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无处不在的温柔
安盛从资料夹里拿出了配件列表。有点像多年以前电脑城的攒机配置单。
难得，这回真是从芯片制造到指令架构到成品封装，再一直到上面的软件，全都用的是国产货。
其实这事还真是迫不得已。
那几年国际盛传青芒人搞的国家空算机算力极有可能超越饕餮的空算机。
饕餮人慌了，大总统即刻下令，将和青芒空算机有关的单位全都列入“实体清单”，禁止出口任何零部件或技术。
而机密局作为数据分析和储存单位，直接担负给空算机提供负熵的责任，自然一并牵连进了实体名单。
从此他们才被动走上了技术独立的道路。
看这个架势，至少理论上饕餮人是无隙可钻的。
软件清单更是让孟飞表情有些尴尬。
螳螂安全操作系统。
螳螂内网安全系统。
螳螂账号认证系统。
螳螂高速加密解密系统。
……
没有机密局，或者没有饕餮人的技术封锁，也就没有螳螂软件的今天。
“那机器呢？现在在哪里？”
几乎空无一物的沉眠之地，既没有数据卡车，也没有轰轰作响、闪烁着信号灯的服务器。
“自然是运回地下机房了。”
“走，我们去机房。”
对他来说，只有跑着程序的机器，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孟飞他的前身也参与过机密局的软件的开发和维护，对这些软硬件应该很熟悉。只可惜他缺乏前身的记忆。
但现在这个不是大问题。有了最强bug系统，如果软硬件有漏洞，他应该能扫描出来。
地下机房防御森严，荷枪实弹的安保们都驻守在最外层的关卡。
整个机房核心区域除了偶有软硬件厂商的维护人员出入之外，几乎是无人的状态。
即便是这些厂商派来的技术人员，也都是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和身份认证才能进来。
安盛、孟飞和朱雀亮出专案组的特别通行证，他可以直接开车进入机房。
机房空间巨大，尤其主走廊宽阔无比，可以并行四辆数据卡车。
但到了服务器机架之间的走道，他们还是必须下车步行。
机房噪音巨大，孟飞和安盛说话要大吼大叫才能听见，朱雀则是本来就不说话。
整个机房看上去有点像他在朱雀的意识中见到过的无边无际的图书馆，一个不知道多大的矩阵。
只不过书架换成了机架。书架上的书换成了无数部插在机架上运转着的服务器。
机房内并没有开启专门的照明。服务器上的红绿黄蓝的信号灯在不断闪烁，像是夜幕下的万家灯火。
真让孟飞感觉要命的是冷。为了应付服务器们庞大的热量，穿堂冷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
孟飞后悔没有带上从梧桐市穿来羽绒服。他现在身上只有两层单衣。
就在他瑟瑟发抖之际，一股迷人的暖流从他手掌处流了过来。
老天，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
那是朱雀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相对，她在用她的异能传导温暖。
孟飞倒是很有自觉将这手甩开的念头，但是又怕真的冻死在这机房里，心中暗自大呼：
“牵个手不算出轨吧？”
他一直觉得朱雀主动得有点奇怪。
朱雀是那种如水渗沙，但又丝毫不露痕迹的主动，不放过任何机会。
机场几万人视若无睹，偏偏你来了就要找你换钱。
座位要和你靠一起。
睡觉要故意靠你肩头睡，还特别把头顶留给你做靠枕。
盒饭要留给你吃。
房间非要和你挤着住。
你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悄悄地送温暖。
但她对别人又冷傲得出奇。
安家巨富公子哥在一旁百般示好当没看见。
动不动就说某些人太low。
诡异啊。
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认识艾婷之前，那还用说吗？直接抱回家不就完事了吗？
单身狗那么多年无人问津的时候你咋就没出现？
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他单方面的幻想。
人家是国家高级异能者、顶尖的本源学者，在执行保护他的公务，一切温柔体贴都是幻觉罢了。
哼，既然是公事公办，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堂而皇之地将这女人的手握住了，十指紧扣，掌心相对，感觉上就像洗澡的时候开了浴霸一样温暖。
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什么是不对劲的。
走在最前面的安盛怎么没感觉冷？
公子哥儿上半身穿的是一件很厚重的足以抵御风雪的卫衣，下半身却是大裤衩加特典版纪念跑步鞋，正在以非常招摇的步调、大摇大摆地走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路装13的安盛内心其实很想说，我也没想到你会忽然要来机房啊，你以为我不冷吗？
在朱美人面前，我必须要摆酷啊。
所以他轻松闲逸地走着，任凭迎面而来的寒风将他的额发吹起，同时很飘逸地回过头来。
但回头看到的画面让他立刻遭到了失血一千点的暴击。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反复在我一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
尤其是你，孟飞！
你一个有老婆的人，背着老婆和毫无感情关系的女同事这样手牵手依偎着走路真的合适吗？
从这一刻开始，他觉得这条路无比黑暗而凄冷。
走过大约三百米，安盛最终领着他们到达了一个区域。那一片的机器和存储集群主要处理的就是负熵。
当初卡车就是到这里把存储集群全部拖走，然后又送回来的。
负熵是整个机密局里最重要的数据，所以这里还是螳螂安全系统的总控区域，运行着最关键的安全监控过程。
这里居然有一个人。
那人裹着一件厚重的草绿色的军大衣，头上盖着风雪帽，坐在幽暗的黑色屏幕前，身体蜷缩，右手艰难地操作着键盘。
他左手缠满了绷带，身旁地面上还准备了一个热水瓶、一个保温杯。看来呆在这里干活已经不短时间了。
“这谁？”
孟飞大声问。
“螳螂软件的维护人员吧。”
安盛呐喊着回答。
他们的对话几乎被服务器风扇轰隆隆的声响给吞没了。
……
181 魔灵的前宿主
和孟飞在舒适的办公室里摸鱼一整天不同，刘岗石一早坐班车来到这里之后，就直接跑来机房干活了。
这活是他干过的最苦最累的活。因为机房对外不联网，只连地下国家空算机。
女神ai可以通过国家空算机操作，他可没有这种权限。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跑来，在又黑又冷的机房里接终端亲自操作了。
以往有这种事，他可以远程指挥，打电话让榕都分公司交代派驻在机密局的员工下来操作就可以了。
但这回没办法。罗安亲自下令让他来给孟飞擦屁股，也是给整个螳螂软件擦屁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是秘密行动，但具体维护操作的原因他还是要上报的。他填写的是：
“关闭已不使用的调试接口，删除已废弃的调试信息，释放资源优化服务器性能。”
完全真实、合理的解释，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说是这么简单，但操作起来可就不那么麻烦了。
当年的开发过程中，他们的调试信息几乎布满了整个系统，开关层层嵌套，不知道几百几千处。
他要把不用的日志一一找出来关闭，又不能因这个改动而导致关闭了客户要求提供的日志，更不能因此影响系统运行，还不能找人帮忙，难度可想而知。
机房又暗又冷，左手烧伤严重灼痛得厉害，他都默默忍受着。
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的老婆，为了他的房贷，为了他的股票，为了他生而为人的地位。
他决定像狗一样忠心耿耿地耐心地将这事办完。
可惜在这里他不像狗，倒像是做贼的老鼠。
好在这机房里，除了他之外一般是不会有人的。
即便偶尔有人走过，也是无关的其他部门的维护人员。
纵然被他们瞥到屏幕，他们不可能也不会有兴趣了解他在做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就像恐怖片一样，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你在做什么呢？”
有人在他耳边大吼道。
那人不是故意大吼的。实在是因为这里噪音太大了，
“你这个‘rm -rf‘是在删除什么东西？
“你干嘛动这个配置文件？
“这是啥，文件解密的调试信息开关么？”
虽然说这里噪音很大，但在他耳边喊出来音量还是足够吓人了。
刘岗心中猛然一紧，回过头来。
他面前是一张让他既熟悉又厌恶至极的脸孔。
那个他最讨厌的人，孟飞！
卧槽，我做这些操作，被孟飞看到了？那我的事情岂不是要败露？
不对……
出事的是他，是我在辛辛苦苦替他擦屁股啊。
为什么我反而怕被他发现？
我有病还是他有病？
他强忍住要呕出来的这口血，冷静地说：
“系统例行维护，清理不必要的调试信息……”
“不对不对。”
他没想到孟飞不依不饶。
“现在正是案件调查期间，你们早不清理晚不清理，现在来清理，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
刘岗咬牙切齿地回应说。
“我看这样吧，你先把你已经做过的操作写个报告发我给我确认一下。”
孟飞想了想，说。
“你手上的操作先暂停。等我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可以继续。”
“孟飞！”
听到这命令的语气，刘岗顿时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人？漏洞组一个组员而已，连组长都不是，什么时候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了？
“你知不知道你谁？你凭什么命令我？”
孟飞一怔，说：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特别调查组，被授权调查一桩案件。这里所有的服务器都在我们调查的范围内。”
“我也是负熵专案组成员好吧！”刘岗怒道。
“哦？”
孟飞打开昨天下载的专案组资料又看了一遍。
“你已经暂时被停止专案组身份。所以你现在是以螳螂软件维护员的身份来操作的吧？
“对不起，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呸！孟飞，你真不识好歹！”
刘岗愤怒地将他的笔记本终端盒上了，夹着保温杯，拎起热水瓶就走。
“你这是在自己找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差一点就把我在这里帮你擦屁股的事实给抖了出来。
如果不是孟飞背后还有两名和螳螂无关的调查员的话。
他是真不想干了。这份狗屁薪水，不拿也罢。
是孟飞这家伙留下后门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调试日志捕捉到了。我辛辛苦苦来给他打扫痕迹，可他呢？
在酒店里用火烧我。
到了这里竟然又质疑我。
还命令我写报告。
孟飞这家伙真要自己找死，就让他去找死吧。
在又黑又冷的长廊中踽踽而行，他深感在这世间倒霉到极致的悲凉。
但为了老婆孩子，他渐渐地又想通了。
即便那些调试信息没有被删除，孟飞也不会因为这些很难解释的信息被定罪的。
但如果将来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去捕风捉影，螳螂软件有可能遭遇声誉上的巨大危机。
而他，不用想那么远。罗安让他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回去怎么和老板交代？
他决定今天在机密局下班之前，先忍气吞声给孟飞写报告。
等一下班离开机密局的断网区域，他就立刻联系罗安说明一切，让罗安去决定应该如何处置。
……
孟飞这时站在滚烫的沙漠中，天空一片火红。
朱雀和之前一样，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他立刻就明白，这是朱雀将他拉入了她的意界中。
“你想问我这个人的事？”
她那火红的双瞳仿佛能直接看透孟飞的心中所想。
但其实并非如此。
闯入对方的意界去窥探对方的内心对她来说虽然可行，但这是非常野蛮无礼的行为。
对孟飞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事是孟飞本来就想对她说，意识已经释放出来，只是还没有说出口罢了。
所以朱雀干脆把他拉入到自己的意识中直接交流。
“对。”
孟飞点了点头，接着问：
“他的右手就是被你烧伤的？
“你知道魔灵就在他身上对吧？
“为什么不抓他？”
朱雀摇了摇头。
“抓他也没用。魔灵已经走了，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意识中了。”
182 加班
她说出这一句的同时，孟飞感觉她的手猛然见变得更加轻柔，仿佛往前轻轻地触碰了什么。
这片滚烫沙漠的世界就像肥皂泡一般瞬间幻灭了。
破灭之后，无数带着怨念的黑色雾气就像海浪一般汹涌了过来。
“这是他的意识。我带你看看。”
孟飞在翻滚的黑雾中不由自主地漂浮着，被莫名的怨恨之力不断推动。
幸好朱雀始终拉着他，使他不至于向太空行走的宇航员失去控制一样滑向无边的深空。
“这位是你的前同事吧，你到底怎么着他了啊？
“他现在可不是一般地恨你啊。
“这些黑雾是他意界中隐藏自己想法的方式，如果不逐散它们，我看不到他的真实想法。
“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我打草惊蛇。”
虽然朱雀可以强行让这些黑雾消散，但这也必然惊扰对方，让他察觉被人窥视了。
“没有吧，让我想想。”
孟飞挠了挠脑袋。
虽然知道刘岗一直和他不对付，但问到具体的原因，其实他所知不多。
要说穿越之后第一次和他开会有什么不愉快吗？没有吧，那次他还帮刘岗解决一个bug。
第二次共事是在金龟子银行案子的专案组里。那一次更是不但没怎么着他，还给他转了五百万。
这人怎么着就恨上我了？
“小心避开白色丝状的东西。”
翻滚的、充斥着憎恨的黑色雾气中，隐藏着一些随着雾气飘荡的白色丝线。
就像有毒水母伸出长须，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隐蔽，且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
朱雀带着他在对方混乱的思绪灵活地飞行，就像避开空中电线的雨燕一样轻盈。
“这是什么？”
“这些是魇须，它们非常隐蔽。
“如果没有很强的意识，你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
“魇须是魔灵用来感觉外界的器官。
“在离开一个宿主的时候，他有时会把少量魇须留在前宿主意识中。
“这样无论这个人将来如何躲藏，魔灵都可以很快找到他。
“通过这些魇须，魔灵就能感觉到这个宿主在他不在时感觉到过的一切。
“你对这个人说的话，我们对这个人做的事，迟早都会被魔灵察觉。
“所以我没有动他。现在没有必要打草惊蛇。”
当朱雀的意念再次传来，孟飞便感觉满世界的憎恶骤然消退，他仿佛被从水中托起，冰冷的机房再度显现了出来。
刘岗的依然在他的眼前迈着幽怨的步伐远去。
虽然被朱雀先后拉入她的和刘岗的意界似乎经历了数十秒的时间，但实际上只经过不到半秒。
当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之后，披着军大衣的刘岗就很快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怎么，这位老兄为什么被你惹毛了？”
安盛在一边疑惑地问。
“没什么。”
显然是为了方便维护人员操作，这里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小号的平台，可以摆放笔记本。
旁边还有类似酒吧吧台那种高凳可以坐。只不过坐着并不是那么舒服罢了。
孟飞走到刘岗坐过的地方，将自己笔记本插了上去。
他打算看看刘岗刚刚在做什么。虽然说刘岗应该会写报告给他，但那可不表示他不会有意无意地遗漏一点啥。
最强bug系统的扫描功能可以发现bug和了解事物的基本属性，也能帮他快速阅读代码。但对代码的理解还是得他自己来进行的。
而且现在他要做的并不是寻找bug，而是查找痕迹，这就几乎完全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查看系统日志。
查看数据库操作日志。
查看每个文件的修改时间。
查看磁盘的变动记录。
查看每个进程的停止和启动的时间。
查看每个线程的状态。
他这一坐下就坐了很久，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动弹。
安盛没地方坐，只能傻站着。
孟飞和朱雀把放在一起的两个座位占了。
他本来想去附近搬一个座位过来。走了五十米之后，发现座位是都是用螺丝钉固定在地面上的，无法搬动。
而且又很冷，没有任何避风之处。
“安盛。”
这时极少对他开口的朱雀居然主动对他说话了。
“去帮我们带盒饭吧，再拿几瓶水。孟飞饿了。”
“ok。”
安盛连忙走了，心想再不走我可能会失温而死。
半个小时候之后他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这回他穿上了长裤，身上还裹着毛毯，扛了一个巨大的户外背包。
他带来了他的户外全套装备。
野营帐篷、保温水壶、羽绒睡袋、晚饭、饮料、各种零食。
“做得不错。”
朱雀难得地对他露出一次赞许的目光。
“你们忙吧，我就先下班了。”
他放下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他可不会留在这里。
让他加班？
不可能的。
那点加班费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只要离开了鸟不拉屎的机密局，外面的世界里他要什么有什么。
要派对有派对、要美食有美食、美女要多少有多少、还有舒适的大床，可以叫任意多的人一起开团打王者。
如果不是他老爹非要他来查什么鬼案子说是可以攒经验值，他才不会跑来这种鬼地方呢。
孟飞一直在敲着键盘，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饥肠辘辘的时候，忽然闻到晚饭的香味，才发现盒饭已经送到嘴边。
三下两下吃完，将盒子一扔，继续。
他一点也不感觉冷，也不觉得四周昏暗。朱雀就像一团温和的篝火，向四周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她不但照亮了他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连一刻不停的穿堂冷风都被她阻挡了。
当他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的时候，一根吸管直接塞到了嘴里。
吸一口，虽然只是普通的碳酸饮料，但感觉无比地清爽。
就像他前世小的时候，刚打了一整天篮球，在路边畅饮一瓶橘子汽水那么爽快。
当他的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感觉僵硬和酸痛的时候，一双纤手力度恰到好处地帮他按摩了几下。
这不是那种普通的按摩。朱雀的手本来就是自带热量的，就像那种暖宝宝热敷的感觉一样。
舒服。
年度最佳程序员鼓励师？
但孟飞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这时候他内心极度激动、紧张。
就好像无数人查了几年没搞定的bug，他隐隐找到了一丝线索。
就好像做梦忽然发现了哥赫巴德猜想证明的方法，醒来还没全忘。
就好像走狗屎运好像快要搞出了一坨可以拿在手里玩的常温超导体？
他已经进入无敌的加班状态。
他怀疑他能一个人破掉这个负熵丢失巨案了！
183 三天三夜
其实是刘岗的操作给了他强烈的灵感。
刘岗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他已经非常明确了。
刘岗在查找和删除所有不必要的调试信息，并从配置文件里设置关闭产生这些调试信息的功能。
有些调试信息无法用配置文件来配置关闭，是写死在代码里的。他不得已只能小心地重新编译并更新部分程序。
这活可不简单，又没有测试团队配合，一不小心就可能搞爆整个系统。
但这给了他灵感。
螳螂的各个系统都是有无数调试信息在里面的。甚至在交付之后，调试信息都有不少没有删除掉。
作为初创团队，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在负熵案件中，可能会产生一点问题。
因为女神的沉眠之棺只接受“仅供奉给我的”数据。如果原始数据没有清除干净，就会被拒绝接受。
但如果不是原始数据没有清除干净，而是整个系统运行的过程中，产生的调试信息没有清除干净呢？
如果这些调试信息存在被转换回原始数据的可能，那么就等同原始数据没有被清除干净。
如果这是负熵丢失案的正确解释，那就说明负熵其实并没有丢失，只是隐藏在了调试信息中？
这似乎和多年来系统都能成功把负熵输入到沉眠之棺并获得数据的返还相矛盾。
但程序的运行并不一定每次都一样的。随便哪次运气不好某个环境有差异就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
比如某次运行调试信息的输出并没有打开，而下一次运行偏偏就打开了？
甚至某一次几亿光年之外射来的一束古老的宇宙射线刚好击中了内存单元里的某个比特。
导致0变成了1，成就不可思议的超自然奇迹？
为什么专案组查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
也许答案很简单，专案组派来的外部的专家，并不知道问题出在螳螂软件，而且也不知道螳螂软件内部的问题。
即便是螳螂软件的人，也未必知道自家系统到底有啥，除了真正写代码的那个人。
刘岗如果是亲手写了代码，他很可能是知道的。但他真的会认真调查和揭露自己搞出的问题吗？
他在这里清除调试信息并关闭接口，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他在调查中发现了端倪，他又意识到自己扛不住这口关系到国运的大锅，所以干脆消灭线索？
他的操作行为本身当然不可能隐瞒。但行为可以解释为简单的优化升级系统。
而这样做了之后，将来可能任何人都不会再把负熵的丢失和多余的调试信息给联系到一起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个人的得失荣辱和国家的百年基业相比，孰轻孰重都搞不清吗？
换了他自己，即便是他写的bug导致地球毁灭，他也会乖乖承认并扛起这口锅的。
根据世界各国的判例，无论程序员的错误导致了多严重的损失，只要无法证实是主管恶意，都不会让程序员来赔偿。
何况这并不算是bug。这最多算一个操作上的异常导致的误会。
这对公司的声誉确实有严重的打击。但以罗安和高层们的密切关系来看，还不至于扛不下来的。
软件安全企业其实和猞猁集团那种军工企业别无二致，都是国家的盾牌。
国家不可能让这些公司因为偶然的失败就任其被毁灭，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外国人的。
最关键的是，负熵并没有丢失不是吗？
孟飞觉得他根本没有必要想这么多，他也没有兴趣去想这些只有高层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在证实自己的猜测，在浩如烟海的调试信息中把丢失的负熵给找回来！
只要负熵其实并没有丢失，螳螂软件就不会有任何损失，青芒共和国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事并不容易。尤其难在这不是靠最强bug系统或者任何系统能解决的。因为这就不是一个bug。
一大堆服务程序还在不断运作，你又不能将它们停下来慢慢拆解。随便动一下整个国家都可能会出事。
他在服务器内利用空闲资源开辟了一个新的虚拟机。虚拟机可以很大程度地模仿真实的运行环境。
同时他在这里边做任何事，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影响外界程序的运行。
然后他再把真实服务器上的软件一个一个地复制到虚拟环境内，尽量模仿真实环境运行起来。
光是这一步从开始到完成，五个小时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大约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孟飞握拳高喊了一声：“woc！跑起来了！”
朱雀如同雕塑一样，在一旁凝视。
“……我是说我的虚拟环境跑起来了，已经可以成功完成负熵数据的提取和解密的过程。
“现在的问题是，我想要的调试信息还没影呢。好多组件居然被刘岗这个家伙删除了。
“好在他没下彻底的手段，又被我恢复不少。”
孟飞嘟哝着看看了旁边的朱雀。
“没关系，你继续。”
她说。
“好嘞！”
本来有些疲惫的孟飞猛然间感觉气血满值，再次噼噼啪啪地敲起了键盘。
他要做的是，尝试解密一小段加密的负熵数据，并尝试那些代码中无数的调试开关的组合，看能否获得完整的、可以还原出解密数据的调试日志。
尝试一次失败了？
直接重启虚拟机，再试。
又失败了？
继续。
反正是虚拟机，你纵然按下一万次电源键它也不会损毁硬盘什么的。因为它的硬盘是虚拟的。
软件系统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哪怕是简单的几个条件组合，组合起来的可能路径的数量就很容易超过宇宙中所有原子的数量。
所以真正穷尽所有可能的测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真正的老手，会在千丝万缕的线索中排除所有无关的东西，找到真正有关联的因素。
剩下的，就只有暴力尝试排除了。
朱雀就这样看着他像一个疯子一样，修改代码，编译，重启系统，查看日志。
然后再次修改代码，编译，重新启动……
无限循环。
中间也有一些喝水吃饭拉屎趴着睡觉的间隔。
安盛负责送水送饭。
她负责喂水喂饭。
大概几千次重启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掌一紧，被孟飞给握住了。
“这家伙居然开始主动动手动脚了……”
她暗想。
这时候的孟飞目光深沉，情真意切。
“跑出来了。
“果然是解密系统的调试日志出了问题。
“接下来，就看我来恢复所有负熵数据了。”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朱雀温柔笑道。
“哦？没注意……”
“现在是2月10日凌晨1点。
“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夜了。”
“糟！”
孟飞忽然惨叫一声。
“不会情人节已经过了吧？”
184 破案
如果他一直待在机密局这个不通网络也无法联络的地方，那么艾婷肯定是联系不到他的。
如果她如约在情人节飞到榕都来但又找不到他，那情景实在是太美让他不敢想象。
“哦，不对，离情人节还有三天。来得及！”
“不先回去睡觉吗？”
“我还得把丢失的负熵数据还原出来呢。
“放心，不用三天。
“最多半天，我就能恢复出来。”
有什么可能搞不出来？
这里有环境、有数据、有代码、服务器成堆，算力不缺。怎么可能搞不出来？
在朱雀瞳孔的反映里，孟飞志得意满地笑着，仿佛他是某个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朱雀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了揉了揉。
“如果你现在不去床上好好睡一觉，我怕就算半天内你的数据恢复出来了，你人却恢复不过来了。”
“你说得有道理。”
孟飞虽然心中振奋无比，但是他已经能感觉到疲劳了。
他每次加班疲劳之后都有两个奇怪的症状。
感觉自己的视野范围比正常缩小了，还有就是有时候会分不清远近的距离，与醉酒有类似之处。
“但现在有班车回酒店么？”
孟飞记得只有下午六点才有从机密局返回榕都市区的班车。
“朱小姐、孟大专家，你们不用回酒店的，跟我来就行了。”
大公子安盛正提着朱雀叫的外卖走了过来。
是她给自己和孟飞点的珍珠奶茶。
和一直避免摄入热量、保持体重的艾婷不同，朱雀疯狂嗜好糖分和热量。
她的好处是能随时能把所有热量以火或者热辐射的形式释放掉，完全不存在积累脂肪的问题。
“别忘了把地上的垃圾带走。”
一边叽叽咕咕吸着奶茶，朱雀不忘提醒安盛保持机房的清洁卫生。
孟飞从椅子上下来，转了一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头撞在了机架上。
朱雀把完全失去方向感的他拉了过来，差不多半扶着他前进。
走出机架之间的过道，他们来到主走廊。对面有一块巨大的停车场，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数据卡车。
但这一排卡车中有一个异类。它形似一辆大巴车，但通体涂装极为炫酷，而且两边封闭，没有车窗。
“2015版的普利沃思特h3-45尊享版豪华房车，不错吧？”
罗安面朝朱雀，按动车钥匙上的按钮，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女士优先”的姿势。
随着令人舒适的柔和的机械声，车的后门缓缓地往上升起，一副“舷梯”慢慢降了下来。
车内的灯光就像打开了门的冰箱一样亮了起来，秀出奢华无比的内饰。
机密局是有休息室的。但安公子根本无法忍受那种寒碜的床铺。
所以当专案组必须加班的时候，他就动用他的“加班专用保姆车”开来。
这玩意全套价值一千多万青芒币，号称可移动的豪宅。
为了特批他把这车开进机密局安家也没少费功夫。
经过机密局的严格的安检之后，他为了省麻烦，就把这辆车车停在机密局的地下库再没开出去过了。
“还不错。”
朱雀把孟飞强行按到大床上，给盖上被子。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点了几点白色的膏状物涂在孟飞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孟飞问。
“睡前面霜。为了防止你熬夜几天变成一个老头。”
朱雀一边用轻轻用手指帮他涂开一边回答。
“虽然是女用版，但先凑合用吧。”
孟飞本想说不用，但感觉她温暖的手指在脸上按摩非常舒服，他就没有说什么了。
但接着他感觉眼睛四周一阵冰凉。
睁眼发现，朱雀拿了一种毛笔似的东西在自己眼睛周围涂了一种奇怪的液体。
“这又是什么？”
“去黑眼圈专用，让你起来之后不会有难看的黑眼圈。”
“有这必要吗？”
“当然，我经常用，效果绝佳。你作为男孩子尤其要注意自己的仪表。不然怎么会有女孩喜欢呢？”
孟飞没能再说话。
因为朱雀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温暖柔和但又无法抗拒的倦意便随之而来。
他往后一躺，头粘上枕头便睡着了。
朱雀迅速占据了沙发，把毯子裹身上了。
“我的车不错吧？”
安盛坐在驾驶坐上，回头得意地问。
“还不错。”
“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会开这车约你一起去北冥联邦的丛林狩猎俱乐部打棕熊。”
“我不喜欢北冥，太冷。”
朱雀蜷缩在毯子里上，把一只手伸出来：
“车钥匙给我，你的车我租了。”
安盛爽快地把车钥匙丢了过来。
“好了，我要熄灯睡觉，你可以先回局里去休息了。
“今早10点我会还你车。”
“……”
“为了安全起见，请不要擅自离开机密局。”
“放心啦，巡法官大人。”
安盛虽然有些抱怨，依然风度翩翩地下了车。
……
8021年2月10日晚10点左右。
机密局，负熵案专案组的组长办公室。
大胡子副庭长楚游，是个外表粗犷，但内里细致的人。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好，就是个性敏感，尤其讨厌人叫他“副庭长”。
所以当孟飞进去叫他“副庭长”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冷淡了下来。后面各种问题的回答都是：
“不好。”
“不合适。”
“有问题。”
三句话不投机，孟飞果断结束了主线。
支线中的他和朱雀、安盛都等在专案组长办公室外，走廊外。
主线结束后，他便走了进去，同时继续开了一条支线在走廊上等候。
“组长……”
效果依然不佳。
那就继续尝试。
“你为什么要在门外等上足足十多分钟还不进去呢？”
安盛奇怪地问。
话说这样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和孟飞一起等着。
孟飞表情尴尬，没有回答。心中暗想：
“你不知道我为了说服他，尝试了多少次好吧？”
“楚庭长。”
当某一次他感觉有些厚颜无耻地喊出这个称谓的时候，大胡子的神气明显高涨了许多。
他开始认真地看孟飞写给他的报告。
出乎他的意料，报告的内容是让他非常震惊。
因为如果这家伙不是瞎吹，那么这个案子已经被他一个人就破了，负熵也被他一个人就找回来了！
185 汇报的正确写法
从报告上看，孟飞已经用虚拟执行的方式证明，负熵输入到沉眠之棺之所以没有被接受，是因为那份数据并不唯一。
这就好像你奉献给女神的独家祭品其实你私人又备份了一份。所以女神是不会接受的。
而备份产生的方式，其实仅仅是运行着的解密程序的全局变量中被修改了一个比特而已。
比如说，某个字节原来是十六进制的3e变成了3f。
这会导致某个调试开关被打开。一旦打开之后又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刚好在解密负熵的情况下，种种机缘巧合，就会导致解密过程产生大量的调试信息作为日志被保存下来。
虽然说这些日志因为量太大而自动删除了部分，但绝大多数是有办法恢复出来的。
通过他研究出的极为复杂的手段，不但能恢复日志，还能用这些日志还原出原始的负熵数据！
这些日志现在就在当时装在数据卡车上、现在被安置回机房的机架上的那些磁盘阵列中。
这等于是说，所谓的负熵失窃案并不存在？
是一个自己的解密程序中的异常状况导致了他们以为负熵失窃了？
他们专案组来这里可不是吃干饭的。从12月20日负熵失窃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这里调查了。
查遍了所有的人所有的设备和所有的程序，几乎排除了所有可能，最后连可能都没有了，才甩锅于魔灵头上。
结果你孟飞来了才几天，竟然就找到了问题所在。这是打我们全体的脸吗？
当他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孟飞说：
“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团队集体合作的结果。
“如果没有楚庭长的英明领导、安公子的全力协助，我们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发现的。”
孟飞把“我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楚游内心感觉特别舒适，但也挺奇怪为什么这小孩这么懂事，能如此恰到好处地挠到他的痒处？
“而且抓捕魔灵这个方向并不是错的。
“解密程序默认是不开启调试信息的。那个关键的比特是如何被从0改成1的？
“我认为很有可能就是魔灵在其中作怪。
“我怀疑魔灵的计划是先阻止负熵被输入沉眠之棺，造成丢失的假象。
“等风头过去，再设法转移数据。
“所以如果按您的计划抓住了魔灵，那么我们同样是可以找回数据的。”
而孟飞想的却是：你不知道我尝试了多少回才找到你的正确的打开方式！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楚庭长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魔灵是如何了解到螳螂软件内部的调试信息开关的？”
“这个在报告第三页的第二段上有比较清楚的解释。”
孟飞早就准备好了。
“魔灵附身了曾经参与机密局解密系统开发的一名叫刘岗的leader。
“它很可能从刘岗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些开关的使用方法，并设计出了让负熵解密后保存在调试信息中，最后恢复的方法。
“我想他们最主要的意外是负熵案发生之后，专案组入驻，大规模搜查魔灵，封锁各种设备的出入。
“导致魔灵暂时没有没有办法吧数据运出去。以至于拖延至今。”
“非常好！”
大胡子庭长竖起大拇指。从孟飞总结的情况来看，他领导下的专案组的功劳还是不小的。
这时候他将目光移动到汇报的落款上。
落款不是一个人，尤其是楚游两个字放在最前面了。
他心情大爽。
其实回头一想，不管之前他们碰了多少壁，终究这个惊天巨案是在他手下得到了解决。
无论是孟飞也好朱鹮也好安盛也好，说穿了都是专案组的成员。而他是专案组组长。
唯一的问题是孟飞仅仅是被用来当做抓捕魔灵的诱饵，强行从黎牧那家伙那里要来的。
但专案组还是成功了，这绝对是巨大无比的功绩，任何人都无法抹杀。
“所以，你恢复出了所有的负熵？”
楚庭长小心地问。
如他们恢复了价值相当于大半个国库的负熵，这功绩如何计算？
就算只是把他们挽回的损失的百分之零点一换算成奖金，也足够吓死人了。
但无论如何，只有负熵找回来才算数的。
“还没有，但我能。”
“那你为什么不恢复呢？”
“机密局有魔灵出没，在这里恢复出负熵并不安全。”
孟飞冷静地回复。
“尤其是目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意识中有魇须残留。”
他又果断拿出了刘岗的例子。这的确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证明。
“嗯，有一定的道理。”
大胡子楚庭长点了点头。
孟飞又接着说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机密局一直在准备对付魔灵的办法吧？
“否则这么下去，整个机密局所有的数据都不安全。”
楚庭沉默了几秒，小声地说：
“你猜得没错。为了这件事，现在负熵库已经被冻结，禁止任何人提取。
“空算机的运转资源很快就会不足。
“机密局会尽快对对所有人做意识检测，清除所有魔灵的残留。
“但因为现在的意识检测有一定的痛苦，遭到不少人抵制，所以他们正在开发相对温和的检测方法。
“以后我们也会在机密局布置预防魔灵入侵的设施，但这都还需要时间。”
魔灵对这个国家来说是巨大的意外。如果不是负熵案导致的大规模调查，根本没人知道魔灵的存在。
现在他们正在亡羊补牢，但这也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
“所以我想你们现在会很需要可以随时动用的负熵。”
孟飞微微一笑。
“我有个办法。”
“说说看。”
“把这些硬盘阵列运到晨曦大教堂。那里对魔灵来说是禁区。
“我在那把负熵解密出来。这些负熵就可以直接用来驱动空算机了。”
之前很多次尝试孟飞都在这一步失败。但这一次的分支里，楚庭长终于带着一点犹豫的态度点头了。
“这主意……可以考虑。
“但运送负熵要保证绝对安全，我尽快申请让军队护送。”
“不不不，我建议不要军队护送。”
“理由是什么？”
楚游惊讶地问。
186 孟飞的锦囊妙计
孟飞小声说：“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我和朱巡法、安公子，再加上您。
“如果申请军队护送，我盲猜这件事必须至少再有二十个人知道，还不算参与护送的那几百人。
“在这个魔灵出没的世道，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安全。”
“这……”
楚庭长皱起眉头，不安地用手摸着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在手中转动。
“你打算开着一辆数据卡车，穿过五十公里的山路，把价值上万亿的负熵送到市区去？”
在现在这个负熵丢失的敏感时期，数据卡车足以让人联想到负熵了。
“不，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我们下班回家。”
“啥？”
“回家的同时，顺便把数据带回市区。明天就可以出发。”
“这不可能。一万多个硬盘，一百多个磁盘阵列，至少有十吨重。不用数据卡车怎么带？”
“有个人的私家车可以。回家顺带捎一程。”
“私家车？谁的？哦，你是说，安盛的大号房车？”
“是的。”
用房车运负熵……
楚游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能不说，这行为很有艺术感。
非常巧妙但也非常冒险。
如果他什么的都不做，这些负熵继续留在机密局的地下，其实也一样危险。
这里没有足够的防范措施，魔灵简直来去自由。
魔灵既然能改变程序让负熵被人误以为丢失，那他一定在不断筹划如何运走这些数据。或许它所需要的就是时间。
如果叫更多的力量来加强防御呢？
在能防范魔灵的设备就位之前，来的人越多，魔灵的机会就越大。
因为魔灵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即便动用空算机进行了意识检测确认这人没有被附身，也无法阻止他刚检测完就给附身上了。
他叫更多的人来把负熵送去安全的地方也是一样。
就算真出动十万大军护送，也就是给魔灵十万个容器而已。
鬼知道魔灵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数据中途劫走？
所以这是个没完没了的悖论。
孟飞说乘着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找回了负熵，用安盛的私家车运走，这个计谋倒是很巧妙。
因为除了已经知道的四个人之外，不会再有人敢相信他们居然敢用私家车运负熵。
但巧妙的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弄巧成拙。如果价值几万亿的负熵，被一个孩子的计谋给毁了……
这锅谁背得起？反正他背不起。
所以反复思考之后，他摇了摇头。
“不行。”
孟飞似乎早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大胆地凑了过来，神秘地在大胡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哦？”
……
2月10日深夜。
“为什么这么着急，非要通宵搞这事？”
安盛不断地打着哈欠问。
“因为离情人节已经只有三天了。我可不想到那天还困在这里加班。”
“不是还有三天吗？”
公子哥倦意十足地说。
孟飞看着眼前刚摔在地上的含有128块2t大小的固态硬盘的磁盘阵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的计划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初怎么没有想到呢？
一件磁盘阵列插在机架上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大小。
而且那东西上面和行李箱一样有提手，给人感觉很方便取用的样子。
孟飞打开四周的卡扣，拉着提手将磁盘阵列往外抽。
真是如拉抽屉一般，他非常顺溜地把阵列抽了出来。
然而当这玩意被抽离被抽离机架的时候，便猛然往下一坠。
孟飞这才意识到它的重量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整个轰然一声就连人带东西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
还好安盛眼疾手快，将他托住了。磁盘阵列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磁盘本身并不重。但这是军品，箱子超级结实，内部有缓冲外部有钢板。
不但摔一摔没事，它还防火防水防弹。火烧水淹，或者是枪弹和手雷都奈何不了它。
但这一箱重量大约一百公斤。孟飞这体质是怎么都扛不起来了。
就算他开启微操，把肌肉的力量和协调性充分利用到极致也是够呛的。
问题在于，这样的箱子一共有一百多个。他们要把这一百多箱子，全部搬运到三百多米外，安盛的房车上去！
这活本来是机房里的装卸工人开车叉车来干的。
但现在他们的原则是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所以任务留落在他们三人肩上了。
“我还是叫机房派工人来搬吧。”
孟飞决定放弃。
这时朱雀怡然自得地靠在机架上，对孟飞说：“对安公子来说，别说一百个，就是一千个也不是事儿。”
“还是美人懂我。”
安盛倦意全笑，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
“交给我吧。”
他轻巧地上了人字梯，两手各拉着一个磁盘阵列，撕拉一声就同时拔了出来。
因为他一手一个，这两东西虽然重，但人字梯并没有失去平衡。
他一溜烟跑了下来，把一共两百公斤的磁盘阵列轻松地丢到了地上。
孟飞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仿佛感觉因为安盛肌肉的紧缩，连空气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这感觉和他的最强bug系统无关，完全是他的直觉。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也同样能感觉得到。
安盛站在那里，整个空间、空间中的每一个空气分子，这些分子的振动，仿佛都和他的肌肉牵连在了一起。
连四周的噪音和呼啸的冷风仿佛都因此而凝滞了。
“这是他们安家的异能，能强化自己的肉身。”
朱雀对孟飞解释说，
“安公子在健身房推举一千公斤应该是小意思？”
卧槽，一千公斤……那不是一吨吗？
在美女的称赞下，安盛就像打了鸡血。
他左手四个，右手四个，一共拎着八百公斤的磁盘阵列，如同一阵风般咚咚咚咚跑了过去。
钢制的地板上被他留下了一连串清晰的脚印。
孟飞的最强bug系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一个无耻的，被官方认证过的合法bug！
“但他的异能有一个副作用。”
朱雀拉着孟飞在一旁看安盛干活，一边评头论足。
“这样也会大量消耗他身体中的能量。所以待会他会狂饿，需要吃很多。”
孟飞想起了一个他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角色。
隐居高老庄的天蓬元帅。
187 前世见过你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所有的磁盘整理都已经塞进了房车里。
地板上、沙发上、床上，无一处不堆满了磁盘阵列，就像一个大型的仓库，已经没法站人了。
当然，房车本身基本是封闭的。窗帘一拉，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里边有什么。
三个人坐在靠着车的地面上，围成一个圈。地面上堆满了盒饭。安盛吃了一盒又一盒。
大概吃了五十盒，他终于差不多饱了。
看着他自己的房车，他忽然感慨说：
“这一车的负熵，价值一万亿？”
“饕餮币。这只是保守估计。这种东西是不能用钱计算的。你就算搞来一万亿饕餮币，人家也不会卖这么多负熵给你。这是一个国家的积蓄。”
孟飞补充说。
安盛一直对钱没太大概念。但他也知道就是他整个安家的财产，也是没有一万亿饕餮币的。
豪门世家的钱再多，终究是无法和一个大国相比。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犹豫了一下，安盛问：
“那我们把这东西找回来运到总统府，总统给我们多少奖励？”
“这个……”
孟飞想了想，说：
“五百元，加一面锦旗？”
“……”
连朱雀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俩别贫嘴了。”
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那里也不去，就在这里休息六小时，到早晨九点出发。
“这一路可能有危险，你们好好养足精神，别路上掉链子。
“来，孟飞你睡这里。”
她早就把房车上的枕头、被子和毯子拿了下来，打了一个地铺。
“这还是给你睡吧。我随便找个地方趴一趴就行了。”
“你是明天的主角，必须休息好。”
朱雀不由分说一把他抓过来按在地铺上，盖上毯子。
“那我呢？”
安盛有些不满地说。
“你可以睡驾驶室呀，驾驶室里没有硬盘。”
安盛无奈地拉开车门，进驾驶室去了。
朱雀把毯子一掀，自己也躺下了。她侧卧在孟飞旁边，头靠在枕上，明眸闪动，望着孟飞。
“我和你挤挤，不介意吧？”
“我还是……”
孟飞脑子急转，心想要不要干脆开个支线，完事了再跳回去？
“没有我，你会冻死在这里。”
朱雀笑着说。
孟飞这才意识到，这个黑暗而冰冷的巨大的机房里，其实他早就该体温过低而死了。
不知道如果他快冻死了，不停地用系统修复行不行。
理论上系统只能修复损伤，并不能提升他的体温。
朱雀的异能能制造火焰和控制温度。一直处在她制造的温暖中，以至于让他忘记了四周的寒冷。
之前的刘岗靠的是军大衣和暖水壶。安公子靠的则是肉身异能硬扛。
头顶一片漆黑，宛如深黑的宇空，没有任何光芒。高大的机架上却布满了点点的繁星。
各色的光芒反射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朦胧如星云般的彩色的光斑。
噪音和冷风就像无处不充斥的微波背景辐射。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宇宙，还是他前世的那个宇宙吗？
倦意涌上来的时候，他发觉朱雀始终向着他这边，在很近的距离上看着他。她的脸美如明月，双眸如同星辰般闪亮。
“你干嘛老看着我？”
“看你和以前还是不是一样。”
“说得你好像以前见过我似的。”
“是的，见过的。”
“什么时候？”
“你的前世和前世的前世和前世的……”
“……人哪里有什么前世？”
“你信那就有。”
“这是狡辩。”
“搅拌。”
“……”
无聊但其实很有趣地拌嘴了几句，孟飞睡着了。
……
2080年2月13日早9点。
孟飞准时被手机上设置的闹钟惊醒了过来。
可惜机房里是没有阳光的，早中晚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听到靴子的声音，是朱雀走了过来。
今天的朱雀可谓是盛装，穿了一件红色大衣，一根腰带系着纤腰，显出修长而婀娜的身姿。
她脚上穿着平底的长筒靴，头上带了一顶女士贝雷帽，眼睛上方涂着精致的红色眼影。
暗红色的长发没有束缚，从肩上披了下来。
套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指勾着两个纸袋。一个被她丢进了安盛躺着睡觉的驾驶室里，另一个捧到了孟飞面前。
她把包着汉堡的锡箔纸撕开，送到孟飞的嘴边。
“快吃，吃完就出发了。”
“哦。”
“记住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做一件事。”
“啥事？”
“保住自己的命。”
“好吧。”
“别逞能。”
“好。”
“别当自己是什么英雄。”
“……”
孟飞暗想你是不是太看扁我了？
“懂了？”
“懂了。”
“然后剩下的事……”
“怎么？”
“都交给我。”
“……”
安盛那辆亮瞎人眼的超豪华房车刚驶出机密局的地下车库的那段时间，气氛远没有朱雀担心的那么紧张。
就像一次轻松的郊游。
如果不是后面原本舒适的车厢里现在都塞满了钢锭一般的磁盘阵列，搞得没有一点容身之处的话。
日上三竿，在茂密的枝叶之后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是密林中有无数的宝石在闪烁。
晨气尚未散尽，凉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让人仿佛能闻到山泉的清凉的味道。
无数的鸟儿在一路唧唧喳喳，或者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
宽阔的公路顺着山腰盘旋。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边是碧绿得就像翡翠般的大湖。
这烂漫春光，这愉快的气氛，还有美女相伴，就应该一边坐着车、一边唱着歌儿，一边吃着火锅……
当然好端端的房车塞满了煞风景的硬盘，也就没办法吃火锅了。
安盛开车，孟飞坐在后座，目不转睛地望着被群山环绕的这一片湖泊。
“这是密林水库，管着整个榕都的水源。”
朱雀看他很有兴趣的样子，给他介绍说。
“嗯，你会游泳吗？”
孟飞忽然问。
朱雀脸色骤然变冷。她非常讨厌水。孟飞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能在高炉的铁水里洗澡，也能在熔岩里游泳。
在淋浴房沐个浴她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她从本质上讨厌水。如果掉到湖里，她可不会游泳。
“那你会不会？”
朱雀忽然问。
“我也不会。”
这时一阵急骤的刹车声传来。
“他娘的有病！”
安盛大喊了一声。
188 截杀
这一路是下坡，速度本来就有点控制不住。而且一路无人，安盛心大了，全都靠高速滑行，就没怎么踩过刹车。
车速也不算很快，也就一百一一百二的样子了。
但前方岔道上居然有一辆墨绿色的集装箱卡车正在倒车，硕大的集装箱已经横在了主线上。
安盛疯狂点踩刹车，但不行了。
这车上装了十吨重的磁盘，远比他平时开的时候重量大，刹车距离随之延长。
而且他真的刹车太猛，自己的车一定会首先十周翻滚直接滚下山坡。
“别减速，加油门，冲过去。”
朱雀非常冷静地说出了石破天惊的命令，与此同时，安盛不自觉地就松开刹车将油门踩到了底。
在孟飞的视野中，朱雀无论是身上红色的大衣还是红色的贝雷帽，还是她黑色的裙摆，都像火焰一样晃动了起来。
谁也看不清她是如何穿过了驾驶室的前挡风玻璃冲了出去。
车头前出现一团明亮堪比太阳的烈火，往横亘在马路中间的重卡疾射而去。
孟飞默默地拿出耳塞塞进耳朵，然后罩上隔音耳罩，最后带上头盔。
重卡被烈火撞上，中间部分几乎瞬间就气化了。其他的部分也瞬间变得通红，像被火烧过的蜡一样瘫软。熔化的液体钢铁猛烈飞溅，四处流淌。
安盛没有别的选择，直接往火堆里冲了过去。车前窗上只被喷上了一些飞溅的火渣，真正剧烈的碰撞发生在两侧，但他们成功地冲过了集卡的阻挡！
但马上，一阵剧烈高亢的音波传了过来。孟飞感觉这声音迅速充斥了整个宇宙，覆盖了他的全部主观感觉。
【警告：检测到系统级bug利用！】
【提示：检测到非法利用人类声带产生的超强音波。】
简单地说就是有人在大喊。正常的人类声带就是利用到极限也是不可能发出这种能量的声音的。
但如果系统有bug，那就不好说了。或许一嗓子喊爆宇宙也不无可能？
孟飞只是遭受到这异能的攻击，只能确认这个bug。无法看到对方，故而无法定位bug，也无法剥夺这人的异能。
而这声音的频率在不断变动，就好像一个有着绝对音感的的极品歌唱家正在练习海豚音。
它在聪明捕捉着人类每一个器官的谐振频率。当频率与某个器官相适配的时候，能量就会在这个器官上集中起来。
就好像双耳同时被人各自猛敲了一棍，尽管带着耳塞又罩着耳罩，孟飞的鼓膜还是像被敲破的鼓一样首先破裂了。
接着他的两个眼球就像放在嘴里咬的撒尿牛丸一样爆浆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泪还是什么的混合液体从两个破裂的眼眶中爆出，看上去非常恐怖。
然后是心脏和肝脏，就好像被放在了振动减肥器上，很快能被摇晃成一堆汗水从皮肤排出来，起到减肥的效果。
“耳塞加上隔音耳罩竟然还是没有什么卵用！”
孟飞有点丧气地想。
倒是五感俱失之后，他感觉天地安静了很多。
但幸好对方没有首先校准脑袋的频率。如果是那样，他会首先脑袋爆裂失去意识，那也就没有然后了。
好在他知道这股攻击是有时间限制的。
朱雀化成的那团烈火就像一颗火流星一般朝着声源冲了过去，三秒之后剧烈的音波随之消失无踪。
不知道那名异能者下场如何。但凡被朱雀以火鸟形式拥抱过的人和生物，都是直接火化成渣。
“修复！修复！”
孟飞瞬间修复了自己，也顺便修复了安盛。
安盛之前已经是七窍流血如同僵尸般的状态，但他居然还稳稳地开着车。他是行刑者，自身也具有一定的修复能力。
而且他有着安家那神奇的能利用天地之力来强化的肉身，即便受到一样的攻击，效果与凡人也是不同的。
但这时的形势并不乐观。朱雀只是烧通了道路，除掉了一个碍事的异能者，并没有解决所有的追兵。
对方在横向难路的集卡之后，做了更多的布置。现在就在他们这辆破车的左侧，有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大卡车正在和他们并行，侧面的门正被狠命拉开。
门开后，里边露出里面一群带着头盔蒙面，穿着数码迷彩防弹衣的军人。
“卧槽，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安盛一边开车一边惊慌失措地问。
这些人没有回答，迅速散开，露出中间簇拥着的一台形似小号火炮的重型机枪。
“我日！你来开车！”
刚刚才恢复满血的安盛猛然站了起来，一拳击碎车窗，右手握着电离枪对着对方的机枪手脑袋开了一枪。
电离枪的攻击并不是防弹纤维头盔能抵挡的。那人的脑袋只听“boom！”一声就像被击中的西瓜一样嘭地爆裂开了。
原本这伙人的计划是先机枪清扫对方驾驶室里的活人，然后几个跳车高手跳上来抢方向盘。
机枪手虽然死了，他们的跳车高手的配合却没停。
所以好几个人就像长臂猿一样轻松了越过了高速疾行的辆车之间的间隙，两个跃上了车顶，还有一个直接攀在了车门上。
安盛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身上的衬衫传来爆裂声，露出如岩石般峥嵘、铠甲般坚硬、线条流畅而富有美感的肌肉。
他一拳轰了出去，把攀爬车门的人的脑袋打瘪了。
辆车之间的路面简直是高速旋转的砂轮。那人上半身被两车卡住没有完全掉下去，而下半身落在“砂轮”上磨出几百米的血迹，瞬间磨得只剩上半身了。
砰！砰！砰！
安盛和车外几个人对射。
好在对方拿的都是普通的手枪，9毫米铜弹头打在他这个“强化肉身”身上，除了留下青紫痕迹之外没有太大的作用。
而他的枪是电离枪爆体模式，完全无视头盔和防弹衣，一枪一爆，血肉乱飞。
但这时对方的备用机枪手已经稳稳地就位，重机枪吐出长长的火舌，发出宛如电锯一样的尖锐到让人疯狂的怪音。
咆哮的12.7毫米机枪子弹们如同暴雨般冲了过来，将车头许多部位打成了筛子！
189 你不是一个人
在弹雨中，孟飞稳稳地掌着方向盘。因为他躲在安盛身后，他知道安盛会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的子弹的。
子弹不断地穿过车门的钢板、穿过驾驶室里每一道空隙，穿过金属就像穿过牛皮软糖，留下一个个粘稠蠕动的弹孔。
早晨明亮的阳光透过空洞，形成了许多漂亮的光柱。
但这时给孟飞最大安全感的安盛简直是超人。他在全力调动身体异能，纯粹用加强过的筋肉抵挡机枪子弹！
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碎裂，身上留下一个一个巨大的爆着血花的弹坑，身体被子弹击打得不断后退。皮肉之下的骨骼和内脏更是被打得一片狼藉。
但是所有的子弹被他的身体抵挡在外，要么反弹要么变成了一团团软糖般粘在血肉中的黄铜！
虽然子弹被抵挡住了，但金属风暴的狂暴的动能还是没那么容易抵挡的。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孟飞从后面全力顶着他，就像顶着一面厚实可靠的人形盾牌。
孟飞并不白利用他，也在不断地帮他修复伤势，维持着这家伙不死。
当然，孟飞知道他不会死。作为这个世界的终极裁决者，他有义务让所有人都活着。
如果安盛真死了，他也会在切换到的新的世界线中，尽量让他活着的。
这时孟飞小心地蜷缩身体拉着方向盘的下端控制车的方向。
他既要保持车子平稳驾驶不能滚下山坡，也必须防止自己把任何部位伸出安盛这面肉盾的保护范围之外。
曾在有一次世界线的尝试中，他就是头部往前伸了一点点，结果被一发子弹轻轻一触就削掉了半个脑袋，导致了一次自动穿越。
而这一次，这位公子爷居然抵挡住了！
孟飞躲在他背后兴奋地握拳大吼：
你不是一个人！
这时候机枪的弹雨停止了。这不是对方在歇气，而是弹链到了尽头，副手正在插入新的弹链。
谁也没有想到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就像被鲁提辖暴揍过刚开了绸缎铺的镇关西的安公子居然还能反击？
他将藏在身体之后的电离枪瞬间举起奋起一枪，又一次击爆了机枪手的脑袋！
可惜这也只不过是暂时缓解罢了。对方的人实在太多了。不但有机枪还有冲锋枪，砰砰砰的枪声就没有断过。而且新的机枪手也很快会到位。
孟飞不敢刹车。一旦刹车他们就会停下来被包围，成为两头被堵的瓮中之鳖。
但一路油门他也始终超不过旁边这辆军用卡车。安公子的房车卖点是奢侈和豪华，并不是竞速。
终于，这时候明亮的火光终于再度照亮了一切！孟飞内心感觉格外温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朱雀回来了。
孟飞含着泪想：你说得真是没错。我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你。但你要再不回来，光靠安公子我怎么保得住自己的命？
烈火直接撞上了墨绿色重卡的车头，然后从头到尾直贯车身。整个车都被烈火覆盖、熔化，气化，瞬间就变成了仿佛是炼钢炉里倾倒而出的废渣。
但就在这个时候，孟飞他们的车也出现了异常。车右侧传来一连串爆炸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放了一排闷炮。然后车身猛然一斜。
这是轮胎压倒了地面上某种东西，爆胎了。整个右侧所有的轮胎同时爆胎了。
对方显然做了三重完美的设计。如果能用那辆集卡将他们拦下，后面的一切都不用发生。
如果集装箱不起作用，就靠后面的军用重卡强行夺车。
如果夺车失败，那么他们就会开到这里，并准确地被路上早已布设的铁蒺藜之类的玩意扎爆车胎。
车身骤然翻滚，往山坡下的大湖滚去。
孟飞顿时感觉身体悬空，一肚子的肠胃仿佛要从嘴里呕吐了出来，开始天旋地转。
就和动用系统到极限时候的“轻微眩晕”的感觉是差不多的，整个车子已经变成甩干模式的滚筒洗衣机。而他就是洗衣时不小心丢在了滚筒内的一枚硬币。
他以不可思议的冲击猛烈地撞在了车内壁上。脑袋因为带着头盔没有事，但是脖子就像油炸过的清脆鸡骨一样断了。
“修复！”
如果不是之前尝试过这种死法，他不会找来一个头盔。那一次是直接脑袋撞碎而导致了穿越。
他的分支能力和传说中的死亡读档是不同的。读档是回到某个固定的时间点，所以理论上可以无限制地进行。
而他的主线和支线中的时间是同步的。从一条世界线穿越到另一条世界线，并不会产生时光倒流的现象。
所以他只能是每次出发的时候，开一个分支以某种借口延迟出发的时间。
比如朱雀一身盛装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地说：“再等等。”
“为什么？”
“要不我们下午再出发？”
“为什么？”
“我想再睡一会儿。”
“……”
而主线中他从出发到挂掉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穿越回来之后为了解决遇到的必死问题他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
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他也就尝试过五六次而已。每次尝试因为时间延后导致的蝴蝶效应还会有各种不同的麻烦出现。
所谓的不同的麻烦，就是他的各种死法。
这次他还算庆幸，找一个头盔来保护自己脑袋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然他根本都没有机会修复自己。
虽然如此，这辆车以这样的高度砸落水的话，即便他在滚筒洗衣机甩干的过程中没死，也落水的时候也会瞬间成为肉酱，戴着头盔也没有太大意义的。
这时候就看安公子的了。
他的头盔的作用就是保命到让安盛出手。
这时候超人大吼了一声，他就像滚筒奔跑的老鼠一样通过奔跑保持着惊人的平衡，并且在奔跑的过程中，看准机会一把将到处乱撞的孟飞拎了起来。
然后他一脚猛踹，一闪紧紧关着的车门犹如纸板一般凸了出去，并且飞走了。
但因为这是在失重的状态下，所以他的姿态很不优美。这一踹产生的反作用力使得他也往后被反弹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另一边的车门上。
他奇迹般地又跑了起来，不但是他自己，还扛着孟飞，然后看准机会，一跃而出！
他把孟飞救出来了！
190 捕魔陷阱
“注意入水姿势！”
安盛再是超人也没有本事协助他平安入水，他一冲出他的豪华房车，就尽量把孟飞丢往远离悬崖的方向。
把生的希望留给队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安家的先祖毕竟是神国时代为女神的创业出生入死过的人物。
像安盛这样的名门之后，虽然是纨绔和风流了一点，但是从小的世家教育还是很过硬的。
至于那些只剩下纨绔没有家教的世家，现在都早已灰飞烟灭，泯然众人了。
孟飞感觉自己就像被金雕抓住又丢掉的小号野猪仔，在临死之前享受一把失重的乐趣。
一边是极速移动的土黄色峥嵘岩石构成的悬崖，一边是空阔无比的宏大天空，下面是碧绿幽深的大湖。
他在视频中见过各种猎奇蹦极，从悬崖往下跳的太多了。有的平安无事，有的绳子断了，有的绳子没断但是一跃而下被鳄鱼给吞了。
但没见过他这样，一开始就没有系绳子的。
孟飞尽量试图做一个优美的贝爷教过的最简单的水姿势。让脚朝下，脚尖绷直，双手像僵尸一样平举。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姿态，整个人就像旋转的落叶般急坠入水。
“修复！”
……
朱雀站在悬崖边，望着下面大约五十米高的悬崖下，碧绿而深沉的湖水。
她的贝雷帽丢了，暗红色的头发散开，有点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透明的、彩虹般的光芒。
湖水荡漾，泛起许多波澜反射着阳光，就像她见过的遥远的深空处不断闪烁的群星。
人不见了，车也不见了，只有余波还在水面荡漾。这让她非常犹豫。
她已消灭了陆地上所有的敌人，无论是普通的恐怖分子还是异能者。
但她的确没有想到孟飞会坠入水中。敌人很可能是专门针对她而设下的预谋。
为人形的时候，她身体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如果从这个高度跳崖落水，必死无疑，何况她不会游泳。
她化为火焰的时候的确是攻防满点，但糟糕的是，火焰并不是没有弱点，火焰是怕水的。
如果在她的巅峰时期，这只是个小问题。就算瞬间把这一湖水全部蒸干也只在她一念之间。
但现在她只剩下残余的力量。她更没有想到会要把最后残余的力量耗尽在这里。
这湖很大很深。就算孟飞入水的区域大体可以确定，要找到他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忽然想起刚刚在车上，孟飞和她闲聊的话。
“我也不会。”
这小子不会游泳，真的会淹死！
她犹豫了不到半秒的时间，还是跳了下去。
烈火落入湖中，一路上发出冷水沸腾的爆炸声，在深黑的湖水中留下一大串雪白的气泡。
湖水就像硫酸一样，烧灼着她由火焰所构成的**，但她默默忍受着。
只希望能在彻底熄灭之前找到他。
……
当猛烈的冲击传来的时候，孟飞其实并没有太明显的感受。
他只觉得天地一震，他就立刻清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他居然发现自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慕恩堂，004图书室，他就坐在那张古老的红木办公桌前，桌上摆着他办公用的电脑。
右边是卧室的墙，墙上覆盖着奇特花纹的木饰。左边是那些古老的书架，和书架上厚重的书。
但整个房间都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有些东西悬浮了起来。
他自己也觉得很轻浮，总克制不住要从椅子上飘走。
头顶不是天花板，而是仿佛很遥远的、有着碧光荡漾的水面。
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但这个”人”无论是脸孔还是身材都很模糊，始终在连续不断的变化之中，没有人能捕捉到它真正的形象。
孟飞不但看不清它的形象，甚至连它的远近都分不清。它一出现，那种被舔舐的感觉就再次随之出现了。
“果然进步了，你的世界，再也不是那么地虚幻和容易侵入了。”
它的意识不断地在撒发出来，仿佛是一个声音始终在孟飞眼前喃喃细语。
孟飞现在的世界就是双重现实的叠加。也就是他记忆中最熟悉的慕恩堂和他坠落湖水中的现实的叠加。
在意界中制造真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复制现实。只有现实是最坚实最稳定最符合逻辑的。任何和现实抵触的事物都属虚幻，需要更多的算力才能圆回来。
从零开始不参考任何东西，在一无所有中凭借空算力创造一个逻辑自洽的世界的难度与诸神创世难度等同。
凡人之力无法创世，但可以抄袭，或者美其名曰“借鉴”。
坚实的世界是难以攻破的。现在他能看到魔灵不断吐露的想法，而魔灵却看不到他的想法、他的系统、他的前世记忆。
它还得继续舔舐，就像吃棒棒糖一样用唾液溶解这坚实的现实，直到它看到全部的记忆。
如果魔灵全部看到了，那他们之间的融合就已经完成，到那一步也就无药可救了。
“但遗憾的是，你耍了一个小聪明，弄巧成拙了。”
“哦？什么小聪明？”
孟飞发现，和它对话，对它的精神造成打击可以暂时性的逐退这种被舔的感觉，延缓融合的过程。
反过来，如果是自己受到对方的精神打击，则他的意界会变得虚幻，融合则会加速。
所以双方都不约而同开始了口遁**。
“你居然用安盛的房车来运价值这么贵重的负熵。”
“我觉得这办法挺好的，出其不意啊。”
“呵呵，你觉得他们情报局的人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吗？”
“我也准备了应对的手段的。”
孟飞暗想，我不会告诉你，为了这一路，我开了多少个分支，死了多少次啊。
可惜的是我绝不能让这事拖过2月14日，否则艾婷情人节跑到榕都来找不到我就会真爆炸了。
“但你想不到吧，负熵我早就不在乎了。你的意识和肉身才是我现在的目标。”
魔灵继续一边疯狂舔舐，一边传递着他得意洋洋的意念。
“这个我想到了。
“我知道你知道负熵已经被我找到。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会用安盛的房车来运输。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诱饵。
“但你还是有一点是不知道的。
“这一车硬盘里根本就没有负熵。都是垃圾数据！
“我就是在这里等着你来的……
“不为别的，就专门为了逮你。
“不然你以为，专案组会同意？
“会让我拿着那么多负熵出来冒险？”
191 独面心中的魔魇
魔灵的表情虽然看不见，但明显反应有些强烈。
“你怎么会知道的？
“明明只有你们三个和楚游知道负熵的事情。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很简单啊，因为你在安盛的意识内留有魇须，所以安盛知道的事你也应该知道，而且你是随时可以回到安盛的身体中的。
“所以我故意让安盛和我们结伙做这件事。
“有了负熵和我本人的双重诱惑，我相信不管是你还是饕餮人，都一定会感兴趣，而且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一定会掉入我的陷阱的！”
孟飞话音刚落，那种被怪物舔舐的感觉就几乎消失无踪了。
魔灵的形象变得极为清晰。
正是穿着胸口写着“ohyeah！”的大号卫衣，面部因为营养过分充足、健身又时断时续而显得有些微胖的安盛。
“你竟然窥视我的意识？”
魔灵每次附体，都会把宿主当成就是自己。所以这一次，他情不自禁地站在了安盛的立场上。
“你不知道专案组的人每个人都定期接受过意识检测么？
“如果魇须留在我身体中，早就该被发现了！”
除了刘岗和孟飞这个本来就是被他们留下钓鱼的家伙由朱雀负责监控之外，专案组其他的人都会定期接受国家空算机的意识检测。
如果被魔灵感染过，有魇须残留，是会被发现和清除的。
魔灵说得没错，按这个逻辑，安盛身体中如果有魇须残留，应该早就被清除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窥视过他，但我早就猜到了。
“如果说要在负熵案专案组中找一个人作为你合适的宿主，没有人比安盛更适合了。”
孟飞对此早有把握。原因正是因为他了解过专案组的每个人都会定期进行意识检测的事实。
即便魔灵附身后没有特意留下魇须，他也会留下自己的部分记忆。
即便他清除了这部分记忆，记忆中也会留下不自然的空白。
想要完美地伪造记忆骗过拥有无限算力的国家空算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孟飞一直对安盛定期接受检测这个事实有所怀疑。
原因是这家伙在他面前反复强调过意识检测的可怕。
对他来说被检测比被杀还惨吧。就这样他安公子还忍得下去？
虽然说他是世家公子需要立功镀金，但也没有必要非要参与这个案子来受罪的。
他亲爷爷就是行刑庭庭长安图，让安老爷子说句话给他换个案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特意去查了安盛接受空算机检测的记录。这些记录就保存在机密局内部，很好查的。
从表面看，他的每次定期检测结果都是正常的。
但当他去尝试调取检测的原始数据的时候，就发现那些数据根本不存在。
纨绔公子害怕意识检测的痛苦，所以花钱买通了负责的操作员，直接给他填了通过逃避了检测！
甚至这也并不一定就是安盛自己的意识。
因为魔灵留下的魇须在他的意识中，也会潜移默化地修改他的想法，引导他去做他本不会去做的事。
“所以你随时都可以附身安盛。唯一的问题是，你要找什么机会来感染我。”
在办公桌上，孟飞用手撑着下巴，进入思考状态。
“你虽然在安盛体内留着魇须，却绝不敢轻易附身安盛或者附身我。
“原因就是朱巡法实在太厉害了。你的任何轻举妄动都会遭遇她的攻击。你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
“我替你想过很多次，要避开朱巡法，有什么办法？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这片湖？因为你可能会想到，水是阻挡火最好的介质。
“果然，最后你的确是这么选的。
“在湖水下，朱巡法无法出手，你我终于可以面对面来一场了。”
愤怒和惊讶明显扭曲了安公子微胖而显得有些臃肿的脸。
但孟飞知道，那不是安盛本人的意识，这是魔灵的意识。
魔灵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被晚辈玩弄让他气急败坏。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设下这样的陷阱来猎杀我！”
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孟飞能感觉到那种从他肌肉上传来的古怪的不协感汹涌而至，就像一张弓被拉满了。
孟飞是这里的意界之主，他的想象可以随时改变这个世界。
只是这种想象并不是完全有利于他的。他的意界越是虚幻越是脱离现实，则越是容易被魔灵所破坏。
他尽可以想象自己变成了上帝、变成了宇宙之主只手可灭星系，然而那只会让这个意界变得不合逻辑、远离现实，变成弹指成灰的虚幻。
意界的保护一旦虚化损毁，他的意识将失去任何保护，和第一次遭遇魔灵一样，在挣扎中被绝望地吞噬。
但反过来孟飞的意界越是接近现实，意界中的敌人也会越接近现实。
这就越是能让魔灵在这个世界中施展出他在现实中本来就具有的力量。
魔灵此时的躯体来自意识对现实的回想，他可是附身在安盛这个能抵挡重机枪子弹的超人身上的！
安盛拥有**加强的异能，而且这异能还无法被孟飞的最强bug系统所剥夺。
只要在这里杀掉孟飞，孟飞的意识就会彻底失去抵抗能力，那样他就一样可以完成融合。
但孟飞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害怕，而是果断地在意界中开启了微操技能！
就在他开启微操的同时，魔灵所控制的安盛已经闪电般一把往他的脖子抓来。
以他的力量，一把捏断孟飞的喉管，就是最简单快捷的致死方式了。
只是安盛的肌肉虽然经过加强，速度也变得很快，但毕竟不是像张力那种收缩时间造成的加速，还算是在人类极限的范围。
孟飞在微操的计算之下，在最后时刻将脖子向右精准地偏移了十厘米。
带着劲风的安盛的鹰爪擦着他的左颊刮了过去，但只留下几道血痕。
好机会！
这个时候对方出手的冲击暂时没有遏制住，而且身躯下部门户大开。
眼睛根本看不到，但孟飞精准地将身体的肌肉全都调动了起来，左勾拳猛烈地攻击对手的右腹！
192 围猎
腹部没有肋骨的保护，只有几层薄薄的肌肉，里边就是重要的内脏器官，还有丰富的腹腔神经丛，被重拳击中能导致对方剧痛、痉挛甚至休克。
但这一拳过去，孟飞立刻知道为什么连重机枪都打不穿这家伙了。
他的肚子就好像一面弹性十足的橡胶墙，比钢铁更加坚实，又不是如普通的橡胶那样容易被割破。
它韧性十足，难以刺穿。里边仿佛不是内脏，而是弹簧。任多少力道，它都给你反弹回来。
而且那股强大的反弹之力就在凹陷的肌肉中汹涌而出，几乎马上要把孟飞振得真正飞起。
这时孟飞空闲的右手轻轻一抖，手上就像变魔术一样多了一把精致的电离手枪。
凭微操加成的感觉，孟飞早已觉察到那股加强安盛肉身的天地之力并不是均衡的。
所以他的的超人**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当那种紧绷之力用在身体某些部位的时候，其他部位就会松懈一些。
孟飞左拳的攻击只不过声东击西。开启了微操之后，完全可以心分二用。左拳攻击的同时，右手掏出了电离枪。
在现实中他就有电离枪，而且樟岛大案之后他就已经获得开启爆体模式的许可。
所以他从在这里动用电离枪完全符合现实，丝毫无损意界的坚固。
“嘭！”
被安盛右腹猛烈的反弹之力击飞的同时，蓝光闪过，他开枪用爆体模式击中了安盛的左腹部。
电离枪的攻击模式是让他体内迅速形成等离子体，聚集强大的能力引起爆炸。
理论上来说，这一枪足够让他的腹腔立刻“boom！”真正地肝脑涂地了。
就在孟飞被弹飞撞到坚硬的后墙上的同时，安盛的身体就像生气的蛤蟆一样猛然从腹部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球。
爆炸的确发生在他身体中，但可惜并没有破裂！气球扩张到极限之后居然又缩了回去，恢复了原状！
孟飞终于被迫承认，即便开启微操，他要对付张力或者是安盛这种以肉身格斗为主的异能者还是不太现实的。
看来他只能使出真正的手段了。
魔灵被打了这一枪，是真的被激怒了，他几乎是闪电般冲了过来，但是又闪电般地停住了！
因为孟飞在他面前出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屏幕上有一个人。
颇有艺术家风范的老头，前面秃顶，后面披着一头波浪卷的白发，穿着圆领褐色的教士袍子，眯着一双小眼。
他动作有些尴尬地从屏幕里爬了出来，如同一个大人强行钻过狗洞。
“啧啧啧，真不容易，总算找到你了。
“我就说吧，行刑庭靠不住的，只有我的人才能抓到你。”
他这小眼睛看到的不是魔灵，而是他的功绩他的前途他的地位他的房子和他的优渥的生活。
在没有行刑庭之前，他在国家体制内，对异能事务基本上是大包干的。
但他没想到出来一个负熵丢失案，又导致了行刑庭的产生。这样一来，残酷的内部竞争就开始了。
先不说负熵丢失是不是他的责任，只要这案子是行刑庭的人破的，而他的人在其中出力不多，异能部在气势上就很可能被行刑庭给打压下去。
虽然现在说行刑庭只负责对行刑者执行刑罚、只处理大理会指定的、和官员有关的异能案件，但将来会如何谁能说得清？
现在拥抱变化的可不止是互联网公司。国家各大机构都在喊着“不变革，毋宁死”，他的部门也一样随时有可能被变革掉的。
弄得不好把异能部归于行刑庭管辖，或者干脆将异能部裁撤，从行刑庭中分出一个部门来替代异能部的职责都是有可能的。
除了行刑庭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和异能关系很大的机构也在对这块权力虎视眈眈。
那就是玄女所掌控着的国家专家院本源学会。背靠着国家专家院，加上女神首侍的巨大声望，本源学会早就不是单纯的学术机构了。
在这么复杂的局面下，如果由他的手下孟飞找到负熵、设计引出这个魔灵，最后由他的人亲手擒获，那才是完美的结局。
“黎牧？竟然是你这老不死的……”
魔灵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他并没有当场大战一场，而是往后急退，将图书室的门拉开，狂奔而出。
虽然说孟飞的身躯和意识都像毐品一样吸引着他，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好好活着。
尤其是他这种不死的生物，只要宇宙还没毁灭，他可以无休无止地享受任何生活，所以他尤其害怕自己作死自己。
但门一开，外面并不是他想象的自由世界，而是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
“这混蛋小子，空算能力又变强了！”
在土拨鼠饭店中，他偷袭孟飞的时候，孟飞的意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所以他只要穿出门缝就逃出了他的意界。
本源学者如果空算能力增长，对意界的掌控增加，意界也会随之扩大。这样他想要逃出去就要更费周折了。
“老子活了上千年，不会真栽在这小子手里吧？”
魔灵一边骂，一边往走廊一头玩命奔跑。
一种嗡嗡嗡如同蚊子的声音迎面而来，他猛然感觉到了脸上阵阵刺痛，一摸，热乎乎的竟然满手都是血。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前面昏黄的灯光下，幽静的走廊里飞翔着数十个巴掌大小、由类似剃刀的锋利的刀片所构成的机械蜻蜓之类的玩意儿。
走廊尽头小小的窗户透出的阳光前，有一名窈窕少女的影子。
她就像大学生的打扮，梳着辫子，上身是短小的女式灰色工装，下身牛仔裤，身后背着一个双肩背包。
那种刀片蜻蜓正乖乖地从她的背包里爬出来，然后身上的刀片一抖便飞了起来。
虽然不是一个体系，但大家是同行，安盛听说过这人。
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生，正是异能部老黎手下的御用杀人专家，喜欢用飞刀蜻蜓剃人脑袋的“剃头女”萧涵。
他再次扭头就跑。他的原则是如果能活着就决不冒险，能跑掉就绝不恋战！
193 不死收藏家
无论是萧涵还是那些刀片蜻蜓都没有追过来，放任他跑出了至少三十米，眼看离那头的小窗近了，然而走廊的另一头又出现了一个家伙！
这次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蓝色高领衫加暗红色的休闲西服、土黄色工装裤和锃亮的皮鞋。
但最显眼的还是他那偏长、帅气而棱角分明的脸部之上，顶着一颗犹如被把玩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油光发亮的秃头。
他带着一副无边框的、偶尔闪烁着微光的ar眼镜，手中提着一口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金属皮箱。
这一位更不简单了。
当年名震天下的少年黑客，本源学天才，螳螂软件的创始人之一，青芒国内信息安全行业的超级大牛罗安。
但在本源学者和异能者的圈子中，都知道他有异常生物收集癖。
特别是如果听说什么生物有受伤自愈、死而复生、不死不灭的特性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这类东西他是无论花多少钱、花多少精力、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搞到手的。
因此他被人称为“不死收藏家”。
魔灵忽然想到，我不就是不死生物么？原来我是藏品，而这位是收藏爱好者？
他本能地想转身逃走，但罗安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僵住让他几乎动不了了。
“你不想看看，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么？”
话音刚落，罗安将手中的金属箱放在地上，按下了提手附近的按钮。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金属箱整个都弹开了。一股白色的冰冷的雾气散了出来。
金属箱里最显眼的是四个比较大的玻璃罐，玻璃罐里用液体泡着一种红色的肉状物。
控制着安盛的魔灵浑身颤动了一下，完全丧失了自制力！
如果说孟飞的散发的神宠气息对他来说就是毐品对瘾君子的吸引，那么这些不起眼的古怪的肉块对他就是黑洞对任何物质的引力了。
一旦掉入视界的范围，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摆脱得掉！
是的，他是意识，是灵魂，是神的灵魂的碎片。他最渴望的，是重新得到合适的肉身。
而那罐子里的，其实是沾染了神的基因的肉块！他们岂不是天造地设地一对么？
不但这些肉块在吸引他，那些肉块也象打了鸡血一样猛然兴奋了起来，纷纷紧贴在了玻璃壁上。
它们在蠕动他们在颤抖它们仿佛在用尽一切力量试图突破这些该死的玻璃壁，它们甚至组成了牙齿的模样想要硬生生地将这些玻璃壁咬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罗安那个手提箱本来就经过特别设计，手提箱里那些干冰保持的低温也控制了这些“肉类”的活性。所以它们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它们和魔灵之间的相互吸引，是真正的灵与肉的相互吸引，那不是任何力量能阻断的。
一团白色粘稠如浓雾的怪异物质渐渐从安盛身上析出。
魔灵只是一段意识，本是无形的。在物理上，它只是一组信息。用记忆也好，用基因也好，甚至写成一本书也好，它并无所谓用什么来表达。
但在从一个身体迁跃到另一个身体的时候，这中间一定要通过某种能够传递信息的媒介。正常情况下，他会通过含有信号的电磁波进行转移。
简单来说，它会操控宿主的大脑发出脑电波，干扰要占据的新宿主的思维，强行把自己写入到对方的记忆中。
这样理论上它可以无限制地复制自己。但它从不这样做。就像能复制自己的x一样。它们都一样只能容忍有一个真正的自己。
所以在迁跃到新宿主身上的同时，它会将原有的自我从旧宿主上删除，最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魇须”，以便将来能够再回来。
所以它的主体以电磁波的形式从安盛身上出来了，并且迅速找到了那些自身带有神经组织的肉块中的谐振频率，将自己给写了进去！
电磁波当然是无形无色无味的，不会是浓雾的模样。但这是在孟飞的意界中。
当时第二次被融合的时候感到的强烈闷热使孟飞联想到了蒸桑拿。
所以孟飞就把魔灵的存在形式理解成了白色的热腾腾的水雾，并在他的意界中具现了出来。
现在这些水雾全都进入罗安的玻璃瓶里了。
重获**的快感极大地冲击了魔灵的情绪。但这时候它也反应了过来。虽然重获了**，但是成了别人的瓶中标本而失去了自由，那**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它立刻就开始了再次逃逸。这对它来说也很简单，只要操控这些肉块中的神经组织发出电脉冲，再次以电磁波的形式把自己给发射出去就行了。
电磁波是以光速向外射出的。他只要再找到任何一个宿主，就能实现成功的迁跃！
然而随着咔哒一声，罗安将他的金属箱子合上了。魔灵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它的黑暗和人类不同。人类只要见不到光就会觉得黑暗。而它是可以用这蠕动的肉块感觉到一切频率的电磁波的。
电磁隔绝！这箱子是个完美的法拉第罩！
从此魔灵只能在这个金属箱内无限制地反射，再也没有办法出去了。
罗安对这次的藏品特别满意，他拎了拎箱子。虽然说魔灵本身是没有重量的，他却觉得箱子好像重了不少。
“罗……”
孟飞想起作为本源学者的身份，立刻按照规矩改口。
“老师？你怎么来了？”
黎牧具有几乎毫无限制的穿越能力。他只要在意界中将自己的手机具现出来，连线黎牧，老头就能穿越到他的意界中来施以援手了。
但他没想到，黎牧除了带着萧涵来到这里，竟然把罗安也叫来了。
罗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看着得意弟子的目光看着他：
“孟飞，你做的很好。”
“那么老板，要加薪吗？”孟飞留着口水暗想。
“而且你的本源学进步也非常大。”
罗安上下打量着他和这方世界。
“你的意界很稳定，完全不像是刚入门的样子。
“应该是有高人指点过？”
194 你的系统是我写的
孟飞并不想提起朱雀。这个女人的身份很神秘，既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不应该到处提起她。
所以他只嗯了一声后就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集中在了不省人事的安公子身上。
“这是在意界中，那么安盛受的伤只是虚幻的，并不会让他在现实中真正受伤？”
这时候最倒霉的除了魔灵之外，就是正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安公子了。
他的肚子有些奇怪地鼓着，就好像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这显然是肚子里爆炸的后遗症。另外他的脖子上被萧涵的刀片蜻蜓划了好几道口子，正鲜血直流。
“不。”
罗安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说：
“只要你的意界足够逼近真实，那么意界中发生的事也等同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这种情况下，只要你愿意，意界中事件的后果就会映照到现实。
“但你也可以在消散意界之前有意虚化，避免后果在现实中真实具现。
“总之，这取决于你自己。”
他在意界中用空算力所实现的一切居然可以具现到现实中！
这类似于空想成真？
只是这所谓的空想其实并不空。因为这空想既需要算力也需要负熵。
而且现实中你做不到的事在意界中空想也一样做不到。
反过来在意界中能做到的事和在现实中做一样累人，还不如直接在现实中做简单。
“这头魔灵……”
罗安提了提手中的箱子。
“因为我需要它，所以我会带走。
“这事已经获得国家专家院本源学会的许可和异能部审核通过，是合法的。
“你放心，在我带走它之前，今天我会先带它到机密局，连进国家空算机进行意识分析。
“这样你的案件可以彻底解决，我也就能拿走这头魔灵了。”
“今天？”
孟飞有点儿犹豫。
因为这一天已经是二月十三日。换句话说，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如果说今天不能下班回去，还要留在机密局加班，万一耽误了明天和艾婷的约会怎么办？
“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
“待会儿机密局见。”
罗安依然是老板的作风，从不问你有没有时间，反正让你加班你就得加班。
他和萧涵、黎牧这三个人实际都不在此处，仅仅是被黎牧带着通过他的手机连线穿越而来。
当他们主动退出孟飞的意界，也就消失不见回到各自的原处去了。
乘着罗安离开，孟飞给安盛修复了伤势，然后自己也回到了现实中。
当他睁开眼，双眼立刻觉得一阵如水的刺痛感。
这时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遥远处有一片碧绿的波光，除此之外四面都是幽暗的深水。
他能看到如同丛林般的密集的水草，密不透风铺满了整个水底，如同无数幽灵的手臂在轻轻地摇晃。
四周清冷寂静，鸦雀无声。
密集、巨物、幽闭各种不同的恐惧症随之而来。
他做了各种谋划，抵御了各种风险，但最后他还是百密一疏地忘记了一件事：他不会游泳！
就像丢进水中的秤砣，他正以恒定的速度往下沉。
这件事他在车上和朱雀闲聊的时候其实已经想了起来，但是太迟了。
瞬间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意外，他根本没有时间再次去筹划了。
怎么办，难道再次放弃主线，在备用支线中去找一副潜水服？
恐怕来不及了，明天就是情人节……
缺氧会导致他失去意识。
他的修复可以修复受损的脑细胞，但并不能制造出氧气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一旦他失去意识，也就不可能再开动系统来修复了。
正在纠结中坐等主线世界毁灭然后穿越的孟飞，忽然感觉水流猛然变温暖——不，变得很烫了。
就好像水下在发射导弹，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从水中爆发，将他托起来送出了水面，变成了一团烈火。
他虽然被裹在这团火中，但并不是很热。只是坠落的过程有点猛烈。
他掉入了茂密的树林里。横七竖八的枝叶就像弹簧垫一样减缓了他的冲击。
火焰也同样落了下来，部分地点燃了树木和杂草，但很快熄灭了，只留下依然缭绕的青烟。
整个看上去就像是大型坠机现场。只不过残骸就只是他了。
“朱雀？”
这火的感觉他很熟悉，这是朱雀无疑。
但奇怪的是他站起来之后望望四周，除了一些残余的、即将熄灭的火苗和残烟之外，并没有看见人。
“朱雀？你在哪里？”
他心中越来越慌，喊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嗓子很快变成了破锣嗓。
“别喊了，别喊了，我在这里。”
好在过了一会儿，一处冒烟的灌木丛后传来了她回答的声音。
孟飞松了一口气。他顺着声音走过去。但还没有几步，就听到朱雀喊道：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为什么？你没事吧？”
孟飞已然在往朱雀所在之处走过去，只不过放慢了脚步。
“别过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随着他的接近，朱雀的音调随之升高。
“你到底怎么了？”
孟飞被迫停了下来。
“我被湖水灼伤了，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
朱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水也能灼伤人？但想到朱雀在战斗模式下身体是一团火，能被水灼伤也就可以理解了。
“别怕，我可以治好你。”
“没用的。”
“我有你不知道的方式，瞬间治好你。”
孟飞觉得这事简单，动用最强bug系统瞬间恢复一个完好如初的朱雀就行了。
但前提是他必须看到朱雀在哪里，否则最强bug系统找不到目标。
“没用的，我知道你的最强bug系统。”
“系统？你知道？”
孟飞猛然一怔。
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废弃的那条支线中的魔灵才意外看到了他的系统。但居然朱雀也知道？
“你在通灵的时候见到了？”
“不，教你通灵的时候我没有窥视过你的内心。”
朱雀躲在灌木丛之后否认了。
“但你的最强bug系统是我写的。”
“……”
孟飞此刻的震惊再也无法用言语进行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