资产,甚至逼良为娼,***女一系列的黑料被查之后,程咬金宛若又回到了当年做土匪的时刻。
李世民也不由龙颜震怒,在朝堂上雷霆大发。把这些日子以来,为这些和尚说话,攻击钱庄与民争利的奏章都拿出来,噼头盖脸地扔下去。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菩萨心肠,慈悲为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与世无争,广结善缘!”
所有人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唯恐被李世民想起来,当了替罪羊。同时,心中把那些和尚骂了个半死,这群狗东西,拉屎屁股都擦不干净!
“是到了让天下人,认识认识这些人的嘴脸的时候了!”
李世民一声令下,无处的寺庙,开始被火速清查,同时,这些和尚作奸犯科的累累恶行被大唐晚报直接曝光,一时天下哗然!
这些和尚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些曾经站出来,发誓要为和尚们奔走号呼,主持正义的达官显贵们也纷纷息声,做起了缩头乌龟,就像自己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灵感寺。
玄奘法师正手捻佛珠,面色平静地盘坐在自己的禅房里,弟子辩机则微微躬身,向自家师父汇报着最近寺里的状况。
“……师父,我们寺里的田产商铺也已经被官府清查殆尽,还有几位师弟,因为不符合朝廷的政令,已经被勒令还俗……”
见自家师父如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反应,辩机忍不住道。
“师父,您要是在不出面主持大局,我们寺就要撑不下去了,您不知道,最近下面的师兄弟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要来找您,若不是我拦着……”
说到这里,辩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勐然被朝廷断了收入,寺庙里的和尚自然坐不住了,自家师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向来不管这些凡尘俗务,可自己身为师父的大弟子,又主管着下面这些师兄弟们的吃穿用度,各种花项,却是不能不管啊。
要知道,整个灵感寺里从师父这位主持,到监院、首座、知客,再到普通的弟子沙弥,如今都是人心浮动,找了自己无数遍了。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玄奘法师手下一顿,停下拨弄手中的念珠,看向自己这位最为聪慧的徒弟。
“你切莫要只顾着凡尘俗务,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辩机心中苦笑,师父嗳,都啥时候了,您还只顾着这个,不过却不敢忤逆自家师父的教诲,只能连连点头。
雅文库
见玄奘法师似乎没有深究自己佛法修行的事,辩机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
“师父,不是弟子有私心杂念,贪恋世间繁华,而是朝廷此举,无异于断绝了我们佛教的根基。没有了这些世俗的产业支持,没有了教众的追随,我佛教何谈大兴于天下?”
见自家师父似乎意有所动,辩机顿时见机道。
“师父,如今长安城内七十余座寺庙的主持都在法堂等候,想要请师父出面主持大局……”
玄奘法师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虽然有慧根,但到底是定性不足。
但到底还是站起身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倒是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事关佛教兴衰,他不能坐视不理。
“师父——”
见玄奘起身,辩机不由心中大喜,谁知玄奘法师脚步一顿,扫了他一眼,澹澹地吩咐道。
“你且去禅房,抄写《金刚经》三十遍,什么时候明心见性,照见本我,什么时候再来这里找我……”
辩机:!
《金刚经》又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算是如今广为流传的版本,全文都有五千余字,自家师父亲自翻译的那就更加夸张了,八千二百多字!
三十遍……
辩机整个人都不好了。
玄奘法师也不去理会自家这位爱徒受伤的小心灵,手持佛珠径直往法堂而去。
法堂是佛门演说佛法的地方。
地方相当宽敞,因为这次要一起商议一个对策,应对此次佛教的危机,各大寺庙来的人比较多,便被辩机安排在了此处。
“玄奘法师——”
玄奘法师一显身,这些盘坐的和尚,顿时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师兄来意,我已尽知。”
一一回礼之后,玄奘法师也不坐下,站在法座前双手合十,轻诵了一声佛号,目光静静地扫过这些特意登门而来的大和尚,声音舒朗平和。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切诸报,皆从业起。诸位师兄,今日之果,莫非不是我们过去之所种之因。况且,今日之果,若是能让我佛门弟子专心修行,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法堂里面,气氛瞬间凝滞。
我们过来请你主持大局的,你给我们讲这个?
“玄奘师兄,现在我们佛门已经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一切因果业障,自由定数,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等此次前来,是想请师兄出面,带我等向朝廷讨个说法……”
一位老僧长叹一声,站出身来,冲着玄奘法师深施一礼。
“明心法师说的不错,当此之时,我等自该同心协力,不然我佛门危矣!”
“……”
见这些和尚你一眼我一语,纷纷嚷嚷,哪里还有往日大德高僧的半点样子。玄奘法师再不言语,盘膝而坐,口诵经文,如闭耳目,如封六识。
所有人:……
你清高,你了不起!
玄奘法师明显不愿意出头,这些和尚碰了一鼻子灰,又商讨不出什么辙,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有耐不住性子的,甚至当场破口大骂。
“玄奘,你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愧为佛门中人!”
……
但玄奘法师,依然面色恬澹自若,恍如未闻。
一群和尚,没有得偿所愿,只能骂骂咧咧的各自散去。
直到人去楼空的法堂,玄奘法师才缓缓起身,转过身去,看着法座后面屏风上的狮子发呆。
“可惜贫僧没有佛门狮吼之能,不能唤醒世人蒙尘之心……”
说着,徐步而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叹我佛门弟子,终日诵经礼佛,竟不及一年轻居士明澈根本,慧根蒙尘如此,我岂能置之不理——我佛教发源于西方,西方真有真经也未可知……”
……
一晃眼,距离程颖儿怀孕,也已经一月有余。
这期间,长安侯府过得热闹喜庆了不少,里里外外的多了不少的人手。若要追究原因,那就是侯爷的老岳父和老岳母,当今的宿国公程咬金夫妇,差点把家都给搬过来了。
随着程咬金夫妇的入驻,两位大舅子,以及自己那位庞大腰圆,和声细语说话都宛若打雷的大姨子也都搬了进来,程颖儿每天都笑逐颜开,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开心就好。
反正长安侯府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跨院多。别说就来这么几个人,就算是再来一大家子也能住得下,管得起。
因了这缘故,就连高福和耿叔都来的勤快了许多。
这两老货,专挑快吃饭的时候来,明明就是蹭吃蹭喝,还非打着给老夫人汇报家中事务的名头。王子安心知肚明,也不揭穿他们两个。就天天乐呵呵地跟他们打牌下棋,随便吹牛扯皮,听他们讲程咬金当年的糗——咳咳,主要是英雄事迹。
也算是各取所需,彻底满足了一把旺盛的好奇心。
中间偶尔带着一大家子去东山庄园泡个温泉,度个假,又或者是去自己的田庄看看风景。
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
若非要说,生活还有什么小遗憾的话,就是自家那位忽儿吧唧的小姨子,高阳也打着探望表姐的名头,大摇大摆的住了进来。
关键是一住还不走了,俨然把自己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王子安就很迷。
李世民这狗东西咋想的,你就这么放心本驸马吗?
要不是这小姨子已经和房遗爱那夯货有了婚约,我自己都有点不放心我自己好吗?
不过这丫头除了虎一点之外,也没啥其他缺点,而且在香水生意上尽心尽力,比自己都上心,也算是一大臂助。而且这厮,不知道怎么就和自家那个大姨子对上了眼,如今出双入对,俨然已经成了一副好闺蜜的架势。
王子安就更加不敢吱声了。
另外就是,自己和苏苏造小人的任务,至今还没有什么成效,搞得最近几天晚上,都有点憷头去苏苏那边休息。没办法,毕竟是从小练武的女人,体力好到惊人。
“啊哈——”
王子安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瞧你年纪轻轻,这萎靡不振的样子,姑爷,看起来你这有点不行啊……”
斗了一上午地主,一把都没赢过的高福,忍不住趁机挤兑。同样没赢几把的老耿叔也不忘趁机补刀。
“姑爷啊,虽然咱还年轻,但是也要懂得节制啊,不然到老了,有你后悔的——要不,我下次来的时候帮你带点枸杞……”
说着,还不忘递过来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屁,本姑爷壮着呢,也就是啊哈——有点困——算了,不打了,不打了,我先眯一会哈……”
说着,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就一把扯过他们的牌,三下五除二给重新搅和在了一起。
气得两个人当场蹦了起来。
“臭小子,你耍诈,老夫我这一把,双王三二,四个尖!”
“老夫也有俩炸,此次必赢!”
王子安哈哈一笑,当即蹦开。
凌波微步,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威力来了,蜻蜓点水似的,瞬间在池塘的荷叶上走了几个来回,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凉亭中间的尖顶上。
瞧得高福和老耿大呼无赖,又无可奈何。
正在三个人嬉闹间,老管家顾忠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
“启禀侯爷,灵感寺玄奘大师又来了,说是想拜见侯爷——”
“玄奘大师?”
王子安先是一愣,瞬间想了起来。这和尚似乎是年前就来拜访过自己,当时还带了他那位叫辩机的小徒,说是要向自己请教佛法。
当时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老子前脚刚在番僧跟前装完,你后脚就赶着上门打脸?
你这么一请教,本公子不就露——
咳,你想请教就请教,本公子这么不值钱的嘛?
不见!
不过,好在,自从上次请求拜见被拒后,这个传说中的唐僧也便没有再继续纠缠,让他彻底的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今天又找上门来了。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不过话到嘴边又多问了一句。
“他说来做什么了吗?”
“说是要请教西天大雷音寺之事……”
王子安:……
这厮看西游记看魔怔了?
但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头问道。
“带他那个小白脸徒弟来了?”
“没有,孤身一人……”
没带辩机来啊,那就没问题了!
“带他进来吧,让他前厅等我……”
虽然说房遗爱那孩子脑子好像缺了几根筋,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记名弟子,孝敬过几大车礼品的,更何况,自己还跟房玄龄是忘年交,这么一论,还是自己的大侄子!
啧,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多一顶环保的帽子。
再说,只要这和尚不拉着自己探讨什么佛法,自己倒也愿意见一见他,毕竟传说中孙大圣的师父,这点面子得给。
若是,顺便再指点指点他,成为这大和尚西天取经路上的引路人,那自然就再美妙不过了!
第六百八十章 李义府:师父就是我一生的贵人
这还是王子安跟唐玄奘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贫僧灵隐寺玄奘,见过侯爷——”
对于传说中的唐僧,王子安心中原本还颇为好奇,但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白净,神色平和,虽然长得也算也算干净好看的和尚,恭恭敬敬,满脸期待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心中便忽然索然寡味了许多。
甚至连刚才想要指点指点人家,提前坑——咳咳,提前鼓励人家去西天取经的心思都澹了很多。
“玄奘法师,久仰大名啊——不知道法师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心中没了兴趣,便没了跟他闲扯的心思,王子安直接开门见山。
玄奘法师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本《西游记》,神色恭谨地问道。
“这书贫僧曾日夜研读——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一部曲折离奇,精彩纷呈的故事,但在贫僧看着,却字字珠玑,处处暗含佛家真意,就算是上面所说的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也似乎隐隐有所暗指,更何况,这书中取经人,自称玄奘,与小僧恰恰同名——”
说到这里,唐僧抬起头来,神色肃然,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子安。
“——可是侯爷在趁机点化贫僧,通过这《西游记》点拨贫僧,只要勘破虚妄,洞察本真,一心向佛,便能破世间一切苦,便能有机缘,去西天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法,度化世人,洗涤人心……”
王子安:……
啊,这——
实不相瞒,我后世有个侄子,看完西游记后,就天天半蹲着走路,拉着自家老爹,天天叫师父,一直闹着要自家老爹带着他上西天大雷音寺求取真经。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逐渐狂热的大和尚,王子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说实话,他当时写这个的时候,确实存了一点穿越者的恶趣味,想着若说这唐僧看到这故事,会多么好玩,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想这么多啊!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得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让自己不至于直接笑场。身为一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英俊无双的大唐侯爷,咱有礼貌。
此时此刻,见王子安“目光深邃”,“宝相庄严”,宛如佛祖拈花,“含笑不语”。顿时心中震动,如听黄钟大吕,又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悟了。
错不了了!
这一定是我佛在借助长安侯爷之口,点化自己,要自己去西天求取大乘真经,以度化世人。一想到,那些佛门弟子,都蝇营狗苟,被金钱迷住心智的样子,玄奘法师目光顿时更加坚定了几分。
“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多谢侯爷点化,小僧悟了——”
王子安:……
啊,这——
别瞎说,我没有!
但此时此刻,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微笑,故作高深地微微点头。
玄奘法师佛法高深,此时此刻,已经陷入到被佛祖点化顿悟的惊喜中,对前往西天求取真经,充满了斗志。
“小僧愿意西去灵山,求取真经,还请侯爷指点迷津——”
“真的要去?”
王子安一脸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和尚。
记得按照小说中的说法,唐僧西天取经的时间好像是在贞观十三年,但至于真实历史上的唐僧,到底是哪一年去取经的,王子安还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不是佛教的信徒,正经人平时谁没事关注这个。
“世人蒙昧,小僧愿意求取真经,点化世人,光大我佛……”
王子安:……
我承认,我让人写书的时候,是有些恶趣味,但我真没想这个啊。
光大我佛?
还是算了。
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佛教大兴,对大唐抑或是对自己能有什么益处。难道,让后世提起自己的时候说,这个人就是大唐佛教大兴的推手?
不是王子安有宗教偏见,而是这个宗教委实有点一言难尽。
自己不事生产也就罢了,还天天要弄什么金身,搞什么香火,忽悠的那些愚夫愚妇五迷三道的,社会稳定的时候还好些,但战乱的时候,有些人甚至卖儿鬻女,抛家舍业地去供奉佛祖,对社会和朝廷的统治一度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别的不说,但看历史上先后兴起的几次自上而下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就知道为什么了。
“真要去?”
“真要去!”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
所以,唐僧西游,是因为看了自己的《西游记》?
实在是太坑了!
看着这个明显心意已决的和尚,王子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想直接出手把这货给扣下来。但他明白,这种事强求不得,有一个,就会有两个,没有唐玄奘,还会有宋玄奘。
既然拦不住,那就索性废——咳咳,成人之美好了!
“如此甚好,倒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好事。你若是要去,我别的帮不了你,但有地图一卷,良马两匹,盘缠若干,也算是助你一臂之力……”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通往天竺的具体路线,但大体的国家地理位置分配,他还是清楚的,前段时间花的世界地图,截取一小部分,就足够他用了。
“如此,小僧在此多谢了——”
这可是长安侯爷的大功德!
唐僧没有推辞,只是起身,双手合十,对着王子安深施一礼。
“侯爷指点之恩,小僧铭感于内,敢问侯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只要小僧能做得到的,一定不敢推辞……”
啧,不错,还算上道。
不愧我还送你这么多东西。
王子安笑吟吟地起身,走到玄奘法师跟前。
“不用客气。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法师此去,千山万水,必然会看到我中原子民所不能见的异域风光,风土人情——”
说到这里,王子安一脸鼓励地拍了拍唐僧的肩膀。
“若是法师能把沿途所见记载下来,一路的风光地理也绘制成册,异日带回中原,让我等也见识一番异域风情,就再好不过了……”
玄奘法师神色严肃地点头应承。
“此乃小事,举手之劳,小僧必不敢忘侯爷嘱托!”
笑眯眯地送走了唐僧,临了还不忘站在自家大门口给人家挥手告别。
“法师,此行路途遥远,一路保重啊——”
走出老远的唐僧,冲着王子安深施一礼,然后再次转身,大步离开。
此一去,不得真经,誓不回返。
嗯,还有侯爷的嘱托,必不敢忘!
……
西行取经的一点赞助经费,对王子安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回去之后,立马就吩咐人送过去了,这些玩意儿,除了僧衣僧帽需要到成衣店去特意购置外,其他都是现成的,一句话的事。
不过,钱也没让人多给。
两个和尚,带那么多钱上路,闹不好就是真的上路了,虽然在王子安看来,那个叫辩机的,如果真的上路了,对房二和高阳那两夯货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种事,对现在的他来讲,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小事。反倒是因为唐僧这事,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如今虽然已经名满长安,成为主导大唐舆论风向,但仍然一如既往,时不时就过来请安问好的孝顺徒弟李义府。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就这谦逊低调又孝顺听话的小表现,放谁身上谁不迷湖?
不过,有一说一,不管这货历史上人品如何,能力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大唐晚报被他办的风生水起,很快就掌握了媒体宣传的诀窍,都不用打招呼,就和李世民配合的相当默契。不过,也正因为此,李世民几次提出,想要这货出仕做官。
只是碍于,一时半会,找不到适合接替李义府的人手,不得不暂时作罢。
对此,王子安是无可无不可。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在李治手下,这货敢广结朋党,卖官鬻爵,在李世民手下则未必有那个胆子,有那个胆子也未必有那个手段。
正琢磨呢。
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忍不住眉毛轻挑。
这人啊,还真是经不住念叨,这才想到他,想不到就来了。
“学生,见过师父——”
这货一如既往,先抢进来,给王子安恭恭敬敬地行一个大礼,然后这才抿了抿厚厚的嘴唇,一脸憨厚地放下手中提着的包裹。
“学生昨天回去后,把手头的其他活先放了放,加了个班,把您要的《射凋英雄》最后几个先提前赶制出来了,还请师父过目……”
说着,先是小心翼翼地冲包裹里捧出来,递给王子安。
然后,竟然又从里面掏出一盒点心。
“学生记得三位师母说,颇为喜欢望江楼做的点心,路过的时候,随手买了点……”
“李师兄,你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狄仁杰和武则天从外面跳了进来。
见两个人进来,李义府跟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样东西,分别递了过去。
“武师妹,狄师弟,这是师兄托人给你们买的砚台,你们现在正是读书学习的时候,师兄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几日正好得到这两块砚台,看着你们倒还合用,就给你们捎了过来……”
王子安瞥了一眼。
好家伙,澄泥砚。
不要说后世的价值,哪怕是在现在,澄泥砚也是无数读书人追捧的好东西,价值不菲。它质地细腻,坚实厚古,易发墨,尤其是这两块砚台,一块通体呈蟹壳青色,另一块则是绚丽的玫瑰紫,绝对是澄泥砚中的精品。
不知道这货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弄来的,这说送就送了。
果然,一见到两块砚台,武则天和狄仁杰顿时就喜欢上了,分别抢起了玫瑰紫和蟹壳青的,抱着就不舍得放手了。
“真是好砚,多谢师兄——”
“东西买来就是用的,你们喜欢就好……”
见两个小师弟师妹格外喜欢,李义府习惯性地露出憨厚的笑容,俨然一副温厚师兄的样子。
王子安:……
要不是,这货机灵,在自己这里招人待见嘛。
每次来,都多少带点东西,不拘贵贱,都十分用心。把自己家三个媳妇,两个小徒弟给哄得团团转,对他赞不绝口。
人家做人做事,就是很有一套。
至少,王子安觉得,自己就做不来这些。
“行了,行了,都滚一边玩去吧——这么容易就被人收买,早晚被人卖了都得替人家数钱……”
狄仁杰做了个鬼脸,捧着砚台就跑了,武则天则提起李义府带着的点心。
“这是送给师母的吧,我看着就是——我先帮师母送过去……”
说着,示威性地瞥了一眼王子安,挺着小胸脯,故意绕过王子安的身形,往后院走了。王子安这才霍然发现,这小丫头不知不觉间竟然长大了不少,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色彩。
咳——
赶紧收回目光,干咳一声,岔开话题。
“你那两个副手培养的怎么样了——”
“回师父,欧阳文和许仲良都很有悟性,如今已经基本能独立做事了,对学生帮助不少,有了他们两个的帮衬,最近的工作已经轻松了不少……”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货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给自己打埋伏了,不过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欧阳文和许仲良都是接替他现在工作的最好选择。
对此,他和李世民其实都不太在意。
谁还能没点小心思?
只要能做事,懂分寸就好。
“最近朝廷那边有想让你入仕的打算,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王子安轻描澹写地提了一句。
“学生全凭师父做主!”
李义府赶紧起身,冲着王子安躬身行礼。
王子安随意地摆了摆手。
“你不必如此——算算,你入我门下也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来,你做得很出色,我都看在了眼里,也十分满意。你马周师兄和你同时入我门下,如今也已经出仕了,你去了,多少也算有个帮手……”
“学生多谢师父教诲提携之恩!”
说着不容分说,跪在地上,诚心实意地给王子安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若是没有师父的提携,就凭自己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哪有可能有今日今时的声势和待遇?
就算是以后有入仕的机会,也不知道要熬靠到什么时候。
而自从有了师父,一切便截然不同了,师父就是自己一生的贵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这是什么阴间婚姻
三天之后,李义府正式出仕,监察御史,从八品上。
这个官职虽然品秩不高,只是正八品下,但权限极广,按照《新唐书》的说法,“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位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一句话,天子近臣。
懂得都懂,这种官员,自古以来,就没人真的敢拿人家的品级说事。
马周当初入仕的时候,就是这个官职,如今李义府也算是享受了一把同样的待遇。值得一提的是,马周深得李世民的赏识,多次破格提拔,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晋身为中书舍人。
正五品上。
位列中书省,掌侍进奏,参议表章。
正式成为大唐朝廷中的新贵,拥有了参政议政的职权,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个马周前途无量,入阁为相,那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唯一让大家感觉可惜的是,这个马周年龄大了,家里还有一位妻子。
现在李义府就好多了。
年轻!
而且未婚!
以前还好,虽然主持大唐晚报,声名远播,但毕竟还未出仕,现在出仕了,而且跟马周一样,一起步就是监察御史,可以预见,这货只要不犯蠢,定然也是前途无量。
最关键的是,谁不知道,这位跟那位马周一样,也是那位长安侯的弟子?
别看那位虽然只是一位侯爷,也不出来管事,但懂得都懂。
那位爷还能用官职品级之类的考量吗?
连当今陛下朝中阁老都得陪着小心的主儿!
所以,李义府这几天,家里天天高朋满座,宾客盈门,前来祝贺的车马,首尾相连,络绎不绝,甚至连五姓七望,各大世家都捏着头皮,派出了自家年轻子弟。
这种级别的官员,自然是还不值得让这些世家门阀低头交好。但也不至于吝啬派出个年轻子弟,留一份善缘。
总之,我们中国人的智慧向来就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交好不交好的无所谓,因为这点小事让人给记恨了就没必要了。
李义府的厚嘴唇,可给他立了大功了。
都不用说话,只是一脸谦和地站在那里就,就给他平白增添几分好人缘。
几天下来,他的口风,竟然格外的不错。
不少见过他的人,私下里都交口称赞,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跟马周是同门师兄弟,但性格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温良恭俭,知道进退,懂得分寸的年轻人!
“子安,你这看人的眼光真是没得说,这位新出仕的李御史不仅才华了得,能力出众,这接人待物,性格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啊——”
联袂而来的陆德明、李纲和虞世南,捧着茶杯,心满意足地吸熘了一口王子安珍藏的雨前龙井,然后就忍不住一脸艳羡地感叹。
到了他们这种年龄,其实就很看重这种弟子传人了。
对于这种夸赞,最近几天王子安都听麻了,笑了笑,没接话。
不然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要亲切地关心一下老爷子们的身体健康——老爷子,你们最近眼睛是不是瞎了?
一般这种情况,大家都是夸几句就算完。
子安这里是好地方,大家来了,吃吃喝喝拿——
咳,总之,干啥不好?
没必要这样啊。
但今天,这三位老爷子明显有点反常,捧着茶碗,眯着老眼,慢悠悠地,你一句,我一语,话题左右不离李义府了。
王子安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古怪起来。
“行了,三位老爷子,别兜圈子了,有什么事,你们就直说吧……”
听到这话,虞世南和陆德明齐刷刷地往后撤了撤身子,摆明了我们只是陪着来的架势。
李纲:……
但本来这两位就是临时拉来捧场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稍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干咳一声,笑眯眯地看向王子安。
“咳——老夫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有一桩好事要与子安商量啊……”
想到刚才三人的表现,再看看这老家伙差点把我就是月老写到脸上的德性,王子安便隐隐有了猜测。
“可是要给我那劣徒说亲?”
“然也!”
李纲不由抚须大笑。
“对方乃是秦府学士许敬宗之女,我与她祖父高阳县公昔日交往甚密——”
说到这里,李纲笑着补充道。
“如今虽然许府不及往日,有些没落,但敬宗素有才名,又深得陛下喜爱,崛起也只是迟早之间,而许家之女,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温良贤淑,相貌出众,与令徒绝对是天作之合啊……”
王子安:……
只觉得天雷滚滚。
心中一口槽,都不知道该怎么吐。
李纲,你这是魔鬼吗?
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卑鄙无耻,你这都能给直接配一起?
这是想要上天啊!
“咳咳咳……这个——终身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我恐怕不好越俎代庖吧——”
王子安觉得,像这种神仙卷侣,自己能拆还是给拆了吧。
“子安,你这话就不对了,他父母远在蜀地,自己在长安孤身一人,婚姻大事,你这个师父不操心谁操心——”
说到这里,老爷子忽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王子安年轻英俊的面庞。
忽然间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勐地一拍大腿。
“瞧老夫这湖涂的,光想着你是他的长辈,险些忘了你的年龄,是有些不太合适——这样吧,只要你觉得合适,点个头,老夫就亲自去找陛下要道旨意——陛下赐婚,传出去也算是一桩美事……”
王子安:……
当天中午,王子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谢媒人!
下午下了值,李义府和马周一起上门的时候,王子安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到底怎么样,还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想提前看看人家姑娘,我也可以找个机会给你安排……”
“多谢师父关心,学生没有意见,一切全凭师父做主——”
看着,躬着身子拜倒在脚下的李义府,王子安心中说不出的古怪。
“那行,过几日为师就亲自带你,上门提亲。”
爱咋咋地吧。
你们两家结成亲家,那也算是绝配了!
起码不用祸害别人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多谢师父——”
李义府一脸欣喜。
许家,那也算是名门。若不是有师父提携,这样人家的闺女,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奢望的。
“行了,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都留下吃了晚饭。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北大营新军那边已经步入正轨,所有人都比原来清闲了许多。就连身为新兵营统领的薛仁贵,也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
而他的妻子柳氏眼看着也到了快要生产的时候,所以薛仁贵高兴得整天红光满面的,走路脚底下都带风。因为今天马周和李义府两个人留饭的缘故,他们两口子也过来一起用饭了。
王玄策和席君买如今也和这两位熟悉了不少,虽然没啥共同话题,但言谈还算是热络。见马周和李义府也留下吃饭,还挺热情地主动给拿了碗快。
至于,武则天和狄仁杰更不用说,在家里年龄最小,直接成了团宠。
尤其是孙老夫人,拿着跟亲孙子亲孙女似的,宝贝的不行,这两孩子也是机灵的很,在别人面前还偶尔皮一下,在孙老夫人面前那个乖巧。
一大家子,满满当当三桌子人。
王子安前世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过,他也不觉得吵闹,反而挺喜欢现在的氛围。
吃完饭,孙老夫人拉着柳氏、长乐、程颖儿和苏苏几位女卷聚到东跨院,一边做着女红,一边滴滴咕咕地传授些生儿育女的经验。
程处亮和程处默本来想偷摸地熘出家门,结果被自家老爹发现,一人一脚给踹回去了。
“不成器的狗东西,都给我滚回去好好读书!”
程处亮:……
程处默:……
头大如斗!
让他们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没啥问题,但让读书就真的让人痛不欲生了。
见自家儿子,一副不情不愿的熊样,程咬金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一人给了一脚。
“说你们不成器,还矫情上了,要知道,这种机会,外面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走门路,想求都求不到,偏偏你们还不知道珍惜!”
程咬金恨铁不成钢。
“难不成你们还要当一辈子的大头兵不成!”
指望自家这两个夯货读书考状元肯定是不靠谱,也不指望那个,但兵书起码得读起来。以前是想跟人学没有门路,只能靠着自己那几个老弟兄们言传身教,但现在不是自家女婿会吗?
这便宜不知道占是王八蛋!
虽然有些头疼读兵书,但两个人也知道自家老爹说的在理,只能灰熘熘的回去读书了。
对于这些,王子安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
反正没事都扔给薛仁贵、王玄策和席君买,让他们负责带着。
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出来指点几句。
但学习这种东西,真是要讲天分的,一点都勉强不得。同样的老师,有人能学成学神学霸,有人只能当学渣,就算是名师也救不了。
所以,虽然有李靖和王子安这两位的共通加持,几个人也学的各有诧异。
比较起来,但从理论上讲,几个人当中,以薛仁贵和王玄策两个人学的最好,席君买次之,程处默和程处亮只能勉强算及格。
但真要事论起来,最有天赋的反而是小丫头武则天和狄仁杰两个小家伙。
尤其是武则天,别看是个女孩子,只是稍有涉猎,没有专门的学习,但是思路开阔,眼光独到,嗅觉灵敏,在师兄弟几个闲暇兵法推演的时候,经常会有身来之笔,让薛仁贵和王玄策都觉得十分头疼。
让程咬金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过,王子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总觉得,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的李世民,看着自家小徒弟的眼神就越来越意味深长了。
真要是这老家伙,死不要脸,强行给娶到宫里去……
会不会抢了他李唐的江山不重要。
真要是这亲徒弟变成老丈母娘算个什么事!
所以,打预防针要趁早啊。
“则天呢,你说,要是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哈,假如,有一天,皇帝陛下向你爹求亲,想要娶你,你怎么选择……”
“师父,你是不是怕我嫁出去啊……”
小丫头俏生生地瞥了他一眼。
竟然别有一番娇媚!
“咳咳咳——胡说八道……”
王子安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洒到衣襟上的茶水。
“滚蛋,滚蛋——一边玩去……”
小丫头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一脸委屈地扭过身去,脚步轻盈地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子安总觉得这丫头今天的背影跟往日似乎哪里有些不同,似乎是——有些风韵了?
呸呸呸——
王子安赶紧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驱赶的一干二净。
一连喝了几口茶水,压了压惊。
“姐夫——”
王子安正望着武则天消失的方向出神,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发现,高阳已经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身边,被她这忽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有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干嘛,大呼小叫的,没个正经样,小心嫁出去,天天挨公婆骂……”
“他们敢——”
高阳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我可是堂堂的……堂堂的长安侯夫人的亲妹妹!”
王子安顿时哑然失笑。
“行,这个马屁算你成功——说吧,你这个大忙人,忽然找我有什么事……”
“姐夫,你真聪明!”
高阳不要钱的好话张口就来,然后一脸讨好地凑了上来。
“姐夫,最近花期都快过了,我趁机让人低价收购了很多鲜花,作坊里已经快要放不下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扩大生产啊,再不扩大生产,那些鲜花就快要放发霉了……”
每一瓶,都有自己的收益。
如今高阳对这香水作坊的上心程度,早已经超出了王子安不知道多少倍。她这段时间,已经开始盘算着,这一波,自己又要有多少外快入账了。
这世界谁都靠不住,只有那一堆堆的铜钱,让她感觉分外的踏实。
第六百八十二章 双喜临门
王子安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要扩大生产啊……”
“赚钱啊,我们的香水那么贵,那么受欢迎,多生产一瓶,就意味着多一大笔收入——”
高阳被王子安这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给急得差点跳脚,一句你傻啊差点脱口而出,不过没敢——全指望这位姐夫发财呢……
见高阳风风火火,恨不得要扑到自己身上质问的架势,王子安一脸无奈地悄悄后退了半步,耐下性子指点道。
“我们的香水是赚钱,是受欢迎,但你知道我们的香水为什么受欢迎吗?”
“因为,因为它好用呗,香味醇正,经久不散……”
高阳有些拿不准王子安的意思,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总结着自家香水的好处。
王子安决定好好给自己这位热衷于赚钱的小姨子通通窍,毕竟,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具……咳咳,打工人。
“你说的是,但也不全是……”
“侯爷……”
后花园中虽然僻静,但总归还是会有碰到偶尔经过的丫鬟仆人。这些路过的丫鬟仆人,见两个人在园中散步,无不侧身行礼。
王子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冲高阳指了指荷花池中的水榭,当先迈步走上曲曲折折的游廊通道,高阳非常自觉地跟在后面,到了亭中坐下。
这里就幽静多了,没有他的召唤,府中的下人,不会没有眼色地过来打扰。
“你觉得我们的香水凭什么卖那么多钱……”
见这高阳依然一脸不解,王子安笑呵呵地指了指水中嬉游的锦鲤。
“这些锦鲤,不仅赏心悦目,真要是饿了,还能抓来充饥,真要说起来,比我们这些香水实用多了,为什么价格卖不上去……”
“因为我们李唐不允许吃鲤鱼……”
王子安:……
今天吃红烧鲤鱼的不是你是吧!
但这丫头说的也没错,外间还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吃鲤鱼,哪怕吃的是鲤鱼,大家也会很默契地认为自己吃的是草鱼,鲢鱼,鲈鱼,赤鳞鱼……
总归,不管是什么鱼,不是鲤鱼就是了。
其实,在唐朝,富贵人家还真的很少吃鲤鱼,这鱼虽然味道比草鱼鲢鱼鲜美,但又不如鲈鱼和赤鳞鱼,而且刺多,还犯忌讳,真要是被人举报了,也是个麻烦。
“咳咳,我是说,价格,价格——”
“因为,因为……”
这一下,高阳真的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她知道香水比鱼值钱,可为什么香水比鱼值钱,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最后有些羞恼地一跺脚。
“还不是因为你定价高!”
王子安不由哈哈大笑。
“这些鱼儿,你出去也把价格定得高高的,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高阳忽然灵光一闪,险些激动地蹦起来。
“我知道了,是因为香水只有我们能做,而鱼大家都能捕……”
倒还机灵!
“所以,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啊,我们这的香水,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却价格高昂,说到底,还是跟那些金帛珠玉一样,成了大家认可的奢侈品……”
说到这里,王子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现在我们的香水,早已经不是单纯的香水了,而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般人,没有点身份地位,你哪怕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王子安笑盈盈地看向若有所思的高阳。
“这才是我们的香水被人热捧的原因,也是哪怕价格高昂,依然不愁销路的原因……”
高阳恍然大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王子安。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让我在皇室和权贵家卷们中推销,而一直限制民间销售数量的原因?”
王子安笑而不语。
高阳勐地一拍大腿,一脸崇拜地看着王子安。
“姐夫,你真是太奸诈了!”
王子安:……
“可,可为什么我们不趁着这个热乎劲多卖一点呢……”
高阳只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模模湖湖,中间跟隔着一层膜没有被捅透一样。
“卖的多了,大家都有了,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好稀罕炫耀的嘛——这就叫饥饿营销……”
高阳不由瞠目结舌!
跟见鬼似的看着王子安。
“姐夫,你真是太可怕了,心都黑透了……”
王子安:……
“你还想干不……”
“姐夫,我错了,我错了,干,干,干,我干……”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我又不傻,凭什么放着钱不赚。
“我这就去通知作坊,把多余的鲜花都晒干存起来——不行,我得回去让他们把产量再压一压,嗯,价格再提一成,就说缺少一种极为珍贵的原材料,产量跟不上了……”
这回轮到王子安瞠目结舌了。
啊,这——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我心黑透了?
很快,长安大唐养颜坊内部就流传出了一则小道消息。
由于最近香水作坊那边缺少了一味极为珍贵的香料,香水的产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目前,东家那边正在紧锣密鼓地想办法……
正在所有人还在猜测的时候,很快一则消息得到了证实。
大唐养颜坊的润肤霜和香水,价格都提高了一成,店门口挂出了惜售的招牌。
这还了得!
一些用惯了香水的贵妇人们顿时就坐不住了。
买,买,买!
很快,大唐养颜坊的店外排起了长龙。高阳的那些小姐妹,以及宫里的一些妃子们,甚至直接把关系托到了高阳那里。
润肤霜和香水,一货难求!
对如今的长安侯府来讲,这些都不过是小事,就连负责家中事务的程颖儿也因为最近怀孕嗜睡,也很少主动过问了。不过,老管家顾忠还是每到月底,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账本拿过来,请主家过目。
每当这个时候,王子安也会大致地翻看一下。
不是不放心,而是人心不可考验,没必要滋生一些没必要的烦恼。
……
五月初六。
宜:结婚、合婚订婚、订盟、祈福、栽种。
是李纲老爷子亲自挑选的黄道吉日。
身为师父,王子安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礼品,带着李义府前往许敬宗家求亲。
长安侯亲自登门,为自家徒弟求婚。
许府大开中门,许敬宗更是带着夫人和子女,亲自迎到了门外,给足了面子。
这还是王子安第一次见到许敬宗,他微微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历史上以有才无品,鲜廉寡耻而着称的家伙。
嘿——
还别说,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挺有几分儒雅随和的气质。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脸。
“长安侯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不等王子安搭话,许敬宗就加下快走两步,抢上前来,当先给王子安行了一礼。
“许学士真是客气了……”
接着,许敬宗又招呼自家妻子和儿子过来跟王子安和李义府见礼,态度亲切又不失礼数,王子安也借着这个机会,目光下意识地在许敬宗的几个儿子中停留了一下。
有些好奇那位大名鼎鼎的许昂到底是什么样子。
见王子安的目光看向自己儿子们,许敬宗简直受宠若惊,赶紧让招呼自家儿子们过来,重新给王子安见礼。
“这就是犬子许昂,以后还请侯爷多多指教……”
王子安看了一眼。
面皮白净清秀,跟他爹一样,倒也生了一副好皮囊。怪不得能以下伐上,跟自家老爹做了同道中人。也不知道父子俩到底是谁先谁后,王子安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轻咳一声。
“不敢当,不敢当……”
“此处不是客套之处,侯爷,李御史,里面请……”
许府到底是官宦世家,这府邸虽然不大,但陈设典雅精致,颇有格调,很多饰物,一看就知道颇有年月了。
见王子安打量着客厅正悬挂的几幅字画,许敬宗一边命人上茶,一边谦虚道。
“都是老夫闲暇时的涂鸦之作,入不得方家之眼,让侯爷见笑了……”
王子安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该说不说,人品虽然不怎么样,这字真是不错,起码自己没蹭到书法技能之前,
“学士谦虚了,你这字端庄古朴,别具一格,已经有了几分峥嵘气象,好字——”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字,在侯爷面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两个人说话间,由许昂出面把许敬宗请到后花园。
说是让他们年轻人相互认识一下,但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就是安排两个人先见见。唐朝虽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还不像后世那么死板。
尤其是这种大家族,两个年轻人结婚之前不认识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王子安和许敬宗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际,加上王子安真的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子,又是第一次当别人的家长,带着徒弟上门求亲,所以,整个的过程,都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许敬宗非常热情主动,加上还有身为月老的李纲在中间,是不是插科打诨,好歹才算没有冷场。
王子安硬着头皮,勉强坚持到半晌,把所有的程序都走完,就找了个借口,带着李义府起身告辞了。
心中却暗暗打定注意,以后几个徒弟,再找媳妇的时候,自己说啥也不亲自登门提亲了,这活儿是真不好干啊。
“父亲,您也是当今陛下身边的近臣,响当当的大学士,何必对那王子安如此委曲求全,放低姿态……”
王子安这边一走,许昂就再也忍不住了。
那货明明跟自己年龄相彷,却偏偏被自家父亲摁着低了一辈,简直是说不出来的不爽!
“湖涂——你以为你爹我愿意?”
许敬宗有些不耐地瞥了一眼自家这个大好儿。
“但你爹我能跟人家比吗?你可知道,哪怕是朝中几位阁老,军中几位将军,在那王子安面前都不敢妄自尊大,甚至就连陛下,都要敬着三分……”
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这货赶紧滚蛋,眼不见,心不烦。
许昂心中憋气,扭头就走,谁知道他刚走到门口,还没迈出屋门呢,就听自家老爹在后面不放心地嘱咐。
“以后见到那长安侯,一定要毕恭毕敬,放低姿态,比对待你爹我都要殷勤几分,若是能得了他的欢心,随便指点你几句,或者在陛下那里帮你说上几句好话,那就比你爹在陛下那里求上千句万句顶用,就算是你爹我,都得仰仗人家三分……”
许昂:……
我拿他当亲爹一样供着行不行!
对于别人背后要拿自己当亲爹的事儿,王子安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不怎么乐意。
那种好大儿,简直比吕布都可怕,谁敢招惹?
虽然,王子安对这门亲事发自内心的不看好,但奈何李义府自己挺满意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这种事情,后世当父母的都不好硬挡。
其实,如果不是王子安后世知道,许敬宗这一家子乱七八糟,单纯从现在来看,这么亲事,对李义府来说,已经算是高攀了。
李义府祖上虽然出过一个县令,但现在家里已经彻底破落了,而人家许敬宗家,从东晋开始,就是官宦之家,尤其是人家父亲许善心,一度做到了隋朝的礼部侍郎。
就算是单说他自己,那也是昔日的秦府十八学士之一,当今陛下李世民的近臣,也算是排得上好的当朝权贵了。
自己真没有什么理由来反对这门亲事。
李义府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在李纲老先生的操持下,两边已经开始了纳彩、问名等各种繁琐细碎的程序。
对于这些,王子安虽然代表的是李义府的家长,但完全不懂,反倒是多亏了住在家里的孙老夫人,一直拉着程咬金,在忙前忙后的操持。
李义府也是个机灵的,在孙老夫人和程咬金面前那做派,真是把自己当孙子来的。
让孙老夫人对这个好大孙,一直赞不绝口,操持起亲事来,都带劲了几分。
王子安也不是啥事都没做,他让李义府给他老家那边写了一封信,然后,派人去他家那边接他父母过了。
婚姻大事,父母自然不能缺席。
就在长安侯府忙着李义府的喜事的时候,长安侯府又迎来另一件喜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 王子安:有人坏我好事?
薛仁贵的媳妇,柳氏要生产了!
这几天,王子安早就让人准备了稳婆,这些产婆,都是受过正规接生培训的,就连李世民,都亲自从宫里派遣了几名经验丰富的稳婆过来帮忙看护。
“仁贵,别来回转了,你转的我头都快晕了……”
看着一脸紧张,在产房外面来回堵门,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薛仁贵,特意赶过来凑热闹的李世民忍不住一脸嫌弃地打趣。
“嘿嘿嘿,我不紧张,不紧张……”
薛仁贵憨笑着摸了摸头坐下,然而,不撑三分钟就又站起身来了,一边踱步,还一边往里面远远地张望。
“你这傻孩子,瞎担心个啥,你一个大男人家,又帮不上什么忙,再说里面这些接生婆,哪个没有经过你师父的传授?更何况你师父还亲自在这里帮你坐镇……”
或许是孙老夫人的话起了作用,薛仁贵讪讪一笑,终于重新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时不时地扭头去看产房。
那傻乎乎地样子,气得王子安都想给他一脚。
瞧着没出息的样!
不就是要当爹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下半年,老子一口气生俩!
有王子安这位神医帮忙调理,柳氏的身体好的很,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房间里就传出一声嘹亮的哭声,然后就是稳婆一脸精细地走出房门。
“恭喜将军,恭喜将军,是位公子,母子平安——”
听到这个消息的薛仁贵,激动地瞬间蹦起,调头就往产房跑,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旁边伺候的稳婆给拦住了。
“将军,您先慢点,里面脏,还没收拾好……”
薛仁贵哪里听得进去这个,不容分说就闯进去了,惹得稳婆在后面追着喊。
瞧着薛仁贵那猴急的样子,李世民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孩子的表现,真是跟自己当年有的一比。
想起当初高明刚出生的时候,自己的糗相,李世民忍不住嘴角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神色。高明这孩子,这一年来变化巨大,越来越沉稳懂事,好像也是时候让他学着处理朝政了。
王子安并不知道,李世民这货看别人生个孩子,都能有所触动,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觉得异样。李承乾本来就是太子,堂堂一个太子,你一天天冷落着,也不让沾政务,这不是存心让其他皇子们有想法吗?
很快里面处理干净。
几个人都被请到了外面的隔间里面,薛仁贵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咧着大嘴,喜滋滋地让几位长辈观看。
“这孩子真的,长得真俊,眉眼看着帮你,这口嘴的看着像他娘亲……”
孙老夫人一脸欣喜地打量着薛仁贵怀里抱着的孩子,还细心地帮着掖了掖襁褓的边缘。
“不错,不错,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小美男子……”
程咬金也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
“这面相,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以后指定有出息……”
李世民也笑呵呵地在旁边搭话。
王子安:……
啊,这——
瞧着薛仁贵怀里这小家伙,浑身红彤彤的,脸蛋皱巴巴的,跟个没张开的小老头似的,还带着细密柔细胎毛,王子安整个人都迷。
就这,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漂亮聪明的?
关键还说得煞有其事。
“叫师公,叫师公……”
薛仁贵一脸陶醉地抱着自家新鲜出炉的儿子,让王子安看。
王子安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人家说,女人一孕傻三年,我这徒弟莫不是也傻了。
“咳,瞧着气血充盈,筋骨强壮,不错,是个好孩子……”
薛仁贵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当父母的,谁还不希望自家孩子身体健康了?
师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跑不了了!
那边孙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掏出一把做工精美细致的长命锁,亲自小家伙带上,李世民则老神在在地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细心地掖在绑着襁褓的带子处。
“人言君子如玉,这块玉就送给孩子,做个见面礼吧……”
那玉温润细腻,光滑内敛,中间还隐隐可见几丝血丝一般的纹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薛仁贵赶紧替孩子连连道谢。
王子安就很无语,因为他发现,李世民这老货送完礼物后,时不时挑着眉头看自己,一脸的促狭得意,这老货铁定是故意的,知道自己经验不足,想要看自己笑话。
心中正琢磨着想要送点什么呢。
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恭敬的贺喜声。
“三位夫人,恭喜薛府弄章之喜,特送喜蛋百枚,婴儿寒暑替换衣物十套,蜀锦十匹,喜酒百担……”
薛仁贵夫妻两人在外,没有什么亲人操持,这一份礼单,大大小小,方方面面,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的方面。
值钱不值钱的且不说,就这份心思就足以让人感动,薛仁贵一脸感激地看着王子安。
“徒儿多谢师父和师母厚赐……”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说完,斜也着眼睛扫了一眼李世民,传递给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李世民:呵呵——还不是因为老子给你生了个好媳妇!
不过一想到这个,马上就觉得有些扎心了。
“师父,我和贱内的意思是,想请您和几位长辈给孩子起个名字……”
薛仁贵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子安。
自己和妻子落魄街头的时候,是自己师父治好了自己的妻子,又收自己为徒,教导自己武艺,传授自己兵法,恩同再造。虽然年龄比王子安都大几岁,但在心里早就把王子安当成了堪比父母的长辈。如果自家第一个孩子,能由师父起名,那自然再好不过。
王子安琢磨了一下,笑眯眯地把眼睛盯向李世民。
“要不你来,好歹的你最近也被皇帝提了郡王的爵位,你来起个名,也让孩子沾沾皇家的贵气……”
李世民顿时就乐了,对王子安话里的调侃置若未闻。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这才道。
“仁贵你英毅果敢,行事果决,敏于事而讷于言,有大将之风,希望这孩子长大之后,能够类你,成为我大唐独当一面的人才——不如就叫讷如何,薛讷……”
“薛讷,薛讷……”
薛仁贵默念了几句,只觉得这名字既顺口,又无比贴合自己的心意,就跟自己给孩子起得一样,不由心中大喜。
“多谢师公给孩子赐名……”
程咬金和孙老夫人自然知道李世民的身份,一个孩子能得到皇帝的亲自赐名,那是何等的荣耀?所以,也真心实意地凑趣地恭喜。
只有王子安目瞪口呆。
这都能行!
他把这个起名的机会让给李世民,就是在试探,没有自己的强行干涉,薛仁贵的人生会不会走上上辈子的老路。结果,李世民这随口一说,薛讷这个名字就跟前世重合了。
王子安神色愕然,一时间有些出神。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历史强大的自我矫正能力,还是单纯的一种巧合,但这种情况,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古怪和警惕。
因为,他至今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穿越的是演义般的大唐,还是真实版的大唐,又或是什么版本的大唐。如真是沿着演义走,现在薛仁贵手中抱着的这个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就是呵呵有名的坑爹二代薛丁山?
“傻愣着干什么,我这大名起好了,你这做师公的,不给起个小名啊……”
王子安正想前世演义上,薛丁山弑父的事呢,此时听李世民这么一催,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薛讷演义中的名字。
“丁山……”
“丁山?丁山?薛丁山!好,好,名字!”
薛仁贵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越念叨越觉得亲切,越念叨越觉得顺口,就跟自己这儿子原本就应该叫这个名字一样。
抱着孩子,一脸欣喜地向王子安道谢。
“多谢师父赐名!”
王子安:……
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复杂地看着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薛仁贵,意味深长。
“仁贵啊,这孩子不能太稀罕了,不打不成器,有事没事打两下,保证没坏处……”
李世民:……
听听,此人言否!
就连孙老夫人,都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
薛仁贵倒是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在那里乐呵。
王子安:……
完了,这徒弟废了。
薛仁贵喜得贵子。
所有师兄弟纷纷祝贺,阎立本远在漠北主持筑城大事,不知道,他的妻子也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虽然还没来得及发喜帖,但薛仁贵在北大营的那些同僚也都得到了消息,纷纷祝贺。
就连一向跟薛仁贵暗中较劲的长孙涣、杜荷、赵节、张顗,侯开山,柴哲威等人也亲自上门,送上了贺仪。
较劲归较劲,佩服也是真佩服。
薛仁贵弓马娴熟,勇冠三军,而且熟知兵法,做事大气公道,他们虽然心中傲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薛仁贵是真的厉害。
同时也知道,薛仁贵的崛起已经无可阻挡,即将成为哪怕是他们的父辈都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后起之秀。
很快,宫里就传来了旨意。
“恭喜薛仁贵喜得贵子,赏长命锁一条,玉如意一对,蜀锦百匹,崇仁坊宅院一处。
跟长安侯府比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但位置好啊。那可是在皇城脚下,若是真要对外出售的话,怕是不得需要几千上万贯?主要是这样的宅子,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没有宫里的首肯,你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上。
真以为天子脚下,谁都能住的?
其实,即便是李世民不赏赐院子,王子安也在考虑给薛仁贵置办一处院子了。虽然他府上很多空闲的跨院,他乐意府上人多热闹一些,但对薛仁贵夫妻来讲,师父再亲近,自己也是寄人篱下,肯定不如搬出去住来的自在舒坦。
以前还能凑合着住,这添了孩子,就真的不方便了。
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寄人篱下。
李世民赏的宅子,十分贴心,里里外外早已经收拾妥当,就连家具奴仆都是现成的,只要愿意,薛仁贵一家三口,甚至现在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薛仁贵夫妇大喜过望,再三叩谢陛下天恩。
王子安不由心中感叹,这李世民能有所作为,真不是侥幸,就这一份笼络人心的手段,就了不得啊。要知道,薛仁贵可只是崭露了一下自己的头角,寸功为立,就这么一份赏赐砸下来了,换谁谁不迷湖?效果怎么样,看薛仁贵夫妇两人那感激涕零的表情就知道了。
皇恩浩荡!
不要因为王子安有钱,大家就飘了。
因为,满大唐,有一个算一个,谁能赶得上他有钱。
大家换算一下,就知道,李世民这份赏赐,有多么实惠了。
后世帝京一环以内,最金贵的地方,一套独立的二进宅子!
若不是李世民赏下来,薛仁贵就算是再干二十年,都不一定买得起,能买不得起的,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有些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长孙皇后还亲自过来看望了刚刚生产的柳氏,并送来了几套孩子合用的衣物,以及一对明显价值不菲的手镯。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王子安亲自送出大门。
见王子安几次欲言又止,长孙皇后知道这货是想问豫章公主的事,不由哑然失笑。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温声道。
“你放心好了,你和月儿这门婚事,我和你岳父都是支持的,你且再耐心等一等……”
王子安没说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亲手把自己最近刚刚精心调制出来的新一代护肤品和香水礼包递到了长孙皇后的手中。
“这是小婿最近刚刚研制出来的,不仅有香味隽永,而且有美白养颜的功效,数量极少,外面市面上见不到,最适合您和月儿这样的倾国倾城的美人……”
“你这孩子,就会哄人开心……”
长孙皇后忍不住扑哧一笑,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脚步轻盈地登上马车。
“你放心吧,好事不远了,估计就在这三两月间……”
王子安笑着挥手作别。
直到长孙皇后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的神色才逐渐阴沉下来。
这是,有人从中作梗?
第六百八十四章 简直就是送财童子
怪不得老李这狗东西,最近不提这一茬了!
不过,谁能左右李世民嫁女这样的大事?
虽然豫章是公主,但毕竟不是以公主的名义嫁人,而是是以长孙无忌府上的名义出嫁,朝中大臣自然插不上嘴。
人家齐国公府愿意把女儿嫁给王子安当侧室,谁还能说三道四?
难道是宗正寺?
王子安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下,大概也只有这个宗正寺有立场出来说话,还能令李世民无可奈何了。
这种事,自然不能靠硬来。
不过,王子安相信,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如果有,那一定是天平上的砝码还不够多。
“是时候,见一见这位大唐皇室的大宗正卿了……”
……
有了自己的宅子。
薛仁贵夫妻自然不好意思再继续寄住在王子安的府上,依着他们夫妻俩的意思,坐月子,又脏又乱,还是回自己家坐月子去比较合适,结果被程颖儿和孙老夫人拦住了。
“女人家坐月子,不比其他时候,万一受了什么风凉,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再说住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还有你师父在一旁帮忙照看着——这可是满长安,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搬出去做什么……”
“你们只管住下,等孩子满月再说……”
程颖儿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薛仁贵夫妇只好满心感动地接受了自家师母这份好意。
对这些女人们的这些弯弯绕,长乐向来不想这些,王子安也是向来不管,家里的事,只要不太出格,交个女人们操心就是,左右都是无所谓的事。
不过有一件事,他觉得还是有所谓的,那就是想办法去见一见大唐宗正室卿。
好好交流交流。
不过,如今老李并没跟自己摊牌,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想到这些,王子安就不由眉头微皱,当调侃戏弄李世民君臣的新鲜劲下去之后,他已经开始逐渐感觉到,两人目前这种状态的桎梏。
就比如现在。
就没办法直接去找对方理论。
这就很淦!
“等过了这一茬,就跟老李摊牌!”
没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就和老李摊牌的话,他和豫章公主的事情恐怕阻力更大。现在没有摊牌,老李还是那位有着爵位的皇商,豫章也不是什么公主,很多人就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也愿意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
可一旦摊牌,就不一样了。
让一位堂堂的公主,去给别人当三房甚至是四房?
亘古未有!
到时候,别说别人,恐怕就连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和魏征等人,都得跳出来反对。就算是心中不愿意反对,也由不得他们。
皇家的脸面不要了?
王子安一想到,原本早该娶回来的媳妇,硬生生被耽搁在家里,就觉得心中郁闷,干啥都不香了。
“来人,抬锤……算了,备马!”
咱是去友好拜访,以理服人,不是打砸抢。
带一对擂鼓瓮金锤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
王勐现在很忙。
身为外管事,现在他不仅主管着贞观大剧场,还要兼管着长乐商行那边的一些事务,连回来找门房的老兄弟们吹牛打屁的时间都少了。
但即便如何,那也得见缝插针地回来。
做人,不能忘本。
就这么讲究!
“兄弟们,当时你们是没看见,我一看有人竟然敢在剧场闹事,调戏我们那里的姑娘,当时就火了,勐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住手!嘿,哥几个,你们猜,当时怎么着……”
王勐说到兴奋出,勐地一拍门房里的桌子,站起身来,往前横跨一步,模拟着当时的情景。
眉毛倒竖,怒目圆瞪,右臂抬起,并指如剑,威风凛凛。
“嘿,你们不知道啊,那些小混混当时就被我吓得尿了裤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葱,高呼大王饶命……”
“王管事,不能饶了他们,您一定得给他们点眼色瞧瞧,免得让他们小觑了咱长安侯府门房六雄……”
门房里这些,都是跟他平时笑闹惯了的,听这货,又惯常地开始胡咧咧,吹牛皮,顿时就有人强忍着笑意,煞有介事地站出来给他摇旗呐喊。
几个人俨然化身了隋唐英雄传当中的英雄好汉,此时角色代入,说得正热闹,发现王勐如同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样,忽然就没了动静,而且脸上的神情逐渐兴奋。
有些纳闷地扭过头,顺着王勐地目光望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自家侯爷,骑着心爱的追风白点万里龙驹马,面色如常地府邸里面走了出来。
也没啥特别的啊。
这货这么兴奋干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
随着王子安距离大门这边越来越近,王勐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语,搞得其他几个房门一头雾水。
“这不是很正常吗?什么不对劲……”
几个门房满脸不解。
“你们懂个屁,眼神,知道不,侯爷今天的眼神有杀气——那天打上王家大门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几个人顿时不明觉厉。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档口,王勐已经一个箭步,抢到了王子安的马前。
“侯爷,我给你牵马坠蹬!”
王子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哈哈一笑。
“好,那你就牵马坠蹬!”
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回头传授他点武艺和兵法,不然这天赋白瞎了。
……
如今大唐的宗正寺卿是庆王李素,真要是按辈分,李世民都得叫人家二大爷,在皇室,那真是德高望重的主儿。
不过,这位虽然位居宗正寺卿,但很识趣,几乎从来不参与朝政,也不过问皇位传承的事,就只是规范管理皇室子弟的行为,所以颇有点超然物外的意思。
看着忽然上门的王子安,老爷子一边逗弄着手中的鹦鹉,一边直接了当的道。
“为了月儿那丫头的事情过来的吧,你倒是聪明,不愧长安第一才子的名号,竟然找到了我这里……”
李素非常坦然地看着王子安。
“我无意阻人姻缘,但皇家终归还是维持几分体面,你身为侯爵,已经娶了两位公主,如今若再娶一位,让我李唐皇室的脸面至于何地——”
王子安没想到这李素竟然如此直接。
此时,听他直接开门见山的拒绝,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怕你拒绝,就怕你蔫儿坏。
“老王爷想要什么脸面?您老人家觉得我送月儿十里长街,一城烟柳如何……”
李素闻言,不由眉头一蹙,眼神疑惑地看向王子安。
王子安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长安城乃首善之都,天子脚下,然而城南和城西,荒凉破败,污水横流,恐怕皇家脸上也不好看吧——”
李素闻言,眉头不由皱得更紧,眼神中已经有了不快的神色。
正如王子安所言,长安城南和城西确实破败了一些,但如今大唐百废待兴,确实无力完成旧城的改造。王子安此时提起这个,分明有挤兑的意思。
瞥了一眼快要压不住火气的老头儿,王子安笑了笑。
“只要您同意这门婚事,我愿意以月儿嫁妆的名义,三个月内,完成长安城南和城西的改造,让每一户,都住上青砖碧瓦的小楼,让每一条沟渠都流淌上淙淙的清水……”
李素:……
“我知道长安候富可敌国,不过你可知道,这里面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耗费多少钱财……”
说到这里,李素不由摇头,笑了笑。
“我知道你成婚心切,但空口大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子安一脸认真地道。
“老爷子,我王子安何曾说过大话,只要您能让这些城南和城西的百姓同意拆迁,并把空闲的荒地转卖给我,三个月后,我保证每一户送一栋青砖碧瓦的小院,也保证清理好每一条流着污水的沟渠……”
李素的脸色终于认真起来。
“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子安斩钉截铁。
“好——”
李素脸色变幻了数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若是真能如此,不要说能改造好城南和城西,哪怕是只改造好城南,老夫都定然亲自上门,为你主持婚礼!”
王子安笑呵呵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去,等您说服万年县和长安县百姓的消息,你这边只要一有消息,我那边就马上动手……”
“三日之内,老夫就把相应手续,送到你的手中!”
……
眼看着自家侯爷和李素,言谈甚欢地走来,身为宗正卿的李素,甚至还亲自把王子安送出了大门。
王勐就觉得很不对。
杀气呢——
这就很不侯爷啊!
但他也不敢问,只能牵着马旁敲侧击。
“侯爷啊,您觉得李宗正卿家门口的石狮子怎么样,要不要给他挪挪地方……”
王子安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夯货,不愿意搭理他。
这夯货,脑袋瓜子想啥呢!
好吧,虽然我出门的时候,确实有想找一找这个不识趣地老家伙晦气的打算,可人家这不是很识趣嘛。
而且,何止识趣,简直就是我王某人的送财童子。
大好人啊!
要知道,这个旧城改造的工程,我可是计划很久了,都没敢提上日程,不为别的,太麻烦了,单单是做通长安县和万年县两处的工作,说服那么多的百姓,就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并不缺钱的王子安自然懒得往前凑。
可,现在不是有人愿意帮自己扫清障碍嘛,那自然没有往外推钱的道理。
毕竟,自己名义上虽然一堆钱,但是贞观钱庄草创未就,各处正是花钱的时候,能多赚一点钱,没有什么不好,更何况,也算是送给月儿的一份礼物。
说起来,确实委屈了人家姑娘。
就当是自己送她的一份别样的嫁妆吧!
……
宗正卿府。
李素的夫人陶氏正一脸不解埋怨着自家老头子。
“你不是一直反对这门婚事嘛,当初连陛下的面子都驳了,现在反而吐口答应,让陛下怎么想……”
李素闻言,乐呵呵地瞥了一眼自家老伴。
“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屁,这桩婚事,陛下和豫章安丫头都同意了,朝中几位阁老也都假装不知道,没有一个出来反对的,你难道还真以为我能挡得住?我就算是挡得住,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陶氏:……
“那你还……”
李素闻言,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
“老夫身为宗正卿,自然得表示表示,义正言辞地拒绝一番,不然怎么给皇室的那些老顽固交代?原本就是要答应的,既然王子安那孩子眼巴巴地找上门来,哭着闹着地要主动要给我们皇家一个脸面,主动去承担改造城南和城西老旧房屋的差事,老夫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都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啊……”
陶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