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章骆破虏回骆家
且不说骆志远赶去市委,回头来谈谈进京已有几日的骆破虏。
骆破虏此番进京,名义上是参加骆老的80大寿,实际上是与骆老和骆家消除这20多年的隔阂和矛盾。
骆破虏进京后却没有见到骆老。不是骆老回避着不见他,而是中央老干局近日安排离岗退下来的十几位中央老领导去南方省某沿海开放城市走访视察,骆老正在其列。
骆老不在京城,骆破虏就没有赶去骆家,而是先去拜见了谢老,随后住进了骆朝阳家里。
这几日,骆破虏与骆朝阳、骆晓霞兄弟相聚,相处甚欢。尽管骆朝阳不断提出,让骆破虏提前跟骆靖宇几个人先见一见,尽量缓和一下关系,为几天后见骆老做个铺垫,但骆破虏考虑到骆老的态度不明朗,就没有同意。
而事实上,在骆老见骆破虏之前,骆靖宇兄妹三人基本上是不会同意跟骆破虏会面的。骆破虏心知肚明,不会自讨没趣。
后日就是骆老的八十大寿。骆老昨日下午结束南方视察乘机返回京城,听说骆破虏来了,就让骆破虏上午过来一趟。
骆朝阳亲自开车送骆破虏回骆家。在骆家古色古香的别墅之外,骆破虏默然站在那里,神色微微有些犹豫不前。
骆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息道:“破虏啊,三叔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呢,我们作为晚辈,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你不要担心什么,三叔早有态度在那里……”
“大哥,我不是放不下什么,而是觉得有些感慨万千。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骆家的子孙……当年,三叔或许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至今也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骆破虏的声音怅然而坚决。
骆朝阳点点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走,我们去见三叔。”
兄弟俩并肩走入了骆家的别墅。
这个时候,知道骆破虏要来,骆靖宇和骆秀娟兄妹也赶了回来,就连在某部任师参谋长的骆老幼子骆成飞,也穿着一身军装默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了骆破虏进门,骆靖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笑了笑起身来。骆秀娟则黑着脸扭头望向了别处,装作没有看到;骆成飞则神色不变地也慢慢起身来,只是即没有过去迎接,也没有开口打招呼,唯骆靖宇马首是瞻。
骆破虏扫了三人一眼,暗暗摇头。20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从小到大就以“正统”和“嫡枝”自居的兄妹三人,还是骄矜傲慢的老样子。
骆朝阳有些担心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骆破虏一眼,生怕骆破虏会跟骆靖宇兄妹三人刚一见面就闹起不愉快,赶紧拉着骆破虏向骆老的书房走去。
目前最关键的还是骆老的态度。只要骆老“回心转意”,骆靖宇他们的态度就无所谓了。
骆破虏的心态很放松。他这一次来京,固然有跟骆老相见解开心结、尽释前嫌的考量,但却没有回归骆家的打算。所以,对骆靖宇三人的态度,他并不是很在乎。
骆老端坐在书房里,骆朝阳在门口示意骆破虏自个进去,自己则退了下去。有些事情,需要骆破虏和骆老单独去面对,他在场反而会不美。
骆破虏心情复杂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毅然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瞬间,骆老沉凝而清朗的目光便投射过来,骆破虏心里一叹,慢慢垂下头去低低道:“三叔!”
骆老静静地凝望着骆破虏,眸光凌厉,却又沉默不语。
骆破虏也就站在那里,垂首不语,不敢正视骆老威严的双眸。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和死寂,滴水可闻。
良久。骆老发出一声轻微而悠长的慨然叹息,起身将身后墙壁上覆盖着的红色绸缎一把掀了下来,上面悬挂着两个包金的大相框,正是骆破虏父亲骆云龙,骆朝阳的父亲骆云虎
的照片。骆家两位烈士身着军装,英姿飒爽,肃然而立,凝望远方,背景则无一例外全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骆老抬头望着两位兄长的遗像,嘴角抽动,眼圈红润。
蓦然,他回头来怒视着骆破虏沉声道:“20多年不回家,你对得起九泉下的你爹和二叔吗?”
骆破虏望着父亲和二叔的遗像,黯然神伤,缓缓跪在了当场,向两位逝去的父辈叩首不起。
……
“你坐下说话。”骆老的神色有些黯淡,今日再见侄子骆破虏,他又无比怀念起自己为国捐躯的两位兄长以及那些倒在敌人枪炮下的战友和革命先烈们,老怀激荡难以自持。
“三叔,我……”骆破虏嘴唇翕张,但他的话说了半截就被骆老打断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是骆家的子孙,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骆家,是你的家,对自己的家怀有怨愤和排斥,这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骆老的声音变得落寞萧索起来,“过去的一页揭过去不提了,你今天回来,就是回来了!”
“我老了,骆家的未来就只能靠你们这些晚辈了。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志远那孩子着实不错。你这一次回去安排安排,就不要留在安北了,带着老婆孩子回京来吧——三叔老了,这是我唯一的期望。”
“三叔,我……我暂时还是想留在安北。”骆破虏闻言吃了一惊,面上挂着恭谨的笑容,轻轻道。
“哦?怕他们母子在家里受委屈?破虏啊,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小事上犯聪明,大事上犯糊涂。”骆老扫了骆破虏一眼,“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志远这孩子想一想!”
骆老的话多少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如果骆破虏还是留在安北,基本上就与京城的骆家脱离了关系,而骆家的资源也就相应地利用不上——目前来看,骆老在世还好些,一旦骆老过世,等骆靖宇接掌骆家,骆破虏一家在骆家就不是被边缘化的问题了,而是可能被彻底抛开。
这是一个现实因素。骆老年老成精,自然有其长远打算。所以骆老才会说,就算是为了儿子骆志远的前途,骆破虏也应该让一步。
只要骆破虏还是骆家不可分割的一员,哪怕是将来受到“排挤”,有骆家这块金字招牌在,也有莫大的益处。
骆破虏神色变幻着。
“怎么,舍不得你在下面的那个副县长职位?”骆老淡淡挥挥手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这个小子的臭脾气还是没有多少改变——你的心不够狠、处事不够圆滑、该下手的时候下不了手,屡屡进退维谷,时时左右两难,你这个样子,不适合从政的。”
“况且,你这个年龄也没有任何优势了,从现在开始起步,太难了。不如退下来,安心过几年舒心的日子,也陪陪我们这些薄暮西山不知何时就要去见马克思的老家伙。”
骆破虏轻叹一声,望着骆老道:“三叔,您说的对,我也知道我不是一块当官的料,所以经过了这一遭之后,我准备辞职不干了。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要辞,就辞了吧,回京来,家里给你夫妻俩安排工作。至于志远,是回京还是留在安北,你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骆老当机立断地沉声道,在这一刻,他仍然是那个说一不二、不容拒绝的骆家掌舵人,昔年率千军万马驰骋疆场一度叱咤政坛的开国老元勋。
骆破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是。
见他同意回京,骆老脸上终于浮现出欣慰温和的笑容来。过去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对骆破虏一家有些亏欠,而趁着他还在世,能弥补的还是要尽量弥补回来。
骆破虏的回归远比他想象中的容易和平静。与骆老再见,他能切身体会到老人那种思念亲人、牵挂后辈的真挚情怀,看得出,老人已经在为身后事做考虑,对于骆破虏一家,他必有一个妥善的安排,否则他无法面对九泉下的两位兄长。
0078章骆家家宴
骆破虏跟在骆老的身后缓缓走出书房,骆靖宇兄妹三人和骆朝阳相继走出客厅,神色较为复杂。
老爷子铁了心要“接纳”骆破虏回归,谁也无法动摇和改变他的决定。
餐厅里,骆老太太正在指挥着几个两个儿媳妇和家里的保姆操持家宴,这同样也是骆老的安排。
骆老沉凝的目光从自己的长子骆靖宇和次子骆成飞身上扫过,最后落定在幼女骆秀娟的脸上。见她犹自一幅“不尴不尬”的神态,骆老嘴角轻挑,淡然挥了挥手道:“今天破虏回家,我们一起吃饭。靖宇,去开两瓶酒!”
“好的,爸。”骆靖宇赶紧应是,去取酒。
费虹这才得空从餐厅那边匆匆走过来,满脸堆笑地望着骆破虏道:“你好,二哥。”
骆破虏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你好。”
他并不认识费虹,当年出走离开骆家之时,骆靖宇还未婚配。骆朝阳赶紧在一旁笑着介绍道:“破虏,这位是靖宇的妻子费虹。”
骆破虏嗯了一声,心头狐疑。
对于自己的到来,骆靖宇兄妹三人没有一点“反应”,骆成飞和骆秀娟时下就站在不远处连个招呼都未打,反倒是骆靖宇的老婆主动跑过来,态度显得极热情。
但接下来费虹的热情“问候”就让骆破虏恍然大悟,想起儿子曾跟自己提起过,为骆靖宇治病的事儿。
“二哥啊,志远这孩子咋不跟你一起回来呢?这孩子有一身好医术,上回给靖宇看病看了半截就走了……”
骆破虏望着费虹,淡淡却很坚决地回答:“弟妹不必着急,我回去就让他赶紧过来给靖宇治病。”
咳咳!
骆靖宇脸色微红,在妻子身后清了清嗓子。费虹侧身让过,骆靖宇这才走上前来,还是主动伸手跟骆破虏握了起来,打了招呼,喊了声“二哥”,算是全了见面之礼。
骆老当面,他作为骆老的长子,不管他心里有多排斥骆破虏,或者对骆破虏有多大的怨气,都必须要带头、要遵照老爷子的指令而行。
既然骆靖宇带了头,骆成飞也就过来跟骆破虏握手寒暄了一句,到了最后,骆秀娟也只好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勉强向骆破虏笑了笑,与他擦肩而过,径自去餐桌旁坐下。
骆老端坐在居中的位置上,见后辈们都坐好,这才举杯凝声道:“好了,今天家宴,我先唠叨两句。你们兄弟四个,姐妹两个,基本上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今天破虏回家,所以今天又是一个团圆宴。”
“一会,从朝阳开始,你们兄弟挨个带一杯酒。在喝酒之前,我有必要重申一点: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
骆老的话说到此处便变得严肃低沉起来,骆靖宇兄妹三人明知老爷子这是对自己的警告,心里尽管微有不服气,但还是凛然受训。
既然老爷子的话撂到了桌面上,谁若是违背,那必将面对骆老雷霆的怒火。
……
京城骆家这边准备家宴的时候,骆志远赶去了市委机关大院。安北市委与安北市政府机关是两套系统,不在一处办公,不过都在一条红旗大道上,市府在红旗东路,而市委则在红旗西路。
骆志远先去了安知儒的办公室,然后由安知儒带着往邓宁临的办公室走去。没有安知儒“带路”,他想要见到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怕是不容易。
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轻纺局的局长张孝语。邓宁临刚与张孝语谈完公事,大抵还是“三毛”厂的那摊子烂事。轻纺局是国有纺织企业的上级主管部门
,市里有些决策还需要通过轻纺局来贯彻落实下去。
张孝语个头不高,耳大面方,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未闻其声先见其笑,兼之此人处事圆滑,外号人称“豆腐鱼”,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安北市的县处级干部里也算是一颗奇葩。
“安秘书长,你好你好!”张孝语脸上的笑容浓烈,热情地与安知儒握手寒暄,但眯缝着的小眼睛却是不住地打量着站在安知儒身边的骆志远。
“安秘书长,什么时候有空,去我们局里检查指导工作,也给我们局里同志一个跟上级领导学习的机会嘛。”
“张局长真是太客气了。”安知儒笑了笑,“有时间一定去!”
“这位是?”张孝语哈哈笑着,松开了安知儒的手,正儿八经地望着骆志远。
“您好,张局长,我叫骆志远,在安北日报社工作,您叫我小骆就行了。”骆志远主动跟张孝语打招呼。
张孝语眸光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他跟骆志远握了握手,这才告别离去。
走到楼梯口处,张孝语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正好见安知儒与骆志远一前一后进了邓宁临的办公室。
……
邓宁临双手叉腰在办公室里慢慢活动着身子,扭头见安知儒带着骆志远进门,不由展颜笑道:“小骆啊,我可等你很久了!你说说我这腰到底是咋回事,这两天又开始不舒服,总感觉腰酸无力!”
骆志远笑着大步上前,“邓书记,您——”
骆志远左右四顾,见办公室里有一个长条真皮沙发,就笑着指了指沙发,“邓书记,您躺下去,让我看看。”
邓宁临也没有客气,直接脱掉外衣,穿着衬衣躺在了沙发上,背朝上。骆志远探手捏了捏他的腰间,邓宁临发出嘶嘶的呻吟声。
“怎么样?志远,是旧疾复发还是……”安知儒在一旁轻轻问道。
骆志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沿着邓宁临的腰身捏了一遍,力度逐渐加大,而随之邓的呻吟声也变得更大。
良久,骆志远才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安叔叔,邓书记不是什么旧疾复发,而是单纯的腰肌劳损,我想,肯定是因为最近工作劳累过度的缘故——邓书记,现在我是医生,我必须要提醒您两句,如果你再不注意休息,不要说是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邓书记是太累了,工作头绪太多……”安知儒叹息着,“志远,赶紧给邓书记针针灸缓解一下吧。”
骆志远点点头,“邓书记,您先别动,我取针!”
邓宁临伏在沙发上哈哈笑了起来:“单冲你这身医术,我就想把你小子留在身边工作,这就相当于请了一个免费的保健医生啊!知儒,你说是不是这样?”
安知儒陪笑着,“是啊,邓书记——志远啊,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在邓书记身边工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这是邓书记对你的信任!”
骆志远微笑不语。这个问题他已经跟邓宁临解释过,不必再谈。他取出金针,开始下针。
与以往不同,这次施针,邓宁临明显感觉到下针部位刺痛难耐。邓宁临皱着眉头道:“小骆,这回似乎有点痛啊!”
骆志远笑笑,“马上就不会痛了,邓书记。我先给你刺激一下穴位周边的肌肉神经。”
正说话间,邓宁临办公室的门被嘟嘟敲响。
安知儒犹豫了一下,俯身望着邓宁临。
邓宁临沉着脸挥挥手。
安知儒这才起身大声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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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6章家长意志
“爸,妈,你们想多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的。”骆志远笑了笑,“至于唐晓岚,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当然,我和她还是普通朋友。”
骆破虏勃然大怒,怒极之下,竟然爆了粗口,“你懂个屁!我比你更了解她!郑平善是怎么被冤枉的,就是她在背后作祟!这些年,她跟侯森临、陈平这些人纠缠不清,省纪委竟然没有把她搞进去,我就觉得很奇怪!”
“爸,她是郑书记的女儿,前面之所以诬陷郑书记,原因很复杂,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受了侯森临的逼迫。郑书记真正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他查案查到了侯森临的头上,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骆志远淡然说着,“至于她跟侯森临的关系都是谣传,如果她真是侯森临的情妇、与侯森临之间有各种利益纠葛,省纪委专案组不可能放过她——而事实上,侯森临案发的重要证据就是唐晓岚提供给省纪委的,而她跟省纪委的邓书记接上头,也是我安排的,所以,我对这一切非常清楚。”
“而且,您不知道的是,侯森临曾经要向她下死手……”骆志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骆破虏生硬地打断,“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可能接受这个女人进我们骆家的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骆破虏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骆志远脸色一变,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不是为父母不接受唐晓岚而无奈——他和唐晓岚也远没有到达产生感情难分难舍直接谈婚论嫁的程度,他是从骆破虏强硬粗暴惮度联系到了当年骆老惮度,当时的情景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想必与此刻异常相似——父亲骆破虏的话,几乎是骆老当年话的翻版!
他摇了摇头道,“爸,我再次说一遍,我和唐晓岚只是普通朋友,反正现在还是这样。您其实不必过于担心。我现在突然觉得,当年三爷爷也是这样反对您和我妈的婚事吧?人同此心,您好好想想吧。”
说完,骆志远就扭头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骆破虏脸色骤变,他嘴角哆嗦着,浑身感觉无力空虚。
他不是因为儿子的“不听套”,而是骆志远的一句话让他陡然间醒悟过来:三叔骆老当年强横的家长意志,今日在他身上重演……既然如此,他还能说什么呢?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念及此,他内心深处对骆老最后仅存的一丝怨恨,都瞬间烟消云散了。同时滋生的,却是些许惭愧。
……
经此一事,骆破虏再也没有提过唐晓岚。而穆青也就此不提,显然父母是达成了某种一致。不过,第二天下午,骆破虏从成县下班回家,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晚饭的时候,他突然提出下周要回京一趟。
骆志远心头一动,立即猜出父亲要去京城做什么。
看来,父亲还是想通了,彻底打开了心结。但是……重归骆家……骆志远心念电闪,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饭碗轻轻道,“爸,三爷爷同意您回去,这没有问题。我只是想问您一声,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骆破虏本不想当着骆志远的面说这茬,但儿子当面提起,他也不好不回答。
他叹息了一声,“我先回去看看,至于以后,还是以后再说吧。”
骆破虏最担心的就是回归骆家之后,妻、子会受到骆家人的排斥而受到委屈。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肯远离骆家。
“爸,上次我进京采访虞老,去过骆家一趟。”骆志远决定把自己惮度表达出来,“骆家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但我想,我们一家如果强行挤进骆家的门槛,人家未必会欢迎。”
骆破虏眉梢猛然一挑,他沉声道:“除了你三爷爷、三之外,骆家的人你都见过谁了?”
骆志远明白父亲询问的不是宽泛意义上的骆家,而是狭隘意义上的骆家,就是骆靖宇这一枝。他笑了笑道,“见过靖宇三叔,还有……那一位我大概是应该叫她小姑吧,不过前前后后也没说两句话……”
想起当日骆秀娟当面的羞辱,骆志远眉宇间掠过一丝愤怒,但掩饰得很好,没有让父母看出来。
可骆秀娟是什么人,骆破虏远比他更清楚。虽然骆志远没有明说,可骆破虏却心知肚明,恐怕儿子这一趟去京城骆家,从骆秀娟或者骆靖宇那里吃了不少屈。
骆破虏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妻子母亲感慨道,“三叔和三婶那边,终归是长辈,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们。朝阳和晓霞挺好相处,就是骆靖宇骆秀娟兄妹三人不太好相与——算了吧,不提这些了,我回去走一遭,看看情况再说吧!”
说来也巧,夫妻俩正谈话间,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骆志远走过去接起道:“哪位?”
“是志远吧,我是你大伯。”电话听筒里传来骆朝阳那熟悉的男中音,骆志远赶紧应了一声,“大伯,您找我还是找我爸?”
“呵呵,我找破虏。破虏在吗?”
“在呢——爸,京城大伯找你。”骆志远向骆破虏招了招手。
能让骆志远称之为大伯的,只有骆朝阳一人。骆破虏跟骆朝阳几乎同龄,只是骆朝阳生日大一些罢了。
骆破虏大步走过来,从骆志远手里接过了电话,“大哥,是我,破虏。”
这一段时间,骆破虏显然已经与骆朝阳恢复了电话联系,从他平静自然的称呼就能看出来。
“破虏,我有个事儿必须要提醒一下你。三叔的80大寿快要到了,你今年能不能回来一趟?我刚从三叔那里回来,我看老爷子惮度,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希望你能回来的。”骆朝阳轻轻道。他并不知骆破虏业已决定回京一趟,所以还是一副商量的口气。
骆破虏沉默了下去。
骆朝阳以为他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就耐着性子劝道,“破虏啊,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三叔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该想开一点了。”
“我回去。”骆破虏毅然道,“大哥,我下周准时回去,你先别跟三叔说这事儿。”
骆朝阳闻声大喜,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好,我在京等着你,等你回来,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次酒!对了,你来的时候,把弟妹和志远也一起带过来吧。”
骆破虏摇摇头,“不,我自己回去!”
0079章骆破虏的决定(上)
邓宁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姿容妩媚挽着发髻的女干部走了进来,这女人大概30出头的年纪,正是花信年华,身材修长凹凸有致,浑身上下透射着说不尽的风情。
像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掐一把满是汁啊。骆志远扫了她一眼,心头就莫名生出些许如是的感觉。
“安秘书长也在啊……”女子似是没有想到安知儒就在邓宁临这里,同时还有一个年轻的陌生人。至于邓宁临则伏在沙发上,腰身上插着几根金光闪闪的针,显然是在针灸。
安知儒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小聂?找邓书记?”
骆志远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嘛,她跑市委书记办公室来,不找邓书记还能找你安秘书长?
他却不知,安知儒这话是暗有所指的。别看安知儒为人谦和,说话温和有礼,但实际上你如果仔细揣摩,他的话里话外满是机锋。
女子姓聂名玉莲,是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不过,她虽然是副职,但因为研究室主任去省委党校学习,暂时来说,由她主持研究室的工作。
政策研究室是市委的职能部门,县处级单位,一般而言,由党群市委副书记统管,并不直接与市委书记“打交道”。聂玉莲越过市委副书记直接找市委书记汇报工作,这本身就是一种“越位”。
所以,安知儒这话其实是略有嘲讽和警告的,可聂玉莲显然故作不懂。
她这么做自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可能因为安知儒的一句话就缩回头去。
聂玉莲赶紧笑道,“是啊,我来问问邓书记,我昨天送来的文件,领导审完没有。”
这个时候,邓宁临淡淡笑了笑,“小聂,文件在我的桌上,我看就这样吧,抓紧去付印,争取明天就发下去,让各区县委狠抓贯彻落实。”
聂玉莲没有去取文件,反而款款走过来,一脸关心地媚声道:“邓书记,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啊?我就说了,领导平时工作太累,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骆志远直起身来,默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根据直觉,他觉得这女人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烟视媚行又有几分姿色,难怪总喜欢往主要领导身边跑。只是不知道邓宁临能不能扛得住这种美色的勾引。
邓宁临挥挥手,“没事,你去忙吧。”
聂玉莲嗯了一声,回头扭腰摆臀去取了文件,刚要往外走,又回头笑着声音轻柔微有发嗲:“邓书记,我帮领导去食堂把饭打回来吧?”
邓宁临来安北市上任之后,恪守原则自律甚严,从不接受宴请,除非必要,也不参加公款接待场合。而他的家又在省城,在安北工作,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市委机关的食堂里解决。
聂玉莲这番额外的关心和有意无意的献媚,不仅骆志远听了暗笑,安知儒也暗暗皱眉。
市委书记的起居工作,自然有市委办的人来负责,无论怎样,也轮不到你一个研究室的女干部来插手。只是安知儒常年在机关里工作,深知眉眼高低,见此情状,虽有不满,却不会表现在脸上。
邓宁临蓦然沉声道:“好了,你不用管了。”
对邓宁临的不虞聂玉莲充耳不闻,犹自媚笑着轻盈离开,临走时还替邓宁临关紧了门。
办公室内的空气中犹自还残留着聂玉莲身上浓烈的香水气息,但气氛明显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而变得略有尴尬沉闷。
咳咳!
邓宁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小骆,还需要多久才能完事?”
骆志远笑笑,“略等片刻,再有十分钟就可以起针了。”
邓宁临哦了一声,扭头望着安知儒吩咐着:“知儒啊,中午了,你去食堂点几个菜,预留个位置,小骆来替我针灸,我怎么说也得管顿便饭吧。”
安知儒笑着点头应是,起身离开。
安知儒走了之后,骆志远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从自己包里取出那份方案来,趁机递给了邓宁临轻轻道:“邓书记,我有个事情想要跟您汇报一下。”
邓宁临没有接材料,而是眉梢一挑,望着骆志远沉声道:“什么事?”
邓宁临显然有所误会,把骆志远此举当成了他受别人的请托来找自己“走后门”,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高级干部,处在安北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又格外敏感,尽管他对骆志远比较欣赏,但如果骆志远试图利用这种关系来办私事,他也绝不会通融。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邓书记,在三毛厂处理和职工安置的事情上,我有些看法和思路,都写在了这个方案上,还请领导审阅。”
骆志远说到这里,就把方案放在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邓宁临沉着脸扫了一眼,没有吭声。
邓宁临的不快情绪溢于言表,不过,骆志远没有慌乱不安。他相信,只要邓宁临肯把自己的方案看完,他就会动心的。
能把“一毛”、“三毛”这两个资不抵债的国有纺织企业盘活部分存量资产,不至于让国资血本无归,同时又能陆续安置大多数职工,对于邓宁临来说,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还是一笔足量的政绩。
事实上,他也有类似的思路。但民营企业不肯接这样的烂摊子,让国有企业出马吧——一旦重组失败,就会面临更大的国资亏损,作为市委书记,他更是要承担领导责任。
在这样的背景下,最起码,让骆志远放手试一试,对市里没有任何损失。计划行不通,市里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但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政府、企业和职工实现三赢,皆大欢喜了。
……
给邓宁临针灸完毕,骆志远没有留下吃饭,而是径自离去。邓书记客气两声,他不能真留下吃饭。邓宁临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焉能专门拿出时间来陪他吃饭。
一连几天,邓宁临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唐晓岚等得心焦不安,每天都要打电话来向骆志远询问究竟。
骆志远安慰唐晓岚安心等待,让她抓紧展开计划和方案的第一步。
其实唐晓岚已经拿到了市建行的贷款,正以注册资金300万,向市工商局注册了安北康桥实业有限责任公司,拟定公司章程,办理有关手续。按照事先两人的约定,骆志远占公司的40%股份,唐晓岚占40%的股份,而光明商贸公司则以法人企业入股占20%的股份,法人代表是唐晓岚。
这实际上还是唐晓岚一个人占了六成股权。只不过出于公司长远发展的需要,增设了一个法人企业股东,便于将来导入更大范畴内的资本战略运作。
11月13日,骆破虏从京城返回。下午,骆志远正在报社写稿,母亲穆青打过电话来,让他早一点回家,晚上一家人好吃顿团圆饭。
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三口团座在一起,穆青刚要提议干一杯,却听骆破虏声音有严肃地轻轻道:“青儿,志远,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
0080章骆破虏的决定(下)
穆青其实早就心里有数,闻言轻轻叹息,“破虏,你说吧,我们娘俩听着呢,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骆志远心中一跳,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辞职离开安北,全家回京。青儿,志远,我毕竟是骆家的人,20多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骆破虏咬了咬牙,微微有些怅然和感慨。
骆志远嘴角一抽,父亲要辞职回京,他早就心有所料。但当面听父亲说出口来,他还是感到了一丝遗憾。
他本想从旁辅助父亲,让父亲的仕途之路能走得更高更远。他有这个信心,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但父亲的性格确实并不适合官场,而没有年龄优势又局限了将来的发展,这是事实。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定,为人子者,只能尊重父亲的选择。毕竟,对于骆志远来说,什么都是虚的,父母健在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骆破虏静静地望着妻子。
穆青微微笑着:“破虏,我们是一家人,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娘俩都支持你。反正我在安北也没什么亲人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到哪我便跟到哪,只是我们一家突然搬过去,京城那边……会不会……”
穆青难免还是流露出一丝担忧之意。
京城的骆家虽然是豪门大户,但如果搬迁回京不受人待见,那其实还不如留在安北来得惬意自在。
“三叔早就给我们留了一套房子,我们全家搬过去不会有任何问题。”骆破虏向妻子投过让之安心的一瞥,“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三叔是一番好意,这样的安排,对于——”
骆破虏扫了若有所思的骆志远一眼,咽下了后面的话,主动岔开话题去,“志远,你有什么看法?”
骆志远慨叹一声,静静地望着父亲,“爸,您真的想好了吗?”
骆破虏也望着自己的儿子,毅然坚决道:“没错,我考虑清楚了。”
“好吧,爸,我尊重您的选择。无论如何,那是您的家,是您20多年一直都没有割舍开来的最后归宿。既然您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我支持您!”
“但是,我不想进京,我想留在安北。爸,妈,我也是成年人了,我也有我个人的人生目标和生活选择。我只有一句话,爸,不管将来如何,希望您不要让妈受委屈。”
“我这么多年坚持与骆家不通往来,担心的就是让你们娘俩受委屈。可现在不会了,我们并不是仰人鼻息、在人家的锅里讨生活——有你三爷爷在,谁也不敢对你妈不敬。”骆破虏望着自己的妻子,毅然挥了挥手。
穆青轻轻一笑,“倒也不存在这个问题。我们就是搬过去,也是各过各的日子,合得来就多来往,合不来就少来往,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志远,你真的决定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不去。”骆志远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和态度都非常坚决。
骆破虏苦笑一声,“青儿,果然让三叔说中了。老爷子就跟我明确说了,说志远这孩子很有主见,让我不要太过干涉他。”
“也罢,反正你也成人了,志远,我相信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我明天就向市里打辞职报告,青儿,你也跟教育局说一声,咱们准备一下,争取回京去过春节。朝阳和晓霞已经在京里帮我们拾掇房子。”
穆青欲言又止。
让儿子骆志远一个人留在安北,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着实放心不下的。
实际上,她并不完全理解,丈夫为什么突然选择要搬迁回京居住,同时还肯答应让儿子独自一人留下。只是她向来相信和尊重丈夫,当着儿子的面,她不会多说半句话,不会破坏骆破虏在儿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
“破虏,你不该答应让志远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他。”
“青儿,志远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是成年人,我们当父母的,也该撒手让他自己闯一闯了。我感觉……志远成熟起来了!”
“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孩子。”
“志远两次进京,我都没有想到,三叔对他的评价这么高。三叔很少夸赞后辈,能让三叔高看一眼的,也就是我们家志远了。青儿,我们的儿子很优秀哟!”
“既然老爷子这么喜欢志远,你何不……”穆青欲言又止。
骆破虏笑了起来,“青儿,眼光放长远一些,最近我也在观察志远,既然他有自己的道路,只要他不走邪路,那么我们就不要太过干涉他,让他自己走!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创造条件……”
骆志远睡了一觉起来上厕所,路过父母卧房的时候,听到了父母的一段小声谈话。他默然站在门口聆听了良久,只待父母的谈话声慢慢平息进行睡眠状态,他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却是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
他爬起来点上一根烟,去了阳台,凝视着窗外那浩瀚无垠的绚烂星空,想起前世今生,一时间亦是感慨万千。
至此,他及父母的宿命怪圈已经被打破,人生轨迹得到根本逆转。越过了这一道沟壑,展现在他面前的将会是全新的未来。他对未来充满着自信和渴望。
于未来而言,骆家堪可作为借力的背景,但他心里非常清楚,真正安身立命的还是自己的力量,一切外力都是辅助,个人的自强不息和勇攀高峰才是支撑前进的永续动力。
这一生从头来看,他竭力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希望将未来交付给任何人,不愿意受制于任何事,包括骆家。还是那句话,骆家只是父亲的骆家,那绝不是他骆志远的骆家。
他的道路,在自己脚下。
也不知道站立了多久,当他飘渺而激荡的思绪从无边无际的苍穹中收回之时,破晓的晨光业已展现,而早起劳作或者锻炼的人们,渐渐出现在蒙蒙亮的视野之中。
他走出阳台,去卫生间里洗漱。后又去厨房代替母亲做起了早餐,等穆青起床发现儿子竟然已经将一家人的早餐准备好,欣慰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此一刻,她才蓦然明白,儿子真的长大了。他不仅足以自立,其实亦可支撑承担起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来。
0081章装腔作势
第二天上午。
骆破虏返回成县,直接向县委书记和县长提出了自己要辞职的请求,理由是身体状况不佳和家里老人需要照顾。
县里大为震动。别看骆破虏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但在官场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领导干部主动辞职不干的事情——除非是犯了案、出了事。
但很显然,骆破虏刚刚经历过郑平善案和侯森临案的风波,事实证明他清清白白、全身而退。如今请辞,县里很多干部都认为是骆破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灰意冷对仕途失去了希望所致。
骆破虏不管别人怎么想。
县委书记和县长再三挽留,但骆破虏主意已定。见他执意如此,县委便同意骆破虏向市委市政府提交辞职申请。
下辖县的副县长要辞职,市里也引起了一些惊讶之声。而这事儿必须要市委批准、市委书记签字同意,因此当骆破虏的辞职申请摆在邓宁临面前的时候,邓宁临亦有几分愕然。
但邓宁临没有立即签字同意,而是要提交市委常委会研究。副县干部“无故”辞职,还是要走一些组织程序的。
消息不胫而走。
就连唐晓岚都听说,然后马上一个电话打给了骆志远,询问究竟。她有些不太理解,纵然骆破虏能力不强,但在副县长的位置上,只要不犯错误,最起码能保留级别待遇到退休,何必请辞?
她下意识地认为骆家出了什么事,否则哪有放着官不做的?
骆志远简单跟唐晓岚解释了两句。这两天,向他提出同样疑惑的也不止是唐晓岚,由此,他无奈地发现,父亲的主动请辞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自己——报社很多人对他的态度又开始转变,比如宋建军吧,那一幅部门领导的架子又端了起来,冲着他指手画脚。
这就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了。副县长虽然官不大,但在安北市,也算是一号人物,最起码有相当程度的利用价值。可如今骆破虏连副县长都不是了,骆志远这个儿子的“档次”自然也就随之下浮一大截。
骆志远心情平和,没有将这些来自于身边的“纷纷扰扰”放在心上,不受干扰。
好在唐晓岚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心眼女人,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正在努力推进的合作。只是唐晓岚这边的公司注册和资金到位基本就绪了,可邓宁临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不能不让唐晓岚心急如焚。
……
11月17日下午,市轻纺局的副局长宋念波突然主动找上了唐晓岚,让唐晓岚去局里谈一谈。因这人一度纠缠自己,唐晓岚本不想搭理他,但转念一想,纺织企业正是轻纺局的下属企业,宋念波主动登门,应该是有转机了。
事实上,她猜的没有错。邓宁临早就看完了骆志远送去的方案,对这样的资本运作思路和资产重组计划颇感兴趣。只是以他的身份而言,他绝不会亲自出面,这不合适。
因此,邓宁临在市委常委会上提了提这个事儿,跟市长孙建国通了通气,就把“豆腐鱼”找来,将这事儿安排给了轻纺局。
由轻纺局出面联系、协调、沟通、主管,能成当然最好,不成也不过是一次国资重组上的探索。
因为方案上主动提出合作的是“康桥实业公司”,而这家企业的法人代表是唐晓岚,宋念波当然要找唐晓岚。
唐晓岚当即赶往轻纺局,在轻纺局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宋念波——这个她多少有些讨厌的有些油头粉面的男人。
宋念波32岁,这个年龄的副处级可以说正当年,还有往上走的空间。此人结过一次婚,但不久后就离婚了,一直不曾再婚。去年他在某次宴会上结识了唐晓岚,便明里暗里地向唐晓岚示爱。
宋念波家境还不错,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也是机关干部。一向以公子哥自居、自诩风流倜傥的他,本来觉得唐晓岚会手到擒来,结果却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尽管宋念波不死心,但后来他听说唐晓岚与侯森临关系暧昧,也就不敢再追了。
此番侯森临早已锒铛入狱,再次见到貌美如花的唐晓岚,一直不曾死心的宋念波当然又开始蠢蠢欲动。在他看来,这一次也算是上天创造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借“谈合作”的当口把唐晓岚据为己有。
“宋局长,你好。”唐晓岚按捺下内心深处的厌恶情绪,微笑着走进宋念波的办公室。
宋念波哈哈笑着走过来,伸手与唐晓岚握手,“晓岚,真是好久不见了,来,快坐下,喝茶还是喝咖啡?”
宋念波热切贪婪的目光从唐晓岚高耸的胸脯上划过,眸光中闪烁着一丝垂涎。唐晓岚暗暗皱了皱眉,从宋念波紧握着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来,也不客气,主动坐在了沙发上。
宋念波站在那里,一把从办公桌上抓起电话,似是打给了轻纺局办公室,“小李?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个贵客,你过来给客人冲杯咖啡!”
其实宋念波本可以自己倒水,但他就是喜欢摆谱,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只要有外人来,他一定会把局办公室的普通科员叫一个过来装腔作势,以显示自己领导干部的身份地位。
也亏着他只是一个副局长,要是真当上局长,还不知道会变本加厉到什么程度。轻纺局的人都熟悉他这种风格,背后没少腹诽诟病。
唐晓岚最厌恶的就是宋念波的这种“作势”,在她看来,这种装逼完全就是傻逼。
“晓岚啊……”宋念波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在了唐晓岚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唐晓岚淡淡笑道:“不知道宋局今天找我来……”
宋念波紧盯着唐晓岚几乎是绝美无暇的容颜,心里更加火热。他定了定神意味深长地道:“听说你提出要参与一毛和三毛厂的资产重组,市里领导有过交代,这事儿由我们局全权处理——而我呢,则具体分管这项工作。”
“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这里绝对是一路绿灯。”宋念波拍着胸脯打包票,唐晓岚只得跟他客气了一句:“那就谢谢宋局长关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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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2章请客
宋念波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唐晓岚谈着重组的事儿,一晃个把小时过去了,其实也没有触及到实质性的问题。
但为了实现计划,唐晓岚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敷衍着。
宋念波抬腕看了看表,殷切地笑道:“晓岚,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谈!”
唐晓岚柳眉儿一挑,淡淡笑了笑:“怎么能让宋局请客吃饭呢,应该是我们请!”
唐晓岚有意无意地强调着“我们”。
“你们?”宋念波有些诧异。
“当然是我们了——我和我的合作伙伴,康桥实业公司是股份合作公司,公司还有两个股东。我看这样吧,宋局,我们今晚就请轻纺局的领导们一起吃个饭,算是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唐晓岚怎么肯单独跟宋念波吃饭,就索性借着宋念波的话茬提出了要请轻纺局的官员吃饭。
这也是人情之常。康桥实业要对两个毛纺厂进行资产重组,宴请作为主管部门的轻纺局领导,也能说得过去。
宋念波本想趁机与唐晓岚加深一下感情,同时也暗示暗示唐晓岚,如果要想办成事,就必须要乖乖听话——否则,他的大手一挥,就能把这事儿搅黄了。
见唐晓岚要“一锅炖”,宋念波正要推拒,突然又觉得不妨姑且先答应下来,反正到时候以“其他局领导有事来不了”为由,也就遮挡过去了——如此一来,还是可以达到与唐晓岚独处的目的。
想到这里,宋念波微微笑着回了一句:“也行,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跟其他领导说一声,看看大家有没有时间。”
唐晓岚就起身来点点头,“那就麻烦宋局了。对了,烦劳宋局一定转达我们的诚挚邀请,务必请张局长赏个脸捧捧场。”
唐晓岚说的是轻纺局的局长,人称“豆腐鱼”的张孝语。她心里明镜儿似地,尽管这事儿是宋念波牵头分管,但真正有决策权和能拍板的还是张孝语这个局长。
宋念波心里冷笑,嘴上却答应了下来,“好,我尽量帮你请到张局长到场。不过你也放心就是,这个项目由我牵头,在一些问题上,张局长也不会管得太细,能做主的我也就做主了。”
唐晓岚轻轻一笑置之,对宋念波的“暗示”她装作没有听明白。
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就不相信宋念波能做得了主,不要说宋念波了,就算是张孝语也只是一个“中介”,最终起决定主导力量的还是市委书记邓宁临。
跟宋念波定好宴请的时间和地点,唐晓岚离开轻纺局。尽管宋念波一路相送,但因为唐晓岚脚步匆匆、步履极快,他送了几步,也就感觉无趣,无奈地中途作罢。
回到公司,唐晓岚兴冲冲地给骆志远打了传呼。因为联系不方便,她提出要给骆志远配一个大哥大,但骆志远没有同意,说是太招摇,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手拿大哥大出出进进,肯定引起外人的说三道四。
骆志远几分钟后就把电话回了过来。
唐晓岚一把抓起电话来,急切道:“志远,轻纺局的人找上我,跟我谈资产重组的事儿,这显然是邓书记那边有动静了……”
骆志远嗯了一声,“我知道这事了。晓岚姐,我早就跟你说过,市里会对我们的资产重组方案感兴趣的。”
邓宁临当然不可能给骆志远“答复”什么,但安知儒在那里,什么消息都会很快传递出来。就在唐晓岚去轻纺局之前,安知儒就专门打电话跟骆志远长谈了一次,再三嘱咐他办事要牢靠,不能弄出花样来,给邓书记添麻烦。
“只要市里支持,这事儿就问题不大了。对了,志远,今晚我和轻纺局的人约定,请他们吃饭,你务必要过来参加。”
“晓岚姐,你出面就行了,我不用参加了吧?”骆志远笑着,旋即又开了一句玩笑:“有我们的大美女、赫赫有名的唐总亲自出马,还能搞不定轻纺局那几个人?”
骆志远本是随口开句玩笑,但听到唐晓岚耳朵里却是分明有些刺耳,她笑容一敛沉声冷冷道:“你到底啥意思啊?”
骆志远暗暗苦笑,赶紧陪着不是,“得,我错了,我该罚,任凭晓岚姐处置——您说吧,是打屁股还是掌嘴,悉听尊便。”
唐晓岚也不是真生气,而是有些下意识地敏感,听骆志远“认错”也就趁势下台,嗔道:“少给我嬉皮笑脸,你该罚!就罚你今晚放开肚子喝酒,不把轻纺局的人放挺灌醉,不能算完!”
“你可是公司的股东,我的合作伙伴,你如果不出席,我一个人唱不了这独角戏!”唐晓岚又追加了一句,认真强调道。
其实要不是因为宋念波,唐晓岚也未必非要骆志远抛头露面——无论是谈生意还是与政府部门打交道,她都驾轻就熟经验丰富,骆志远出面不出面,无关紧要。但正因为对方是宋念波,她就不得不拖上骆志远“当电灯泡”。
骆志远哦了一声,“好吧,我就去帮你敲敲边鼓。你请的是?”
“我说是请他们轻纺局的领导班子,但我估计,张孝语可能不会参加,顶多来几个副局长吧。”唐晓岚见骆志远同意出席,心里就莫名地放松下来。
“是这样啊……副局长说了不算,还是找找张孝语——晓岚姐,我想办法跟张孝语联系一下,尽量让他也到场。”骆志远的话让唐晓岚迟疑了一下,“你?你认识张孝语吗?”
骆志远笑了,“见过一面——我尽量邀请,他能来就来,不来其实也无所谓。”
……
福满楼。
福满楼是安北市市区内一家很有特色的酒楼,以本地土菜为主,在这个时代,属于高消费的餐饮场所之一。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唐晓岚提前十分钟赶了过去,点好了菜、定好了房间,然后就等候在酒楼门口迎客。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驶过来,宋念波满脸堆笑地下了车,大步走了过来。见只有宋念波一人,唐晓岚柳眉一皱,讶然道:“宋局,怎么就你自己?”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跟其他领导说了,但不巧的是,大家今晚都有事——至于张局长,他家里有事,特意让我向你转达歉意。”宋念波伸手意欲跟唐晓岚握手,但唐晓岚却哦了一声,装作没有看到,侧身让客,“那真是太遗憾了,宋局,请进!”
宋念波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又慢慢缩了回去。他有些羞恼,但很快就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心里冷笑着:臭娘们,老子要不把你搞上床,就不叫宋念波!
0083章阿猫阿狗
唐晓岚带着宋念波进了福满楼的包间,刚坐下,骆志远就到了。
骆志远匆忙推门走进来,唐晓岚赶紧起身笑着介绍道:“志远,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轻纺局的宋局长——宋局,这位就是我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公司的股东,骆志远。”
宋念波没有料到唐晓岚真搞来了一个“电灯泡”,心里尽管不爽,但还是忍了下去。他抬头扫了骆志远一眼,觉得眼前这青年似曾相识,打量一番,猛然记起这正是成县骆破虏的独生子骆志远。宋念波曾经是成县县委办的副主任,骆志远考上大学时,骆破虏夫妻宴请同事致贺,宋念波也有出席,仔细辨认,就认出了骆志远。
唐晓岚这小娘们怎么跟骆破虏的儿子搞到了一起?难道……宋念波当即就沉下脸去,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他没有跟骆志远握手,而是居高临下地望着骆志远淡淡道:“晓岚,我还以为你的合作伙伴是市里哪一位大企业家,原来是成县老骆的儿子!你不是日报社的记者嘛,怎么——你爸爸要辞职,你也要改行经商了?”
宋念波的声音微含嘲讽,也带有轻蔑。
唐晓岚见他对骆志远态度不善,心里很不高兴,如果不是为了重组的计划,她当场就会让宋念波难堪起来。她这几年混迹于商海官场之中,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形形色色的事儿也经得多了,区区一个宋念波,她还真不放在眼里。给他脸面,他就是一个副局长;不给他脸面,他又算什么呢?
骆志远向唐晓岚投过暗示的一瞥,示意她稍安勿躁。
骆志远笑了笑,“宋局,我爸辞职是因为身体原因,人嘛,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能继续占着位子,要让出来给能干事的人。至于我,呵呵,谈不上改行,但我的确是康桥公司的股东,这可不假。”
“宋局,请坐。”骆志远落落大方地挥了挥手。
宋念波眉头紧蹙,满腹的好心情和一肚子的色心思都因为骆志远的出现而化为泡影。
三人坐下,骆志远和唐晓岚一幅主人的架势,一唱一和,开始跟宋念波周旋。宋念波见两人眉眼间满是默契,甚至还有一丝“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越来越恼火。
“宋局,这是我们的详细方案,该怎么进行资产重组——计划、步骤和相应的措施,材料上都有,希望宋局能抽空审阅一下,帮我们协调一下,也好早一点进入到实质性的运作阶段。”骆志远将唐晓岚事先准备好的材料递了过去。
宋念波见唐晓岚将材料先给了骆志远,然后再由骆志远递给自己,明显是以骆志远为主,心里就更烦躁,闻言也没有接材料,只是淡淡道:“从目前来看,这只是一个思路,这个思路可行不可行,还需要我们局里进行专题研究,同时也得组织专家进行论证。”
“这么大的资产重组项目,可不是说说就能行的。”
唐晓岚柳眉一挑,心道你上午都给我做出了承诺,现在又端什么架子、摆什么官威、打什么官腔——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宋念波道:“宋局,无论如何,起码先协调我们跟三毛厂的人见一见,先谈一谈合作再说吧。”
宋念波矜持地一笑,“晓岚,不要这么着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这种事情急也急不得,慢慢来。”
唐晓岚脸色一变,却蓦然发觉自己在桌下的腿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拍了拍,感觉这只手拍过之后犹自停留在自己的大腿部位处,带给她异样的酥麻感,脸色微红,不得不将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骆志远朗声一笑:“以后还是得请宋局多多关照啊!”
说着,他扫了一眼,见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就举杯邀饮道:“非常感谢宋局今天的赏光,我代表康桥实业公司敬宋局一杯!”
宋念波扫了唐晓岚一眼,见唐晓岚臻首轻侧,半对着骆志远,从宋念波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唐晓岚美艳如花,眸光如水,只不过这如水的眸光几乎全部放在骆志远的身上。
宋念波心里嫉妒如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淡淡摆了摆手,“我不喝酒,你随意吧。”
骆志远哦了一声,也没有太介意,径自举杯饮了一口,“那么,宋局也就随意吧。”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宋念波霍然站起身来,凝视着唐晓岚,目光里蕴藏着毫不掩饰的火热,“晓岚,以后有事去我办公室谈吧。”
被宋念波一口一个“晓岚”叫着,唐晓岚心里厌恶,嘴上却说不出别的来,只是她下意识地瞥了骆志远一眼,见骆志远神色平静并无异样,这才心头一松,盈盈起身来皱眉道:“宋局,来都来了,怎么说也吃点东西再走吧?”
“是啊,宋局,给个面子,你看这菜刚上来,多少吃点!”骆志远也笑着起身殷切挽留。
他是何等心胸之人,早就看出宋念波对唐晓岚美色的觊觎,应约而来又要匆匆而去,兼之态度也不友善,显然是因为自己这个“电灯泡”的出现。
宋念波冷冷一笑,心道你算老几,给你什么面子?别说是你一个臭小子,就算是骆破虏当场,老子也不鸟他!
“晓岚,你这个计划原则上也能过得去,只是我个人以朋友的身份建议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合作伙伴的问题——让那些阿猫阿狗的人搀和进来,可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宋念波扭过头去没有理会骆志远,而是冲着唐晓岚道。
唐晓岚俏脸骤变,宋念波这话说得忒不客气,一句“阿猫阿狗”就将对骆志远的轻蔑表露无遗,连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她刚要发作,却见骆志远笑吟吟地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来,她下意识地要挣脱,却被骆志远抓得更紧,她脸一红,不得不任由他抓着。
宋念波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非常难看,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地望着骆志远,眸光几欲喷火。
“晓岚姐,既然宋局有事要走,那我们就改天再请宋局吃饭。不过,轻纺局的张孝语局长和市委的安副秘书长跟我说好了要过来,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骆志远若无其事地握着唐晓岚柔若无骨的小手,捏了捏。
唐晓岚霞飞双颊,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0084章心动与沟壑
宋念波脸色阴沉似水,几乎要当场暴走。
他怎么还能看不出来,骆志远如此是故意向自己示威来着。只不过,唐晓岚并没有排斥,这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一念及此,宋念波心里卷动着的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因为妒火,他没有听清骆志远的话。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朝别处去想,一直沉浸在美人被夺的巨大失落和嫉妒中不可自拔了。
他接受不了,自己好歹也是春风得意、事业有成,又是堂堂的副处级领导干部,竟然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唐晓岚凭什么对自己弃若敝履?!
骆志远是性格外圆内方的人,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不屈的傲骨嶙峋,如果不是宋念波太过咄咄逼人、说了那句“阿猫阿狗”,直接让骆志远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也断然不至于当面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对宋念波进行打击。
正在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安知儒和笑眯眯的“豆腐鱼”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大步走了进来。
骆志远悄然放开唐晓岚的手,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安秘书长,张局长,欢迎两位领导!”骆志远上前去与安知儒和张孝语热情握手。唐晓岚也定了定神,面带笑容走过去与两人客套寒暄了一场。
“两位也真是太客气了,你们主动给市里分忧,愿意投资参与三毛厂的资产重组,作为我们行政主管部门来说,就是要一路绿灯,给你们服务好!”张孝语哈哈笑着,亲切地拍着骆志远的肩膀道:“小骆同志年轻有为,唐总也是好魄力、好眼光……”
唐晓岚陪笑着站在一侧,心里这才明白过来,既然骆志远把邓宁临的心腹安知儒都请出了马,张孝语无论如何不敢不给这个面子。只是她也有些吃惊,骆志远什么时候又跟安知儒这么熟稔了?看两人的神态举止,显然不是一般的熟人关系。
张孝语这才扭头望向了自己的副手宋念波,微微笑着:“老宋也来了,好,正好,正好你是分管领导,咱们一起谈谈也好!”
宋念波难堪地勉强一笑,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骆志远的能量居然这么大,不仅把局长张孝语给请来,还让市委副秘书长安知儒亲自作陪。因为邓宁临的工作作风,作为邓宁临身边的心腹干部,安知儒从来都不接受宴请,很少参加这种应酬的场合。可安知儒竟然来了,这该是给了骆志远多大的面子?
而事实上,骆志远是让安知儒出面邀请的张孝语。他心里很明白,父亲骆破虏刚刚主动递交了辞职申请,在这种情况下,张孝语很难给自己面子。但有安知儒在,就大大不同了。不管张孝语对自己态度如何,也决不能不给安知儒面子。
宋念波感觉浑身发冷,有心要拂袖而去,却又不敢。
唐晓岚笑着挥挥手,“安秘书长,张局,宋局,领导们就都别站着了,赶紧请入席!”
众人入席,抒怀畅饮,不过,接下来就没宋念波什么事了。
张孝语当着安知儒的面,正式做出了表态,说马上就会安排局里的有关部门,配合康桥实业公司进行实质性的运作,进入到具体的重组谈判之中。张孝语如此,一方面是主动向安知儒示好,另一方面——市委书记的指示,轻纺局就要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既然如此,这其实就是一个顺水人情。
骆志远由此松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至于第二步,那就可以全部交给唐晓岚了。
唐晓岚在商海中浮沉好几年,自有其手段和方法。由她出面代表康桥实业公司与“一毛”和“三毛”洽谈,有轻纺局的“协调”和邓宁临的支持,这次“借鸡生蛋”的资本运作几乎是成功了一半。
……
宴会到晚上8点左右才尽欢而散,送走了安知儒和张孝语,唐晓岚站在福满楼的台阶上长出了一口气,立即扭头望着骆志远,嗔道:“臭小子,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刚才敢那样对姐!”
骆志远装糊涂道:“咋了,晓岚姐?我怎么了?”
“你还装!”唐晓岚跺了跺脚,她喝了点红酒,双颊上浮荡着浓郁的酡红,宜喜宜嗔、醉意朦胧之间自有一番风情万种。
“晓岚姐,我看那宋念波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骆志远轻轻一笑,“这样岂不是帮你赶走了一只臭苍蝇哦。”
“可是人家会认为我们……”唐晓岚突然有些黯然地垂下头去,“你是不是觉得姐是那种随便的女人……让你随便欺负?”
骆志远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再次抓起唐晓岚的小手来,眸光清澈声音柔和,“在我心里,晓岚姐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唐晓岚猛然抬头来望着骆志远,明眸间闪动着些许泪光晶莹,“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唐晓岚旋即就投入了骆志远的怀抱,紧紧圈住他的腰身,喃喃絮语:“姐谢谢你……”
骆志远紧紧拥抱着怀中的玉人,浑身上下弥漫着浓浓的温情,心里并无任何的欲念。他其实早就看得出,唐晓岚美貌和坚强的外表之后,是一颗同样脆弱的心,只是她习惯于戴着假面具生活,从来不像任何人吐露心扉、展示柔弱——她的这种不欲为人知的与其他女子并无二致的柔弱,一次次勾动着骆志远的心弦。
片刻后。唐晓岚红着脸轻轻推开骆志远,幽幽道:“姐失态了,你不会笑话姐吧?”
骆志远呵呵一笑,“哪里的话——不过,姐,我建议你尝试换一种方式去生活,你可能会发现,那样生活会更美好。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会帮你的。”
骆志远的话认真而又坚决。
唐晓岚美丽的眸子里闪动着光亮,此时此刻,她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动心了。自打成年以来,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和委以终身的心动。她好想投入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的怀抱,歇斯底里地哭一场,彻底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任凭他替自己遮风挡雨。而自己,就做回一个柔弱的小女人。
但是……唐晓岚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的眸光旋即就有些黯淡下来。
她知道自己跟骆志远之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沟壑。
无论是她的出身,她的名声,她过去的一切的一切,都将是她跟骆志远走在一起的巨大障碍。她相信骆志远不会看轻了她,她也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人言可畏,她实在不敢相信,骆志远的家人会接受自己。
0085章登门入户
唐晓岚的情绪骤然变得低沉落寞起来,但她掩饰地极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志远,我们打车走吧,今天都喝酒了,车就留在这里,不开了。”
骆志远嗯了一声,走下台阶,站在马路边上拦了一辆车。
两人上了车,先去送唐晓岚回家。下了车,骆志远一路将唐晓岚送到她家的楼下,这才笑着耸了耸肩道:“晓岚姐,你上去吧。”
唐晓岚笑笑,“反正时间还早,要不要上去喝杯水再走?”
唐晓岚本是随口客气一句,都这么晚了,她要是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肯定事后要被母亲唐秀华再三盘问。
可不成想骆志远却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行,正好我还想再跟晓岚姐说说重组的事儿。”
唐晓岚一怔,苦笑着瞪了骆志远一眼,径自上楼。
骆志远一路相随,他之所以“借坡下驴”——无非是想要早些被唐晓岚的母亲接受。以两人如今的亲密关系和合作关系,在一起的次数会很频繁,如果不让唐秀华心里有所准备,肯定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唐晓岚打开自己家的防盗门,听到门响,一直等候在客厅里的唐秀华就迎了过来,刚要说话,猛然看到站在唐晓岚身后的骆志远,先是愕然,旋即皱了皱眉。而再仔细看去,她就又觉得骆志远非常面熟。
她心头猛然一跳:这不就是那天打着郑平善旗号以安北日报社记者自称、登门找上自己的年轻人吗?
唐家很少来外人,尤其是男人。女儿唐晓岚以前从来没有把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回家,所以,对于为数不多的访客之一——唐秀华对骆志远的印象很深刻。
“妈,这是小骆,骆志远。我们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今天有个场合,他送我回来。志远,这是我妈!”唐晓岚在母亲的目光逼视下,尴尬地笑着给两人做介绍。
骆志远微笑着:“您好,唐阿姨。”
“哦?”唐秀华上前一把把女儿拉开,神色严肃地盯着骆志远轻轻道:“上回来我们家的就是你吧?”
骆志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了笑。
唐晓岚有些狐疑地扫了骆志远一眼,赶紧搬出了撒娇的利器,“妈,这是志远第一次进我们家的门,您问什么呀。走,志远,去我房里,我给你泡杯咖啡。”
一进了唐晓岚的卧房,唐晓岚立即把门一关,扯住骆志远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我妈怎么说你来过我们家?”
“我是来过一次,是来找你的,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曾相识呢。”骆志远当然没有必要撒谎,“至于我来干什么,到了现在还需要我说吗?当然是为了帮你啊!”
唐晓岚一怔,旋即轻笑了起来,“我这才明白,原来你早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骆志远刚要“辩解”几句,门外传来唐秀华轻轻的干咳声。
骆志远苦笑:“算了,我还是走吧,要不然阿姨不会安心的。等我走了,你好好给阿姨解释一下,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可不能让阿姨不放心哟。”
唐晓岚撅了撅嘴,这才醒悟骆志远主动登门的真正目的。
……
骆志远刚走,唐秀华就沉着脸挡在了女儿面前,“晓岚,你给我说实话,他到底是什么人?”
“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我们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不,别糊弄妈,你会把生意上的人带到家里来吗?”
“妈——得,您想知道什么,就干脆直接问吧。”唐晓岚见母亲逼问甚急,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是什么人?家里是什么背景?他上回上我们家来……”
唐秀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晓岚就幽幽道:“妈,侯森临案子的事情要是没有他帮我,我可能就要惹上大麻烦了。省纪委领导那边,就是志远给我牵线搭桥的,而我在外边躲避的那几天,也正是躲在他的老家。”
“您说说看,他若是要害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听说骆志远就是帮助女儿“脱离火坑”的贵人,唐秀华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但她马上就又脸色一变,急急道:“你们……晓岚,你可要想清楚啊,现在的男人多数都靠不住,不要再像妈一样吃亏上当……”
唐晓岚轻叹一声,“妈,我们没什么的。您放心吧,他不会坑我的。我相信他。”
唐秀华目光一凝,“你就这么相信他?晓岚,你可不能犯傻!”
“妈,我不会看错人的。况且,他也没有理由对我不利。”
“他家里有什么人?”唐秀华沉默了片刻,又追问道。
“他爸爸是成县的副县长,不过这两天打了辞职报告;他母亲是教育局的干部,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唐晓岚有些疲倦地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妈,您问完没有,我可是累了,想洗洗澡睡觉。”
“好吧,好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妈不管你,不过,妈还是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不要轻易地就……”唐秀华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唐晓岚脸一红,知道母亲的意思,但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而是匆匆走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澡。
唐秀华静静地站在客厅里,长叹一声。
她冒着巨大的风险、扛着无与伦比的世俗压力,生下了这个女儿,然后20多年来母女相依为命。这些年,女儿唐晓岚在外边戴着假面具打拼游走,在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中间踩着钢丝绳跳舞,她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又无可奈何。直到侯森临案发,唐晓岚终于彻底摆脱了过去,开始了新生活,这让唐秀华感觉无比的欣慰。
女儿大了,终归还是要嫁人的。可是,刚才那个小子,真的能靠得住吗?唐秀华慢慢走近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骆志远那张温文尔雅的年轻面孔浮现在唐秀华的眼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大。
0086章父子交心
骆志远回到家,见父母还在看电视,犹豫了一下,还是想主动跟父母坦白——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应该让父母知道。
“爸,妈,我想跟你们谈点事儿。”骆志远坐在了父亲对面的沙发上,顺手从骆破虏面前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个浓烈的烟圈。
看儿子抽烟的熟练架势,穆青皱了皱眉:“志远,你不学好,非要学上抽烟的坏毛病!咱家你爸一个人抽烟就够呛了,现在你添上你!真是的,熏死了!”
穆青嘟囔着起身去打开了窗户,透透气。
骆破虏望着儿子,笑了笑:“你要说什么事?对了,我要先给你说一个事儿。”
“你上回在京里给你三叔看病看了一个半截,你三婶找了我好几次,你赶紧抓紧去京城,接着给你三叔把病看好才是。不要觉得自己有这点本事,就开始拿乔作怪!”骆破虏沉声道。
骆志远默然片刻,才回答道:“爸,三叔的病,我能做的只能是给他缓解一下,要想根除,不要说是我,就算是神医华佗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还是要长期的调养,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针灸和服药只是辅助。我离京时给他配的药够服用很久了。”
骆破虏哦了一声,穆青回头来望着儿子讶然道:“志远,他得的是什么病啊,如果是大病,还是要靠医院治疗,你那点针灸的法子,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骆志远呃了一声,含糊其辞地打了一个哈哈,“妈,也不算什么大病,您还是不要操心了。”
“志远啊,你可不要逞能!咱不能因为要卖弄医术,就误导了你三叔,还是要让他去医院看!”穆青走回来坐下,盯着儿子再三叮嘱。
骆志远苦笑:“妈,您觉得您儿子我是那种喜欢卖弄医术的人吗?我根本就是被三婶赶鸭子上架……话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他们对医院失去了信心,也不会主动找上我哟。”
骆破虏狐疑地皱眉道:“到底什么毛病,你别故弄玄虚。能治就治,治不好谁也不会怪你,但不能说大话、放空话。”
骆志远无奈地耸耸肩,转头望着父亲,轻轻道:“爸,从一开始我就跟三婶三叔说清楚了,我也没有接触过这种病例,只能是尝试一下。不过,应该还是有一些效果的。至于三叔的病……呵呵……爸,人到中年,精力不济,有点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也在所难免,是吧?”
噗!骆破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忍不住被喷了出来。他从骆志远古怪的神色和模棱两可的话语中猜出了什么,脸色有些涨红,剧烈地干咳起来。
穆青有些不高兴地起身嘟囔了一句:“你们爷俩故弄玄虚,神神叨叨的,我睡觉去了!”
穆青转身就走。
骆志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以他对母亲的了解,穆青应该是也醒悟过来了,她只是借故离开,不想再涉及这过于尴尬的话题。
骆破虏收敛了脸上古怪的笑容,“好。你有事就赶紧说,我准备休息了,明天还要去市里办离职的手续。”
“爸,您的事儿市里批准了?”骆志远讶然,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骆破虏自嘲地笑了笑:“提拔一个干部当然不会这么快,但是干部离职嘛,那还能不快?要知道,我这是给人家腾出一个位置,很多人欢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设绊子阻拦呢?市政府和人事局的有些人恨不能我早点离职,然后再安排干部吧。”
“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干部,最缺的就是位子。”骆破虏感慨万千道。
“不,爸,官场上最缺的不是位子,而是能干事且能干成事的人!”骆志远插了一句。
“有位子才能有事干,都是一个理儿。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骆破虏挥了挥手,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跟儿子辩论下去。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话题。
没有位子,再有能力再想干事的人,也无济于事,所以位子是第一位的,只有在其位才能谋其政;而反过来讲,想干事就一定能干成事吗?官场上这么多貌似“尸位素餐”和无所事事的官员,就一定是不想干事的人吗?骆破虏不这么认为。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骆破虏觉得儿子的观念太理想化。
“爸,我想停薪留职一年,经商。”骆志远轻轻道。
骆破虏陡然一惊:“你不想干记者倒也无所谓,但是你要下海经商……你的资本从哪里来?经验从哪里来?爸爸虽然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志远,你还年轻,不要总是看到别人赚大钱就眼馋,经商办企业,不是谁都能干的。”
“爸,我已经想好了,而且也开了头,没有回头路了。”
骆破虏盯着骆志远目光凝重:“爸爸知道你当初就不喜欢干记者这个行当,可不当记者咱可以调到其他单位,爸跟人事局的老赵关系还不错,给你调一个单位还是可以办到的——我本来不想让你进机关,但如果你喜欢,也就随你了。实在不行,你就跟我和你妈回京!”
骆志远心里暗暗汗颜,终归还是父子天性,父亲对自己的了解很深。别看父子之间很少交流这些问题,可这不等于骆破虏不知道儿子心里隐藏的那点念想。只是他当初不想让骆志远进官场走一条不容易走的独木桥,这才强行安排他进了日报社。如今,骆志远表现出来超乎常人的素质和能力,让骆破虏又觉得儿子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官人,再加上骆老的暗示,他早已改变了主意。
自己不适合官场、不适应官场争斗,不代表儿子不喜欢、不适应。如果儿子能在官场上有所发展,那也是他乐于见到的——道理很简单,骆家立足的根本还是仕途。
“爸,我暂时还不想进机关——我想先闯一闯,如果闯不出什么名堂,再回头也不迟。爸,我想趁着年轻拼一次,人生难得几回搏,如果不试一次,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骆破虏眸光闪烁,叹息了一声:“算了,爸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就试一试吧。但是爸爸有言在先,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能走邪路,给骆家丢人!”
“必须要走正道!”骆破虏非常严肃地挥了挥手,“你好好想想吧。”
骆破虏刚进卧房,就被妻子穆青扯住了:“破虏,你怎么能同意他瞎胡闹呢?经什么商啊?他是那块材料吗?再说咱也没有钱给他做资本啊!”
骆破虏苦笑:“青儿,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块材料呢?让他试试吧,这孩子很有主见,你就是反对,他还是要搞,咱们又何必跟他拧着干?”
“青儿,你难道没有发现,志远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的时候,说话办事都让我有一种错觉……”
穆青一怔,旋即默然了下去。
0087章停薪留职
骆志远当晚睡觉的时候,听到父母房里有动静,知道父母为自己要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的事儿起了争论。父亲同意,但母亲却未必同意。相对于父亲的开明,母亲穆青还是有些陈旧老观念的——认为不按部就班在“单位”上班,就是不务正业。最起码,不是最佳选择。
所以,穆青的逻辑是,如果儿子不喜欢现在记者这份工作,可以调换单位、甚至可以改行,但要有一个正式的“单位”,不能成为社会上的“无业游民”。听到骆破虏支持儿子的做法,穆青就有些不高兴,夫妻俩就有了些许争执。
干好记者本职,然后兼顾商海淘金,骆志远完全是有能力做到两全其美的。
原本的设想也是兼顾的,但后来就改变了主意。他知道人心可畏,自己干不出名堂便罢,一旦干出了名堂,就会有人眼红嫉妒,在背后捅他的刀子。与其等将来被束手束脚、惹上无谓的麻烦,不如未雨绸缪,永绝后患。
反正停薪留职在当前常有,报社就有不少同事下海经商,只要他提出申请且同意往单位按期缴纳劳动保险基金,报社乐见其成——单位没有任何成本,反而能重新安排入职人员,这是很多单位默许停薪留职存在的主要因素。
好在穆青这些年习惯了以丈夫为主,很少反驳丈夫的决定。骆破虏劝了她几句,她也就无奈接受了。
第二天上班,骆志远赶到报社进了办公室,提笔开始写自己停薪留职的申请,不多时却见宋建军陪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进来。
这女孩衣着时髦,身材高挑,留着时下流行的披肩发,描眉画眼,姿色不俗,只是脂粉气太重,显得庸俗。
咳咳!
宋建军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桌子,“好了,大家都先放一放手上的工作,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这位是小季,季春燕,安北师范的高材生,原先在安北石化的宣传处工作,现在调入我们报社,领导上安排她在我们部里。”
宋建军的话一说完,季春燕微笑着向众人点点头,“我初来乍到,不懂业务,以后还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老黄皱了皱眉,扫了办公室的空间一眼。这间办公室不大,只能容纳四张桌子,如今已经是满满当当,哪里还能安下新桌子?况且,报社也是事业单位,基本上每个部门的编制人员都是“定制”的,虽然在人事安排上不像机关那么严格——十多年了,时政新闻部就是编制四个人,如今宋建军又领进来一个新人,这……
老黄在报社呆了多年,心里敏感,就知道宋建军必有下文。
霍晓萍心里也有些同样的预感,她虽然起身来与季春燕热情握手寒暄,心下却有点焦虑,她下意识地望向骆志远,替他担心起来。
骆志远的父亲骆破虏主动辞职,引起了报社一些人的“动静”——从宋建军和个别报社领导对骆志远的态度变化,霍晓萍有一种直觉,如果是报社领导想安排人、有关系户进来,那么,首当其冲被牺牲的必将是骆志远。
果然,宋建军沉声道:“小骆,你去组织人事科一趟,老薛要找你谈话。”
骆志远哦了一声,却继续埋首写自己的东西,停薪留职的申请还剩下最后一段,他想写完一并前去——至于组织人事科的科长老薛为何要找他谈话,他猜得出来,也懒得浪费精神了。
宋建军眉头一簇,冷冷道:“你别废话,人家还在等着你,赶紧去!”
骆志远抬头扫了宋建军一眼,又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东西。他如今要停薪留职离开报社,也犯不上再跟宋建军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了。
见骆志远还是没有动弹,宋建军觉得当着新同志的面下不了台,猛然一拍桌案大声喝道:“骆志远,你耳朵聋了吗?赶紧去!”
宋建军心里有数,骆志远即将被报社调离时政新闻部去报社的劳动服务公司——当然这也是他暗中活动的结果,因此,态度就显得很不耐烦,起码的面子都不想维持了。
骆志远无动于衷地淡然一笑,俯身将申请写完,又郑重其事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也不看宋建军一眼,起身扭头出了办公室。
宋建军这才望着老黄和霍晓萍沉声道:“老黄,小霍,你们帮着小季收拾一下,小季啊,以后你就在这张桌子上办公!”
宋建军指了指骆志远的办公桌。
老黄心里咯噔一声。
霍晓萍柳眉一竖,沉声道:“宋主任,你让小季在这里,让小骆去哪里办公啊?”
“你们还不知道,报社要把骆志远调到服务公司去上班——今天就要去那边报道。小季啊,以后多跟老同志学习,早点熟悉工作。”宋建军心满意足地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拿起了一份材料,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季春燕哦了一声,“谢谢宋主任。”
季春燕见霍晓萍和老黄都没有动弹,也就不好意思去收拾骆志远的桌子,而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顺手从霍晓萍的桌上取过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骆志远的父亲骆破虏辞职,骆志远身上的利用价值消散一空,宋建军的心态自然就变了——他本来就是这种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之前的不愉快和旧隙时时涌荡在心头,他越来越看骆志远不顺眼。正好报社某领导的关系户进来,他就主动去领导那里要人,一方面巴结这位领导,另一方面也趁机把骆志远这个眼中钉给驱逐出去。
听了宋建军不怀好意的话,霍晓萍脸色一变。从业务部门调到劳动服务公司,这与被“贬黜”流放无异了——骆志远这么年轻就被发配到三产单位,以后的前途就毁了。
想到这里,霍晓萍心里就有些遏制不住的愤怒。她几乎当即断定,这与宋建军在背后搞鬼有关。
宋建军平时的排挤和冷嘲热讽倒也罢了,既然骆志远本人都不加计较,她也不能因此多说什么,但如今宋建军太过卑劣、直接下刀子毁人家的前程,让霍晓萍对他的厌恶瞬间上升到了一个顶点。
“宋建军,人做事不能太过分了,小骆这么年轻,你把他搞到劳动服务公司去,这是要坑小骆一辈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卑鄙啊!”霍晓萍冷视着宋建军,说的话很不客气。她就是这种爱抱打不平的性格,直来直去,报社上下都知道。
宋建军冷冷一笑:“霍晓萍,你瞎说什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报社领导的决定!”
“呸!你什么德性,老娘还不知道?宋建军,做人要留点余地,不要把坏事都做绝了!”
“霍晓萍!!!”宋建军恼羞成怒,愤怒地连拍桌子,发出砰砰声响。
……
骆志远从组织人事科那里换了一张申请表,只要再让报社总编签了字,他就可以与组织人事科签下停薪留职的合同,然后直接走人。当时,组织人事科的科长老薛本是奉命给骆志远做“思想政治工作”、让之安心去劳动服务公司上班——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谈什么,骆志远就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申请递了过去,老薛看了错愕,却也还是签字同意了。
0088章国际倒爷
骆志远在办公室门外聆听了几分钟。听到霍晓萍为了自己的事情不惜跟宋建军撕破脸皮,吵翻了天,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在这个人情冷暖的社会,很少会有人为了不相关的外人跟部门领导起冲突的。
沉默片刻,他才神色从容地推门而入。
他这一进门,霍晓萍和宋建军就都立即闭住了嘴。霍晓萍妩媚的脸色涨红,丰满的胸脯儿不住地起伏着,老黄则尴尬地站在两人中间,似是在劝架——其实就是不劝,两人也不可能动手厮打。
霍晓萍转头望着骆志远,轻轻喘息道:“小骆……”
“霍姐,谢谢!”骆志远向霍晓萍投过感激的一瞥,然后大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默默地收拾着属于自己的个人用品。
老黄张了张嘴,却还是闭口不言。
霍晓萍幽幽叹息一声,她虽然跟宋建军吵了一架,但终归也是对骆志远被调走的事儿无能为力的。
骆志远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装入一个纸箱里,搬起放在了霍晓萍的办公桌旁边,笑道:“霍姐,我这些东西暂时先寄存在你这里,麻烦你帮我收一下。”
“小骆,别担心,去那边好好干,将来也是一样可以出头的。”霍晓萍柔声安慰着。
宋建军则冷笑着。
骆志远轻轻一笑,“霍姐,你误会了。我刚跟报社办好手续,我要暂时停薪留职一年。”
霍晓萍讶然:“小骆,你停薪留职了?要下海做生意吗?”
宋建军脸上的冷笑蓦然变得僵硬起来,他没有想到骆志远竟然自己停薪留职了。同样是走,骆志远自己停薪留职、下海发财与被驱逐出去,这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最起码在他的个人观感上,截然不同。
前者,他会得意、会幸灾乐祸、会落井下石、会心满意足……然后者,却好像是举着一把刀子刺人、却刺了一个空,反过来被人转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呵呵,霍姐,我跟人合作办了一家公司,还在起步阶段。”骆志远笑着回答霍晓萍的话。
霍晓萍长出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出去闯闯,也省得看有些人恶心的嘴脸!小骆啊,你将来要是做生意发了大财,可别忘了姐,姐也停薪留职去给你打工!”
骆志远哈哈一笑:“霍姐,别这么客气。如果我日后真有出头之日,霍姐想来绝对没有问题。”
宋建军撇了撇嘴,不阴不阳地嘲讽道:“真是搞不懂,一个个地都迷着下海淘金,还真以为社会上的钱遍地都是了?可笑!——骆志远,我劝你还是慎重一点,别到时候大钱赚不到,最后搞得自己很狼狈!现在还有岗位,日后回来上班怕是连岗位都没有了!”
“请宋主任放心,我就是沿街乞讨,要不会要到你的门上去!临走之际,同事一场,我倒是要劝宋主任几句,人心啊还是要良善一些,不要整天琢磨着坑人害人,别到时候坑人害人不成,反而把自己埋进去了!”
“挖坑埋人埋自己啊!”
“霍姐,老黄,我走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骆志远说完不顾宋建军铁青的脸色,转身与老黄和霍晓萍一一握手道别。
骆志远出了报社的办公楼,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就回身来凝望着身后这幢建于五十年代初的老式楼房,心头微有感慨。这是他职业生涯的起步点,前世的时候,他在这幢楼里呆了好几年。而这一世,虽然只是办理停薪留职不是辞职,但基本上他将不会再回到这里——这里的人或者事,都将成过眼云烟,变成他的宏大人生乐章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小小音符。
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溅落在茫茫大海之中,惊不起一丝涟漪。
他迈步就要走,突听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骆志远同志!”
他扭头望去,见正是刚来的季春燕。
他笑了笑,停下脚步淡淡道:“找我有事吗?”
季春燕笑着,走过来轻轻说着:“骆志远同志,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是有意要占了你的位置,真的,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如果给你造成不便,还请你原谅哦!”
骆志远扫了这年轻女人一眼,摇摇头,“不,与你无关,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我早就要办停薪留职,就是你不来,我也一样会走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骆志远向季春燕点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
听说骆志远停薪留职了,唐晓岚虽有意外,却也还能接受。但当骆志远提出,他要去俄国的莫斯科一趟,唐晓岚柳眉儿一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志远,你再等我几天,等我跟三毛厂的人谈妥了,咱们一起去!”
“不,晓岚姐,你留下抓紧推进重组的谈判,最好是在我从莫斯科回来之前就搞定这件事。我这次去是先跟俄国人接接头,免得到时候抓瞎。我们两边一起推进,双管齐下,这样才能节省时间,否则,拖得时间太久了,风险和变数会加大。”骆志远认真说着,目光清澈地望着唐晓岚。
唐晓岚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答应让骆志远一个人去莫斯科,不过她终归还是有一些担心,“志远,你到底行不行啊?我从公司抽两个人跟你去吧,国外人生地不熟的,相互也有个照应!”
骆志远哈哈一笑:“晓岚姐,你就放心吧。这年头,这么多的倒爷坐火车往俄国人那里淘金,那边到处都是做买卖的华人,没事的。”
唐晓岚吃了一惊:“你要坐到莫斯科的国际列车去?”
“就当是顺道旅行了,一个星期的火车,沿途看看异国风景,也挺好的。”骆志远笑着,“不过,我要提前几天进京,办理护照和手续,家里的事情就都拜托给你了。”
唐晓岚凝视着骆志远,目光眨也不眨,“你真要自己去?”
“那还有假啊,晓岚姐,我们两个人只能分头行事,免得耽误时间。”骆志远起身拍了拍唐晓岚的肩膀,“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骆志远的声音自信而坚决。俄方的供货渠道,他并无事先的联系,但他相信,既然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能做到——凡事事在人为,出国客串一次国际倒爷,这是他在改变宿命后的第一项人生决策,谋划已久,坚决不能失败。
唐晓岚心头本有一丝疑虑和担心,见他如此“有恃无恐”,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对于骆志远,她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她相信骆志远不会无的放矢,她也相信两人在一起能开创出一片崭新的天地来。
0089章结伴远行
骆志远没有跟父母说实话,因为他知道说实话,肯定会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
骆破虏夫妻以为他是进京去为骆靖宇治病,也就安心不少。夫妻俩业已都各自办好了辞职手续,但却要等到过了元旦再搬回京,这个时候,骆朝阳夫妻正在帮他们拾掇装修京里的房子。
火车站。站台。
唐晓岚神色有些黯然地望着即将远行的骆志远,默默地递过一个黑色的小包来,“志远,这是5万块钱,你带上路上用。”
其实唐晓岚已经给了骆志远三万块,在这个年月,三万块就是一笔巨款了,足够去莫斯科一趟的费用。骆志远苦笑:“姐,我身上的钱足够了,带这么多的钱也没啥用,不用了!”
唐晓岚不由分说就将钱包塞进骆志远的行李包,幽幽道:“穷家富路,你出国走一趟,身上钱不够怎么能行。何况你是区跟人家谈买卖,也需要钱。你就安心带上,放心,这是公司的活动经费。”
骆志远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拒绝,那样显得就太矫情了。
“好,姐,那你回去吧,我这就上车了。”
唐晓岚眼圈一红,静静地望着骆志远,轻轻道:“路上注意安全,姐等你回来!”
临别之际,骆志远心里也微有不舍。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唐晓岚,都不是那种执着于儿女情长的人,他向唐晓岚点点头,毅然提起包转身检票上了车。
列车开动的时候,他透过车窗望着犹自站在站台上向己挥手的唐晓岚,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的一头长发,那绝美的容颜上被冻红的两团酡红,那紧裹在鹅黄色大衣里的秀美身材,一一在他的眼前清晰放大着,他喟叹一声,慢慢扭过头来,不再看。
列车飞驰,轰隆作响,骆志远心念电闪。对于离别的惆怅和对于未来的期待,交织回荡在他的脑际,让他久久难以自持。
此一刻,他才蓦然发现,唐晓岚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位置。
……
晚上八点多到了京城,骆朝阳派车来火车站接上了骆志远。不过,骆志远没有去骆家,而是去了谢家,当晚就住在了谢家。
相对于骆家而言,谢家的人让他感觉很亲切。与谢家的人接触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他觉得谢家人情味很足,不像骆家,亲人与亲人之间的关系都是掺杂了一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疏离和世故。
见到骆志远,谢老非常高兴,与他在客厅里攀谈良久才去休息。见爷爷走了,谢婉婷笑着站在一侧,准备带骆志远去谢家的客房。
骆朝阳也有些疲倦地挥挥手,“志远啊,你先去休息,明天我送你去那边,给你三叔看病。”
“不,大伯,我不去那边。麻烦您跟三叔说一声,如果他方便的话,还是请他来谢爷爷这里吧。”骆志远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很坚决。
骆朝阳一怔,旋即苦笑道:“志远啊,你这是何苦?还记恨着你小姑啊?”
骆志远摇摇头,“不,大伯,我没有记恨谁,只是我暂时不想过去,还请大伯成全!”
骆朝阳无奈点头,“你真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跟你爸简直如出一辙,一样的犟驴!好吧好吧,我明天跟老三说一声,看看他什么意思!不过,志远啊,如果是你三爷爷开口,你必须要过去,你是晚辈,不能失礼!”
骆志远轻轻一笑,“如果三爷爷让我过去,那我就过去。但我想,三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他没有说假话,也犯不上说假话。他不至于将骆秀娟当日对他的蔑视和羞辱记恨在心中,但是也同时发下誓言,将来如果不混出一个人样来,绝不再踏进骆家的家门一步!
他有他的原则和坚持,自尊和自傲。
骆朝阳叹息着,示意谢婉婷带骆志远去休息。
谢婉婷将骆志远带到二楼的客房门口,温柔地笑笑,“志远,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聊!”
“嗯,谢谢。”骆志远刚要走进客房,突然又回头来望着谢婉婷轻轻道:“婉婷,我要坐国际列车去一趟莫斯科,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怎么办理护照和手续啊。”
谢婉婷讶然抬头,“呀,你要出国?工作还是旅游啊?”
“算是工作,也算是旅游吧。”骆志远笑着,“我停薪留职跟朋友办了一个公司,目前正在操作一个国际贸易项目,我想提前去莫斯科走一趟,跟对方接接头。”
谢婉婷似是没有料到骆志远竟然下海经商,更加吃惊:“做生意啊,你行不行啊?”
“试试呗。”骆志远耸耸肩。
谢婉婷沉吟了片刻,“要去也该坐飞机去啊,坐火车要一个多星期,费时间不说而且很累的。”
“呵呵,顺便旅行吧。沿着西伯利亚铁路走一走,看看沿途的异国风光,这不是坐飞机能带来的感受。”
“好吧,我明天帮你办——”谢婉婷探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一缕散发,巧笑倩兮地示意骆志远可以进房休息了。
与唐晓岚的美艳相比,谢婉婷温柔娴静而端庄,如果说唐晓岚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花香扑鼻而来;那么,谢婉婷便是一株空谷幽兰,秀美而淡雅,灵气回味悠长。
第二天上午,谢婉婷外出帮骆志远去办出国护照和购买京城开往莫斯科的K3次国际列车的车票。这趟国际列车每周对开行一次,在路上要运行一个星期的时间,驰骋9000多公里。乘坐这趟列车的乘客,除了少量的跨国游客之外,也就是从国内往返俄国淘金的国际倒爷了。
谢婉婷是谢家的“小公主”,谢家的人脉关系资源摆在眼前,办这点事儿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出乎骆志远的意料之外,谢婉婷回来之后向谢老和父母宣称,要跟骆志远一起结伴远行,乘坐国际列车去莫斯科旅游。
谢老震惊,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经不住谢婉婷的撒娇纠缠,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望着一反素日温婉文静、洋溢着一脸狡黠小得意神色的谢婉婷,骆志远忍不住苦笑起来:“婉婷,如果你要旅游,可以参加旅行社安排的团队,何必要跟我去坐火车受这种罪呢?”
“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旅行啊?”谢婉婷好看的嘴角一挑,“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早就想远行一趟了,老是闷在京城,憋都憋死了。这一次要不是有你同行,我想家里也不同意,所以嘛……”
谢婉婷忍不住得意地格格娇笑起来,“我本来是想要去一趟塞外的,家里一直不答应。这回也不错,途径蒙古到莫斯科——这一路上,想必风光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谢秀兰匆匆走进厅来,望着谢婉婷皱眉沉声道:“婉婷,坐火车去莫斯科,一路上可够遭罪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谢婉婷起身来嘻嘻一笑,“姑姑,不是有志远陪着嘛,你们就放心吧,我就是想出一趟远门,体验一下生活,这是难得的旅行啊,怎么是遭遇呢!”
谢秀兰扫了谢婉婷一眼,又转头望着骆志远,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古怪的微笑来,“志远,我们家婉婷可是要交给你了,你可要负责到底,在路上照顾好她!”
这时,谢老在厅口清朗地一笑,“也罢,你们两个孩子结伴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我相信志远会照顾好婉婷的。”
谢婉婷俏脸顿时绯红起来。她知道,自己偶发奇想要跟骆志远结伴远行去莫斯科,被家中长辈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