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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全文阅读

作者:朝闻可馨     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txt下载     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心意明,烟花放

    曾经,有一个能让皇朝女帝叫爹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还百般抗拒。若是早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娃能一统天下,称皇称帝,无论什么方法也防不住自家长子被拐跑的话,当初,我就应该找着机会让她使劲叫爹。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次数,我希望是一万遍啊一万遍。

    ——大明皇朝黎国公

    谁都没发现,这个戴面具的小娃娃在心里面已经把某个绝世好少年视为了囊中之物。一众家人对黎皓月赞不绝口,更是坚定了安明瑜的决心。

    因为安明瑜最近不知为何不管礼仪规矩之事了,虽然想不明白,但心眼很大的黎土根终于决定放开那些疑惑和规矩,高高兴兴地过年。

    做好这个决定后,年夜饭上,开始专心抢食的他自是恢复了往日的没规矩,埋头苦吃,可在听闻他爹夸赞自家长子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于是,他就抬头看了一下他爹。

    当他眼角的余光落在正认真听黎大柱说话的安明瑜的身上时,忽然明悟了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暗叫一声,不好!

    黎土根内心着急,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爹,使劲瞪他,想要用眼神告诉他:爹,爹,快别说了!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这不是在教导小孙子,承传家族优良传统,而且那也不是您的小孙子,您这是在把大孙子投入狼口啊!

    可惜,黎大柱跟儿子从来没有心有灵犀一说,别说看懂他的眼神了,就连三儿子盯着自己看这事都没注意到。

    黎土根十分想要拦着黎大柱表扬自家的儿子,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真要喊出声,阻止他爹,若是给不出个好理由来,他估计会被家人群殴。

    大年三十,他可不想被当成全家公敌,遭受除皮的待遇。

    可要说出真正的理由来,估计大家会把他当成疯子看待。谁会想防着一个才两岁多的小女娃拐走自家儿子呢?更别说,现在这个小女娃还顶替着他小儿子的身份,那在大伙的眼中,二人是亲兄弟啊!

    于是,黎土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爹表扬,他娘赞赏,一大家子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黎皓月的过往。从婴孩时期,说到了如今,任何一个能表明他优秀的事件都不曾被放过,统统都讲了出来,说得黎皓月脸红都不好意思了,可他又不能没礼貌地打断长辈们的话,以至于安明瑜对他的过往有了一个更深刻清晰的认知。

    然后,黎土根就看见某个娃儿转头看向了他家长子,打量他的眼神都变了,过分的明亮。

    你们这些人啊,怎么可以把阿月的优点说得这么明白,还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未来嫁给他的女子既幸福又有眼光,很明显点醒了那个妖孽小小姐,让她明白了什么。若她真看上了他儿子黎皓月,拐跑了的话,怎么办?

    不要以为他危言耸听,草木皆兵,谁要真把明瑜小小姐当成两岁多的小幼童来看待,那就是个傻子!

    黎土根的内心在咆哮时,就见到那个小娃娃她注意到了自己在看她。她亮着眼睛,望着他,唇角扬了起来,冲着他笑得甜美可爱。

    接着,头一次,安明瑜亲自夹了一筷子菜,隔着黎皓月,将菜放到了黎土根的碗里,还抬头冲着他,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那一声“爹”叫得比之前装作他儿子的时候,还要诚挚亲切很多,就好像他真是她的爹那般。

    “您多吃点,我和大哥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他又听见安明瑜如此说了一句。

    娘呀!黎土根瞬间就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了毛,心头的那个预想更清晰了,她一定在觊觎他的长子!

    他低头看了看身前碗中的菜,那当中还有一片肉,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么一句话:盘中菜,碗中肉。

    “爹,您多吃点,阿瑜说的对,我们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就在那时,身边的黎皓月不知何时也看向了他,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小娃娃看自己的眼神变了,还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对她表示赞同。

    哪来的“我们”!?孝顺他这个爹可不是明瑜小小姐的事!黎土根头一次觉得自家聪明妖孽的儿子这方面有点傻,听不出来那个小娃娃言语下所暗藏的机锋吗?

    “哈哈,我们阿玉就是好孩子,才两岁多就知道未来要跟大哥一起孝顺你们爹了。”黎大柱大笑了起来,为自家小辈知道孝顺长辈而感到很欣慰。

    是啊,她才两岁多,这个年岁实在让黎土根又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看着二人一起望着他的那两张脸,大的俊美绝世,小的可爱无比,黎土根只能在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句:儿啊,可能是爹多心了,但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你好像已经被明瑜小小姐视为了囊中之物,你未来的媳妇都没得选了!

    实际上他并没有错,安明瑜的确转变了心理,看中了黎皓月。当然,她是绝对不可能嫁到黎家的,只有黎皓月“嫁”过来的可能性。如果黎土根知道这一点的话,估计更会跳脚的。

    她叫黎土根那一声“爹”,确实发自肺腑,她要谢谢他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当然了,以后这个儿子的事情就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黎家老宅年夜饭的气氛很好,谁都没注意到黎土根的内心纠结,安明瑜可能看出来了一些,但她并不在意。她这人决定了的事,从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的,哪怕是她前世的母皇。

    大黎村这里守年夜,自从族长黎常寿从外归来,当上村长后,年年都特别的热闹。

    因为不晓得他哪来的门道,年年总能弄回来那些据说是世家大族才可以放的烟花。所以,年夜饭后,村里家家都出了门,聚集在宽广的大麦场那里,不嫌天冷,围绕着聚集在一起,八卦聊天,再等着黎常寿安排人放烟花。

    欢笑声,聊天声,小孩子们的嬉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当烟花在夜空绽放时,就听得大黎村村民们的欢呼雀跃声,小孩子们开心的叫喊声。

    那个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安明瑜问了黎皓月一句话:“月哥哥,等你长大以后,也会像爷爷对奶奶那样宠你的媳妇吗?”

    “……”他的媳妇?他没想过,黎皓月的表情很茫然,完全没想到安明瑜会问他这个问题。

    习惯使然,安明瑜的提问,他总是会认真对待,就见他仔细地想了一下,媳妇好像有可能就是从那些天天跟他装巧遇的女孩,或者总是跑到他家来提亲的人家之中选出来的,瞬间,他觉得,他为什么要找媳妇?完全不喜欢。

    “那个时候,你对媳妇会不会比对阿瑜我还好呢?”问完了以后,安明瑜并没有等黎皓月的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夜空,欣赏起了那些比起前世宫中放的烟花来说,十分普通的烟花。

    “不会……”怎么可能比对阿瑜还好呢?然后,黎皓月还在纠结他为什么要找媳妇,为什么要宠媳妇,他只宠阿瑜不好吗?

    久久后,望向夜空的安明瑜就听见身边的小少年困惑的呢喃声:“为什么不能是……阿瑜和媳妇是同一个呢?”

    “砰”,又一朵烟花绽放在了夜空中,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那张戴着面具的小脸。只见银色面具下的那张小脸上,绽放出了比烟花还耀眼的笑容。

第七十六章 关系僵,心态变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来说,找媳妇这件事似乎还有点遥远。虽然黎皓月知道媳妇就是要跟自己度过一生的人,但他其实还没完全弄明白自己的想法。

    反正他就只想宠着那么可爱的小阿瑜,跟阿瑜在一起。至于媳妇这种人,谁管那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再说好了。

    所以在黎皓月呢喃了那一句话后,他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拉起安明瑜的手,一起仰头看起了烟花。

    黎皓月这个人宛若发光体,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一堆的人围到他的身边,而且是各种年龄段的女人,让他不胜其扰。因此,他很有先见之明,每当人多时,他就会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让人发现不了他。

    此次守年夜,他带着安明瑜自是远离人群。为了让安明瑜开心,他不同于以往的早早离去,而是等到快结束的时候,才询问她想不想回去。

    对于烟花,安明瑜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耐着性子看了这么久,还是为了黎皓月,一见他想离开了,她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二人躲避的地方黎家人都知道,带着小女儿看烟花的杨芸娘时不时还注意着两个儿子的动静,待二人一动,猜到他们是要回去了,她连忙抱着小女儿也想回了。

    可惜,小孩子热闹还没看完,哪肯回去,就见黎箐箐哭闹了起来。对于家里最小的孙女,黎大柱和罗春花还是很稀罕的,连忙与杨芸娘和黎土根一起哄她,结果越哄,小家伙越来劲。

    这方动静太大,安明瑜和黎皓月远远地就瞧见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停下了脚步,黎皓月还皱起了眉头。

    虽说那是他的亲妹妹,但不知道为何,这个妹妹有很多习惯让他很看不惯。一不如意就在地下打滚,撒泼哭闹那是常见的,挑食浪费扔东西,抓人打人还咬人,总之,才两岁的她,这个年龄段所有熊孩子的习性仿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要说她才两岁,一切都是年幼不懂事的缘故,可作为黎皓月的亲妹子,这位黎箐箐依然是个早慧的孩子。

    可以说,黎土根和杨芸娘的孩子里,除了还在远方的黎皓玉不知道他怎样,二人的每个孩子都顶顶聪明的。黎皓月可以称得上妖孽,而黎菁菁就可以用极其聪慧来形容了。

    可能是因为黎皓玉不在身边的缘故,杨芸娘格外地宠溺这个小女儿,以至于她的行为上越发地放肆。黎皓月纠正了她很多次习惯了,结果不仅没有改善,兄妹俩的关系甚至闹得很僵。

    黎皓月曾想,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哪怕是血缘亲兄妹。

    要说安明瑜下山后,唯一对她不友好的人恐怕就是黎皓月的妹妹黎菁菁了。那个小娃娃自从见了她,就很敌视她。

    头一次见面,杨芸娘开心地跟黎箐箐介绍安明瑜说:“箐箐,这是你三弟阿玉,快叫弟弟。”

    “我不要弟弟!你快走!你霸占我爹我哥哥不够,还来霸占我家了吗?”那个时候,那个小女娃口齿清晰地如此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见到杨芸娘到了安明瑜的身边,黎菁菁就有一种好像她抢了她娘的感觉,立刻会哭闹,求抱抱。所以,自从下山这段日子以来,杨芸娘除了第一日抱了抱安明瑜后,再没机会展现她的母爱,都被黎箐箐想尽办法破坏了。

    只要见到黎皓月与安明瑜在一起,那个小娃娃,就能冲过来推搡她,嘴里还喊着:“一边去,那是我哥哥!”虽然她并不能推得动安明瑜。

    得亏安明瑜不是真的一个两岁多的小娃娃,否则这两人不知道能打多少次架。也因此,黎箐箐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安明瑜懂礼,也越让她讨人喜欢。

    对于黎箐箐毫不掩饰的排斥,安明瑜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人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互相之间能感应到对方,所以,安明瑜认为可能是双胞胎的缘故,对方极其排斥她这个外来者。小孩子就是这么地纯粹,安明瑜是不会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什么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再一次远远地看见黎箐箐的撒泼哭闹,安明瑜的眉头轻轻往上一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孩子需要好好教育。

    当年她的皇弟皇妹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来着?虽说没黎箐箐这么早慧,但已经被自己安排人教规矩了,举止进退早已有模有样了。

    她可是阿月的妹妹,将来有朝一日当阿月成为皇夫,有这么一个娇蛮的妹子,岂不是丢阿月的脸?

    这么一想,安明瑜的视线不由得扫过远处的黎家人,上至黎大柱和罗春花,下至黎皓月最小的堂弟和亲妹子,回忆起这几天,每个人的行为习惯,若不把他们当成老百姓,就没有一处能让她满意的。

    聚集在那里与族人村民一起赏烟花的一众黎家人,此时此刻,再入安明瑜的眼,可就不是百姓的身份了,而是未来高贵的皇夫一族。

    在安明瑜的心目中,皇夫一族是以当年她父后的家族轩辕一族为标准的,应当是顶级世家大族才对。族中弟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后宅夫人持家有道,雍容优雅!

    而不是现在这种……安明瑜的视线落在了黎家媳妇们的身上。

    她们正边聊天边嗑瓜子,吐得满地都是瓜子皮,说起话来大嗓门,唾沫星子四处乱喷,时不时还咧着大嘴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前仰后合。

    呵呵,离雍容优雅好遥远。

    安明瑜的视线又落在了黎大柱一众男子的身上,只见已经答应黎箐箐不走的黎大柱站直了身子,朝着人打了一个喷嚏,再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一旁的黎河边,时不时吐口痰到地上,再用脚擦一擦。

    还有边看烟花,边抠鼻子的黎山里。

    站在那里直抖腿,站没站相的黎土炕。

    安明瑜再一次地觉得黎土根的头上绿油油,身旁的黎皓月哪里像是从这么一家子里出来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歹竹出好笋?

    再看那些玩疯了的黎家小辈们,安明瑜记得黎皓月有两个堂哥是秀才,其他年长点的堂兄们不爱读书,除了下地种田,就是疯玩,而比他小的那几个堂弟目前还看不出读书如何。

    所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呵呵,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没关系,她安明瑜最喜欢有挑战的事情了。

    大过年的,就暂且放过他们,先让他们过一个好年,一切等到年后再说。

    在安明瑜的眼里,已经从平民老百姓上升为未来皇夫一族的黎家人不知道,过完年后,他们从未想过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真是一个水深火热!

第七十七章 新年拜,疑问提

    大黎村的百姓们,婚嫁一般都是周边十里八村内能打听得到的人家。这里很少有女子外嫁远方,或者,从远方嫁过来。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出了一个黎土根家的杨芸娘,她是根本没有娘家。

    所以,在大黎村这里过年,大年初一人人都在婆家过,大年初二则回娘家拜年,大年初三到初五人们就开始走亲戚,比如黎大柱的弟弟黎小柱拖家带口地跑来给他家拜年,黎河边带着几个弟弟家次日再去黎小柱家给叔叔拜年,再就是像罗春花的兄弟姐妹家互相走动。

    大年初六以后,乡里乡亲走得近的人家就开始互相拜年了。不过,在黎家这里,初六雷打不动的是给族长黎常寿家拜年。不仅因为他是族长又是村长,更因为他家里还住着一个王夫子。

    王夫子过年,年年都是在黎常寿家里过的。

    没有家人的王夫子,按黎常寿的话来说,孤家寡人一个,又是他黎常寿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怎么可以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兮兮地过年。自己家就是他的家,他当然要在自己这里一起过年了。

    接受了兄弟好意的王夫子,于每年族学放假后,就搬来黎常寿家里住一段时间。

    黎常寿家里跟黎大柱家里不同,黎大柱家里掌权的是罗春花,而黎常寿家里是黎常寿说一不二,做决定的事与他媳妇没任何关系。

    他是个夫权思想严重的人,凡事,爷们说了算,所以关于王夫子每年住这里的事情,黎常寿的媳妇自然是无异议的。

    这也是黎常寿得意的地方,他的媳妇对他言听计从,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宠媳妇?不存在的。

    过年给黎常寿拜年的人有很多,再加上一个给王夫子拜年的人,他家可以说从大年初六起,前来的人就络绎不绝,不过,以早上为高峰期。

    为了避开人多,黎皓月与家人从来都是分开行动的,他一般会是下午晚一点才会过去。

    今年依然如此,只不过他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来了,而是身边多带了一个安明瑜。

    王夫子给黎皓月的手记书稿中,安明瑜发现有被撕毁的纸张,她很想知道那上面记载了什么内容,以至于会被人撕毁。

    同时,她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谪仙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什么人建立的?萧氏一族为何会放弃大好形势,跟随一个可以说完全扶不上墙的烂泥离去?以及很多很多其它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她都期盼能从王夫子这里得到答案和确认。

    现阶段,安明瑜只能收集信息。而信息,要从知道的人口中才能得到。黎常寿年轻时走南闯北,王夫子家学渊源,这两个人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这几日晚上,安明瑜和黎皓月一起又读了几遍那些手记书稿,二人也曾讨论过其中的问题。

    黎皓月从不多问安明瑜为何她会看懂字,为何她喜欢研读这些,他只会跟安明瑜讨论她所感兴趣的问题。

    不多事,就是安明瑜最喜欢他的优点之一。

    来之前,安明瑜提前跟他说过,二人弄不清楚的那些问题,由他来问,黎皓月自是点头答应了。

    最看重的后辈来了,另一个又是他亲自带下山的小家伙,黎常寿很有成就感,所以将拜年来的二人强留下来用晚膳,却不想这正中安明瑜下怀。

    很多事情越是提早知道,越可以早做打算。

    络绎不绝的拜年之人早已相继离去,晚膳时分,再无人登门拜访。黎常寿的媳妇去做晚饭,屋子里只留了黎常寿、王夫子、黎皓月和安明瑜四个人。

    话题是由王夫子的问话顺利展开的。

    “虽说过年,可你的功课也不能松懈,知道吗?”最看好的学生,刚见面,王夫子就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是。”黎皓月的态度很恭敬。

    “给你的手记书稿可曾开始抄写了?”王夫子摸了摸下巴的长须。

    看着王夫子从他们进来,一说话手中就不断摸胡须的动作,再加上他那令安明瑜有点眼熟的长相,以及之前根据年代最久远的那份手记书稿的字迹来判断,令她更加确定了这位王夫子的出身。

    原来真的是在她把持朝政时,三公之一司政大人蔺相的后代啊,蔺氏一族是因为母皇所藏的宝藏而惨遭追杀,就连原本的姓氏都不敢用了吗?

    记忆中那位总是留着长胡子,说起话来一向是手摸着他胡子的蔺相,每每谏言议事时,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停顿外加喘息半天,一番话说下来,她的头都大了,更是由于听他说话花的时间格外长,不得不注意到他的手不停在捋胡子的动作,令她抓狂。

    可偏偏还舍不得动他,实在是他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每个建议都很好,有他在,她可以省心很多,时常还能从他的话中灵光一闪,获得很好的想法。

    重生之后,第一次看见熟人的直系后代,安明瑜的心情不由得好起来了,从上到下地打量起了王夫子,欣慰道,蔺相啊,真是令人怀念的爱卿之一,他的直系不知多少辈的后代都一把年纪了。她在世的时候,这孩子的太祖父有没有出生来着?

    “未曾,只是学生研读了几遍,当中有不少不解之处。”黎皓月借机引向安明瑜所想问的问题。

    知晓黎皓月回去竟然已经把那些手记书稿读了好几遍,捋胡子的王夫子欣慰地点了点头,却不小心看见黎皓月身边坐着的那个戴面具的小娃娃看自己的眼神,顿时手一抖,差点拔掉几根胡子。

    这种被先祖关爱,感到欣慰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王夫子心中一颤,再定睛一看,面具小娃娃的眼神纯真无邪,清澈明亮,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新年到来,年纪又大了一岁,眼花,出现错觉了。

    定了定心神的王夫子终于停下了他捋胡子的动作,转头看向黎皓月,问道:“哦,可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说说看。”

    “敢问夫子,手记书稿中,缺失的那些页数里记载了什么?为何会被撕毁?是记载了尚武女帝所携带的财物所藏之处吗?”那是安明瑜根据她所了解的蔺相的习惯所判断出来的,黎皓月照她的意思一字不差地问了出来。

    闻言,王夫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他颤抖着嘴唇,眼圈红了。脑海中浮现的是,宝藏之事泄露,族人惨遭追杀,却给他制造机会,令他得以逃亡的往事。

第七十八章 复仇待,话挑明

    王夫子回忆起遭遇追杀,东躲西藏的那段经历,当时的那种绝望恐惧到现在他还无法忘记。

    就在他最后一次差点被俞氏皇族所派之人捉到之时,幸而被黎常寿和他的一众结拜兄弟们路见不平地给救了。

    随后,不甘心自家祖先的手记书稿落在仇人的手中,得到了黎常寿他们的支持,一众人便决定想办法去将他先祖的手记书稿偷回来。

    虽然目的达成了,却不想也是因此,黎常寿的结拜兄弟们先后战死,独剩他和黎常寿二人活了下来,可黎常寿的武功也被废了大半。

    再加上他又见到未曾死去的族人们被一个一个拷问宝藏之事惨死的场景,大为受刺激,心灰意冷。

    往事历历在目,仇恨刻骨铭心。

    但他们又能怎样呢?

    仇人太过强大,原本在外闯天下的黎常寿哪怕也想报仇,但无能为力,便提议回了大黎村,从别的方面想办法去报仇,比如,培养人才,让黎氏一族崛起。

    黎常寿的想法很简单,只有当黎氏一族拿得权柄,才有复仇、颠覆皇权的机会。

    虽然这个想法,二人都知道多么可笑,多么荒谬。但这个荒谬可笑的念头在他们发现了黎皓月这个天才妖孽般的孩子时,就又有了希望。

    如果说黎氏一族里哪一个人能担得起他们复仇的期待,那就是黎皓月。可他们两个老家伙又时常在想,把自己的复仇之事强加于这个小少年的身上是否过于自私,到底对不对?

    最后,二人决定复仇之事,顺其自然,只是尽心教导他,因为他们并不想埋没他的才华。

    未曾料到黎皓月竟然仅从手记书稿的内容里,就能推断出尚武女帝的宝藏之事,王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说道:“那上面并没有记载宝藏之事,记载宝藏之事的手记早已被俞氏皇族拿走了。但宝藏所在的确切地点,我的先祖也不知道,那本手记上也从未曾记录过。”

    所以他的族人才会被追捕,被拷问宝藏的下落。

    “这个世上,除了尚武女帝和圣尊皇夫之外,恐怕再没有人能知道宝藏的下落了。”王夫子认真地说。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相当于一座皇朝鼎盛时期国库的巨额财富,谁要是能找到这笔财富,手中再有兵,再建新的皇朝都是有可能的。”听见黎皓月的问题,也回忆起了往事的黎常寿插嘴道,他面上依然乐呵呵,但实际心情怎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曾经,他就是想黎氏崛起,再把宝藏找到,就可以复仇了,无奈那宝藏的下落王夫子也不知道,黎氏的崛起也遥遥无期,复仇只是一种空想而已,将来,他只能到地下再去跟他的那一众结拜兄弟赔礼道歉了。

    “宝藏这种容易招致灾难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至于那些被撕去的内容,是不合适你知道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过问了。”王夫子扫了一眼黎常寿,示意他不要乱插话,万一引导错黎皓月就不好了。

    “夫子,您想复仇吗?想复仇的话,就回答学生的问题吧,把那些缺失的内容告知学生。学生可以发誓,必为您的族人报仇雪恨!”

    “您的仇人应该是俞氏皇族吧?还是您想放弃复仇了,因为仇人比起你来说,太过强大?您的先祖可不是您这样轻言放弃的人啊!”

    “你说什么!?”王夫子死死地盯着黎皓月,就连一旁原本盘腿坐着的黎常寿都改变了姿势,坐正了,震惊地盯着他。

    “难道夫子不是天宇皇朝的三公之一,曾经的三朝元老,尚武女帝时期的司政大人蔺相的后人吗?”

    黎皓月恭敬却又咄咄逼人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而这一番话却是安明瑜之前所教,让他在王夫子不肯说那些被撕去的内容时看她的手势说的话。

    “你告诉的他?”王夫子转头看向黎常寿,质问道。

    “没,我只说过你祖上出过帝师。”黎常寿连忙摆手说不是。

    “不是族长所说,一切都是学生判断出来的。”黎皓月表面上镇定万分,其实心里有点紧张,不明白为何阿瑜让他说这么一番话,她从哪里看出来王夫子的出身了?

    王夫子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你这个孩子,一如既往地过分聪慧了。”

    不,他还好,聪慧的是阿瑜,黎皓月心道,忽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觉得他的小阿瑜好厉害!

    嗯,等一等,他为什么说是他的?黎皓月觉得自己的思路自从那天守夜看烟花后,就时不时地往很诡异地方跑去。比如说,他最近总忍不住在想,如果小阿瑜将来和他的媳妇是同一个人的话,他还得等十几年,时间可真是有够久的。

    他这是怎么了?

    黎皓月思想跑毛时,王夫子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把你的问题都问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还判断出了什么事情。”

    黎皓月反应极快,赶忙回神,心道,要是坏了阿瑜的事,惹她难过可就糟了。

    “成正帝元后及其皇嗣是何人所杀?成正帝真的是猝死吗?当时他死时,都有谁在场?”

    “谪仙盟是何时何人而建?”

    “雍穆帝死了没?为何没有对他后来的去向有任何记载,为何萧氏一族肯放下到手的权力,随他而去?他们去了哪里?”

    “云裳帝姬死时,她见到的是谁,是熟人吗?所以武力强大,优秀的她才会僵直不出手,意外地被人杀掉。”

    黎皓月的连问令王夫子暂时失语,沉默不语。最后,他看向了安明瑜,摆出一副哄小孩的表情,非常和蔼可亲地笑着说:“小阿玉啊,你黎家堂奶奶那里有好吃的,你去找她,问她要去好不好?”

    “您是怕我年纪小,不懂事,把听到的话往外传,所以想哄着我离开吗?”安明瑜笑了,回答的言语毫不客气,“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搞定了吗?被戳破自己目的的王夫子有点汗颜。

    “你笑得好丑。”安明瑜再补一刀,差点让王夫子脸上的笑容破功,“还有,你怎么就知道未来帮你报仇的是我大哥,而不是我呢?”

    银色面具下的小脸很无辜,心中却不爽,她就是专程来听这些事的,竟然想把她支走?不能忍!

    先祖啊,这年头,妖孽都不是一个了,而是成双的了吗?王夫子的嘴角抽了抽。黎常寿说黎土根家的小儿子比大儿子看上还出色,恐怕也是一个妖孽的时候,他还不相信。

    现在,他相信了!

第七十九章 秘闻说,遗言留

    听见安明瑜的话,看见王夫子尴尬的表情,黎常寿哈哈大笑出了声:“就是,想哄走我们的小阿玉是不可能的!你这人也真是的,就算小阿玉到处乱说,又能说给谁听?了不起是我们大黎村的人。你也知道,我们大黎村的人不是我吹牛,嘴最严了。”

    说起这个,黎常寿满脸自豪,摆出事实:“要不然他俩的娘还能安稳地在这个村子里住十几年?早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抓回去了。”

    什么意思!?黎皓月猛然转头看向黎常寿,一脸震惊,难道说有人打听娘的下落?

    安明瑜则是解了心中的一个疑惑,她就知道,凭杨芸娘那容貌,没人找她才怪呢!

    “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你娘来村里的第三年,就有人拿着你娘的画像来打听有没有人见过她。可入了我大黎村,就是我大黎村的人,怎么可以让别人找回去?”

    在大黎村,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影响村里安全的事情绝不外传。几百年来的安宁生活是无论一直在这里居住的黎姓人家也好,还是从外逃难来定居在这里的人家也好,都格外珍惜的。

    谁都不愿让人来破坏这里的平静与祥和,所以,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村里的人无论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会一致对外,严守秘密。

    这也就是当年黎常寿敢带着王夫子回到这里的底气。

    所以那年来的探听者,什么都没能打听到,哪怕村子里的人一眼都认出了对方所拿画像里的人就是住在山脚下的那个杨芸娘,也没一个人多嘴告诉那人,让对方无功而返。

    “对方是什么人?”黎皓月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黎常寿摇了摇头,“应该是被人派出来的下人。”

    在黎常寿看来,无论是杨芸娘的家人派出来的人也好,还是对她会不利的人派出来的人,都是一样的,反正对黎土根的家庭没有任何好处。不让对方知道杨芸娘的下落,就是最好的做法。

    见小少年的脸上满是担忧,黎常寿安抚了他一句:“别担心,无论是什么人,都应该已经放弃了,毕竟都过去了近十年呢。”

    他这么一说,黎皓月觉得有道理,担忧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意外听闻的消息并没有令他忘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见他转而看向王夫子,等待他的回答。

    被黎皓月和安明瑜两个人盯着的王夫子,也承认黎常寿所说是事实,大黎村的村民们嘴都很严,再加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家伙今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最小的娃娃为何也对这些历史的过往感兴趣,不过,就像小家伙所说,谁知道未来究竟是谁能帮他们报得了仇呢?

    毕竟,从这个小家伙进来后的一举一动,到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给他的感觉,好像比黎皓月还早慧妖孽。

    当然,王夫子并没有真的指望谁帮他们报仇,只是充满希望的活着,总比没希望的好。

    “接下来的话出得我口,入得你们耳,不得外传。”说的同时,王夫子不由得又着重看了一眼安明瑜。

    “夫子您放心,我弟弟是不会乱说的。”黎皓月打了保证。

    “杀害成正帝元后及其皇嗣的凶手,直到成正帝死时,也没能找出来。我的先祖,蔺相的长子曾判断,这应该是很多人私下联手的结果。毕竟成正帝始终不肯广纳嫔妃,皇后和皇嗣碍了很多人的路。”王夫子开始回忆曾经看到过的记载。

    “成正帝猝死时,在他身边的除了随侍他的太监宫女,就只有雍穆帝和国舅爷萧言琛在场了。不过,我的太祖记下来的事情说明……成正帝当时可能没死,只是假死状态,在埋入皇陵时,被人换了,最后却被凶手囚禁了起来。”

    “是吗?为什么呢?”稚嫩的嗓音,却透着无上的威严,令王夫子不由自主地认真回答了起来。

    “具体原因不知道,因为我的太祖是根据当年文珺帝姬的发现才猜测到这一切的。宫中有一名不起眼的聋哑太监,若不是在帝京面临城破,皇甫皇族快要步入末路的时候,那名太监才找上文珺帝姬的话,甚至都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给文珺帝姬递上的纸条上写着有成正帝遗旨,可以救皇甫一族一命,才得到文珺帝姬的召见,与他一起去了他一直打扫的那座宫殿。那宫殿非常偏僻,在宫殿下面有一间地牢。地牢里是一具四肢被锁链锁住的尸骨。那名太监到了那里,让文珺帝姬给那尸骨磕头。文珺帝姬自是不肯,可对方在地上写出了那尸骨的身份,说是成正帝……”

    王夫子忽然停住了话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因为身前坐着的那名小幼童在他说出“成正帝”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变了,嘴角扬了起来。

    淡淡的笑容,再配上对方盯着自己的那种眼神,竟是令他不寒而栗。

    那眼神中,有一种他说不出的威势,里面宛若酝酿了狂风暴雨,让他心惊。他拿不准这个小娃娃的真实情绪,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一个才两岁多的幼童会拥有的眼神,因为那眼神会让他感到脊背发凉,内心畏惧。

    “说下去。”小小的人儿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地响了起来,里面蕴含了不容违背之意。

    王夫子平复了一下情绪,飞快地扫了安明瑜一眼。对方的眼神令他不敢直视,他连忙移开了视线,心有疑惑,怀着忐忑,继续讲了下去:“那名太监没有再坚持让文珺帝姬叩拜,而是在让文珺帝姬屏退了所有人后,写下了据说是成正帝的遗旨,最后,像是完成了使命,给那具尸骨磕了几个头后,就撞墙自杀了。”

    “什么遗旨?”安明瑜直视王夫子问道。

    “正确的说是两道遗言,”王夫子看了一眼安明瑜,回忆着他太祖所记之事,“一道遗言是若皇甫一族走向末路,皇朝覆灭,逃亡的皇甫一族可以去寻找曾被尚武女帝暗中隐藏起来的一支皇甫族人。”

    “另一道遗言,”王夫子顿了顿,表情很奇怪,“就非常的诡异了。”

    “说!”稚嫩的童音响亮而清脆。

    “是成正帝留给早已死去的泰安太女的遗言。”王夫子压下当年他看到那段记载时,心中涌现出的毛骨悚然,说道,“那道遗言说的是‘皇姐,弟弟有负您的期望,万分羞愧。若您复生时,那个逆子还活着,就替弟弟亲手杀了他吧!’”

    “咣当”一声,安明瑜霍然起身,她原本坐着的小凳子也因此而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只见她飞快地转身背对众人,站在那里,负手望向屋外,久久不语。

第八十章 憾事闻,秘密惊

    ——皇姐,弟弟有负您的期望,万分羞愧。若您复生时,那个逆子还活着,就替弟弟亲手杀了他吧!

    仿佛是曾经的皇弟皇甫明焕亲自在耳边,失落而伤感对她说出了这一番遗言,安明瑜前所未有的失态了。

    地牢,四肢被锁,她皇甫明瑜的弟弟,竟是如此悲惨地死去的吗!?这个过程中,他还遭遇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痛苦?

    一旦想起这些,安明瑜心中的悲伤就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她那出身高贵,甚至继承帝位的弟弟,竟是如此不体面地死去!

    安明瑜感到心痛如刀绞,内心涌起了滔天怒意。头一次,那张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脸上没了笑容,而是阴沉着脸,面无表情,眼神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心中的怒意可以焚烧一切。

    不能饶恕,不可饶恕!一想起明焕所遭受的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的身份,安明瑜甚至气得发抖。

    明焕,你了解孤,你知道你就算不留下任何遗言,孤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所以,你怎么可以要求孤饶、了、他?死,太便宜他了,孤,决不答应你!若他还活着,孤发誓会让他生不如死!你所经历过的一切孤将千倍、万倍的回报在他的身上!

    屋子里,当王夫子说出了那一道成正帝诡异的遗言后,安明瑜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背对着众人的安明瑜,谁也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都能感觉出屋内的气氛非常可怕,那小小的身躯给人的压迫感十分恐怖,一种宛若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弥漫在空中,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黎皓月感觉到了安明瑜的失态,只是起身,动作轻巧地扶起了倒下的小凳子,然后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陪伴着她。因为他知道,阿瑜此时此刻,并不希望有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许久后,就在黎常寿和王夫子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快僵直了,忍不住想要动一下的时候,安明瑜转过了身。

    入目的,还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小娃娃,依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平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地看向王夫子,问道:“夫子,您怎么不继续说了?”

    “……”所以,他刚才感觉到的可怕气氛都是错觉?王夫子深深地自我怀疑了,与黎常寿互相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疑惑。

    “被尚武女帝隐藏起来的那一支皇甫族人在哪里呢?”可能看出了二人的疑惑,黎皓月出声问道,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具体在哪里,文珺帝姬并没有告诉我的太祖,只有当时逃出的皇甫皇族们知道。”王夫子理了理情绪,继续说道,“我猜测,那一支皇甫族人应该是尚武女帝时期,曾经被贬为庶民守皇陵的两位帝姬所带走的那批人。我的先祖曾记载过,她们并非守皇陵,而是带走了泰安太女的棺椁和一支暗影卫,只是不知去向。”

    所以说,西南海岛上的人有可能是明璟和明璇的后人吗?难得的好消息,让安明瑜的心情有所好转。

    “可惜德殇帝泄露了帝京密道图,大部分的皇甫族人都被俞氏杀死了。”王夫子一脸遗憾地说。

    “大部分?您的意思是还有皇甫皇族的人逃走了?”黎皓月指出了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是的,大部分。德殇帝给出的帝京密道图有可能不是完整的版本,所以我的太祖才能带着唯一的《炎煌史记》和族人从帝京的密道里逃走。他们幸运地走了一条没有在密道图上的密道。”

    “而我的太祖当年一同带走的,还有当时重伤昏迷的昭怀帝姬,所以,皇甫一族最强帝姬她还活着。”

    “她不是战死了吗?”黎皓月诧异地问道。

    “这件事我的太祖是主要参与者,”说起这一点,王夫子很激动,“就是他按文珺帝姬的指示,给受重伤的昭怀帝姬下了药,把她从城门死战之处换了回去,所以,战死的是文珺帝姬,而死在宫中的那一位是文珺帝姬的替身。”

    “太祖带着我们一族和昭怀帝姬东躲西藏,直到昭怀帝姬伤病养好,就将文珺帝姬留下的信交给了她。她读过后,独自上路,应该是去找那一支隐藏的皇甫皇族了。估计她肯定能找到那些人。”

    “她没有再联系你们?”安明瑜有了新的疑问,为何不联系,将忠心耿耿的蔺氏一族也带过去?

    “估计是对我太祖给她下药一事耿耿于怀吧,文珺帝姬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据太祖说,昭怀帝姬对于文珺帝姬顶替她的身份战死一事不能释怀,所以她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了。”

    那个一根筋!安明瑜对某个小辈感到无语。

    “文珺帝姬随随便便就相信了一个太监的话?怎么证明那个太监的话是真的呢?”安明瑜想知道那个太监到底是谁。

    “那个太监介绍过自己,文珺帝姬后来也查了他的身份,确实没错。他是曾经泰安太女身边的大太监,因为没有列入殉葬名单,选择了毒聋毒哑,估计是带了任务的。”王夫子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叫……锁子?”

    ——你身边这个太监竟然敢无视你的皇祖父我,问什么都不肯告诉寡人!

    ——所以孙女给他赐名叫小锁子啊,嘴严如同一个锁子一样,可以锁住所有的秘密。

    安明瑜的耳边回响起了曾经与皇祖父的对话,想起曾经伴随在身边的心腹,他的消息令她垂下了眼帘,掩住了那一份伤感。

    原来,母皇还是留下了她身边的一个人,没有全部都殉了葬。

    “那具尸首呢?”稚嫩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嘶哑,安明瑜终于问了皇弟明焕最后的归宿如何,她问的时候,并没有抬起眼来,因为她的眼圈又有些发红了。

    “当时时间已经不多,城快被攻破了,即便收敛了尸骨,也没有时间去放入皇陵。文珺帝姬就只好把他留在了那里。”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黎皓月看了看低头不再出声的安明瑜,觉得她又因为不明原因心情不好了,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问下去,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那有关雍穆帝,夫子您知道些什么呢?”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手记书稿里的一些部分都撕毁吗?”王夫子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因为……”黎皓月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那部分内容恐怕会涉及很多隐秘,会再次带来危险?”

    “是的。”王夫子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黎皓月,“之前已经因为手记里的宝藏内容,我蔺氏一族招惹上了俞氏皇族,招来了灭族大祸,而我撕掉的那些内容,我怕会招惹到比俞氏皇族更恐怖的谪仙盟,为平静的大黎村带来灾祸。”

    “为什么会招惹上谪仙盟呢?”黎皓月不明白。

    “因为,雍穆帝也许还活着,就在仙临岛。”王夫子说出了一个劲爆的内容。

    安明瑜猛然抬头,看向了王夫子,那眼神,非常可怕。

    所以,将来她对上谪仙盟时,并非是除去敌人,而是,清理门户吗?

    真是太、好、了!

第八十一章 恍然悟,历史说

    安明瑜前所未有的愤怒,但她终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决定把这些怒意积攒着,有朝一日,待与那些惹怒她的家伙们见面时,再一个一个地算账。

    她之前不是没有对谪仙盟的来历有所猜测。只是王夫子给的那些手记书稿中,记载的相关内容断断续续,以至于有些问题看上去前后矛盾,有些点她没能联系起来,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地让黎皓月来见王夫子,从他这里把那些缺失的内容填补上,以便她掌握最精准的信息,正确地应对。

    现在,王夫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想明白,串联起来了。

    她可以确定,在她执掌皇朝时,不仅是陆地上,甚至是围绕炎煌大陆的海域中,那些零星的岛屿之上,所有的势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被她熟知。当中,那座仙临岛上,并无谪仙盟的存在。正是因为它的凭空冒出,才更说明它的来历有问题。

    那座岛,她有印象,当年上面并无人居住。皇朝被她派往海上探索的官员传回来的奏折说明,那是一座资源丰富的岛屿,不比嘉谷盆地的矿藏差一分。

    那座岛,是她留给皇甫一族的后人作为退路的一座岛,甚至下令不得在上面驻扎任何皇朝之人,还命人将它从炎煌大陆的舆图上除去了。可以说,只有皇甫一族接下来的世代帝王才会得到有那座岛的完整舆图,才会知道那座岛的存在。

    而今,那座岛却被谪仙盟所占据。

    那么,短短九十八年,究竟是何人创立了谪仙盟,并且聚集起如此之多的大能者呢?它怎可能有如此底蕴,凌驾于炎煌大陆的所有势力,甚至轻而易举地灭绝了皇甫一族,仿佛非常熟悉皇甫一族的一切?

    再看那些皇甫精英的死法,哪一个不是突如其来,轻而易举?她虽然不喜云裳帝姬在景顺帝时期的不作为,但不能不承认,一个能让皇甫宗族以及朝中大臣推崇的人物必是优秀不已。但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却在阵前不可思议地僵直未能出手而被对方轻易地杀死了。

    那么,原因是什么?是因为见到了熟人,感到震惊,不敢也不能对那人出手,对吗?

    “说说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了肯定心中所想,安明瑜问了这么一句,她认定,雍穆帝一定跟她所读过的手记书稿上记载的不一样。她还想知道,这一切为什么?

    “我给你的手记书稿大部分都是我族续写《炎煌史记》的手稿,只是当中的内容,有些事情是经过润色的,有些事情并没有被记载,有些东西或许还是假的,所以,我将它们剔除出了《炎煌史记》。因为我想有朝一日能够还原真正的历史。”王夫子没有直接回答安明瑜的问题,而是看向了黎皓月,认真道。

    “你要记住了,掌权者一般只会让百姓们看到他们想让人看到的东西,真相很多都是被掩埋了的。毕竟,史书是人写的。”王夫子语重心长,感慨道。

    “就比如,《炎煌史记》中只被写了寥寥几笔的泰安太女,你觉得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王夫子一脸想要考教黎皓月的意思。

    “体弱,多病,早逝。”黎皓月回忆他曾经读到过的内容,总结了一下,但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她应该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吧,要不然,一个不健康的人不应该成为皇储,哪怕她一出生被封为太女,也应该早就因此被废了,而不是一直坐在太女之位上,直到死亡。”

    “不错,你分析的很对。”王夫子为黎皓月的敏锐感到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可知,天宇皇朝的尚武女帝,有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未曾上朝一次,批阅过一个奏章。”

    黎皓月睁大了眼睛,很显然有些吃惊。

    “因为当时处理朝政的是泰安太女。”王夫子说出了这个事实,“可以说,她虽然只是太女,但实掌皇朝之权。当时的朝廷内,上至三公,下至末流小官,无论文臣还是武臣,惟太女之命是从。”

    “你可曾见过一代皇帝甚至命令不了身边太监宫女的?那个时期,尚武女帝的权力可以说是被完全架空的,但这又是尚武女帝心甘情愿的,并非泰安太女不光彩的夺权。”

    “我记得我的先祖曾记载了这么一件事:尚武女帝嗜武成瘾,练起武来可以没日没夜,不规律的作息让泰安太女不满了,然后中了越氏的‘木头人’,动不得武,被罚与太上皇同住一个宫殿,整整三个月,见不到圣尊皇夫不说,还得天天看太上皇跟太皇妃们腻歪,最后被迫向泰安太女求饶。”

    “据说,在泰安太女终于放过尚武女帝的时候,女帝的脸都是黑的,被太上皇气黑的。从那以后,女帝再没敢练武不分昼夜了。”说起手记上记载的一些以先祖打趣口吻所描述的事情,王夫子不由得笑了,最后总结道,“我的先祖在曾经记载泰安太女的手记里这样写道:若将天宇皇朝前二十八位帝王放在和泰安太女一个时期,与她相比较的话,那就是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虽然我觉得我的先祖用这一句太过夸张,但也说明了泰安太女在他心目中的至高地位。她若为帝,乃容人之明君,盛世之千古大帝,天下将与以往不会一样。可惜,她的身体太过羸弱,早早就逝去了。”王夫子遗憾道。

    被人如此夸赞,安明瑜面不改色,毫不脸红,因为,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是这么了不起。可惜,身体不行,也是事实。

    “您说这些的意思是,真相有时候与记载下来的东西会完全不符,所以雍穆帝也是如此,对吗?”黎皓月对泰安太女的历史很感兴趣,心头冒出了一丝丝崇拜之意,但他知道安明瑜此时此刻想知道什么,所以,为了她,他又想办法把话题引了回去,不想让王夫子绕来绕去的说一些无关的话。

    “是也不是。”王夫子点点头,“史记中根本没记载多少泰安太女的事情,而之所以说泰安太女,是因为在我先祖蔺相长孙曾经私下记载的手记中,有一本专门记载了雍穆帝,上面第一句话就是,‘雍穆帝非常讨厌泰安太女’。”

    他出生的时候,她早都死了很多年了,见都没见过,就讨厌她?安明瑜的眉头微微向上一挑,很好,她也不喜欢他。

    这个侄子,若真的还活着,她会好好地替他父皇教导他一个道理的。

    那就是:你祖宗即便只有两岁多,也是你祖宗!

第八十二章 性格异,头绪生

    雍穆帝为何会讨厌未曾见过一面的姑母泰安太女,还是非常讨厌?

    在场的人包括安明瑜都不明白,而王夫子其实也不能完全解释清楚这件事,因为他非亲眼所见,一切的信息只来自于他祖辈们的记载,结论是经由他的推断分析所得出的而已。

    对此,他只能陈述自己曾经所毁去的那些手记中的内容。

    “据我先祖蔺相的长子对雍穆帝的描述所说,他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

    当雍穆帝三岁开始启蒙时,教导他的每一个人,都认为皇甫皇族得天庇佑,这将会是另一个泰安太女,成正帝更是立了他为太子。然而,随着他的长大,所有的人也都发现,这个孩子只有聪明度能媲美泰安太女,而其它方面却与泰安太女截然不同。

    他天分极高,却异常懒惰,不如泰安太女勤奋好学,哪怕病发疼痛难忍时,也会令人赞赏地按计划读书,是那么惊人的自律。如果自律是泰安太女身上的闪光点的话,那么,雍穆帝身上就毫无闪光之处。

    他出生高贵,却视人如蝼蚁,不如泰安太女那样平易近人,心系百姓。但凡与泰安太女相识的人,哪怕地位最低的太监宫女,在她面前都能感受到一种尊重。

    他自视甚高,目空一切,朝臣于他而言,只是自家的奴仆,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非泰安太女那般有识人之能,也没泰安太女那样喜爱人才,培养人才的习性。他的伴读中,但凡有哪方面比他优秀者,最终下场都不好。

    蔺相长子曾评断他没有容人之度,性格桀骜不驯,不配为帝。

    泰安太女的影响是深远的,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哪怕她逝去近二十年,无论是成正帝,还是朝臣们,都在怀念她。这就造就了原本对雍穆帝寄予厚望的朝臣们,在与泰安太女比较后,心理落差极大,渐渐对他生出了不满。

    有朝臣曾在私下里拿他与泰安太女比较,当时说的话传到了年仅六岁的雍穆帝耳中,他竟命人打杀了那位朝臣。我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总是被拿来与泰安太女作比较的雍穆帝,对未曾见过面的姑母彻底产生了敌视之意吧!”王夫子说出了他所判断出的结论。

    “在这之前,成正帝与他之间的父子关系本就淡薄,还有点异常紧张。他这一举动更是惹怒了当时的成正帝。可以说,当时的成正帝甚至动了废太子的念头,准备另立年幼于雍穆帝的荣阳帝姬为太女。不过,最后成正帝还是看在当年泰安太女的未婚夫萧言琛的面子上,给了雍穆帝一个改过迁善的机会。”

    什么时候那个萧言琛成了她皇甫明瑜的未婚夫了?

    这种说法,不能忍!

    “泰安太女没有未婚夫。”安明瑜忍不住插嘴了,一想起被人将她与那个胆大包天敢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她就不喜。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你又不知道当时的事情,”王夫子一脸较真,他看着安明瑜摇了摇头,肯定道,“我先祖们的手记里写得很清楚,每次提及萧言琛,都会提及他是泰安太女的未婚夫。当然了,泰安太女的未婚夫不止这一个,她可是有两个未婚夫的,另一个叫温书阳。”

    说完这句,王夫子又感叹地来了一句:“不晓得若是泰安太女身体很好,没有早逝,顺利继承皇位的话,天宇皇朝会不会出现史无前例的双皇夫,就像女绛国的澹台王族一样。若真是那样的话,还真有意思。”

    从头到尾没出声的黎常寿终于受不了地插了一句嘴:“你又来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呀,一妻多夫,光是想想就让人受不了好不好!”

    安明瑜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心道,她从前世到今生,看中的也就黎皓月一个人而已,前世那两个人只不过是母皇心目中待定的人选,是无论她使什么手段,都没“做媒”成功的人而已,但她决定不再出声澄清这件事了。

    “成正帝很看重萧言琛吗?”她从王夫子的话中分析出了这一点。

    “对,估计是怀念泰安太女的缘故,凡是跟泰安太女有关的人,成正帝都格外看重。温书阳殉葬,她的未婚夫就只剩这一个了,而且能力又强,所以成正帝将萧言琛召回了帝京,一起与之缅怀泰安太女。我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成正帝才会越来越器重萧言琛的。”王夫子答道。

    “也就在那个时候,雍穆帝仿佛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改变了,变得彬彬有礼,变得赏识人才,变得越来越像曾经的泰安太女那般优秀,然后,就在一年后,成正帝猝死了,而后没多久,荣阳帝姬也早夭了。

    先祖们其实都怀疑是成正帝的猝死和荣阳帝姬的早夭,都与雍穆帝和萧言琛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可惜两件事都没有证据。而在成正帝猝死之后,雍穆帝却又变成了一个仿佛被太后萧氏、摄政王萧言琛把控,毫无权柄,唯唯诺诺的傀儡皇帝,只沉溺于修仙问道之中,常常挪用国库,为他炼丹所用,调用人才,为他外出寻找升仙之法。如果不是我的先祖之一无意间的发现,恐怕所有人都会被雍穆帝所骗过吧。”王夫子再次感叹道。

    “发现了什么?”黎皓月好奇地问道。

    “发现雍穆帝其实并未食用所谓的‘仙丹’,而是以寻仙炼丹之名,挪走了皇朝国库大笔的金银。还有,雍穆帝当年带走的不仅是萧氏一族,还有皇甫一族里的部分族人,比如他的妹妹荣光帝姬。所以,我一直有一个猜测,凭空而出的谪仙盟,其实就是当年的雍穆帝带走的那一支皇甫族人,以及曾经跟随他而去的萧氏一族。所以我才会把那些内容撕毁,因为它们有可能涉及了谪仙盟的来历。”

    “要是您分析的没错,雍穆帝这又是为什么呢?放弃手中的皇权,建立谪仙盟,用另一种方式把控炎煌大陆。但无论现在炎煌大陆上的十四国怎样听从谪仙盟的话,都不能抹去天宇皇朝被毁灭的事实。雍穆帝的这种行为,依然是背宗忘祖,忤逆之举啊!”黎皓月想不明白,觉得雍穆帝是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夫子不太确定地说,“先祖蔺相写下的手记中,泰安太女逝去以后,尚武女帝的有些行为让我觉得不太对劲。也许,雍穆帝的所作所为,还是与泰安太女有关。”

    具体不对劲在哪里,王夫子不知道,但他的话,令屋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尤其是安明瑜,她隐隐约约地摸到了一丝头绪。

第八十三章 愧疚无,猜测多

    也许,一切都与她的重生有关。

    她知道自己的重生,裴氏一族付出了她所不清楚的巨大代价。那么,皇甫一族为她的重生需要付出何种代价呢?

    如果她注定如母皇和国师舅祖口中所说,是一统这炎煌大陆的天命之女,而她今生身上所流淌的血却并非皇甫一族,岂不是说皇甫一族注定族灭?

    究竟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皇甫一族族灭,还是因皇甫一族终会族灭而寄望于她的重生来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皇甫一族,她不知道。但不管答案是哪一个,她都心中无愧。

    国师舅祖曾经跟她说过,卦象,显示的只是一种可能,真正的结果,还是要靠人自己去努力。所以有时候,一个念头就会导致结果不同,因此才会有,变卦。

    假如雍穆帝肯用心学**王处理朝政的一切,成为一个优秀的继任者,而不是行为不当,惹怒自己的父皇,明显心生异念,或者他将帝位传给云裳帝姬,皇朝始终无战乱,皇甫一族的精英没有因为征战而分散开来,被人各个击破,导致衰落,直至灭亡。

    那么,在她安明瑜重生之时,天下仍会是天宇皇朝的太平盛世,而她自是不会想去一统炎煌,只会四处游历,赏天下山河,品人间美食,过一个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的人生。

    不过,安明瑜也承认,她的死,影响是深远的,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就比如,那些殉葬的人们。

    亦或是,裴、越、轩辕三族。

    还有,她的皇弟,皇妹们。

    母皇挪用国库,裴、越、轩辕三族消失不见,对处于帝位上的皇弟明焕不可谓没有影响。

    最忠心、也最强大的三族不再辅佐皇甫一族,母皇父后的彻底离去,才会发生皇后舒柔与皇嗣被刺杀成功的事情,也是导致后来一切发生的导火索。

    安明瑜可以想象得出来,如果不是身为皇帝的责任,明焕他恐怕早就同舒柔和孩子们一起去了。也许,这也是他会“猝死”,让人得逞,遭致囚禁的真正原因。

    心生死意的人,谁能留住?要知道他是那么地爱舒柔和她所生的孩子们。

    虽然不懂情爱,但熟知皇甫明焕性格的安明瑜可以肯定,失去所爱之人,及其给自己生的孩子们后,明焕宛如行尸走肉,生命如同被抽空一半。

    新生的子嗣,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反而更加痛苦。他们就如背叛所爱之人的印记,每一个孩子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曾经至死不渝的誓言已经破灭。

    当失去过孩子的他再次得到子嗣时,与之相处的情形定与以往完全不同。他并不爱这些孩子,甚至不曾亲近,无论是哪一位皇子帝姬,最多只是安排人照顾、教导他们。

    这也许就是他的错处,是他给她留下那一句饱含歉意之话的原因。他没有做到她教导他的,宗族利益高于一切,作为一个心系天下的帝王,绝不可将男女之情凌驾于政务之上。

    但无论怎样,哪怕父子之间有何等矛盾,也不是弑父的理由!

    她的母皇与皇祖父之间就没有矛盾吗?有,还很深!

    她的皇祖父嫔妃无数,却有数十年让中宫之位空置,不肯立皇后,直至他遇到裴氏嫡系吉字辈最小的女儿裴吉夏,中宫才有了主人,而那一段时间,后宫除了皇祖母那里,其他嫔妃只有名无分,皆如入冷宫。

    这也造就了皇祖父他有二十四个皇子,嫡出的却只有她母皇一人,还是年纪最小的。可惜,皇祖母因生母皇而难产离世。

    自那以后,皇祖父又恢复了游戏花丛的嗜好,甚至,后宫新进美人不断,就好像皇祖母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在他的心中未曾留下一丝痕迹。甚至于皇祖母拼了命才留下的幼小母皇,他也再没管过,都不曾见一面。

    她曾经猜测,纵然皇祖父总是说他这一生中从不对女人动情,但恐怕还是心动过一次的,就是对着她的皇祖母。

    可惜,二人的结局并不好,天人两隔。

    母皇一生都在敌视她的皇祖父,一生都在为皇祖母打抱不平,一生都在恨皇祖父在皇祖母死后,对她这个女儿的不闻不问。

    即便如此,母皇顶多也只是在合适的时候,逼宫让皇祖父退位,让他荣养于后宫,过着他最喜欢的生活,哪怕她不喜欢当什么帝王,对朝政毫无兴趣。

    没想到,后代子孙中,她皇甫一族竟然出了两个弑父的孽畜,不可饶恕!

    一个七岁就能将父囚禁,迷惑众人,把控朝政的人,安明瑜绝不会小觑他,但也不会多么忌惮他。

    因为,她是天宇皇朝的泰安太女皇甫明瑜,她自懂事起,凡是她所敌视者,从不是她的对手!

    “还记得两年前,天下杀婴之事吗?”王夫子忽然说起了这个。

    “嗯。”黎皓月点了点头,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安明瑜,要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也不会跟阿瑜相识。

    “幸好我们大黎村那个时候没有新生儿出生,最接近那段时期的也就是你们家的箐箐和小阿玉了。”黎常寿庆幸道,若是当时有那个时候出生的婴孩,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了保住孩子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正是因为那则流传出来致使天下婴孩被杀的预言,我才联想到尚武女帝的那些行为,还有雍穆帝那么讨厌泰安太女的事情。也许,那则预言所说的女婴就是泰安太女。否则的话,为何当年的裴氏国师会因泄露天机而亡,泰安太女的陵墓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陪葬者,甚至裴氏国师还会自请葬于其内?”王夫子说起了他的猜测时,双眸格外明亮。

    “毕竟这个世上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比如天师的赐福之术,再比如,传说中的逆天改命!我估计雍穆帝之所以会囚禁成正帝,就是想从成正帝那里知道什么,而很巧的是,雍穆帝退位离开的时候,就是太监告诉文珺帝姬的成正帝真正亡故的时间。”

    “我猜测,成正帝的死,致使雍穆帝再也无法得知他想要知道的内容,所以他才会进入下一步计划,才会离开。”

    他想问的是什么问题呢?安明瑜思索着,会是问有关她复生的事情吗?

第八十四章 话题变,心有底

    往事已矣,再探究其因,也不可能更改一切。

    无论雍穆帝曾经想问成正帝什么样的问题,得到何种答案,安明瑜都可以肯定的说,他根本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很多事情在理清思绪后,就只需要付诸于行动了。

    所以,雍穆帝是否还活着,当年是否囚禁了成正帝,是否真的是谪仙盟的掌控者,也许还酝酿了什么样阴谋,目前都不重要,待时机成熟时,她日后自会再去探个究竟。

    而现在,安明瑜仍需要的是尽可能多地掌握天下之事,所以,她看了一眼黎皓月。

    双胞胎是否心有灵犀,尚不能确定,但黎皓月对安明瑜,那一向是灵犀常在,一点就通。感觉到她看向了自己,再看到她的眼神,黎皓月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皇甫一族的事情到此为止,不用再问了。

    旋即,黎皓月看着黎常寿和王夫子二人,问道:“当年族长爷爷和夫子都曾在外游历过,可否给我们讲一讲天下之事?就比如,天下如今势力如何分布,十四国各国皇族乃是哪一族,这天下是否又有什么样的神秘势力或传说呢?”

    之前一直是王夫子在那里说,黎常寿百般聊赖,因为他无论是对什么天宇皇朝,什么过往历史,都毫无兴趣。

    他这后半生的目标只有一个,黎氏一族的崛起,若能替死去的结拜兄弟们报仇就最好了,若报不了仇,那也只能等他死后下去,再当面向他们道歉谢罪了。

    所以,他的仇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俞氏皇族一个而已。

    至于天宇皇朝的历史,当年皇甫一族的恩恩怨怨,关他什么事?

    他从一开始知道王夫子族人先辈们记录的手记书稿中有可能涉及谪仙盟来历的内容时,第一时间就劝王夫子将那些内容毁了去。因为他不想再惹到谪仙盟,再多一个无比强大的仇人,多感受一次报仇的绝望。

    当时的王夫子还有些犹豫,但最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王夫子也明白了会有可能像他们蔺氏一族那样,对大黎村带来一样的毁灭,就将那些内容背了下来后,才依依不舍地毁掉了那些手记书稿的。

    因此,感觉到黎皓月在问自己了,黎常寿瞬间来了精神,直接将王夫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给拦在了嗓子里。

    就见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讲了,让人根本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你算是问对人了,当年老夫游历在外,不是我吹牛啊,没有哪一国是我没有去过的。就连那些传说中很神秘的地方,像什么鬼仙之境啊,西南海迷幻岛啊,只要是这座炎煌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势力,我都最清楚不过了,我可比王夫子见识多多了!”忽然,他神秘兮兮地降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谪仙盟我也去过。”

    “……”这老货,又开始吹牛了!王夫子斜睨了他一眼,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黎常寿忽而拔高的声音给阻止了。

    “你们夫子刚才说的那些,根本别当回事,都是他胡乱猜测的。他那脑袋是钻研问题钻研出毛病来了,什么谪仙盟的来历,什么预言中的女婴,统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听一听就行了!”

    黎常寿虽然肯定黎皓月二人不会将刚才所听的内容说出去,但还是想让二人不要把那些内容当回事。因为他没想到王夫子说出的内容,有些是自己都不曾听他说过的,所以他其实有点后悔让王夫子告诉这两个小孩那些事情了。

    “别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告诉你们,那些什么裴氏、越氏肯定被灭族了。我可是亲耳所听,一位将近两百来岁的老人说过,裴氏举族得罪老天,被反噬,全族都灭了,那个惨啊,都形容不了。当然了,还有传言道,裴氏和越氏相爱相杀……”黎常寿把他所知的野史统统拿了出来,说了十几个他所知道的版本,就连雍穆帝带着萧氏一族离去后,死在哪里都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了,他的本意是不想让黎皓月他们沉溺在刚才王夫子所说的话中,不过,听在心情本就不太好的安明瑜耳中,就不是那么合她的心意了。

    所以,这老爷子其实都是看了些什么书,一听就是胡扯八道,是怕他们把刚才那些重要的分析当回事吗?安明瑜不悦地腹诽道。

    “多了解当下,才是正经事。”为此,他甚至把当年自己的黑历史,王夫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拿了出来,说道,“谪仙盟的掌盟大人我可是有幸见过的,当时的他才七十来岁,根本没有王夫子所说的那种可能性,绝对不可能是雍穆帝。”

    “您去那里是做什么?”安明瑜看他那样子,好像这件事又不是假的。

    “额……”他能说他曾经兴冲冲地出海,跑到仙临岛,想要加入谪仙盟的阵法殿,结果被淘汰出来了吗?“我、我当年是因为阵法能力非常突出,被谪仙盟阵法殿主动找上,招我入谪仙盟,不过,最后因我实在想念家乡,不愿留在那里,所以就只是上岛一游,亲自拒绝了他们。”

    “您的阵法能力突出?”安明瑜的眉头向上一挑。

    “那当然!”黎常寿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得意洋洋地说。

    “嗯,确实突出,”安明瑜点了点头,“所以初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能在自家村子后面的山中迷路了。”

    “……”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是怎么回事?黎常寿说不出话来了,感到好尴尬。

    她讨厌骗子,敢在她面前不说实话,就别怪她言语上教训对方了。

    “答非所问。”小小的人儿冷冰冰地丢下了四个字,视线更是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王夫子身上,明显不想再听他在这里胡扯,浪费她的时间。

    瞬间,黎常寿感到胸口被插一刀还不够,被这个小家伙又来了一刀。

    不知道为何,人虽小,但那刚刚从他身上扫过去的眼神却很犀利,让黎常寿不由得感到心虚,觉得自己犯错误了,想要弥补错处。

    于是,他又张了口说话,只不过这一次,他虽然又打断了王夫子要说的话,但好歹将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去了。

    他年轻时游历在外,十四国和谪仙盟的仙临岛都去了一趟,倒是真的。那些神秘之地,他也曾查探过。

    只不过,鬼仙之境,他也就是站在了那附近,远眺了一番,实在没敢走近去探个究竟,因为鬼境的可怕景象真正骇到他了。

    西南海的迷幻岛,他曾经兴冲冲地跟着探险船队外出去找寻,结果,连岛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多只看到了一大片诡异的大雾。

    在他的叙说,以及王夫子时不时地补充下,安明瑜终于对炎煌大陆现在的势力,以及裴、越、皇甫三族有可能的下落心里有了底。

第八十五章 下落明,势力清

    黎常寿一谈及鬼仙之境,说起它的地理位置,描绘出它那里出现的诡异景象时,安明瑜就可以断定,那里定居着裴、越二族。

    如今的鬼仙之境,地处曾经的幻云山脉,恰恰是当年裴氏一族的发源之地。而在鬼境那里所发现的尸体,宛如被鬼物吸食般死去,或残缺、或发青、或如墨的模样,正是中了越氏一族毒蛊后才会有的死态。

    也许,这二百年来,裴、越二族一直都不曾隐瞒过自己的踪迹,只是隐世,未曾从幻云山脉里出来,也不让人进去而已。

    因世人不了解他们,才无法判定他们的下落,误以为他们族灭了。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可以一眼就看出他们的所在之地。

    二族的下落这么明显,若雍穆帝真的活着,估计也能从鬼仙之境的景象和所在之处判断出这一点来,但显然双方并未彻底正面对上,那就只说明雍穆帝不知道幻云山脉乃裴氏一族的发源地,或者,他猜出那里是裴、越二族的所在之处,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也对,他若是七岁就囚禁了他的父皇,又怎会得知那些经由代代帝王口述相传的族中之秘呢?

    与鬼仙之境同样以神秘之地而出名的迷幻岛,一听及它位于西南海域,安明瑜就知道当年国师舅祖为何说她去了就会知道皇甫一族是在哪座岛了。

    如此有名,阵法环绕,非岛上之人能出入的地方,就仿若天空中巨大的太阳,醒目万分,一眼就能让人判断出它是她所要找的岛屿,哪怕她现在还没有踏足西南海域。

    至于轩辕一族,肯定在这两个地方之一,就不必深入探究了,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黎常寿说起大陆上的势力时,虽然感觉他的话中很多事不靠谱,多有吹牛夸大的嫌疑,不过,庆幸的是旁边有一个十分严谨可靠的王夫子,所以安明瑜对其所描绘的一切还是可以接受,听得很认真的。

    她边听边盘算着大陆上超脱于诸国,不受谪仙盟挟制的四大势力,有哪几个可以为自己所用。

    无法无天的荒岭盗匪就不用说了,她今生的外祖母家正是荒岭盗匪中最强大的一族牧氏。不过,可惜的是,牧氏仅是荒岭盗匪十二支中的一支,虽是最强大的,却不能完全统领十二氏族。

    在她看来,荒岭盗匪就如一盘散沙,尚不可用,还需花费时间用心打磨整合才行。

    以暗杀出名的暗影盟,当安明瑜听到这个组织的时候,心中会心一笑,她们皇甫一族,又一次走上了老路,做起了老行当,也因此而敛财,真是不错的方法。

    如此强大的暗影盟,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地暗杀谪仙盟长老的杀手组织,若是能用,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了,但在没能确认其忠心程度之前,哪怕它可以瞬间覆灭谪仙盟,依然属于不可用的范围。

    不过,西南海迷幻岛那里是皇妹明璟和明璇的后人,想到这一点,安明瑜不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如果皇妹们还活着的话……

    不,都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哪怕最小的明璇还活着的话,都有二百二十岁了,更不要说大一些的明璟了。她们二人练武的天资纵然还算不错,可还没有能达到大宗师的地步。所以,二人还在这个世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明瑜压下了心头的那一丝期待,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思念亲人的情绪乱了心神。

    烧杀掳掠的无尽海盗,距离她太远,无从下手,不过若是西南海迷幻岛上的人有先见之明的话,就会对他们动手,替她早早地收拢了这一股势力。

    对于四大势力中的嘉谷三族,她从未听说过这三族,并不了解,但当黎常寿谈及嘉谷盆地时,安明瑜垂下了眼帘,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谁都没有发觉的异常。

    黎常寿滔滔不绝,王夫子适时补充,令安明瑜更详尽地了解了自天宇皇朝灭亡之后,当今的十四国从何而来,势力如何,有何秘闻。在那当中,有很多她所熟知不变的氏族,也有些许她所不曾听闻的氏族,但这些并不影响安明瑜所要达成的目标。

    分裂皇朝、自立为王的那些个诸侯国,以及撕毁协议、不肯再顺从皇朝、按时上供的附属国,安明瑜不意外他们的做法。要是她在他们的位置上,甚至会比他们做得更过分。

    理解,但不代表她会原谅或放过他们。

    在这座大陆上,以谪仙盟为首,凡是参与过屠杀皇甫族人的,或是没有参与过的,也不管参与者死还是没死的,只要是在她一统炎煌的道路上碍事的,都将是她安明瑜的敌人。

    只不过,会分轻重。比如说从未参与过的,她或许会视情况而定,给对方个痛快,再比如说,像谪仙盟,俞氏皇族这种,她会用钝刀子慢慢地钝对方。

    想要得到的消息,不仅都得到了,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详尽,安明瑜的心情很不错。

    有黎皓月在当中适时的调节气氛,调整话题方向,接下来的一切可谓是宾主尽欢。

    愉快地用完餐后,黎皓月和安明瑜只再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之前,跟在黎皓月身后一同走向外的安明瑜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了头,看向了王夫子。

    她脸上的面具虽然让人看不到她的长相,但依然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孩童。至于王夫子和黎常寿有时候觉得她某些不符年龄的举动,由于小娃儿极具迷惑性的年龄,自然让二人认为可能都是他们自己年龄大而引起的错觉。

    小小的人儿唇边扬起淡淡的笑容,眼神充满了赞赏,冲着王夫子,点了点头说道:“你很不错!”

    这种被上位者夸奖的诡异感从何而来?王夫子愣在了那里。

    “就如你的先祖蔺相一样,那般睿智和严谨,每每说话,事情总能说到点子上,都能提点到我!”安明瑜毫不在意这些话是否会引起对方对她身份的猜测。

    我的先祖怎么提点到你的?这话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我家先祖?王夫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病了,耳朵出了毛病。

    “想必蔺相知道他的后代中有你这样的孩子,会很感欣慰吧。”安明瑜的笑容越发和蔼,又点了点头。

    孩子,你是在说王夫子是孩子?一旁的黎常寿加入了王夫子的队列,觉得他的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他之前喝了酒,出现幻听了?

    不对呀,他今天没喝酒。

    “不过,一向以自己一族子嗣兴旺为荣,常常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挂到嘴上的蔺相,若是看见如今蔺氏一族只剩了你一人,恐怕会把他心爱的长胡子都气得揪掉的。”被面具遮掩的脸上依然可以让人看出一种怀念故人的情绪。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先祖挂到嘴上的话的?王夫子心都开始颤抖了。

    “不要担心会被追杀,会再一次承受亲人离世的伤痛,因为,一切已经不同了。”不理会王夫子和黎常寿的心情如何,安明瑜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所以,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给蔺家留个后嗣吧!”

    站在那里的黎常寿傻了眼,而后忍不住地前仰后合地大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至于王夫子,则是涨红了脸,憋在胸口没能吼出的一句话是:小娃娃,你在说什么!他这把年纪了,还能生得出来吗!?

    能啊,只要有她安明瑜记忆中的符医术在!

第八十六章 有意为,帝王术

    在对王夫子提议,让他娶妻生子时,安明瑜实乃本色行事。她并没有因怕被人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或是让人联想到预言中女婴的顾虑,而装成懵懂无知的孩童,话语中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掩饰她认识蔺相的这一事实。

    至于她为何会认识蔺相,王夫子那位比他年长了不知多少辈的先祖,这件事如何诡异,如何不可思议,王夫子和黎常寿二人会往哪方面去联想,她并不在乎。相反,这恰恰就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

    预言,是一把双刃剑。

    它可以是一件坏事,会引起她的敌人的注意,对她行不利之事,危及她的生命。就如她刚出生没多久时,就被迫远离这一世的家人,躲避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山村来一样。

    但同样,它也可以是一件好事,对那些想要复仇,对那些曾经以及现在仍忠于天宇皇朝皇甫皇族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种希望,也是可以让她用最快最稳妥的方式收纳人才,以最名正言顺的名义登上帝位,统一天下的依据之一。

    其实,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好事和坏事之分。处理得当,坏事也可以变好事;处理不当,好事也可以变坏事。

    对于她来说,她的行事一切自有分寸。谁可以知道她乃重生的泰安太女,谁不可以知道,自有她的判断。

    当然了,她也不会大刺刺地跟人直白讲明她的重生,她的身份,而只是会以这种方式,时而行为与年龄不符,让人产生怀疑进而联想,时而行为与年龄又相符,让人否定自我猜测。似是而非,使人倍感迷惑,无法准确判断,才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作为一个被培养成帝王的人来说,高深莫测是本能,令人无法揣测是能力。怎样让追随者对她疯狂,忠心不渝,是她前世从懂事起,就如同本能般学习掌握的事情,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因此,她在这里面对王夫子和黎常寿二人时,并没有太过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她见过王夫子和黎常寿,对二人的性格喜好判断过后,多多少少刻意而为之的。

    安明瑜这个人,之所以会被熟知她的人所忌惮和畏惧,会被朝臣们认定她若继位后,必会是千古一帝的理由之一就是,她特别能洞悉人心。

    但凡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是好是坏,喜好如何,优缺点怎样,可以怎样为她所用,她都能够以最快的时间判断出来,而且极为准确。

    用人,用对人,哪怕是一个奸臣,都能被安明瑜用对地方,这就是她极为可怕的一点了,令人惊叹且生畏。

    在安明瑜掌控天宇皇朝的时期,曾经有一件轰动天下,震惊朝臣的事情。那就是被太女殿下重用了六年的朝中重臣,三公之一的司御大人,忽然下狱,被殿下命人抄家灭族。

    当时的司御大人是被冠以受财枉法的罪名,所抄出来的财物全部被充入了国库当中。而曾经被乾启帝和尚武女帝快挥霍一空的国库瞬间充盈富裕。可想而知,这位成了巨贪的司御大人究竟贪了多少钱财了。

    任命这位司御大人的时候,安明瑜年仅九岁。可以说,这位大人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司御这种作为监察朝廷官吏第一人的职位,按理说,应该给予一个刚正不阿,敢于直言不讳的人,而这位司御大人能力是没有问题,极为出众,可性格是八面玲珑,谁都不愿得罪。

    谁都想不明白安明瑜为何会任命他为司御大人。曾经还有人认为是殿下她年纪小,用人不当,只是想重用寒门出身的司御大人。

    直到六年后,众人才明白了当中的原因。

    这位司御大人是一位极大的孝子,后宅中有一个极为虚荣好财的老娘,而那位老娘,很有幸地曾经入宫参加过宫宴,被太女殿下见到过。

    极为贪财的娘是诱因,八面玲珑的性格让司御大人谁也不得罪,让人以为他极好讲情,不断贿赂,以便掩下自身的错处。而后,更有六年的时间,他都被太女殿下的刻意纵容所迷惑,自以为太女过分倚重他,内心膨胀了起来。然后,司御大人从贪了一次小的开始,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贪的数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会贪。

    直到他收敛钱财足够多的时候,安明瑜才下旨对其抄家灭族,就是为了充实国库,同时,还能震慑朝中众臣。

    因为在司御大人死前,不知道是他悔悟了,还是被用了酷刑扛不住,又或许是想在死前拉一批人跟他一同下去,总之,他将曾经贿赂过他的所有人的名单以及他们所犯何事统统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自那以后,人人自危,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司御大人。

    可是太女殿下却一直毫无动静,只是正常处理朝政,更让心里有鬼的那些人觉得她高深莫测,始终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刀,做事一个比一个勤恳认真。

    安明瑜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她并没有准备动朝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手握众臣把柄,不需要的时候就吓吓他们,让他们忐忑不安,需要的时候再拿来秋后算账,剔除毒瘤。

    于是,在她十五岁及笄礼的那一年,她在朝中的震慑力可谓是达到了顶峰。

    她对王夫子的性格及为人处事之前就略有所知,但一切都是从黎皓月那里听来的。不是她亲眼所见,她就不会轻易下定论。

    而在今日亲自与王夫子接触后,一番探讨与观察下来,安明瑜可以判定黎皓月并没有说错,这确实是一位有才华而正直的人,且从他的言谈举止中,隐约透露出一种对天宇皇朝皇甫一族的忠心。再加上他是故人之后,多多少少都想照顾一下,不忍让当年看重的爱卿绝了后,所以,安明瑜是很认真地在建议。

    至于黎常寿,与她有共同的敌人,性格也不错,这就足矣。

    说完那番话后,安明瑜就丢下哈哈大笑的黎常寿和涨红脸差点跳脚的王夫子,和黎皓月不带走一片云地走了,丝毫不在意自己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第八十七章 疑问想,预言说

    待两个孩子走后,笑得乐不可支的黎常寿打趣王夫子,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呢?需要我帮你找个媒婆来,物色一下弟妹的人选吗?哈哈!找个十八岁的好不好?咱们男人嘛,找多少岁的都可以!”

    黎常寿冲着王夫子挤眉弄眼,用一种男人之间才懂的怪表情与之交流。原本他认为王夫子肯定会像以往那般跳脚起来跟自己斗嘴的,毕竟这个问题他也曾经跟王夫子提过无数次,想让王夫子成个家,有个伴,可结果是次次二人不欢而散,弄得他都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此次,正好借着那个胆大的小娃娃所言,他想再劝说王夫子一下,哪知道这一次,他等待了半天,也没见王夫子有动静。

    别说他像往常那般沉下脸了,反而好像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仅是渐渐平息了情绪,一脸的疑惑,在那里沉思了起来。

    “怎么了?”黎常寿不明白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刚那几句话的意思好像……”王夫子拿不准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感觉来。

    “比你年长的长辈才说出来的话?好像认识你家先祖?当然有了。”黎常寿很肯定地说,但他并不认为安明瑜那么小的孩子真认识王夫子不知道多少辈的先祖,否则,那还真是见鬼了。

    他知道王夫子这人遇事爱较真,就跟王夫子说出了他的想法,为了让他别钻牛角尖:“那么小的孩子,有可能是说话用词不当,意思表达的不对,给人以错觉,所以,你呀,别在意。人家小孩的意思就是让你找个伴,快点成亲。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就连两岁多的小娃娃都看不过去了。”

    “不,我不觉得他是说错话,别看他才两岁多,可表达意思清晰无误,甚至给人感觉几近妖孽,而且这也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王夫子的话又停顿了下来,皱眉继续琢磨。

    “觉得什么?”黎常寿好奇地问道。

    “你敢直视那个孩子的双眼么?”王夫子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黎常寿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实话实说,“有时候不敢,但那……”

    “所以,你说那个预言,有没有可能,他,不对,他是个男孩子。”王夫子忽然有点失望,本想说那个小娃娃会不会是预言中的女婴,却又想起来性别对不上。

    “你不会认为他会是那个预言中的女婴吧?性别都不一样,除非天师宫的人卜算错了。”黎常寿认为王夫子在异想天开,那个预言中的女婴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几率会是多少?跟他能灭了俞氏皇族,替结拜兄弟们报了仇的几率差不多好不好!令人绝望的几率!

    而且黎皓玉的出生,他们村的哪个人不清楚,根本就不是在那个预言的时期里出生的。

    虽然性别对不上,但王夫子还是在纠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竟然让他觉得那个小娃娃外表幼小,内里却是一个成熟无比,强势霸气的人呢?

    “他看上去没病,为什么要在山上不下来,而下来后,却要戴上面具?”王夫子绞尽脑汁在找让他感到不对劲的突破点,会不会是女扮男装?可出生年月确实与预言中的女婴对不上。

    “那都是他身体病弱的缘故啊!”黎常寿翻了个白眼,“你呀,就是想得多,累人啊,还是像那个小娃娃说的,你赶紧娶个媳妇才是正事。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这件事,说到了今天,你却始终不愿娶亲,现在连一个两岁多的小娃娃都说你了。你还不赶紧,乘着身体还算硬朗,体会一下人生的乐趣。正好黎家有一个符医在,说不定还能让你添个娃,享享天伦之乐。”

    黎常寿的话,若是往常说出来,王夫子准保甩袖气呼呼地离开了。而此时此刻,王夫子显然根本没听进去。

    他左思右想,就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这人就是这样,钻研学问的时候,不钻研透,就不罢休,非要死磕那个问题,现在更是这样,他干脆从黎皓玉出生的那段时间开始回忆,非要找出问题来不可。

    “假设他是女的,那就一定不是黎土根的孩子,也就可以说明他为何不下山,下山却要戴面具了。黎土根的小儿子可以是不在大黎村了,也可以是根本就已经死了。所以她可以顶替那个孩子的身份避开杀婴的旨意,不被人怀疑上。因为时间上,正好可以来得及,那个时候,黎土根还出去过!”王夫子做了假设,忽然双眼一亮,右手握拳,往左手掌里一锤,想到了一点,“你没有觉得,黎皓月和那个小娃娃在一起,不像是兄弟,而是……以小娃娃为主么?”

    “对!就是这里,那个小娃娃对黎皓月根本没弟弟崇拜哥哥的样子,反而,黎皓月行事好像都是在他的指使下!”王夫子很肯定地说。

    “说不定……说不定……”王夫子的眸中燃起了某种希望,激动不已。

    当年他听闻预言,知晓天下杀婴之事,却无能为力。若不是大黎村真没有符合条件的孩子,否则他早就赌一把,会救下但凡符合预言的女婴了。

    黎常寿知道他的心思和信念。

    能在天宇皇朝覆灭之时,还能带着末代皇族逃跑,之后过了上百年,还可以为了皇甫一族不知道在哪里的宝藏之事,严守秘密而被灭族的蔺氏一族,想也知道这些人是保皇一派的,甚至心中还存着复国的信念。而身为蔺氏一族的一员,从小就接受到这种教育的王夫子,又怎么可能不是如此。

    但黎常寿不想让他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什么复国,什么追随皇甫一族,就连对一个俞氏皇族报仇都是个没踪影的事,何况是那些可能与天下所有势力敌对上的更无能为力的事情。

    于是,黎常寿为了打压王夫子的念头,脱口而出道:“我说,你真别把天师那些预言什么的当回事!那些神叨叨的神棍们,说出来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实际上都是骗人的。”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我在外游历的那些年,还不是遇到过一位天师,一副高人模样,还非要拽着我,给我免费卜算一卦。说是,我的姓氏,是极其荣耀的姓氏。你听听,这话明显就是扯淡吧!我们老黎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地里刨食的,跟荣耀哪有点扯上关系的地方?还极其呢!”黎常寿一脸气愤道,觉得当初那位天师就是寒碜他来的。

    “那有可能说是未来呀!”王夫子明显感兴趣了。

    “额……”他倒是没这样想过,旋即摇摇手,不甚在意道,“未来也不可能,那破天师还说,我们族中会出现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者。呵呵,到现在为止,最强的强者也就是秀才!还有,你再看看我,你相信我终有一日,会身份显贵吗?”

    “……”不相信,王夫子没好意思直白地说出来。

    “那位天师就是这么说的,说我终有一日,身份显贵。唉,”黎常寿摇了摇头,“我这一条腿都快迈入坟墓里了,还显贵呢!显老还差不多!”

    “哈哈!”王夫子被黎常寿的话逗笑了。

    “所以啊,天师的话,别信!”黎常寿摆了摆手。

    “可如果那个小娃娃真是预言中的女婴,而我们跟随她,那位天师说的话,说不定就会成真呢?”王夫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然没被黎常寿的话影响,甚至反而坚定了几分心中所想,不过,他还需要再好好与那个孩子接触一下,多观察看看。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黎常寿的想法也开始被王夫子带着跑偏了,若是天师的话没说错的话,他真能有一天,身份显贵?

第八十八章 缺点找,盘算定

    两岁多,真是一个可以迷惑人的年纪。

    安明瑜可以猜得出,在她和黎皓月离去后,王夫子和黎常寿会因她的行为而产生的猜测,又会因她的年纪而感到的纠结。

    但对于她来说,无论如何,两岁多,都是一个束手束脚与极其无聊的年纪。

    该知道、想要知道的一切,她如今都已经知道了,却因为年纪太小,而不能真正行动,只能忍耐与等待。

    该学会,需要学会的一切,她前世都早已学会了,所以心中装着大事的她,只能无聊地体验百姓乡村生活。

    只是,在刚下山的那段日子里,她还能因为想要体验百姓的生活而感到有趣,但过些日子,时间一久,朴实的乡村生活就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无聊了。

    无聊到,她彻底沦落为天天不动声色地观察黎家人的生活习性,在心中罗列他们哪些行为需要纠正,盘算着年后应该给他们怎样一个深刻教育的地步了。

    就比如现在,大儿媳妇刚炒好了一盘肉菜,罗春花就伸手从中拿捏了一片肉,转身就递到了安明瑜的面前,一脸宠爱的冲着她笑,催促道:“小阿玉,快来吃,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作为其他人的各位在场的儿媳妇们表示,喂喂,娘,您要不要偏爱这个最小的孙子这么明显?还有,我们都是眼瞎了看不到您偷拿肉给他吃吗?这是明明白白地把她们这些人给无视了呀!

    唉,这位老人家对待她这个“小孙子”可真是没得说,极为宠爱,甚至连黎皓月都比不过她了。

    自从她下了山,几乎顿顿在黎家老宅吃饭后,这种喂肉的行为就时常发生。只不过,瞧瞧那只递过来肉的手,安明瑜的视线落在了那上面。

    只见那只手上满是皱纹,粗糙黝黑,完全比不得她前世曾经见过的那些贵妇人贵女们白皙娇嫩的手。而略显宽大的指甲盖上,也并非那些贵妇人贵女们般,或留着长指甲,涂抹装扮,或戴着漂亮指甲套,只有原本的指甲颜色,而每个指甲缝隙之间都有着黑黑不知名的东西。

    也许,那是劳作后的泥土,而不是什么脏东西?安明瑜如此安慰自己。

    她能理解辛勤劳作,在田地间农耕的百姓指甲缝里会这样、嗯,有些东西,实属正常。他们也都洗过,只不过,从未洗干净过。

    不过,迟早有一天,眼前的这一位会成为黎家最大的老封君,坐在后宅中,身边环绕着奴仆伺候。到时候,再伸出这样一双手来,就不说那些个世家大妇们如何看待她了,就连伺候她的奴仆都会看不起她的。

    所以,就先从洗干净手这件事来吧!安明瑜如此好心地想着。

    她张开了嘴,并没有因为罗春花的手指甲脏,而拒绝她的好意。

    “好不好吃?”罗春花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笑眯了眼问道。

    “嗯,很好吃。”面具下的小脸扬起了可爱的笑容,很捧场地点了点头,只不过脑海中已经想出了百八十种方法能让这位老人家,包括在场的诸位儿媳妇们将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会比下锅的猪蹄还干净!

    先不说,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罗春花等人遭受的可怕“教育”,就说遥远的未来,罗春花曾经有一段时间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年,她曾用哪只手给女帝喂过肉来着,啊啊啊,早知道不该洗手的!内心嚎叫的罗春花当时逢人便把手伸出来,还要唠叨一句:这是给女帝喂过吃的手,沾了女帝的光,这就是一只多么金贵的手啊!

    不知道安明瑜心中所盘算的事情,罗春花恰好看见路过厨房门口的黎土炕,连忙起身叫住他:“土炕,桌子都摆好了没?”

    今儿个正好是正月十五,一大家子又聚在了一起,准备吃一顿团圆饭。

    下山见到黎家人以后,只是被介绍过他们与黎皓玉的关系,并没有被一一介绍过他们名字的安明瑜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心道:黎土根这一代的人是“土”字辈的?虽说是土字辈,可也不能跟“根”啊,“炕”啊的字连在一起呀,这名字起得是多么上不得台面,未来一介绍皇夫的爹叫土根,叔叔叫土炕,朝中大臣们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起那种场景,安明瑜觉得不太美好,中间乘着罗春花她们没注意,就又找到了黎皓月,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做事情,顺便悄悄地问了一句:“你家父亲的字辈是土字辈的?”

    黎皓月手底下的动作一顿,他能说他们黎氏家族都是地里刨食的,根本没排过字辈吗?

    他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安明瑜,小少年俊美无双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尴尬,实话实说道:“不是。”

    “可你爹叫土根,你四叔叫土炕啊……”她竟然猜错了?

    “嗯……那都是奶奶起的名字,爹是奶奶在土墙根边生的,四叔是奶奶在土炕上生下的。据奶奶说这样好记,也很有纪念意义。”黎皓月直视着安明瑜,眼睛里传递着一种“你懂了没”的眼神。

    “……”这名字起得真是……够有创意!安明瑜觉得她竟然词穷了,然后又想起了他和黎皓玉的名字,又问道,“那你和你弟弟……”

    黎皓月瞬间明白了她想问的话:“那是奶奶她强大的取名能力,刺激到了族长爷爷,致使从我们这一代起,大黎村里的孩童的名字都是找王夫子给起的,才都像样了。”

    安明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心里腹诽道:族长真是太温和了,要是她,连黎大柱的名字都给他改了!算了,名字的事情等皇朝建立了,她与黎皓月成亲之后,再给黎家人重新赐名好了。

    不过,安明瑜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若是族长爷爷没干涉这件事,奶奶会给你起什么名字?”

    “……”小少年天人般的脸上表情很怪异,最后像是憋出来的话,说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我奶奶正在鸡棚里抓鸡找鸡蛋,所以,奶奶本来想叫我黎鸡棚,小名鸡蛋的。”

    “……”头一次,某太女殿下震惊了,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了一个场景:她封俊美无双的黎皓月为皇夫时,所下的旨意上写着的名字叫:黎鸡棚!

    孤真是要谢谢这位老奶奶不起名之恩啊!

    安明瑜内心打了个哆嗦,视线挪到了罗春花的身上,心道,洗干净手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她要让那位老太太赶紧从三字经开始学起,不说学富五车,至少也得读书千卷!

    “阿嚏!”罗春花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到浑身有点冷。

    “花儿啊,你可多穿点,可别凉着了!”注意力时刻在自家心爱娘子身上的某一家之主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关心道。

第八十九章 独自弈,纠结生

    这个年,大黎村的每家每户都过得团团圆圆,喜庆祥和。

    大雪纷飞,寒冷冻人的天气并没有令人不喜,相反,人人怀着一种瑞雪兆丰年的美好愿景,愉快地度过了这个冬天,尤其是以黎家老宅的人为最。

    可惜,他们不知道轻松的好日子已然不多了,某个被他们喜迎回来的小娃娃,已经琢磨了好些天,要教导他们行为礼仪,举止进退。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去得飞快。今年的正月十五日一过,各家各户也都迅速地走入了正轨,该做何事就去做何事。

    大人们春耕的春耕,少年们上学堂的上学堂,小少女们做家务的做家务,分工明确,各干各的事,但这一切,都与才两岁多的幼童安明瑜无关。

    同样,这一切,与身为黎家“恩人”的牧西西和牧南南也毫无干系。

    作为一名过于年幼的幼儿,在长辈们的眼中,随安明瑜怎样吃喝玩乐睡,她只要不病就可以了。

    但对于内里实则早已成年的安明瑜来说,这样的日子堪称折磨。所以她在黎皓月的面前提了一句有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所幸小少年又如了她的意,拿出了他收藏的棋盘和棋子,教她对弈。

    虽说前世下棋是她除读书外,最大的娱乐活动,可谓是极其精通了,但安明瑜并没有破坏小少年的兴致,而是装作不会,让他教了她一遍。

    此后,一遍就“学”会了的安明瑜时常一个人端坐在那里,左手与右手对弈,脑中在布局,如何拿下这个天下。

    棋盘上布满了黑子与白子,若是有人能拿起炎煌大陆的舆图来与之相比的话,将会骇然地发现,那些围住黑子的白子,俨然构成了十四个国与国之间的边界线,就是一副棋子版的简化舆图。

    因为春耕,安明瑜稍稍延后了一下“教导”黎家人的计划。她除了下棋外,有时候也会到田地间观察一下农户们如何在田间种地。在遇到有意与她接触的黎常寿时,还会站在田边与之聊天,问的问题一般都是收成几何,何种农作物产量最大,作为农户最希望朝廷给予的优待是什么等等。

    这令想要知道这个小娃娃的性别,但又不能亲自查看,只能观察她,并与之多接触的黎常寿越与她接触,越发地感到诡异,总有一种朝廷派来官员来体察民情进行提问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可越是捉摸不透,越感到诡异,黎常寿还越想多了解安明瑜,证明王夫子所猜测的有没有错。

    不止是他,王夫子亦然。

    只不过身负教导大黎村少年学业的他,并没有黎常寿那么多时间,有事没事可以在村子里四处闲逛,而且身份使然,他也不可以像黎常寿那样,随时去黎家看看。

    所以,王夫子并不是那么好找机会接近安明瑜,来了解她的。他真要总是上黎家的门,就显得奇怪了,万一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得不偿失。

    结果就是,黎皓月发现,王夫子变了,以往见他,三句不离书本,极为关心他的学业,而现在,是三句不离他家的阿瑜,彻底改关心小阿瑜了。拐弯抹角打探阿瑜的习惯不说,甚至,像是还隐约怀疑到了阿瑜与他之间的关系了!

    警觉性很强的小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安明瑜的真实身份,哪怕是他尊敬的王夫子。

    于是,王夫子发现,他这位妖孽般的学生真是一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任何问题都能让他圆满地回避过去,回答问题是滴水不漏,问到最后,弄得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

    如果不是黎常寿那边时常观察得来的消息,他恐怕真会认为那位小娃娃就是个男娃,就是黎皓月的亲弟弟,再不纠结这件事了。

    安明瑜知道黎常寿和王夫子的纠结,但她并不在意,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二人内心的百般纠葛,也就无从关注与关心。

    要说自从安明瑜下山以来,最高兴的其实就是黎土根、牧西西和牧南南三个人了。

    在三个人发现安明瑜并不在意黎家老宅众人那些粗鲁至极的行为举止后,三个人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心,不仅恢复了曾有的那些不良习惯,甚至还变本加厉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美哉。

    三个人时常在想,早知道下山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没了束手束脚、令人烦恼的礼仪规矩,也没了可怕丑陋的各种毒蛊物,当初就应该早点下山啊!

    悔不当初!

    春耕时分,未外出“走镖”的黎土根自然是帮助黎家下地干活。而牧西西和牧南南除了吃喝玩乐睡,就是一个看看符医书,一个练练武功。

    日子过得如此美好,好到三个人都差点忘记了那个经常躲在屋子里自己下棋玩,好似没了存在感的小娃娃,忘记了她那繁琐优雅的规矩,忘记了她直视人深含压迫感的眼神,忘记了在她举手投足的高贵气质下,深感自卑的那种感觉了。

    如果是皇甫明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好心肠地提醒一下这三个人:愚蠢的人啊,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知道为何二百年过去,本宫都不敢松懈,不敢有一丝不规矩,去挑食吗?

    因为,那都是血与泪的教训啊!

    当年被皇姐整治了一番的她之后是没敢再挑食了,可是,作为一个才七岁的小少女怎可能坚持到底,一点错都不犯呢?

    那是一次皇家出行狩猎,皇姐留守帝京,而随着母皇父后去玩的她得意忘形了,多吃了几块肉,真的是几块啊!

    待她回到帝京紫微城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御膳房端上来的全肉宴,全部是她所爱的。那里面,一根菜都没有,可那味道,她严重怀疑御膳房的御厨们都被皇姐换掉了,做出来的饭菜要多难吃就多难吃,甚至,还有生肉,带着血丝的生肉!

    她都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背着她向皇姐告了状,总之,就因为她一个小小的不当行为,害她吃了一个月难吃的饭菜,不吃完还不行,她边吃边哭,边哭边吐,自那以后,连一丝丝不当的行为都再也不敢了,哪怕二百年也不敢啊!

    所以,你们好大的胆子,在皇姐纠正过言行举止后,竟然还敢恢复原样?没看见皇姐不经意间扫过来的眼神了吗?越是不动声色,越恐怖。

    可怜的小家伙们,珍重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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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介绍:
一代太女,惊艳绝伦,掌权如皇,红颜薄命,憾然离世;一座皇朝,分崩离析,覆灭不存,残留遗民,隐世百年;一家七口,幸福美满,天降横祸,连连遭灾,家破人亡;帝星现,预言始,太女还,隐族出,天地间,风云起,这天下,谁主沉浮?且看复仇之火,星星燎原,重生太女,剑指天下,掀起腥风血雨,成就一代女帝千秋帝王业!一句话简介:重生归来的太女老祖宗怒火压不住,不肖子孙们的牌、位、颤抖吧!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朝女帝史之明焕大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