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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官医txt下载     官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用人之长与容人之短(1)

    骆志远和唐晓岚为了是否安排副市长常书欣的内侄孔盛进公司工作,起了第一次争吵。此事无关对错,只能说两人观点略有不同。

    骆志远无奈,出于尊重唐晓岚的意见起见,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安排——可以同意让孔盛来公司担任一个“名义上”的副总,享受副总的一切福利待遇,但不在公司坐班,也不在公司场合出现。这样一来,既照顾了上头领导的面子,又兼顾了此事的负面影响,除了财务部的人之外,公司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有孔盛此人的存在。

    骆志远前世在机关,与企业打交道很多,知道很多民营企业甚至是有个别国有企业也都是这么打发关系户的,类似于“吃空饷”的现象。

    其实,出于对常市长的了解,骆志远猜测,这事多半是孔盛自己找上门来,打着常书欣的大旗作虎皮,常市长本人未必知悉。

    而事实上,孔盛与张孝语相熟,在某次场合中,孔盛听张孝语说起康桥公司,就起了心思。他瞒着姑父常书欣,暗地里找上张孝语,要张孝语帮他“推荐”到康桥公司去,谋一份差事。他毕竟是常市长的亲戚,张孝语不敢怠慢、也不好推拒,就找到了唐晓岚,略作暗示云云。

    在张孝语看来,唐晓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会知道怎么做的。能做大事的人,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堵自己的路。

    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如果孔盛找到常欣不太可能违背原则为他出面;但孔盛背后扯大旗、扯了也就是扯了,常书欣事后知道、生气肯定要生气,但看在老婆的面上,这本身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便多半会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从这个角度上看,康桥公司接受孔盛,常书欣未必领情;可不接受孔盛,则一定会让常书欣心里不舒服。

    让领导心里不舒服,基本上后果就是很严重了。

    唐晓岚思之再三,觉得骆志远的提议不失为一种可行之策,就点头同意了。

    但她还是矜持着,她本是想使使小女人刁蛮的小性子,让骆志远再哄哄她、晚上两人一起出去吃个饭、骆志远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此事也就过去了;结果骆志远没想到唐晓岚这样的女强人也有普通小家碧玉“撒娇耍赖”的一面,忽视了她的微妙情绪变化,以为唐晓岚还在“耿耿于怀”,就默默离开,准备过两天再跟她解释。

    唐晓岚望着骆志远默然离去的背影,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又气又恼,暗骂骆志远不识风情,可恶至极。

    第二天上班,供暖恢复。

    骆志远走进办公楼的走廊上,就感觉到淡淡的热流。而进了办公室,更是暖意融融。他走过去摸了摸墙角的暖气片,触手滚烫,水温相当高。

    他暗暗点头,宋爱娟的工作效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宋爱娟的独立工作能力或许不太出众,但组织协调能力和服务意识,尤其是立说立行的工作作风,要远远强过普通人,而且心思细腻,这样的人最适合干行政和后勤工作了。

    骆志远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吟了片刻,就抓起电话把宋爱娟找了来。

    “骆总,您找我?”宋爱娟笑着走进办公室,站在那里。

    “宋主任,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员,在会议室开会。包括韩总和夏侯书记、林总这些公司领导。”骆志远笑了笑。

    宋爱娟哦了一声,却又迟疑道:“骆总,还需要通知唐董吗?”

    “不用,唐董今天有事不来公司了。”骆志远挥了挥手,示意宋爱娟赶紧去安排。

    唐晓岚今天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说母亲唐秀华身体不舒服,她要陪母亲去医院看病,这两天就不来上班了。

    骆志远没有太在意,心里也隐隐猜出,唐晓岚陪母亲是假,还在跟他赌气是真,他决定晚上抽时间过去跟唐晓岚“解释”一二,给唐晓岚一个台阶下。

    女人是一种难以理喻的生物,很多时候,跟女人讲理是讲不通的。唐晓岚固然是女强人,可也同样还是一个女人。到了此刻,骆志远也不得不认清了这一点。

    不过,就算是唐晓岚在,他这个总经理召集公司经营层面的会议,唐晓岚完全也不用参加的。

    ……

    会议室。

    目前,公司各个部门的人员还没有配置到位,在岗的只有财务部和总经理办公室两个部门,以及部分临时抽调的工作人员,以光明商贸公司和两家老国有毛纺厂机关科室的青年员工为主,全部加起来18个人,还包括骆志远、韩大军、夏侯明礼和林美娟四个高层在内。

    因为有了暖气,室内的温度上升到了十四五度,虽然还没有达到最佳供暖温度,但与煎熬了半个多月的前期相比,这已经算是温暖如春了。室内人声嘈杂,骆志远推门而入的时候,除了韩大军、夏侯明礼和林美娟三人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之外,其他员工多数都站在一侧,互相说说笑笑。

    之所以都站着,因为座位不够,谁坐谁不坐都是不合适,所以干脆就都站着。

    见骆志远进门,众人便笑容一敛,沉默了下去。

    骆志远挥挥手,大声道:“都各自找地方坐下,没地方的就两人挤一挤,不要站着,我们开一个小会,时间不长。”

    “今天供暖恢复了,这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我们康桥公司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骆志远环顾众人,目光沉凝,“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有两个目的。第一,向大家通报一下公司目前的工作进展情况;第二,强调两点工作纪律。”

    “我们当前有两项重大工作。第一项是要做好与莫斯科拉达汽车制造厂的易货贸易,货源的组织,由韩总负责调度协调,正在按照计划推进,出货的手续办理也很顺利,春节前,韩总将带几个人亲自押运货物通过铁路运抵边境货运站,随时准备向俄方发货。而我和甘局长、林总三人,也将在年前赶赴莫斯科与俄方接洽。如果一切顺畅,3月份前后,120多辆拉达小汽车将运回安北。”

    “第二项重大工作,便是康桥-拉达出租汽车运营管理有限公司、康桥置业有限公司这两家子公司的筹建注册。这事由林总牵头,当前进展也算顺利,出租车公司的运营许可证正在办理,车辆运营指标也在积极向市交通局积极争取之中。”

    骆志远说到此处,凌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马刚和财务部的几个人身上一掠而过,淡淡又道:“之所以向大家通报这些情况,是想让大家打消心里的疑虑和那些没有必要的担心,公司的业务前景看好,我们这些人每天来上班,并不是无所事事!当然,现在公司暂时只有出项没有进项,但这只是一个过渡,用不了多久——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说,几个月后,公司账面上的资金将会非常充裕,而资产更将呈现倍增态势!如果到年底公司仍然没有效益可言,那么,我这个总经理引咎辞职!不需要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我自己就卷铺盖走人!”

    骆志远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无比的坚毅,极具有穿透力。

    马刚和他的几个手下脸色涨红起来,在骆志远注视下慢慢垂下头去。傻子都能明白,骆志远选择在这个时候召集开会,针对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

    “我再强调两点工作纪律。”骆志远淡淡又道,“公司的规章制度,大家都学习过了,必须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我提的这两点不在制度约束的范畴之内,我希望凭诸位的自觉。”

    “在我强调工作纪律之前,重申一点。在我的思路中,康桥公司的管理必将有别于其他企业,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快、严、新。所谓快,就是动作快、工作效率高,不允许出现拖拉扯皮的现象;所谓严,就是管理严格,对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行为严惩不贷;所谓新,就是创新,我们的内部管理和企业运营,随时处在一种改革创新的过程中,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举个例子来说,比如我们的工资待遇,这个月与下个月或许就有不同的变化,可能是上浮也可能是下降,一切要看我们的绩效。我有言在先,如果大家不能适应,还请提出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负责把你们安排回去。”

    骆志远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环视众人,“给大家两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谁觉得我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现在可以举手了。”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举手。骆志远这番话就是冲从光明公司过来的人说的,可回去又能如何,光明公司亦是下属企业,推行一致管理是迟早的事情。说到底,这还是骆志远的一种“敲打”。

    见无人举手,骆志远就笑了笑,“既然没有,那我们就继续开会。”

第135章 用人之长与容人之短(2)

    “第一是团结。在座的各位,虽然暂时还没有定岗定编,但不出意外,大家都会留在现岗位继续工作。我希望大家能相互补台不拆台、相互支持不推诿,大事讲原则,小事讲团结。团结共事,共同把公司的事情做好。不管大家以前来自于什么公司,不管是光明公司,还是两家国有毛纺厂,现在就都是一家人,在一个锅里吃饭,不能砸公司的锅。如果谁砸公司的锅,那么我就砸谁的碗,这毫无疑问,没有商量的余地。公司初创时期,一切要求从严。”

    “第二是效率。不管是手头上的本职工作,还是公司领导交办的其他工作,都必须立说立行,马上贯彻执行下去,不但要干,还要干好、干出效率。能半天完成的工作,绝不拖上一天。下一步,我会考虑在公司内部推行绩效管理,与工作效率挂钩。哪个部门的工作效率高,年底的奖金额度就高;哪个人的工作效率高,哪个人的收入就高。我们不搞大锅饭和平均主义,我们会千方百计地创造条件,让有能力、有热情的员工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只要你给公司创造了效益,而公司回报给你的,就是丰厚的收入和上升的空间!”

    骆志远说到此处,声音渐渐提高了几度,他的手臂在半空中挥舞着定格下去。

    他在这里所说的“绩效管理”与后世发展演变的“绩效管理”并不是一个概念,而是一种调动员工积极性的泛泛的说法。

    “这里,我要点名表扬总经理办公室的全体员工。我给宋主任安排工作,到现在还不足24个小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遭遇到了很多困难,但他们还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供暖恢复了,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早一些。这就是一种工作态度,也是一种工作作风,希望其他部门加以借鉴。”

    骆志远虽然没有点名批评谁,但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刀子一样切割着马刚几个人的心灵和肌肤,让他们坐立难安,神色难堪之极。

    骆志远不是想让他们当众出丑,旨在严肃地警告和敲打,如果他们再不转变心态,下一次,他要做的绝不是在员工会议上隐晦地提一提,而是直接付诸行动。

    不要说马刚和财务部的人,就算是林美娟坐在那里,也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她复杂的目光落在骆志远年轻坚毅的面庞之上,看着他从容不迫、收放自如地演讲,心里暗生几分恍惚,此时此刻,她几乎忘记了骆志远的年纪。

    直到会议室里掌声热烈地响起,她醒过神来,收回了自己迷离的目光。

    “我就讲到这里,韩总,夏侯书记,林总,你们也给大家讲一讲。”骆志远转头望向了韩大军,韩大军点头,几个人就接过了话茬,结合各自分管的工作象征性地说了几句。

    开完会,众人散去。

    走廊里的脚步声轻快而沉稳,不多时便恢复了平静。与之前那种乱哄哄地脚步声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了。这虽然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但从这种细节中足以看出一个企业的精气神来。

    当然,指望一次会议“敲打”就塑造起公司的“风骨”,也不太现实。但暂时来看,只要没有人给公司发展添乱,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就达到了骆志远的预期。

    ……

    骆志远和韩大军慢慢并肩行去,到了韩大军办公室门口,韩大军笑笑:“骆总,来我这里喝杯茶?”

    “好啊。”骆志远猜出韩大军对自己有话要说,也就没有矫情,径自走了进去。

    韩大军态度殷切地给骆志远冲茶,却是一边压低声音道:“骆总,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别见怪。这话我憋的够久了,为了公司长远考虑,我又不得不说。”

    骆志远微微一笑,“老韩,但讲无妨,我们私下说话,该说不该说的,都无所谓的!”

    韩大军笑着,神色虽有几分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骆总,那么我有话就直说了,财务部有些人不太听招呼,是不是该压一压?或者个别换一换?”

    “我们是合资公司,作为国有资产的代表,我和夏侯书记碰了碰头,觉得财务部如果搞成了一个另立山头的小团体,不利于公司的稳定发展,也不利于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所以,我建议给财务部增补几个人进去,老厂财务科还是有几个可用之才的。”

    韩大军这话半真半假,半是发泄个人对于马刚等人的私愤,半是出于公心试图安排己方的人员。他之所以冒着一定的忌讳、敢说这个话,无非还是瞄准了某个关键处——他已经察觉到骆志远这个总经理与唐晓岚这个董事长之间必有派系之争,而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不管这是不是骆志远和唐晓岚的本意。

    财务部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唯林美娟和唐晓岚之命是从,就是一个例证。

    骆志远闻言沉默了下去。

    韩大军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今天说这番话有挑拨骆志远和唐晓岚关系的嫌疑,尽管他并非刻意如此。一旦骆志远不吃这一套,发作起来,他就会很难看。

    良久。骆志远才扫了韩大军一眼,淡淡道:“老韩,你说的问题的确存在,但我不相信,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实事求是地讲,马刚这些人尽管有些桀骜不驯,但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公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上正轨,包括对公司资产的盘点清算能在半个月之内完成,还有前前后后很多账目的清理,他们功不可没的。”

    “那是,那是。”韩大军见骆志远口风不对,就开始连连附和起来。

    “其实不妨扯几句题外话,话说到家吧——我之所以还愿意用他们,不在于他们是光明公司的人,而是在于他们的业务能力。老韩,作风和心态是可以调整、改变的,但业务水平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财务是我们公司发展的关键一环,我们不能在这方面掉链子。”骆志远意味深长地微笑了起来,“老韩,有句话叫用人之长必要避其之短;还有句话叫用人之长必要容人之短,我们共勉吧。”

    骆志远哈哈大笑起来,扬长而去。有些话他不能说破,说破了让韩大军难堪,很没有必要。不管韩大军出于什么居心说这番话,是挑拨离间也好,是出自公心也罢,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深究下去。

    这番话,从韩大军的嘴里说出来,到他的耳朵里打住,今后不再提了。

    ……

    骆志远离开韩大军的办公室时,林美娟正在给财务部的人开小会。

    她在会上没有虚来套去,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明确从今往后,财务部的人必须要尽快融入公司这个大集体之中,否则后果自负。她这一句“后果自负”,就让财务部的几个人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管她们接受还是不接受、承认还是不承认,形势已经变了,她们假想中的、光明派系的人主导新公司局面的格局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骆志远这个总经理强势崛起,掌控起了大局。

    而与之相比,林美娟的态度和唐晓岚的保持沉默,更加给了她们强烈的信号。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弱智和傻子,都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给财务部的人开完会,林美娟打了几个电话,从别人那里了解到了交通局路管一科科长老秦的家庭住址信息。她去商场里买了两瓶好酒和两条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好烟,还去书店给老秦上高中的儿子买了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还给老秦的老婆买了两瓶香水,统共花了千把块。当然,在这个年月,千把块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林美娟带着礼品去了老秦家。老秦不在家,开门接待她的是老秦的老婆周虹。尽管周虹再三婉言拒绝,但林美娟还是坚持将礼物留下了。

    当天下午,林美娟就接到了老秦的电话。老秦电话里的态度很强硬,要坚决退还她的礼物,言辞凿凿,以至于林美娟都差点以为老秦是那种两袖清风的人、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但赶过去跟老秦碰了碰面,老秦却只是象征性地客套了两句,然后就递给了她一份签过字的150辆车的运营指标。

    运营指标到手,交通局颁发的“客运经营许可证”也将在一周后拿到,这意味着出租车公司的所有手续都办妥当了。捏着交通局的批文乘车返回公司,林美娟心头感慨万千,情难自持。

    这事给她的触动很大。她不得不承认和面对现实,这个社会远远比她想象中、认知中的要虚伪、要复杂得多,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地都带着一层利益的色彩。

    原先的时候,这些上上下下“打点”的事儿都是由唐晓岚亲自来做,林美娟不过是按照唐晓岚的指令去跑跑腿,这才是她第一次独立运作、独挡一面。

第136章 画龙点睛

    到了公司,林美娟直奔骆志远的办公室。

    “骆总,指标拿到手了,客运经营许可证下周也可以办结。”林美娟轻轻道,面色复杂地将批文放在了骆志远的办公桌上。办妥了这件事,她有些如释重负,这是她上任新公司财务总监后的第一项重大工作,能不能顺利完成、办得漂亮不漂亮,不仅关系着她在骆志远心目中的地位,还关系着她在公司的威信。

    有些人的威信要靠权力来实现,而有些人的威信却建立在工作业绩的基础之上,林美娟显然属于后者。

    骆志远闻言神色为之一振,朗声一笑,“好,林总,辛苦你了!出租车公司的手续办妥,只等来自俄方的车辆到位,就可以挂牌运营了。”

    “骆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下班了,我儿子还在我妈那里等我去接,这两天也没顾上管他。”林美娟笑了笑。

    骆志远点点头,“你去忙吧——不过,林总,现在公司事务太多,我还不能给你放假,等熬过这一段时间,给你放假半个月,好好陪陪孩子!”

    “没事的,工作第一,骆总太客气了。”林美娟笑着匆匆转身离去。她最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将儿子寄养在了母亲家里,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儿子了,这在以往,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林美娟走后,骆志远兴奋得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

    事情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在这些事情上,林美娟的能力和经验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如果她再“圆润”一些和“世故”一点,那简直可以无敌了。

    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随着康桥置业和康桥拉达出租车这两家子公司的筹建成立,下一步就面临着这两家下属企业的经理人选,就目前而言,他手头上并无合适的可用之人。

    他想起了唐晓岚曾经提过的两个人,决定今晚跟唐晓岚好好谈一谈,然后明后天抽时间与这两人见一见,如果合适,则可用。如果不合适,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采取公开招聘的方式吸纳人才了。

    ……

    唐家。

    门铃响起,唐晓岚去开了门,门外,骆志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笑道:“晓岚姐,听说阿姨病了,我来看看她!”

    唐晓岚撅了撅嘴,打开了门,去转身走去,喊了一声:“妈,志远来看你了!”

    唐秀华正在厨房做饭,见骆志远提着礼物进门,不由笑道:“小骆你来就来吧,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唐姨,我听说您生病了,过来看看您。”骆志远笑吟吟地将礼物放在脚下一侧。

    唐秀华呵呵一笑,“我就是一点头疼脑热的小病,吃了药早就没事了,难为你有心了,赶紧去洗洗手,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骆志远嘿嘿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在唐姨这里混顿饭吃喽。”

    说话间,骆志远转头望向唐晓岚,见唐晓岚犹自一幅“不依不饶”的情态,暗暗苦笑起来,心道女人真是一种非常非常复杂的生物,所谓女人心海底针,根本难以捉摸哟。

    “晓岚姐……”骆志远凑了过去,唐晓岚柳眉一挑,“有话就说!”

    唐晓岚本来想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但她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雅,况且潜意识里也控制着一种分寸,就生生截断了后面半句。

    “姐,林美娟中午去老秦家走了一趟,下午就拿到了150辆车的指标。你猜她给老秦送了什么礼?”

    唐晓岚知道骆志远是没话找话跟自己搭腔,搀科打诨,也算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就指了指客厅,两人一起走过去坐下,她才淡淡道,“无非就是烟酒糖茶之类,还能送什么?”

    “不,这老秦虽然只是交通局的一个科长,但手里握有实权,找他办事给他送礼的人肯定排成长队。烟酒糖茶什么的,人家家里不缺。所以,这一次林美娟送礼送得很有水平,动了一番心思。”骆志远摇头微笑。

    唐晓岚一怔,想想觉得也是。

    老秦卡着不批指标,不一定是贪图财物,而更像是出于一种“被重视”的矫情——林美娟倒是走了上层路线,但对老秦没有任何表示,引起他的反弹是必然的。你只找领导不找我,说明目中无人,那么,我就给你使使绊子,大抵就是这种心态。

    既然如此,老秦突然变得这么痛快,只能说明林美娟送了一次极有水平的礼。

    “说说看,林美娟的脑袋开窍了?她送了什么礼?”这件事引起了唐晓岚极大的兴趣。在她眼里,林美娟是一个不会送礼、也不擅长送礼的人,这是林美娟最大的弱项。

    “她送的东西啊,可以用四个‘救我’来概括——猴哥救我、妹妹救我、叔叔救我、军师救我,姐,你能猜出这是什么东西吗?”骆志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用各种不同的声调和腔口调笑着说出前面的话。骆志远的故意“搞怪”终于引得唐晓岚“破涕为笑”,扬手指着他笑骂道:“臭小子,你洋腔怪调地搞什么鬼?”

    “好了,好了,不就是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和三国演义嘛——哦,林美娟给人家送了一套书?”唐晓岚讶然。

    骆志远哈哈大笑:“姐,别小看这一套书啊,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如果单纯是送烟酒,人家搞不好会直接给你扔出门来,但这么一套书送上去给老秦的儿子,就让他没法拒绝,也会感觉很舒服。你还说林美娟不懂世故人情,我看她很有天分哟。”

    唐晓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啊,还别说,林美娟今天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呢。”

    “对了,姐,你抓紧跟那两个人联系一下,我想尽快跟他们见一见。下一步,出租车公司也好,地产置业公司也罢,都需要有人管理,我们急缺高端人才啊。”骆志远见唐晓岚终于“雨过天晴”,赶紧趁机说出了正事。

    唐晓岚沉吟了一下,点头,“行,明天一早,我就跟他们联系。不过,志远,出租车公司还好,但地产置业公司这一块,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可以说,这将成为整个公司业务中的支柱企业,我想,还是不能交给别人,由你兼任总经理为好。”

    唐晓岚在商海中打拼这么多年,能创下一份殷实的家业、将光明商贸公司做起来,自有其眼光独到之处。正如她之所言,在整个资本运作规划中,即将成立的置业地产公司将是今后康桥公司撬动市场的一根至关重要的“杠杆”,能否有效盘活存量的土地资源并以此为契机进军日渐兴盛起来的城建市场,是公司做大做强的关键。

    置业公司将是公司所属子公司中最重要的一个,如果骆志远不兼任,唐晓岚甚至想自己亲自抓。这块重点业务事关公司生死存亡,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姐,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唐晓岚撇嘴笑了起来,“别装模作样,有话直说!”

    “我想让光明公司现在的经营班子——老耿那几个人调出来整体放进置业公司去,同时将光明公司的一部分资源整合进置业公司去。”骆志远轻轻道。

    唐晓岚先是一怔,旋即一笑:“我就知道你在打那几块地的主意!不过,贪多嚼不烂,两家毛纺厂厂区这两块地皮还没有开发出来,那些以后再说吧!”

    “姐,反正都是公司的资产,无论是光明公司还是置业公司,其实都是一样的。为了日后形成有效的产业板块,便于业务开展,我还是建议重新整合一下。”骆志远神色认真,摆了摆手。

    唐晓岚想了想,点了点头,“也罢,就这么办吧。只是这样一来,光明公司就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哎……想想真是可惜啊!”

    唐晓岚的话语中带出了几分不舍和感慨。

    光明公司是她一手创业的家底,她当然怀有很特殊的感情。第一阶段,为了对两家毛纺厂进行资产重组,光明公司的一部分资产和业务已经并入了新公司;而这一次,又将剥离一部分资产整合进未来的置业公司,如此一来,光明公司本身就所剩无几了。

    她千辛万苦创办了光明商贸公司,此番又要亲手拆散了这家公司,如此种种,又岂能不让她百感交集。

    不过,感慨归感慨,唐晓岚心里也明镜儿似地,骆志远之所以提出让光明公司的老耿一般人全班纳入置业公司,无非还是变相将地产这一块放在她的手心里,让她安心。因为老耿就是她的人,由这些人来管理置业公司,与唐晓岚在背后操控没有太大的区别。

    骆志远如此“贴心”,让唐晓岚心头欣慰;但同时,她又感觉有点不舒服,因为企业的缘故、因为董事长与总经理职务身份和权力的天然“争斗”属性,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得有些互相算计的味道,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第137章 吾辈正是天才!

    但暂时来说,也只能这样维持默契的平衡现状,走一步看一步了。唐晓岚暗暗叹了口气,撇开了心底这点患得患失的念头。她不相信自己跟骆志远会产生利益纠葛,一旦真到了那个份上,她宁可舍弃这份产业,也不愿意跟自己喜欢的人“兵刃相见”。

    另一方面,骆志远能理解唐晓岚对光明公司的特殊感情。只是不破不立,今天的打乱是为了明天的发展,一个光明公司的存在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未来呈现在唐晓岚眼前的将是一个辐射多个产业领域、主业与辅业并举的大集团,无论是资产还是市场何止扩大了数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骆志远没有劝慰她什么,他知道唐晓岚会想通的。而事实上,唐晓岚不过是片刻的感慨,仅此而已。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骆志远笑着,半开了一句玩笑,“不过是左手往右手倒,还是自己的东西,姐你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少跟姐贫嘴!我不过是感慨几句罢了。”唐晓岚嗔道,旋即神色一肃:“志远,我还是想保留光明公司,哪怕是一个空壳,也留下来,作为一个纪念吧。”

    骆志远摇摇头,“姐,光明公司怎么能是一个空壳呢。我的思路是让光明公司专心做物资采购的生意,一方面继续保有进出口的业务,另一方面,日后我们改组集团,就让光明公司来承担集团内部企业物资的采购……”

    骆志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晓岚就眼前一亮:“对呀,这样可以将公司的利润摊薄,变相提升企业财务成本,实现合理避税。”

    但唐晓岚马上又意味深长地追加了一句:“你让老耿去经营置业公司,难道不怕他变成第二个马刚、不听招呼?老耿这个人,可比马刚更难缠哟。”

    唐晓岚这话半真半假半开玩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耿也是她创业之初加盟光明公司的,对她很是忠诚,一方面她不能不用对自己忠诚的人,但另一方面这些对她忠诚的人却又不肯听骆志远的“招呼”,让她为难且尴尬万分。

    “姐,你多心了。我能搞定林美娟和马刚,就一样能搞定这个老耿!况且,他们对你这个董事长忠诚就是对公司忠诚,几乎没有差别。至于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磨合吧。”骆志远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想,他们会慢慢转变思路的。只要姐你别误会我要架空你就行哟!”

    “你要是能把公司经营好,我乐得清闲。可如果你不称职,我这个董事长可有权随时罢免了你。”既然骆志远开起了玩笑,唐晓岚也不甘示弱顺势回应起来。两人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坦诚相待,将那一丝还未滋生出来的芥蒂彻底消弭,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心胸、视野、气度均超于常人,任何问题只要坦诚,就都会从容化解。沟通,是一门学问,纵然是以两人这种亲密的私交和合作关系,也需要一定的沟通技巧和方法。

    当然,这取决于唐晓岚对骆志远越来越深的信任,还有越来越难以回避的个人情感。而骆志远,从一开始就抱着“互利共赢”的原则,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夺唐晓岚的权、跟她争什么。他今天的强势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企业,将来,他会完完整整地将一个运行良好的集团企业交还给唐晓岚,而他自己,将功成身退、全身心地投身官场,以图实现自己更高层面的政治抱负。

    前世的时候,他能在无比艰难的情境下杀出重围,最不济也混上了一个副县长;这一生,拥有各种资源和优势条件,他将拥有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去展现个人才智,在仕途上走得更高、更远。

    只是现在,他没有将自己的真实心态跟唐晓岚说。多说无益,不如付诸行动。

    “志远,我真是越来越不敢相信,你脑子里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要说你从没有干过企业,谁能相信?”唐晓岚叹了一口气,凝视着骆志远,目光清澈而温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天才,无师自通、天生就会?”

    在资本运作和商业经营上,唐晓岚拥有强大的自信。但这么久以来,骆志远这个原本她心目中的“毛头小子”和“门外汉”逐步以实际行动,充分向她展示了他高人一筹的商业头脑和管理思路,在很多问题上,纵然是她也有点自愧不如。

    其实唐晓岚有些妄自菲薄了、掺杂了过分的个人感情因素,论起企业管理的经验,骆志远绝比不上她;骆志远胜在具有前瞻的思维和创新的思路,以及通过重生信息优势对于市场的精准研判,这是唐晓岚所不及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对于世态人心的把握上,骆志远也胜过唐晓岚。

    骆志远嘿嘿笑了起来,“过奖过奖,吾辈正是天才!”

    唐晓岚一瞪眼,“说你胖还就喘上了,臭美!”

    正说话间,唐秀华端着一盘麻婆豆腐走出厨房,笑着招呼道:“行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讨论公司的事情了,赶紧过来吃饭!”

    ……

    第二天一大早,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宋爱娟就带着几个下属在公司办公楼前悬挂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作为对出租车公司手续办结的庆祝。骆志远去上班的时候,办公楼前满是一地红色的鞭炮纸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气息,宋爱娟正招呼人清扫现场。

    骆志远向宋爱娟几个人点点头,微笑致意,然后擦肩而过。

    在走廊上,他迎面遇到了财务部的两个女会计。要是往日,两女顶多也就是随口喊一声“骆总”,然后就扬长而去了;但如今,两女却停下脚步站在一侧,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早上好,骆总!”

    “你们好。”骆志远也报以微笑。他知道自己的“敲山震虎”之策已经取得一定的效果,他其实并不需要公司的人对他如何如何敬畏,而只要工作态度和执行力。八小时之外,你可以发牢骚、甚至是骂娘,但在公事和8小时之内,他这个总经理安排交代的工作,必须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

    骆志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在给屋内的一盆绿油油的吊兰浇水,夏侯明礼匆匆敲门走了进来。

    “骆总,什么时候安排中层应聘初次入选人员的面试呢?”夏侯明礼一屁股坐在骆志远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他们问得紧,我个人也感觉尽快选拔确定人员到岗,让各部门开展工作,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骆志远扫了夏侯明礼一眼,心道你说得都是废话,当然要尽快选拔到位,但是中层人选非常关键,一旦一个部门委任非人,将会直接毁了这个部门,成为破坏公司发展的绊脚石。所以,骆志远宁可暂时让人员不到位,先让手头上这些人磨练磨合、将公司初创的“头三脚”踢出一个开门红再说。

    宁缺毋滥,必须慎之又慎。

    “夏侯书记,是这样,你跟他们解释一下,马上要过春节了,我要集中精力抓跟俄国人的易货贸易、要去莫斯科一趟,暂时抽不出精力来面试中层干部,先让他们等候几天吧,等过了春节之后,我们集中面试,给他们一个公开、公正、公平竞争的机会。”骆志远笑着轻轻道。

    夏侯明礼没有想到骆志远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而在此之前,骆志远分明安排他要尽快完成、确保人员到岗到位,怎么短短几天之间,他的态度就大相径庭了呢?

    夏侯明礼心里略有不满,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答应下来起身告辞。

    望着夏侯明礼离去的背影,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确是改变了主意,临时做出了决定。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朝令夕改,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公司内部派系初成的不liáng苗头。在他没有把现有这些人整合成为一体之前,他觉得不宜进新人,从而把这潭水搅得更混。

    转过身去,他望向了窗外。

    前世的时候,他总觉得官场复杂、人心难测,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各种急流险滩,甚至万劫不复。而这一生,亲自办起了企业,他猛然发现,商场与官场其实有共通之处,企业内部的尔虞我诈和蝇营狗苟,不比官场少。

    说是掌控一个企业,其实说到底还是掌控一群各怀心思、性格不同、能力不一的人。能让这群人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很是考验掌控者的水平。在官场,这需要权力的震慑;而在商场,则更多需要管理策略和利益共同体的构建引导。

    “哎……”骆志远轻叹一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对他来说,紧张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他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的,工作一项接着一项,公司初创还未稳定下来,他必须要事事亲力亲为。

第138章 面试副总

    下午,骆志远要见焦凯和冯国梁——这两位唐晓岚早就物色好了的副总人选。

    焦凯是安北石化公司现任的中层,是一个营销高手;而冯国梁则是原陈平所属华泰集团的中层,华泰集团倒闭之后,他暂时失业在家。

    唐晓岚之前跟着两人打过交道,较为了解两人的能力,准备把这两人挖到公司来,骆志远决定见见他们,可用则用,不可用则好聚好散。经过唐晓岚出面协调,就把时间安排在了下午三点以后。

    骆志远选择这个时间段跟两人见面,是有讲究的,多少带点中医和传统风水学的“气场说”色彩。早上,人的气势就如同初升的朝阳一样气势很盛,而至中午到达顶峰,午休后则开始“由盛而衰”,下午三点以后正处在一个低潮期,无论是身体生理机能还是心理底线,都相对比较“脆弱”。

    先见焦凯,后见冯国梁,这两人下午两点就赶来了公司,宋爱娟安排他们分别在不同的两个房间等候。拖一拖,不立即见他们,也同样还是一种策略。

    骆志远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才打电话让宋爱娟通知焦凯过来。

    焦凯心情放松地在宋爱娟的引领下,沿着微微有些潮湿的走廊走向骆志远的办公室。今天来康桥公司“面试”,他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一来他在安北石化拥有现职和优厚的待遇,分公司中层管理的岗位,而安北石化是大国企,如果不是唐晓岚再三延揽、并开出了较高的年薪,他对来康桥公司任副总根本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此来康桥公司,无非是给唐晓岚一个面子,同时也顺势看看对方的环境和条件,如果能满足他的要求,冲着副总的权力和超过现收入一倍的高薪,他也可以考虑跳槽。

    宋爱娟带着焦凯走近骆志远的办公室,焦凯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骆志远迎候在门口求贤若渴的热情场面,心头就不免有几分不快,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脚步也是放缓了。

    宋爱娟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骆志远熟悉凝重的“请进”才推门而入,站在一侧笑道:“焦先生,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骆总——”

    焦凯淡淡一笑,走了进去,望向了骆志远。见骆志远如此年轻,先是一怔,旋即又觉得有些荒唐,就起了几分轻视。

    骆志远打量了焦凯一眼,笑着起身来欢迎道:“你好。”

    焦凯走了过去,伸手跟骆志远握了握手,心头却是更加不快,心道:唐晓岚搞什么鬼,这家企业怎么交给一个毛头小子来管理?老子大老远过来,你出门不迎接也就罢了,连办公桌都不走出来,架子这么大?!

    “请坐。”骆志远挥了挥手,“宋主任,泡茶。”

    宋爱娟笑着赶紧去给焦凯泡茶。

    宋爱娟泡茶的功夫,焦凯就坐在了骆志远办公桌正前方摆放着的一把椅子上,神色微微有些冷淡。

    他心里不高兴,却不知他的心态本身就没有摆正。康桥公司固然求才,但对于骆志远来说,招徕的首先是下属、其次才是人才,因此他不会给予焦凯过多的礼遇。基本的尊重不可或缺,但过于殷勤就没有必要了。

    因此,焦凯觉得骆志远没有诚意、不懂礼贤下士、年轻狂妄,骆志远却很坦然,暗暗观察着此人,反倒是觉得焦凯不是一个善茬。能力如何尚未可知,但气焰之盛非一般人所及。

    “焦先生,请喝茶。”宋爱娟泡好茶就离去,为骆志远将办公室的门关紧。

    骆志远掏出烟来递了过去,“抽烟。”

    “谢谢。”焦凯也没有客气,接过来抽出一根,与骆志远各自点上,就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骆志远笑了笑,好整以暇道:“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我想唐董已经跟焦先生有过交流,这里我就不再浪费时间了。那么,我就直说了,不知焦先生有没有意愿来公司工作,与我和唐董一起合作创业呢?”

    “呵呵,骆总,怎么说呢?要说我一点也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假话。唐董前一段时间找上我,我也慎重考虑了一段时间,觉得加盟康桥公司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有几个条件,必须要说在前头。”焦凯靠在了椅子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骆志远。

    骆志远笑着:“焦先生不要客气,有什么条件,请直说。我这人是一个直性子的人,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去。”

    “第一,我需要相当程度的自主权,在我分管的业务范围之内,不能受到太多的掣肘。具体说来——比如将来我抓营销,关于营销方面的决策和思路,公司和董事会必须尊重我的意见。”焦凯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很平淡。

    骆志远眸光一闪,“还有呢?”

    “第二,除了年薪之外,我希望获得公司的股权,至于给我多大的持股比例,骆总可以提出一个基本的额度,我觉得合适也就是合适了。”焦凯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盘算很久的最为重要的一个条件。

    他要从一个国有大企业跳槽到一个民营企业,不管唐晓岚描绘的前景如何辉煌壮美,但就目前而言,康桥公司还是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因此,只有实质性的权力和丰厚的利益红包,才能对他构成相应的吸引力。

    高层持股不是什么稀罕事,在后世尤其普遍。但康桥公司初创,这个时候不宜摊薄公司的股权,况且其中还有国有股权在内,要给予高层干股,肯定要引起市里的强烈反对。另一方面,一旦给予焦凯干股,那么,其他的高层又该如何?这个口子一开,日后公司的股权结构就乱套了。

    所以,如果说焦凯的第一个条件骆志远还能勉强接受,但这第二个索要干股的条件却直接触及了骆志远所能承受的底线,根本不可能接受。

    也正因如此,骆志远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放弃焦凯。

    这人太得寸进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公司已经开出了超过市场价格的高新,他竟然还不满意,还要狮子大开口。

    一念及此,骆志远笑了笑轻轻道:“焦先生,你的第一个条件,原则上没有问题。作为公司副总,在分管工作的范围内拥有自主经营的管理权限,这是公司章程上明确规定的事情,董事会也好,我这个总经理也罢,都要给你充分放权。只是第二个条件,你要持有干股,就有些难办了。按理说,焦先生作为公司准备大力引进的人才,进行股权激励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这个公司的情况比较复杂,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国有股权在里面,稀释股权给高层,很难开这个先例,同时,市里也未必能同意。”

    骆志远的话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实际上却是直接回绝了。

    焦凯眉梢一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冷笑道:“老子就不相信你们会不同意!反正,不给老子股权,想要老子来你们一个小公司卖命,那是痴人说梦!”

    焦凯哈哈一笑,“贵公司的难处,我很理解,但是我的难处,也请骆总理解。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看这样吧,我的条件就摆在这里,骆总不妨再和唐董商量商量,如果能同意,就给我打电话,我愿意随时从安北石化辞职过来工作!”

    说话间,焦凯就站起身来,要告辞了。

    骆志远也笑笑,“行,那就先这样,我和唐董商量一下,再给你一个答复。”

    骆志远说着,一路将焦凯送出了办公室,还一反常态地沿着走廊又往前送了一段路,这才客客气气地跟焦凯握手道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临走的时候,骆志远反倒是客气殷切起来,这让焦凯诧异。

    唐晓岚的办公室门缝虚掩着,唐晓岚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骆志远态度热情地送别焦凯,心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以她对骆志远的了解,焦凯肯定被骆志远打了红叉叉。

    焦凯来的时候,是作为下属的应聘对象,骆志远这个老总当然要保持一定的威严;可一旦骆志远决定放弃焦凯,这种准上下级关系就不复存在了,出于客情,骆志远自然是比刚才客气了许多。

    唐晓岚感觉很无奈,其实她是倾向于焦凯的,因为焦凯在市场营销方面的确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人作为营销副总,对公司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她不知道骆志远和焦凯谈了一些什么,又为什么会“谈崩”,心头虽然焦急,却还是耐下性子,等骆志远继续面试冯国梁。

    骆志远送焦凯回来,路过办公室,向里面的宋爱娟招了招手。

    宋爱娟赶紧跑出来笑道:“骆总,焦凯走了?”

    “嗯,走了,你马上安排一下,让冯国梁过来一下。”骆志远说着,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宋爱娟赶紧应下,去会客室打开门,笑着对正在里面坐着等候的冯国梁道:“冯先生,我们骆总有请,您请跟我来!”

    冯国梁哦了一声,拍了拍手,起身相随离去。

第139章 激进与保守

    冯国梁与焦凯完全是两种类型和风格的人,后者强势张扬,前者则比较低调沉默,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非常稳重大度。

    冯国梁给骆志远的第一印象颇为不错,他甚至觉得,冯国梁这样的人即便是能力稍稍欠缺一些,也是可以用的。焦凯欲求不满、利益为先,这样的人能力再强,也对公司缺乏长期的忠诚度,把他放在副总的位置上,或许短时间内可以为公司创造一定的价值,但从长远来看,绝对是一个潜在的隐患,没准给公司带来致命的损失。

    骆志远不愿意使用不可控、让他感觉有些危险的人。

    骆志远笑吟吟地起身离开了办公桌后面,与冯国梁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对面而坐。

    “冯先生,请喝茶。”骆志远知道冯国梁不抽烟,也就忍住了抽烟的yu望。

    冯国梁谦卑地微笑着,“谢谢。”

    “冯先生,我就直接谈了。你的情况我有过一定的了解,相信公司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咱们就长话短说了,这里没有外人,说说你的条件和要求吧,只要合适,欢迎你随时来公司工作。”骆志远直接就切入了正题。

    骆志远这般直接,冯国梁一怔,不过他生性沉稳,很快就沉静下来。他第一眼看到骆志远,虽然也觉得骆志远太年轻,不过他性格内敛,不愿意对别人进行“有罪推定”,随后见骆志远谈吐不俗、说话滴水不漏,心里便暗暗称奇。

    “骆总,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求,更谈不上什么条件了。说实话,唐董开出的高薪已经很优厚了,我不能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定要我提要求,那我个人有个小小的请求——我老婆是三毛厂的职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一并安置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骆总,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困难,双方父母都年迈有病,经济压力很重。”冯国梁是一个厚道人,这番话说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启齿。

    骆志远朗声一笑:“你老兄真是一个实诚人,好,这没问题。嫂子可以安置在公司,请问你何时可以到岗?”

    冯国梁见骆志远答应得很爽快,心情非常愉快,也笑道:“我失业在家,随时可以上班,骆总安排就是。”

    骆志远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明天公司开董事会,如果不出意外,你明天下午就过来跟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吧。至于嫂子那一头,还需要再等一等,春节后保证安置到位。”

    “谢谢骆总。”冯国梁知道自己该走了,就起身跟骆志远握手道别,然后转身离去,脚步踏实而有力。

    这次面试之顺利,超乎了冯国梁的想象。尽管他拥有一定的自信,但骆志远这般痛快,还是让他感觉意外。

    他的态度谦卑,与他目下的境遇有关。当然,就个人性格而言,他本身就是一个谦恭有礼的人,具有君子之风和大将风度。不过,这也决定了他的发展高度——做专业型的副总绰绰有余,而独立掌控一个企业则力有不逮。

    ……

    唐晓岚推开骆志远的办公室门,盈盈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抬头望着他,脸色有些复杂。

    “志远,其实我觉得焦凯比冯国梁更合适,如果可以,两个人都留下是最好了;如果必须要两者选择其一,我还是倾向于焦凯的。你还是不太了解他,这人能力很强,绝对是一个营销高手,而且他掌握着一定的市场资源,又有大国企工作的丰富经验,来公司更能发挥作用。”

    “晓岚姐,我承认焦凯是一个人才,但是他的要求太过分,他竟然跟我索要股权……这个口子怎么能开?最起码现在坚决不能开!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其他的副职怎么交代?如果都要股权,那还得了。况且,市里也不见得会同意。”骆志远沉声道。

    唐晓岚苦笑:“你可以跟他多谈谈,讨价还价嘛。我了解焦凯,他肯定是提了要求等你压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索要股权而是想要抬高年薪,只要我们再给他加一点,他肯定会留的。”

    “晓岚姐,这人让我感觉很危险,我看人是不会错的。假如我们答应了他的漫天要价,他将来还会提更离谱的要求。更有甚者,这种人没有什么忠诚度和责任心可言,倘若有其他公司给他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他绝对会再次跳槽,给公司带来重创。”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冯国梁则不同了,这人严格说起来是一个实诚人,老实人或许干不了轰轰烈烈的大事,短时间内也不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但放眼长远,绝对可靠。他目前处在困境之中,公司拉他一把,他会怀有感恩之心。”

    唐晓岚一怔,她没有料到骆志远对焦凯的印象如此之差。见骆志远的态度如此坚决,她无奈地耸耸肩,叹息一声,“那就算了,不过真的很遗憾,让焦凯干公司的营销副总,我们会很快打开局面。志远啊,你昨天还跟我说,用人之长就要包容其人之短,但今天怎么又对焦凯是这种态度呢?”

    “晓岚姐,容人之短是有一个限度的,焦凯的短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潜在的隐患,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冯国梁稳重成熟大度,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厚道,这样的人肯定勤勉忠诚,再说能力也不差到哪里去,把冯国梁引进来,一年之内,我们的人手也基本可以保持正常运转了。”

    唐晓岚眸光闪烁地凝视着骆志远,犹豫良久还是没有再跟骆志远争辩下去。

    其实,骆志远对于焦凯的判断和担心,她又何尝看不出来。但她是一个极其强大、自信的女人,深信自己能掌控住焦凯、不至于日后出岔子。她性格中本身就蕴含几分“冒险”的基因,喜欢挑战和“在钢丝绳上跳舞”,越是有风险她就越加兴奋;而骆志远则不同,他更看重未雨绸缪,将影响长远发展的各种隐患因素提前祛除,性情更为踏实保守一些。

    因此,如果是唐晓岚,肯定会将焦凯和冯国梁一并留下使用。一个在放权的同时严格控制,一个在放权的同时着力培养,双管齐下,游刃有余。

    但既然她已经决定将公司的经营权交给骆志远,就不能出尔反尔,干涉骆志远做出的决定。

    唐晓岚再次幽幽一叹,“罢了,我说过了,这事你来做主,你既然做了决定,我大概只能支持你了。”

    骆志远长叹一声:“姐,可能我的决定更保守一些,但小心无大错,公司初创,需要稳扎稳打,任何激进和冒险都可能导致我们万劫不复。说实话,我们犯不上冒这种风险,没有必要嘛。”

    “不说别的,你已经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这个公司身上,我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夙夜在公、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如果公司毁了,我拿什么回报你对我的信任呢?”

    骆志远的声音感慨而真诚,这是他的心里话。从一开始,唐晓岚就义无反顾地押上所有、近乎冲动赌博一样跟他走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再创业道路,如果她的身家财富在自己的手上被葬送掉,骆志远不仅无颜面对唐晓岚,也难以面对自己的内心。

    唐晓岚闻言,慢慢别过头去。她的眼角有一些湿润,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女人,她的理性之强,远远超乎常人。但对于骆志远,她却在潜意识的主导下陪着他疯狂了一次,如今的事实证明,这份信任是值得的,只是她内心深处的这份感情,会跟公司的发展一样拥有一个理想的归宿吗?

    她心里没有底,忐忑不安。

    只是对骆志远的情感越深,她就越不敢往前进一步。她担心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保持现状,维系这份超越了友情的姐弟之情。

    “哎……我给焦凯一个答复吧。”唐晓岚抓起电话就给焦凯打了过去,她在电话里跟焦凯谈得不多,只说了一句很遗憾,而对方便骄傲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唐晓岚面对骆志远苦笑起来。

    骆志远哈哈一笑:“看到没有,晓岚姐,这人的心态的就不对劲,他这种人,只适合在国有企业工作,我们是小庙装不下这尊大菩萨。”

    唐晓岚无语。

    ……

    翌日上午,公司召开董事会,在唐晓岚和骆志远的推动下,董事会很快形成决议,决定聘任冯国梁为公司副总经理兼康桥拉达出租车运营有限公司总经理。冯国梁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出租车公司,在公司总部则暂时负责企划和市场营销这一块。

    这是在骆志远主持下,康桥公司所引进来的第一位职业经理人。日后,随着公司的发展和集团化运作,这样的职业经理人越来越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140章 想歪了

    时光飞逝。

    康桥公司进入了初创期内的高速平稳发展阶段,一切都渐渐步入了正轨。企业就像是一个星球,一旦开始自转和公转,就会沿着一条既定的轨道运转下去,永无停歇。

    正如骆志远的判断,到任后的冯国梁工作认真、踏实,也很敬业负责。正是有他的加盟,骆志远才多了一个左膀右臂,很多工作都被冯国梁承担过去,要不然,他就是昼夜不息连轴转,也是忙不过来。

    公司处在特殊时期,就算是韩大军和夏侯明礼这两个国有企业的昔日领导,也不敢怠慢,将自己分内的工作抓实抓细,唯恐出任何纰漏。在日常交往中,骆志远对两人充分尊重,但在工作上却不会来半点含糊,如果两人撞到骆志远的枪口上,结果可想而知。

    唐晓岚没有具体插手公司的经营事务,但在大局上她却不得不坐镇掌控,从中协调。

    跟俄方易货贸易的货源组织到位,整整15个车皮的货物整装待发。骆志远和唐晓岚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副总韩大军亲自带队,押运货物通过铁路转运至边境某货运中转站,随时准备给拉达汽车制造厂的阿耶夫发货。

    与此同时,1月20日,骆志远和甘英霞、林美娟三人飞抵京城,准备赶赴莫斯科。

    出了机场,骆志远抬头看了看阴霾密布的天空,转头望着甘英霞笑道:“甘局长,我看今天这天气不妙,搞不好又要下雪。我们赶紧去找家宾馆住下,咱们的签证手续,我会托人去办,不过要等几天的。”

    甘英霞矜持着微笑点头。

    这是她头一次坐飞机,心头还略有兴奋。三人在机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区而去。进了市区,骆志远让司机在一家国有中等宾馆的门口停下,三人下车拖着行李进了宾馆。

    虽然才是90年代初,但京城的大酒店遍地都是,可住高档酒店的费用太高,骆志远选择条件差不多的小宾馆也是为了给公司省钱。甘英霞和林美娟心知肚明,倒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来。

    “同志,还有房间吗?”骆志远走上前去询问大堂的服务员。

    服务员翻了翻记录本,笑道:“你们要单间还是多人间?单间现在都住满了,只有多人间。”

    “多人间啊,有几人间呢?”骆志远犹豫了一下,随口问道。

    “有四人间,也有三人间。”

    “那就要一个三人间吧,不过这个房间我们包了,你不要再安排别的客人。”骆志远的话一出口,眼前这个20多岁的女服务员顿时吃惊地望着骆志远,嘴角浮起一丝匪夷所思的古怪笑容来。

    两男一女住一间房,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难道这三人……真不要脸啊!

    女服务员暧mèi好奇的目光在甘英霞和林美娟两女的身上来回扫视,发现站在骆志远身后的这两女人都是风韵犹存的少妇,前凹后凸、前挺后翘很有几分姿色,心道这男的倒是挺有艳福的,也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么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过咱家宾馆是国有单位,没有合法证件,想要一箭双雕,哼,老娘决不能让你如愿!

    女服务员心里起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和对于sè狼男人的愤怒感。

    “请出示身份证。如果是夫妻,请出示结婚证。”女服务员冷冷道。

    甘英霞脸一红,心道骆志远你也忒离谱了吧,就算是要省钱,也不至于让我们俩女人跟你一个大男人住一个房间吧?这样公开占便宜、吃豆腐,也太离谱了。

    林美娟则根本吃不住女服务员这种眼神,正要直接开口质疑骆志远的安排,却听骆志远淡淡笑道:“甘局长,林总,把你们的身份证交给人家登记办手续,条件有限,你们两个就凑活几天,挤一个房间吧。至于我,我回父母家去住。”

    林美娟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涨红了脸,知道骆志远没有起歪心思而是自己想歪了,顿觉有点不好意思。

    甘英霞才从林美娟这里得知骆志远是原成县副县长骆破虏的儿子,而骆破虏是京城下放知青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骆破虏夫妻辞职返京居,在安北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甘英霞觉得好奇,骆破虏的这个儿子可是比他爹强太多了。

    女服务员哦了一声,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她拿着林美娟和甘英霞的身份证登记,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失望。

    甘英霞则伏在林美娟耳边嘻嘻笑道:“美娟啊,我还以为这小子不安好心呢……”

    林美娟脸色大红低低道:“甘局长,骆总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你想歪了……”

    甘英霞笑着:“难道你没想歪?”

    ……

    骆志远帮甘英霞和林美娟安顿好,这才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

    甘英霞和林美娟将他送下楼,三人站在宾馆门口说了几句话,一辆黑色的挂着特殊牌照的加长红旗轿车飞驰而至,司机将车停稳匆匆跳下车来,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从骆志远手里接过行李,放在了后备箱。

    “甘局长,林总,你们安心住下,就在京城玩两天,等我办妥了手续,就通知你们。回头再见!”骆志远向甘英霞和林美娟挥了挥手,大步走下台阶,一头钻进了轿车里,轿车旋即开走。

    甘英霞作为官场中人,见识自然不浅。她知道这种牌照和品牌的轿车在国内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普通老百姓家庭能乘坐的车辆,而是象征着权势和地位。

    她眸光闪烁,突然转头望着林美娟,压低声音道:“美娟,咱们这位骆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看上去很不简单啊。”

    林美娟的心思单纯,没有像甘英霞那样想得太多,轻轻笑了笑,“甘局,我也不知道呐,不过,骆总的爸爸原先是成县的副县长,现在不是辞职了吗?”

    “我知道他是骆破虏的儿子啊……但是……”甘英霞欲言又止,心头却是暗生出几分凝重,凭直觉,她猜测这位年轻的离谱的总经理,其背景和能量可能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大、更神秘。

    只是她心里的这点猜疑,也无法跟林美娟探讨什么。在背后议论骆志远,不太好。

    骆志远被车送到了骆破虏夫妻现在京城的新家,繁华市区内黄金地段处一个相对幽静的生活区内,一套普普通通的三居室。虽然骆志远不在京居住,但还是有他的房间,骆志远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感觉非常满意。装修素雅,陈设简约,干净整洁,蛮符合父母恬淡优雅的性子。

    “妈,这套房子还不错嘛。”骆志远回头望着穆青笑道。

    穆青微笑,“是啊,比我们在安北的房子大呢。不过,房子是不错,但换了环境,妈一时半会啊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妈,出了生活区就是商业街,到处都是商场超市,你平时不就喜欢逛街嘛,这回可算是选对地方了!”骆志远嘿嘿笑道。

    穆青摇摇头,“我才不去瞎逛呢,京城的物价太高,那些大商场里的东西更是贵的离谱,咱们家的这点积蓄,可经不住折腾!”

    在骆家的安排下,骆破虏在故宫博院干了一个清闲的研究员,穆青则在某国家部委下属的一家事业单位任图书管理员,拿了一份工资,但工作并不难。

    母子正说话间,骆破虏推门进来,望着儿子沉声道:“志远,你三爷爷让我们过去吃晚饭!”

    骆志远吃了一惊,“爸,我来京的事情,您跟三爷爷说了?”

    “说了,你三爷爷专门嘱咐我,你来京之后,一定要让你过去,他有话要跟你说。”骆破虏的神情很严肃,向妻子扫了一眼,“青儿,赶紧收拾一下,车还在楼下等着。”

    其实,骆破虏没有跟儿子“说实话”——骆老对骆志远辞职经商创办什么公司非常不满,当着骆破虏的面就发起了火,指斥骆破虏教子无方,让骆志远走上了“邪路”。骆破虏虽然并不以为然,却知道骆老的脾气,没敢顶撞他,只得答应等骆志远来京,就好好跟他谈,让他放弃从商走回“正道”。

    骆志远皱了皱眉,他不知道高高在上的骆老亲自点名要他过去是为了什么,恐怕不是为了“看病”。如果是病患方面的因素,父亲想必就会直说了,既然父亲吞吞吐吐、神色不明,只能说明另有原因。

    穆青迟疑了一下,“破虏,我们自个儿在家吃饭不行吗?非要跑那么大老远……”

    虽然骆家人对穆青的态度还算不错,最起码在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排斥的情绪,但穆青对于门庭深重的骆家别墅还是有几分怵头。儿子方才到京,她本想一家三口团聚,结果又要跑去骆家进行家宴,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情愿。

    骆破虏扫了妻子一眼,这么多年的夫妻,知妻莫若夫,骆破虏对于穆青的心态了若指掌;只是今天的情况特殊,骆老专门为骆志远回京举行家宴,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荣宠”,无论如何,不能违背了老人家的一番盛意。

第141章 骆老的质问

    一家三口赶去骆家别墅,参加骆家的家宴。骆志远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骆老专门为他设宴,这种超乎寻常的做法让他很是意外。

    进了门发现,骆成飞夫妻不在,骆秀娟夫妻和骆晓霞夫妻也不在,只有骆朝阳和妻子谢秀兰、骆靖宇和妻子费虹及两个子女骆建国、骆虹云在。

    众人相见,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骆虹云热情地拉着骆志远的手来,“志远哥,你可来了,我妈整天念叨你呢!”

    骆虹云是一个骄矜自私、又是很难让人接近的世家女孩,但她也有单纯天真的一面,骆志远不仅为她治过病,还治好了父亲的隐疾,别看父亲骆靖宇什么病一家人都避讳几分,但已上高中的骆虹云多少也能懂一点。因此骆虹云兄妹对骆志远的态度早已与开始有了天壤之别,骆建国见妹妹拽着骆志远的手问长问短,也凑了过来,跟骆志远说着话。

    “志远哥,我明年高中毕业想考医科大,我能不能跟你学医呢?”骆虹云一脸期待地望着骆志远。

    骆志远一怔,但还是立即痛快地点头答应:“没问题,如果你愿意学,那肯定没问题。”

    骆志远不过是随口敷衍她。他心里很清楚,骆虹云说这番话不过是心血来潮,她这样浮躁而且追求时髦的女孩,学医的可能性是不大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口头上跟她掐。

    见骆志远这么痛快,骆虹云非常高兴。她就是公主脾气,喜欢被人哄着和宠着。她拉着骆志远的手,问长问短,态度很是亲密。

    骆老从书房出来,见几个孙子辈相处甚欢,气氛和谐,心头欢喜万分。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好像是喝了一壶老酒那样舒坦。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子孙幸福、家族和睦,远远比权势更重要。

    “三叔!”骆破虏和穆青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见礼。

    骆志远也毕恭毕敬地上前叫了一声“三爷爷”,骆老轻轻点头,却是向骆志远挥挥手,“过来坐,我找你谈谈。”

    骆志远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撇开骆虹云和骆建国,走到客厅里坐下。

    骆老坐在他的对面,正襟端坐,后背挺直,表情严肃。其实骆老也不是刻意如此,他戎马一生、军人作风一直延续至今,早已习惯成自然。

    骆老静静地凝视着骆志远,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毛,不知道这位昔日执掌共和国权柄的老人又看他哪里不顺眼。

    良久,骆老才低沉道:“我听破虏说,你从工作的报社停薪留职去办了一个什么公司?还收购了你们当地的两家毛纺厂?嗯?”

    骆老这么一说出口,除了穆青夫妻之外,骆朝阳和骆靖宇夫妻也都很吃惊。骆志远办公司的事儿,他们是知晓的,但骆志远收购两家国有工厂却太过惊世骇俗。骆靖宇紧紧盯着骆志远,心道这小子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资本?骆朝阳则回头不满地扫了骆破虏一眼,有些抱怨骆破虏没有提前跟他通气,让他心里没有底。

    其实骆破虏也是“一知半解”,儿子对他也没有交底。

    骆老问及这个问题,骆志远陡然一震,立即认真对待起来。他今天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决定着他日后所掌握财富的正当性、能不能得到骆家和骆老的认同,由不得他不谨慎作答。

    “三爷爷,是的,不过,不是收购,而是与两家国有毛纺厂合作组建了一家新公司,由新公司对部分存量的国有资产进行重组,变废为宝,保证国有资产的盘活和降低损失。另外,这两家毛纺厂有一家已经破产倒闭,有一家正在走破产程序,早已资不抵债,经营不下去了。”骆志远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微笑着回答骆老的话。

    骆老听了眉梢一挑:“破产企业?他们是怎么搞的?”

    骆靖宇笑着插话道:“爸,这两年市场形势不好,很多纺织厂的日子都不好过,破产倒闭的比比皆是,也不仅仅是安北,南方一些纺织厂亏损得更厉害。”

    骆老挥挥手,“你别打岔,宏观经济如何,我比你清楚!”

    “就算是资不抵债,两家国有企业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进行资产重组的,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资本?”骆老的声音威严,目光炯炯,直视骆志远,骆志远要是言辞闪烁或者有任何异动必将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骆志远心里一抽,骆老果然是曾经的上位者,眼里融不进一粒沙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直抵问题的本质和核心。

    骆志远不敢犹豫,他尽量用平静和自然的语气笑道:“三爷爷,实施资产重组的是我们本地的一家民营企业,他们从银行融资,以现金注入和部分优良资产置换的形势对两家国有毛纺厂实现了资产重组,至于我,不过是拥有一点股权的董事会聘任的总经理罢了,真正的老板,不是我。”

    骆志远这话不能算是假话,但也绝不是百分百的“坦诚相对”,回答得非常有水平,滴水不漏。如果他照实相告,肯定又要引出唐晓岚等一大堆的事情来,而有些事情根本无法跟骆老解释清楚,如此“含糊应对”也是迫于无奈。

    骆志远目光清澈,神色平静从容。骆老望着他,缓缓点头,骆志远的回答还算合情合理,让他比较满意。只是他有意无意地又追加了一句:“你从来没有办过企业,没有经验,人家凭什么相信你让你干总经理呢?”

    骆老明着是在质疑骆志远的经营能力,暗里还是心有所疑。

    骆志远笑了笑,回望着骆老轻轻道:“三爷爷,没有人是天生的经营者,我也是边干边摸索边学习,董事会信任我,大概是看中了我的潜质吧。”

    骆老的这个问题,骆志远很难自圆其说,只得简单解释两句,他知道骆老担心的关键在于他是不是背后扯着骆家的大旗在下面胡作非为,就径自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三爷爷,在安北,没有人知道爸爸跟您和骆家的关系,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

    骆志远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自信,他这么直白,倒是让骆老有些尴尬了。

    骆朝阳笑着打起了圆场,“志远啊,没想到你还有经营企业的天分,不错,不错!”

    咳!

    骆老清了清嗓子,却是又沉声道:“从商不能说是邪道,但不是正道。你这个孩子有几分心胸,还是别搞什么企业了,走走仕途,在基层慢慢锻炼两年,也能为国家和社会多做点正事。”

    骆老这话一出口,骆靖宇和骆朝阳兄弟几个都很意外,老人家专门提到这个问题,显然是有心将骆志远作为重点后辈来进行栽培扶植了。骆家的孙子辈这么多人,还从未有一人引得老人这么青睐和垂青啊。

    骆朝阳大喜,连连向骆志远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应下,不要让骆老生气和失望。

    骆靖宇转头望着骆志远,神色凝重道:“志远,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趁着年轻,要把基础打扎实,否则一旦过了三十,就错过了最佳时机了。”

    骆靖宇虽然打着官腔,但终归是一番好意。骆志远不能不识好歹,再次表示感谢。

    骆志远心里颇为感慨,骆老的垂青让他激动,但此刻,却并不是他转入仕途的最佳时机,他早已规划好自己未来的人生路径,岂能半途而废。因此,对于骆老的话,他当然不会当面违背、连连称是,其实心里自有主张。

    ……

    当晚的骆家家宴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觉醒来,骆志远匆忙起床洗漱完毕,跟父母打了一个招呼,就出门赶去谢家,一则是见谢婉婷,二则是拜见谢老。谢家对他不薄,他来京如果不去拜见谢老,很不礼貌。况且,昨晚谢婉婷一连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嘱咐他一早就去。

    京大已经放寒假,谢婉婷早已回家居住。

    骆志远打车赶去谢家,谢家别墅门口,谢婉婷裹着厚厚的外套,已经焦急地等候了半个多小时。骆志远下了出租车,远远瞥见谢婉婷顶着寒风翘首张望的娇媚模样,心头一热,飞奔过去,一把将伊人拥入怀中,两人紧紧抱着,在寒风中物我两忘。直到身后传来骆朝阳夫人谢秀兰玩味的咳嗽声,谢婉婷才红着脸一把推开骆志远,轻轻道:“外边冷,进屋说话吧。”

    骆志远点点头,抬头望见站在谢婉婷身后的谢秀兰,赶紧见礼道:“大伯母!”

    谢秀兰满意地望着骆志远,微微一笑:“志远啊,这次来京,多住几天,免得我们家婉婷心里不安稳,整天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

    谢婉婷大羞,跺脚娇嗔道:“姑!我什么时候絮絮叨叨了?”

    谢秀兰哎哟一声,“好了,算是姑说错话了,我的小公主!志远啊,赶紧进来吧,你谢爷爷等着,婉婷的父母也在呢。”

    谢秀兰的话隐有暗示,意思是让骆志远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未来丈母娘的“审视”。

    虽然骆志远在谢家“很吃得开”,但别人的态度总是代替不了谢婉婷父母的意见。

第142章 棒打鸳鸯?

    谢老听说骆志远要来,就等候在了客厅里。而谢婉婷的父母谢国庆、于春颖正在陪着老爷子说话,见女儿谢婉婷陪着骆志远进门,就都微笑着转过头来。

    谢老眉梢一挑,脸上满是浓烈的笑容。

    骆志远紧走两步,走上前去见礼:“谢爷爷,谢叔叔、于姨!”

    谢老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志远啊,来,坐。不过,以后再喊国庆就不要喊叔了,要喊伯父,国庆比破虏还大一岁。”

    “哦。”骆志远笑着哦了一声,向谢国庆点点头,就坐在了谢老的旁边。

    谢国庆也笑着跟骆志远打了一个招呼,只是骆志远感觉,虽然谢婉婷母亲于春颖对他态度也很热情,却让他感觉不知道哪里不太对劲,笑容中似乎掺杂着一些其他别的很难捉摸的情绪。

    骆志远心念一动,没有继续多想下去。

    谢老望望骆志远,又看看微微有些娇羞文文静静坐在一侧的孙女谢婉婷,老怀宽慰,笑声不断。对于两人感情的突飞猛进,谢老正中下怀,与骆老不同,谢老对骆志远选择的道路大加肯定,支持骆志远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去干一番大事业。

    谢国庆也是国家机关的领导干部,他听说骆志远辞职创办了一家公司,有些意外,顺口也是礼节性地叮嘱了一句:“志远啊,现在改革开放,人的脑子都搞活了,下海的人遍地都是,我们部里就有不少同志辞职去南方办企业,但这市场上也不可能到处都是黄金,赚到钱的总是少数,你可要把握好,实在不行,就赶紧回单位去上班——我看,也别留在安北了,破虏两口子都在京城,你也到京里来,让家里帮你安排一个工作算了。”

    “你还年轻,好好把握自己的前途。”

    谢国庆也是一番好意。他与父亲谢老的态度一样,有意让谢婉婷嫁给骆志远、两家再次联姻。如今见女儿对骆志远明显投入了感情,更是高兴,乐于撮合两人。在他看来,骆志远要是真想跟谢婉婷成其美事,继续独自一个人留在安北是不现实的。

    别人不说,单是妻子于春颖这一关就过不去。于春颖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妻子和女婿两地分居。

    “我知道了,谢伯伯。如果公司办不下去了,我一定及早回头是岸,呵呵。”骆志远没有过多解释什么,顺着谢国庆的话茬就说了两句客气话。

    于春颖眉头一皱,突然插话道:“志远,姨还是要劝你两句,不是谁都适合办企业的,你可别光顾着跟风、眼红人家赚钱,到时候把自己陷进去。况且,这做买卖终归不是什么好职业,你还年轻,在社会上摔打摔打吃了苦头,你就知道该走回头路了。”

    于春颖的话让骆志远心头一动,于春颖这番话当然也无恶意、亦是出于长辈的某种善意,但他却听出了一丝不同的味道。如果说骆老“教训”他放弃从商,是基于某种长远和家族性的整体考虑,而于春颖直言“做买卖不是正道”的规劝,就带出了若有若无的轻视、不屑一顾。

    “春颖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办企业办出名堂,成为大企业家,也是一条光明正道啊。”谢老扫了儿媳妇一眼,“你这孩子的观念比我这个老头子还陈旧,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潮流哟!”

    于春颖轻轻一笑,“爸爸,能成为大企业家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不是谁都能成为李嘉诚的。下海经商的人我见得多了,大多数最后都弄了一个灰头灰脸,就算是赚了点钱,也不算什么。”

    谢国庆侧首望着妻子,眼眸中掠过一丝苦恼。

    与谢家父子的态度不同,于春颖对于女儿谢婉婷的归宿另有想法。于春颖在国家社科院工作,认识某科研所的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学者——去年归国的留美博士叶宁,国际上薄有声名的能量物理学家,今年30岁,可谓是有才有貌、家世良好、年轻有为。于春颖对叶宁一见投缘、很有好感,有意将女儿介绍给叶宁。

    骆志远虽然还不错,但在于春颖看来,与叶宁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最大的差距是,骆志远目前仍然一事无成,而叶宁已经功成名就,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条件,都不是骆志远所能比拟的。用骆志远后世的网络流行语来说,叶宁就是典型的高副帅,而骆志远暂时还是穷屌丝一枚,尽管他身上贴着一张骆家的标签。

    可这张标签糊弄外人可以,谢家人却知道怎么回事。

    夫妻俩私下有过争执,于春颖坚持要让女儿有更好的选择,谢国庆苦劝不住,只得任由妻子背后安排。可惜,还没有等到于春颖安排妥当,她就发现女儿对骆志远已经产生了感情,这让于春颖发急,可偏偏叶宁去了美国讲学,要到春节前才回国,她暂时没法安排两人见面。

    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因素是于春颖对谢家再次与骆家联姻并不是很赞成,甚至可以说有些抵触。她出身平民家庭,当初与谢国庆的婚姻费尽周折,对这种大家族之间的政治联姻天生不买账。

    想想看,于春颖本就对骆志远“不看好”,骆志远又下海经商,不符合于春颖心目中的理想体面职业,她就更加提不起兴致了。在她眼里,就算是将来骆志远赚了一些钱,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谢家还缺钱吗?一直以来,她都希望女儿能嫁一个名声显赫、品德端庄、生活优越、教养出众的完美男人,叶宁完全符合她内心深处执着已久的择婿标准,她焉能放过。

    谢婉婷见母亲的态度有异,清秀的脸色微变。她知道母亲心里在想些什么,前两天,母女俩还为此闹了一个大红脸。谢婉婷不同意跟叶宁见面,于春颖非常生气。

    谢婉婷大为苦恼,她暗暗抱怨母亲不懂自己的心。爱情没有理由,她喜欢骆志远并不是因为骆志远是骆家的人,也不是因为骆志远富有或者贫困,而单纯就是喜欢骆志远这个人,基于爱情,她相信自己看中的男人不可能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叶宁再完美、再全面,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外人和陌生人,她怎么可能移情别恋、为了母亲所谓的“标准”去跟叶宁结婚呢?

    “妈,志远的公司可不是小作坊,已经对安北市两家国有企业进行了资产重组,将来也说不准志远会不会成为李嘉诚呢。”谢婉婷天性温婉,很少跟父母长辈唱反调,但今天事关爱人的面子,她还是忍不住插话说了一句。

    于春颖淡淡笑了,“你这孩子,你以为李嘉诚是大白菜嘛。”

    “妈……!”

    骆志远见察觉到谢婉婷母女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就笑了笑道:“是啊,婉婷,于姨说的对,想要成为李嘉诚那样的大实业家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成为谁,我就是我,我停薪留职办公司,无非就是想换个环境做点事情,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骆志远没有多说什么,以这番话终止了谢婉婷与于春颖的无形争执。他从来就不做口头上的争锋,他更看重事实和行动。一切,还是让最终的事实来说话吧,那样才更有说服力。

    谢老面带笑容暗暗皱眉,儿媳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只是他对骆志远更有信心。从在火车上偶遇骆志远,他就对骆志远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好感,老人相信自己的眼光,骆志远绝非池中之物,将来一飞冲天,只是时间早晚。至于骆志远和谢婉婷的婚姻问题,他更了解孙女的性格,谢婉婷是一个外圆内方的女孩,性格虽然温婉,却自有主意,她既然认定了骆志远,不要说母亲于春颖,就算是他这个爷爷——谢家的家长,也很难棒打鸳鸯的。

    所以,谢老静观其变,一点也不担心。

    ************************

    林美娟和甘英霞出了宾馆逛了一天的街。不过,京城的商场虽然应有尽有,但物价远远比当时的安北高出一大截,两女囊中不是很宽裕,所带现金不多,也就没敢放开购物,打磨打磨眼球而已。

    甘英霞买了一条产自江南的真丝小围巾,一百多块,买了之后就有些后悔。

    回到宾馆,甘英霞跟丈夫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跟丈夫的表弟——在京城央企工作的祁修远联系上了。

    甘英霞当晚自己去祁家走了一趟,送了些提前准备的安北土特产。作为回礼,祁修远表示要宴请甘英霞一行三人,甘英霞回来就跟林美娟商量着准备跟骆志远说一说。

    其实甘英霞本来是想说,由己方做东请一请祁修远,毕竟对方在央企工作又有一定的职务,能在京城接上这么一条线,也算是公司的关系户——可她想到祁修远是自己的亲戚,就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至于林美娟,见她没有开口,则就乐得装糊涂。现在公司初创,业务还没有完全铺开,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能少花一分就是一分。作为公司的财神爷,她太清楚公司的财务状况。

第143章 互诉心曲

    在谢家吃了中饭,虽然谢婉婷和骆志远久别重逢、正是难分难舍之际,但出于礼貌,骆志远还是向谢老提出告辞。今天来是拜见谢老,不能停留的时间过长,否则就显得缺乏教养。

    谢婉婷无奈,只得送他出门离开。

    谢老嘱咐家里的司机送骆志远回家,谢婉婷让司机一会再出来接,她则陪着骆志远慢慢走出了小区,沿着小区外的林荫大道漫步前行。

    “志远,我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瞧不起你,而是……”谢婉婷幽幽一叹。

    “没事的,婉婷,你想多了,你妈也是好意,不要说你妈了,就是我妈,也觉得我下海经商不是什么好事,这不算什么。等将来,再看吧。”骆志远笑了笑,转头望着谢婉婷,见伊人柳眉轻皱,就探手捏了捏她的小琼鼻,“只要你对我有信心就好,我虽然不想当什么李嘉诚,但我有信心挣下一份响当当的家业!”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啊,不过,志远,我其实也觉得你没有必要去费心劳力地经商做买卖,这样还是太辛苦了……”谢婉婷欲言又止,她拐弯抹角地说着,大概意思骆志远是听明白了,无非是说有骆家和谢家在,他没有必要担心经济状况,背靠这两棵大树,大富大贵或者不可求,但衣食无忧绝对没有问题的。既然如此,骆志远还不如按照家里的安排走仕途,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两人的婚事也少了不少障碍。

    谢婉婷出身豪门,对金钱根本就没有一个明晰的概念。从她的价值观来判断,她有些不太理解骆志远“挣家业、求自立”的心态逻辑。

    骆志远脸上笑容一敛,听了谢婉婷的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谢婉婷敞开心扉说说了。

    “婉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从始至终,骆家是骆家,我是我,我不想混为一谈。况且,我们家的这种情况你也知道,也借不上骆家多少力的,我之所以下海经商,还是想给我爸和我妈赚一点后半生养老的钱,让两个老人挺直腰杆做人,这是我的一点私心。”骆志远的目光深邃起来,投射在不远处的一个花坛中,其中郁郁葱葱的冬青丛枝繁叶茂,在寒风中依然笑傲茁壮。

    “顶多两年的时间,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闯出一片天来!”骆志远斩钉截铁地挥了挥手,“到时候,时机成熟了,我还是会转入仕途的,放开手脚,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谢婉婷一怔,她本来认为骆志远对官场有些抵触,如今听了骆志远的话,他分明是志不在商场,最终的目标还是仕途。

    她轻柔似水的目光落在骆志远棱角分明自信坚毅的面孔上,心怀激荡,忍不住用手抓住骆志远的手来,紧紧握着。骆志远的独立和自强,让她欣慰和无比的欢喜。

    骆志远的话让她陡然明白,爱人所虑深远,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母考虑,为了父母今后在骆家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决定跟骆志远坦诚相告,关于母亲安排她与叶宁见面的事情。

    “志远,我妈……我妈最近逼着我跟一个留美博士见面,我不答应,她一直在跟我絮絮叨叨纠缠不休……”

    骆志远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看样子,这位叶博士应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要不然,于姨也不会这么看重。婉婷,该见就见一面的,见见也不代表什么的。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于姨的心,她是你妈,总是希望你能找一个更好的对象,这没有错。”

    谢婉婷抬头望着骆志远,目光清澈:“你真的不介意?”

    骆志远笑了,“我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你有信心。”

    谢婉婷突然眼圈一红,流下泪来。

    她转身投入骆志远的怀抱,哽咽起来,“志远,谢谢你,如果你同意,我就当是为了我妈,见他一次,当面回绝他。”

    谢婉婷最近的确是左右为难,出于感情和对爱情的忠诚,她不能见叶宁,可她却又不愿意因此跟母亲闹翻。今天跟骆志远交心,骆志远如此大度包容,她心里的纠结瞬间消散一空。

    骆志远紧紧拥抱着小鸟依人的谢婉婷,感知着她内心激荡和喜悦的情绪,心头略有一丝感慨。

    谢婉婷的温柔端庄和时不时崭露出来有几分柔弱的小女儿情怀,是吸引他感情天平一边倒的关键因素。与谢婉婷在一起,他的心神宁静平和,唤起了他深深的作为男人的保护欲;与之相比,唐晓岚的美貌、强势和坚强,所带给他的更多是一种“依靠”和类似于母性的关爱。

    一开始对于唐晓岚美貌的征服感,已经在两人朝夕相处的和风细雨中化为了无形的亲人一般的感觉,很难给他一种恋人般的激情。前番的莫斯科之行,在因缘际会之下,他和谢婉婷互相吸引心灵走到了一起、偶然确立了关系,谢婉婷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击败了唐晓岚,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对了,志远,我听穆姨说,你的合作伙伴是一个女老板?听说挺漂亮的。”谢婉婷有意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女人都是敏感的,自打上次从穆青那里听到了“唐晓岚”这个名字,谢婉婷就一直记挂在心上,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了。

    骆志远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微有尴尬,但面上却浮起了笑容。

    他不能向谢婉婷否认唐晓岚的存在,更不能矢口否认自己对唐晓岚的特殊情感,那样不仅对唐晓岚不公平,他也难以面对自己的内心。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坦诚相告了。他轻叹一声,轻轻道:“婉婷,她叫唐晓岚,我一直叫她晓岚姐。”

    谢婉婷认真聆听着,神态专注,清澈的目光紧盯着骆志远的眼睛。她相信骆志远,但骆志远身边有一个关系匪浅的美貌女子,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警惕。

    “没错,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一点不夸张。”骆志远说着,也静静地回望着谢婉婷,“别人都说她红颜祸水,但其实,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她是安北市原市委副书记郑平善的私生女……因为我爸爸的案子,我跟她有了一些接触,后来我有了一个资本运作的想法,就跟她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组建一个新公司,对两家毛纺厂进行资产重组……”

    骆志远将他和唐晓岚之间的故事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讲述着,谢婉婷一直在听,突然幽幽插话道:“志远,她能这么信任你,显然是对你……而你呢,你对她又是什么感觉?”

    “如果要说毫无感觉,那是假话。可以说,这种特殊的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我不瞒你,如果没有你出现,我们很可能走在一起。”说到这里,骆志远紧紧抓住了谢婉婷的手,谢婉婷的小手冰冷,微有挣扎,清秀的脸蛋涨红起来。

    “但是现在有你了,所以,她永远会是我的晓岚姐。”骆志远的声音变得轻柔坚定起来,“婉婷,只有你,让我心动和心醉。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是我要用一生去呵护的女人,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我爱你,婉婷。”

    “我也爱你,志远。”

    两人拥抱而吻,寒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袂飘飘。

    ……

    骆志远的坦诚彻底消除了谢婉婷心中的一丝“芥蒂”,而两人此番互诉心曲,感情更是再进一步。

    回到家里,谢婉婷脸色红润,脚步轻盈。于春颖扫了女儿一眼,轻轻道:“婉婷,你来一下,我跟谈个事情。”

    说着,于春颖不顾丈夫眼色的阻拦,径自去了自己的卧房,示意女儿跟过来。

    于春颖是一个很执着的女性,一旦她决定了认准了事情,她很难回头。谢国庆知道妻子的脾气,但他觉得就算是要安排也还是避开这一天比较好,骆志远刚刚离开,这就要让谢婉婷跟叶宁见面,着实有些……有些太不对劲。

    而且,看女儿的神态,明显是与骆志远处在了热恋之中,这个时候,强迫女儿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这太残酷了一些。

    “婉婷,妈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咋样了?”

    谢婉婷默然,垂首不语。

    “婉婷啊,你别怪妈多嘴,志远这孩子虽然也不错,但叶宁更优秀,妈是觉得,女人这一辈子啊,结婚成家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必须要慎重。妈知道你对志远有好感,但妈还是希望你能跟叶宁见一见,说不定会有更合适的选择呢?”于春颖柔声道,走过去抓起了女儿的手来。

    “妈,我喜欢志远,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谢婉婷幽幽道,“我跟志远也谈过了,他也劝我不要让您生气,既然您非要让我见一见那个叶宁,那我就见他一次,但是女儿的感情已经有了归属,我也希望妈您能理解女儿,见了之后,不要再让女儿为难了。”

第144章 叶宁

    第二天上午,在于春颖的安排下,谢婉婷与叶宁在国家图书馆的阅览室见面。

    谢婉婷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头发用蝴蝶结随意束起来垂在脑后,脖颈间系着一条红白相间的围巾,整个人看上去清秀可人又不失高贵端庄。

    这条围巾是骆志远当初在莫斯科买下送给她的礼物,她今天特意系上,以表明自己的心迹。

    叶宁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他身材高大、五官清秀、气质儒雅,一望可知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青年精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眼望着从门口盈盈走进来的谢婉婷,眸光中的光亮越来越浓烈。

    叶宁从美国回国,因为太过优秀,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是成群结队,有华裔也有老外。但很少有人能让他动心。这一次于春颖介绍她的女儿谢婉婷给他,他本也抱着一种敷衍了事的念头,不成想,这第一眼过去,他就对谢婉婷惊为天人,心动了。

    温婉可人、高贵大方,既有传统女性大家闺秀的内涵之美,又有青春靓丽的时尚气质,直接就洞穿了叶宁尘封多年的心门。

    他快步迎上去,微笑着彬彬有礼道:“谢婉婷小姐吧,你好,我是叶宁。”

    “你好,我是谢婉婷。”

    两人微一握手,互相打量了一眼,便各自分开。

    叶宁笑了笑,探手指了指一个僻静的角落,轻声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说完,叶宁侧身让路。

    单是这么一个行为细节,就让谢婉婷感觉这叶宁很有教养,母亲的话倒也没有太夸大其词。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下,谢婉婷虽然面带笑容,但心里却是去意十足。她特意把骆志远喊来,让骆志远等候在门口,她只准备跟叶宁相处十分钟的样子。

    “婉婷小姐在京大教书吧?我听于姨说过,呵呵。”叶宁见谢婉婷保持着沉默,便主动打开了沉闷的僵局。这人风度翩翩、说话进退有据,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实话实说,谢婉婷觉得这人还不错,但不错归不错,这世界上不错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心里早有所属。

    “是的,我在京大工作。叶先生在能量物理科研所工作吧,听说你放弃了在美国的高薪待遇,回国工作,让人钦佩。”谢婉婷出于礼貌,也不能不回答叶宁的话。

    叶宁笑了起来,“报效祖国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心愿吧,对我来说,异国他乡终归是漂泊,不如回国叶落归根。”

    “呵呵,挺好的。”谢婉婷也笑笑。

    叶宁直视着谢婉婷,目光越来越热切,低低笑道:“婉婷小姐,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美貌最优雅也是最有气质的女孩,应该感谢于姨,今天让我认识了你。”

    谢婉婷回避着叶宁咄咄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道:“叶先生,有两句话我想直说了。我这一次来跟你见面,完全是我母亲的安排。但是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这一点必须要跟叶先生说明白。我相信,以叶先生这样的条件和素质,能找到一个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孩作为终生伴侣。就这样吧,叶先生,我还有事,再见!”

    谢婉婷说完,就起身来向叶宁微微颔首点头,然后匆匆而去。

    她的话说得突然和直接,也走得一点不拖泥带水,叶宁错愕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出了阅览室的门口。叶宁咬了咬牙,也起身抓起自己的包追了出去。

    等叶宁追出国家图书馆的门口,却见台阶上,谢婉婷与一个陌生的英挺青年并肩站在那里,神态亲密地说着什么,心头一动,就大步走了上去。

    “婉婷小姐,这位是……”不能不说,叶宁的教养和综合素质绝非常人可及,尽管他此刻心里蛮不是一个滋味,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嫉妒,但在表面上却还是落落大方,面带微笑,不失礼数。

    谢婉婷扭头见是叶宁,不由暗暗皱了皱柳眉儿。

    骆志远也转头扫了叶宁一眼,猜出了此人正是谢婉婷要见的“对象”,就笑着向叶宁微微点头为礼。

    “志远,这位就是叶宁博士,叶先生,这位是我男朋友,骆志远。”这是谢婉婷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公开介绍骆志远是她的男朋友,俏脸微红。

    叶宁笑着主动向骆志远伸出手去,“你好,骆先生,认识你很荣幸。”

    骆志远觉得这叶宁挺有风度的,也笑着跟他握手,“你好。”

    “不知骆先生在京城哪家单位高就,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还要常来常往哟。”叶宁其实已经听出了骆志远并非京腔的口音,猜测他不是京城本地人,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骆志远笑了,“叶博士,我不在京城工作,我是北方省的安北人,以后有机会,欢迎叶博士到我们基层去看一看。好了,我们还有事,以后再见!”

    说完,骆志远就牵着谢婉婷的手,两人相携而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叶宁心头诧异,他知道谢婉婷的出身,在他看来,以谢婉婷这样的身份,她的男朋友身份自然也不一般,可眼前这人明显不是权贵子弟、又是外地人,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跟谢婉婷走到一起的。

    他就有些羡慕骆志远的好运。但转念又一想,他又觉得骆志远并未得到谢家的承认——否则的话,于春颖怎么会主动要介绍女儿给自己做女朋友呢?一念及此,原本冷下去的心又渐渐滚烫起来,他觉得自己肯定还有机会。

    出租车上。

    骆志远笑着回头扫了一眼犹自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叶宁,“婉婷,这位留美博士风度翩翩,才貌双全,看起来还不错嘛。”

    “嗯,挺有修养的一个人,不过,这跟我也没啥关系。”谢婉婷皱眉嗔道:“我就是应付一下他,免得我妈喋喋不休,烦死了。”

    骆志远哈哈一笑:“我怕于姨不肯罢休哟。”

    骆志远虽然是开玩笑,但心里也有一丝隐忧。于春颖终归是谢婉婷的母亲,如果于春颖一直不肯接受自己,也是一件麻烦事。好在谢婉婷的态度坚决,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慢慢争取于春颖的认可。

    谢婉婷捏了捏骆志远的手,虽然没有说话,但表达了自己的爱意。骆志远心满意足地探手将她拥入怀中,两人依偎在一起,任凭出租车飞驰而去。

    窗外寒风呼啸,但车内却暖意融融。

    ……

    签证的办理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因此,骆志远一行数人还是要留在京城耐心等候。这两天,骆志远与谢婉婷几乎是寸步不离,除了晚上谢婉婷不得不回谢家之外,白天的大半时间都留在了骆家与骆志远独处,偶然也上街逛逛,卿卿我我柔情蜜意自不待言。

    这天一大早,两人闲极无事、静极思动,便相约去京郊北山去爬山。

    北山是京城周边的一座小山,虽然山并不高、也不陡峭,但因为植被茂盛、山下又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春夏秋时节正是京城人休闲游玩的好去处。只是如今正处隆冬,来爬山的人并不多。

    这个时候的北山还不收门票,骆志远清楚得记得,后世这里的门票高达一百六七,山间也建起了鳞次栉比的人造景点。此时,山还是那座单纯的山,没有被商业开发过,看上去朴素清爽。

    骆志远和谢婉婷并肩沿着一段纾缓的水泥道路慢慢向上走去,道路两侧是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树干上还包裹着厚厚的草绳子。两人正说笑前行,突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谢婉婷惊讶地回头,见一辆车停在坡下,母亲于春颖和叶宁几乎是同时下车来。

    谢婉婷当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堪。

    那天跟叶宁见面之后,她跟母亲谈得很透彻,表明了自己的坚决态度。她承认叶宁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尽管有些骄傲,不过并不让人讨厌;但她心有所属,不可能移情别恋。她本以为母亲已经死了心,结果……结果她还是……

    “妈,您怎么来了!?”谢婉婷声音中的不满情绪根本就不想遮掩。

    于春颖多少也有点尴尬。她本觉得女儿见了叶宁的优秀之后会有更好更现实的选择,却不料女人对骆志远的感情超乎了她的想象,见谢婉婷坚决,她就准备放弃。可奈何叶宁没有死心,向她表示自己对谢婉婷一见钟情和深深爱慕之心,求于春颖成全。经不住叶宁的苦苦哀求,于春颖就决定最后尝试一次,再给叶宁一个跟谢婉婷独处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哦,我和小叶也来爬山,没想到遇上了你和志远。”于春颖无视了女儿的“质问”,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叶宁也笑着上前打招呼:“婉婷,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谢婉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如果不是受良好的家教影响,她肯定早就发作了。当着于春颖的面,骆志远更不好失态,只得也向叶宁点点头。

第145章 遇险

    不能不说,于春颖这事儿做得有点不厚道。不说谢婉婷对骆志远的感情,单是骆志远骆家人的身份,于春颖这样“得寸进尺”就有些过头了,近乎羞辱!

    想想看吧,谢婉婷的母亲急匆匆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拼命向女儿进行“推介”,这将与谢婉婷情投意合的骆志远放在了何处?太不尊重人了!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拂袖而去,最起码心里会生出芥蒂。但骆志远心里虽有几分不快,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谢婉婷担心地转头望着骆志远,一把抓住骆志远的手,握了握,表达和传递自己无奈的情绪。

    骆志远笑笑,“于姨,您也来爬山啊,要不咱们一起?今天天气还不错,爬爬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挺好的。”

    骆志远的彬彬有礼和大度宽容反倒让于春颖感觉有些惭愧。

    “志远啊,我找你有点事,咱们去那边谈谈?”于春颖也豁出去了,她扬手指了指坡下的一个空场。这明摆着是要支开骆志远,让叶宁与谢婉婷独处了。

    骆志远还没有说话,谢婉婷就皱眉沉声道:“妈,您到底要干嘛啊?您有话就在这说吧!”

    谢婉婷向骆志远依偎过去,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羞涩和避人了。她担心骆志远受不住母亲的行为,一旦骆志远生了气、或者跟母亲闹起了不愉快,她夹在其中很难做人的。因此,聪慧如她,也不得不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来向自己的爱人表达歉意,用自己的一腔柔情消弭爱人心里的不愉快。

    骆志远笑了笑,拍了拍谢婉婷的肩膀,向她投过安心的一瞥。然后他向于春颖笑着,“于姨,行啊,我们就去那边谈谈。”

    说完,骆志远主动向山坡下走去。

    于春颖扫了叶宁一眼,也追了下去。

    “婉婷小姐……”叶宁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今天搞的这么一出,他也难堪,只是他心系谢婉婷、整颗心正处在无比狂热的状态中,为了追求所爱,也顾不上这些了。

    谢婉婷跺了跺脚,没好气地瞪了叶宁一眼,有些愤懑地赌气抬步开始上山。她本是不想跟叶宁搭腔,信步行去。可叶宁追了上来,她心里就更加不快,脚步就加快了。

    两人这样一个匆匆前行,一个紧紧相随,不多时就上了半山腰的一座小峰头上。谢婉婷停下脚步,缓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转头望着叶宁冷冷道:“叶先生,你跟着我干嘛?我早已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了,不可能再喜欢别人,请你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成吗?”

    谢婉婷的话有些不客气。母亲的做法,让她很生气,但奈何对方是自己母亲,她又是温婉孝顺的个性,不能当着母亲的面发作起来。可对于叶宁就不同了,她心里对他那点仅存的好感因此而消散一空。

    “婉婷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知道今天我冒昧前来很不礼貌。但是,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骆志远公平竞争的机会。”叶宁在美国呆了十年,早已习惯了美国式的感情表达,但这话传进谢婉婷的耳朵,却让她觉得异样的刺耳。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爱人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叶宁,你是一个有学识有教养的人,我希望你能尊重别人,同时也尊重自己,别做出格的事情。我们才见了一面,相处不到几分钟,你就口口声声喜欢我,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谢婉婷冷笑起来,霍然起身。

    “你的话,让我感觉很可笑,知道吗?!”

    “婉婷小姐,你我虽然才刚刚相识,但对我来说,却好像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从来没有谁能像你一样让我心动,iloveyou,我不会放弃的,我要跟骆志远公平竞争!”叶宁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目光火热,慢慢靠近过来。

    谢婉婷羞怒之下,跺了跺脚,正要跳下巨石来离开,却不料一个脚步不稳,就惊叫一声顺着巨石的边缘滚落下来,还没有等叶宁反应过来,她已经沿着山坡滚落了下去。

    “啊!”一声高亢的尖叫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两只麻雀扑腾扑腾地从一侧的枝桠上飞起来,又莫名其妙地飞上天际,飞了一阵,又落在峰头上的一棵槐树上。

    叶宁脸色骤变,他几步就窜过来,向山坡下望去,见坡势险峻,而底下又深不见底,他又惊又慌,大喊道:“婉婷小姐,你还好吗?”

    山坡下空无人声,只有阵阵回音。

    叶宁倒吸了一口凉气,犹豫了片刻,猛然跳下巨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山下跑去,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山下打电话报警求援救人。

    山下。

    于春颖勉强笑着,“志远啊,你别怪于姨啊,姨是想让婉婷多交几个朋友,也没有别的意思,呵呵。”

    骆志远微微一笑,“没事,于姨您别多想,我没事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尴尬,其实也没说几句话。骆志远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心里要说没有一点“反应”那也不可能,只是一方面冲着谢婉婷的面子,一方面也看在骆谢两家的世交情分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于春颖怎么样,甚至,一句失礼的话都不能说,更不要说宣泄不满愤怒情绪了。

    骆志远扭头望向了别处,山脚下的树林幽深,一阵风吹过,明显看的过叶浪起伏,间或有清脆的鸟鸣。

    正在这时,却听山上隐隐传来一声尖叫声,他心头一跳,不多时又见叶宁神sè狼狈地冲下山来,边跑边高喊:“不好了,于姨,婉婷摔下山坡了。”

    于春颖脸色惨变,眼前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骆志远嘴角哆嗦了一下,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

    骆志远扒着山坡上一颗粗壮的酸枣树,踩着一块石头,悬空着身子向下望去,见下面是一道山谷,坡势上陡下缓,因为视线受到阻碍的缘故,根本看不到谢婉婷的踪迹。

    “婉婷,婉婷!”骆志远颤声高呼,坡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于春颖脸色苍白,坐在石头上,冲着叶宁大声吼道:“小叶,你都干什么了你?报警没有?赶紧去报警啊!”

    “于姨,我……是婉婷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我……我报警了,护林员说他们马上就到!”叶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北山尚未被商业开发,此地偏僻,最近的派出所也在五公里之外。而山那边,倒是有一个护林所,属于林业局管辖,但闻报的护林员从那边赶过来,就算是一刻也不耽误,也需要四十多分钟。

    骆志远咬了咬牙,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救援人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万一谢婉婷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一辈子都将陷入痛苦的悔恨之中。

    骆志远抓住酸枣树带刺的枝干,浑然不觉手已经被刺出血迹,他向下望了望,见下面还有一棵斜着生出来的松树可以借力,就试探着向下伸了伸脚,一只手死死扣住山坡上的窝洞和岩石的缝隙,向下落了去。

    在松树上稍稍缓了缓气,他又继续向下。但周边除了一些枯藤杂草之外,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他长出了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陡峭趋势减缓的坡地上,身子后仰,双手抠住旁边一切可以扣抓的东西,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滑板,冒险一点点向下滑去。

    “志远,你小心一点啊!”虽然担心女儿的安危,但骆志远的安危于春颖也不能无视,她焦躁地在坡头上大声喊着,可骆志远心神紧张,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

    骆志远忍着后背和腰臀部位被碎尸和硬邦邦的土层杂草摩擦的痛感,慢慢溜下。

    在距离坡底大概还有四五米的距离时,骆志远一个抓不稳,当场滚落了下去,一直在坡上紧紧盯着他的于春颖和叶宁,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声。

    于春颖脸色煞白。她平时养尊处优,今日骤然受到惊吓,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上。她坐在山坡上,回头望着叶宁颤抖着道:“小叶,赶紧去看看救援的人来了没有,快去,快去啊!!”

    叶宁没有迟疑,他转身又向山下跑去,心头憋着一股气,烦躁不安,像是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儿,如果谢婉婷和骆志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虽然没有责任,却也难辞其咎。

    所幸坡下是松软的土层,还有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骆志远除了感觉浑身刺痛尤其是身下火辣辣地之外,倒也安然无恙。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正要起身,却见就在自己跌落下来的斜前方不远处,谢婉婷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贴在地面上望着自己,眼中泪如泉涌。

    骆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第146章 无关对错

    骆志远用手撑着地面,忍着后背的刺痛急急呼道:“婉婷,你没事吧?婉婷!!”

    谢婉婷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骆志远心里发急,翻身就跳了起来,他一个站不稳,猛然踉跄了一下。后背的刺痛越加浓烈,他知道大抵是自己贴着斜坡滑下来的时候擦伤了后背和脖颈,他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厚厚的外套里面顺着肌肤流下来。

    不过,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而已。

    他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蹲下身去,一把抓住谢婉婷的手,“婉婷!”

    谢婉婷的小手冰冷而僵硬,一如她的面部表情。骆志远吓了一跳,赶紧又紧了紧手,再次大声呼唤:“婉婷!婉婷!”

    谢婉婷长出了一口气,被骆志远紧握着的手开始剧烈地抖颤起来,而嘴角哆嗦着泪流更甚。

    “志远,我……我没事,你别担心。”谢婉婷哽咽着,目光出奇温柔地望着骆志远,“你就这么滑下来,吓死我了啊!”

    “你吓死我了啊!”谢婉婷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虽然没有晕厥过去,但一时间也动弹不得,兼之惊魂未定,整个人的神经和精神都处在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茫然和恐惧之中。骆志远和母亲于春颖三人在坡上的呼唤声,她听见了,却无力回应。

    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躺在那里,感觉浑身麻木,似乎躯壳已经不属于自己。也是侥幸呵,因为是隆冬时节,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山坡上滚落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抱住了头,正是这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才让她虽然到处都是擦伤,却没有伤及要害。

    她躺在那里抬着头眼睁睁地看着骆志远惊险万分地从山坡上一点点往谷底攀援而下,而到了后来,因无力可借,骆志远竟然不要命了一般索性将整个身子贴着坡面,像是滑板一样骤然滑落下来。

    她的心立即揪了起来,想要高喊却发不出声。直至骆志远噗通一声滚落在地上,身子又活动起来,还开口相问,她近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慢慢恢复了机能。

    她当然知道骆志远为什么会不顾自身安全滑落下来,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让她再次想起了当日在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面对歹徒挥舞的冰冷的刀锋,骆志远义无反顾将她护在身后并无一丝退让的沉着冷静……此时此刻,她的心被一股无穷尽的激荡的暖意包围起来,一点点被滋润着,方才的惊惧和失魂落魄渐渐消散一空。

    她慢慢抬头来望着骆志远,眸光中闪动着的晶莹越来越亮: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做出的选择,是她终生的依靠。当她看着他从山坡上惊心动魄地滑落下来,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从此后再也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他。从今往后,任何的风风雨雨,都将难以磨灭她脑海中这永远定格起来的一幕!

    骆志远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和些许污垢,柔声道:“婉婷,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谢婉婷抬起左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肩处,颤声道:“志远,那里不敢动了,好像是骨折了。”

    “骨折?”骆志远吃了一惊,赶紧将谢婉婷的手臂放下,然后试探着抓住了谢婉婷的肩窝,逐渐用力捏了捏,见用到四五分力谢婉婷仍然没有大声呼痛,他就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是骨折,而是肩关节脱臼了。

    他蹲在那里,微微笑着:“婉婷,不要担心,不是骨折,没事的。”

    说话间,骆志远慢慢将双手错着位扶在了谢婉婷脱臼的部位处,趁谢婉婷不防备,猛然相互交错,瞬间,谢婉婷发出尖细的惊呼,只听咔嚓一声,关节复位了。骆志远跟外公从小就学习这关节推拿复位之术,早已炉火纯青了。

    骆志远笑了笑,“婉婷,没事了,你试着活动活动,我看看。”

    谢婉婷嗯了一声,慢慢抬起了右肩,活动了活动手臂,果然恢复如常了。

    骆志远如释重负,用胳膊托起谢婉婷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去帮谢婉婷活动起了她的双腿,因为他此刻还不确定谢婉婷的下身有没有受伤或者骨折。

    他捏把了半天,终于判定,谢婉婷没有严重受创的部位,更没有骨折。站不起身来,无非是惊惧过甚、浑身无力的缘故。

    ……

    “真是侥幸啊,只是有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婉婷,你咋这么不小心!”骆志远一边“教训”着谢婉婷,一边扶着她站起身来,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她爬上来,背着她。

    谢婉婷没有犹豫,满心甜蜜地伏在了骆志远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她,慢慢沿着坡地绕了一个大圈,向坡地对面的方向吃力地行去。

    不知道警方的救援什么时候才来,骆志远等不及,就决定背着谢婉婷从对面的山路上走回去。不过所谓“望山跑死马”,这段路看着不长,但走起来却很漫长,大概走了接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有两三里路的样子,才从对面相对比较平缓的山间小径上走到了北山的正道。

    而这个时候,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停靠在山下。于春颖和叶宁率先从上头奔行下来,身后跟着两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消防队员。救援的队伍才刚到不久,还没有展开施救,就发现骆志远已经背着谢婉婷在谷底间艰难地行进上来。

    骆志远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滚落,脚步有些虚浮,神情狼狈。他的身体素质自是不错的,加上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他同样受伤,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苦不堪言。但为了不让谢婉婷担心,他咬着牙没有呻yin出声来。

    于春颖望着骆志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女儿走上来,几步冲过去颤声高呼道:“婉婷!”

    “妈,我没事,您别担心。”谢婉婷在骆志远的背上挣扎了一下,“志远,放我下来吧,你也歇歇。”

    骆志远的身子轻轻抽搐了一下,慢慢蹲下身去,让于春颖扶着谢婉婷从他的背上下地来。

    谢婉婷刚要转身跟母亲说话,猛然发现骆志远外套后面烂了一个大洞,毛线坎肩里面的白色衬衣露了出来,而其上,有一抹嫣红的血迹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她惊呼带着哭腔喊道:“志远,你受伤了!”

    骆志远忍着痛慢慢转过身来,勉强笑着:“婉婷,没事,擦破了点皮罢了。”

    骆志远摆了摆手,眼前却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慢慢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几个消防队员赶紧上前去扶住了他,医护人员也上前来为他和谢婉婷检查身体状况。

    于春颖轻叹一声,望向骆志远的眸光中满是歉疚。

    她终于相信,女儿的眼光比她强,她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危难之际,她看中的近乎完美的叶宁慌乱无措,而骆志远却临危不乱、更是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滑落山谷,这当然不能证明谁对谁错,但却证明了谢婉婷自己选择的感情归宿是正确的。

    这就是骆志远与叶宁的差别,无关品德,无关对错。

    于春颖下意识地回头扫了叶宁一眼。叶宁远远地站在一侧,望着骆志远,目光微微有些呆滞。

    以他的美式价值观和实用主义的思维认知,很难理解骆志远刚才绝对疯狂的行为,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骆志远真的很man,他不及。如果这便是骆志远对于爱的阐释和表达,那么,谢婉婷的心想必已经完完整整地归属于骆志远,今生今世,他再也无法叩开谢婉婷的心门半分。

    他虽然爱慕谢婉婷,但要说让他为了谢婉婷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做不到。不要说现在做不到,就算是将来两人真正走到一起,他也不会像骆志远这样冲动和盲目。

    一时间,叶宁心灰意冷,去意萧索。

    ……

    医护人员替两人检查完身体,听说女儿并无大碍,只有一点擦伤,于春颖大喜过望。但骆志远的伤情似乎比女儿更重一些,于春颖心下不好受,赶紧陪着骆志远和谢婉婷乘坐救护车去附近的医院做进一步的体检和伤口处理。

    救护车奔驰而去,车上,谢婉婷紧紧抓住骆志远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身上。于春颖脸色尴尬地将头扭向窗外,今天出了这种事,虽然是意外,但作为她来说,事过之后她自觉很难面对女儿和骆志远。

    救护车一阵颠簸,骆志远身形晃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发出轻轻的一声呻yin。

    谢婉婷立即惊呼一声:“志远,你没事吧?伤口疼吗?”

    骆志远勉强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没事,你放心,一点皮外伤而已。”

    于春颖心下更加惭愧,回头来低低道:“志远,再坚持几分钟,马上就到医院了。”

第147章 有情有义

    骆志远的后背被划破了一道长约四指长、一指宽的深深伤口,肯定是在飞速滑落的时候,被坡上的锐利石块刺破,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与骆志远相比,谢婉婷的伤就显得轻多了,虽然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五六处伤口,但都是擦伤,用点外敷的药就可以了,而骆志远却必须要缝针了,否则这么深的伤口很难自愈起来。

    医院。

    见骆志远坚持不让医生给自己用麻药,谢婉婷坐在他的旁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急急道:“志远,怎么能不用麻药呢?这样多疼啊!你会受不了的!”

    于春颖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志远,听医生的话,还是打麻药吧,这么深的口子,起码要逢五六针,你怎么能受得了呢!”

    骆志远笑了笑,“婉婷,于姨,你们忘了,我也算是医生,我心里有数,不用打麻药的,大夫,麻烦你直接缝针就是。”

    作为中医传人,骆志远深知麻醉药对身体的危害性,尽管有时候危害性并不大,但这种皮外伤他还是想忍住痛不打麻药。

    四十多岁的女外科医生迟疑了一下,她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你真能忍得住?那我下针了?你可要想好了!”

    “麻烦你了,大夫。”骆志远笑着,从谢婉婷手里抓过那条雪白的小毛巾,塞在了自己的嘴里。

    女医生试探着用酒精棉开始清理创口,进行消毒。一阵阵的刺痛传来,骆志远咬紧牙关,双手抓住病床的边缘。

    女医生动作熟练地开始给骆志远缝合伤口,“穿针引线”间隐隐能听见轻轻的皮肉穿透声,谢婉婷不忍再看,转过头去,抓住于春颖的手,将母亲的手抓得生疼。

    于春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有想到,骆志远竟然真的活生生地吃住了疼,不打麻药,就让医生缝合伤口,将破绽的皮肉用线“牵引”起来。不要说受疼了,就算是于春颖站在这里旁观医生手术,都感觉有点毛骨悚然浑身冰冷。

    “这个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单是这份忍痛承受缝针的勇气和胆魄,就不是一般年轻人所能有的。看来,婉婷喜欢上他,也不是没理由的,哎……”于春颖心里盘算着,开始考虑回家后如何向丈夫和公公交代。

    其实,对于骆志远来说,这已经不是他头一次在不打麻药的情况进行外科手术了。初三那一年初夏,学校组织义务劳动,去乡下帮农民割麦子,他不小心用镰刀割伤了小腿部,亦是一道很深的伤口,为他缝针的是外公穆景山。穆景山当时就坚持不打麻药,骆志远咬咬牙也就承受了下来。

    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很多同学都在当场,旁观之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骆志远尽管痛彻肺腑,却死活没有大声呻yin,给很多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从医院出来,回到谢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谢老听到消息,勃然大怒,他站在谢家的客厅里扬手指着儿媳妇于春颖破口训斥起来,于春颖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嘴,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客厅里任由老爷子教训着。谢国庆无奈地站在一旁,陪着妻子挨训。

    谢老心性平和,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而平时,就算是发火,也绝无可能冲着儿媳妇表现出来。儿子是自己的,但媳妇还算是“外人”,多少存有一点客情。

    但这一次,谢老是真的生气了。因为,骆志远不仅是他喜欢、欣赏和看中年轻后辈,孙女婿的最佳人选,还是骆家骆老的侄孙。这事儿要是传到了骆家人耳中,绝对会被骆老头视为对骆家的一种羞辱,绝不会善罢甘休。

    骆老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骆家的人他怎么骂、怎么“收拾”那是他的事,但如果外人骂上半句,那就是不成。不要说骆志远是骆老此刻非常看重的一个后辈,就算是骆志远不受骆老的待见,骆老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搞不好,就会生出一场没必要的风波来。

    骆志远和谢婉婷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谢国庆夫妻受训,忍不住开口劝道:“谢爷爷,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场意外,跟于姨没有什么关系,您还是别生气了。”

    谢婉婷也撒娇道:“爷爷,您就别怪妈了……我和志远这不是没事了嘛!好爷爷,您就消消气,好不好?”

    谢老一瞪眼,回头望着两人沉声道:“这是侥幸!要是你们两个出点什么岔子,我看你们两口子怎么交代!志远伤成这样,你们让我怎么跟破虏两口子说?还有,骆家那老头要是知道了,他会饶得了你们?”

    谢老回头来又扬手指了指谢国庆和于春颖。

    于春颖羞愧后悔之极,尤其是当着女儿和骆志远这个后辈的面被老爷子训斥,她几乎吃不住了。谢国庆见妻子如此,赶紧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抬头望着谢老道:“爸,春颖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值当的!”

    “都给我滚蛋!”谢老挥了挥手,适可而止了。

    谢国庆和于春颖如临大赦,赶紧垂首匆匆离开。

    “志远啊,你伤得不轻,婉婷,你扶他去休息,我给破虏夫妻打电话通知一下。”谢老脸色阴沉着。

    骆志远一怔,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是意外受伤、纯属一点皮毛小事,但事关两大家族,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极易成为损害两家世交的导火索,难怪谢老发这么大的火,还要亲自出马给自己父母解释。

    骆志远心念电闪,笑了笑道:“谢爷爷,这点小事,何必小题大做呢,等我一会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成了。”

    “你打?也好,也好!”谢老眸光一转,望着骆志远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蕴含着一丝老狐狸的狡黠。

    骆志远的目光从谢老微微颤动的胡须上掠过,暗暗苦笑,知道老爷子方才的怒火多半是装出来“表演”给自己看的,其意无非还是要让自己遮掩一二,不要把于春颖牵扯进去,更不要再说什么那个所谓的留美博士叶宁了。

    不过,骆志远本来也就没有想搞大这件事,摔伤就是摔伤,把事情复杂化对他没有好处,也会让谢婉婷从中难做。

    谢婉婷扶着骆志远慢慢上了楼梯,进了谢婉婷的卧房。

    因为伤口在后背,暂时之间,骆志远很难躺卧下去,只能趴在谢婉婷的床上,扯了一个比较舒服和自在的姿势。

    谢婉婷的伤口在胳膊和双腿部位,倒是不影响她的起卧。她慢慢躺在了骆志远的旁边,用手紧紧抓住骆志远的手,柔声幽幽道:“志远,你别怪我妈,她……她也不想这样的!”

    “呵呵,我没有怪她,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妈,再说了,今天这事就是意外,跟于姨没有关系。”骆志远捏了捏谢婉婷的小手,安慰道:“好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小鸡肚肠好不好?”

    “谢谢你,志远,我今天突然感觉好幸福……但是我又很害怕,害怕……”谢婉婷说着眼圈红润,又哽咽了起来。骆志远轻叹一声,探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两人越靠越近,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一个躺卧一个趴着,互相依偎在一起渐渐沉睡了过去。

    谢秀兰中途悄然进门,为两人盖了一床棉被,这才叹息着离开。

    ……

    谢国庆夫妻的卧房。

    谢国庆一屁股坐在房内的真皮沙发上,甩掉拖鞋,躺了下去,却是同时皱眉道:“春颖,不是我说你,你今天办的这事太荒唐!你也别怪老爷子生气,要是让骆家那老头知道这事,肯定会小题大做的!”

    于春颖羞恼地一瞪眼,她虽然明知理亏,承受了公公的说教,但在私下里面对丈夫,她就少了那么多的顾忌:“这不过是一次意外,难道这是我愿意看到的?婉婷可是我的女儿,哪一个做妈的希望女人受这种苦?至于志远……”

    于春颖说着便幽幽一叹,目光复杂地望着丈夫:“这孩子真不错,很有男子汉的气魄和风度,他背上伤得那么重,还坚持背着婉婷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坑都不吭一声,难得啊!……你不知道,当时他不管不顾地滑下了山坡,我的心都揪起来了,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有情有义的孩子!婉婷是有眼光,最起码比我当年有眼光!”

    谢国庆听着妻子讲述,本来还感慨万分,骤然听到妻子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不由不满地嘟囔道:“你啥意思?什么叫婉婷比你有眼光?难道我就很差吗?”

    于春颖轻轻冷笑:“咋了,你还不服气了?你要是有志远这孩子一半的担当,我当年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委屈!”

    于春颖旋即眼圈一红,双手叉腰怒目圆睁,见妻子又有旧事重提将那些陈芝麻烂瓜子的事儿翻出来、怨妇一般喋喋不休地纠缠的架势,谢国庆顿时“毛骨悚然”,赶紧起身来赤着双脚走过去“低头认错”。

    于春颖出身平民家庭,两人当初走在一起也历经波折,这还是因为谢老颇为开明、知道该让步的时候就让步,若是骆老和骆家,于春颖当年要想嫁进来,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第148章 大公子

    骆志远终于得到了谢国庆夫妻和谢家上下的一致认可。虽然两家来没有真正谈婚论嫁,也尚未把两人的恋情公开化,但在谢家人眼里,骆志远已经是准孙女婿了。

    骆志远当晚在谢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在谢婉婷的陪同下去医院换了一次药,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家,在母亲穆青的辅助下,自己给自己扎了两针,疏通血脉、强筋壮骨,有助于伤口愈合。不过,现在是冬天,伤口要想完全愈合,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是不行的。

    穆青和谢婉婷都强烈要求骆志远取消几天后的莫斯科行程,但此事事关康桥公司的生死存亡,骆志远焉能半途而废。他费劲唇舌才说服了母亲和谢婉婷,同意自己按照原计划赶赴莫斯科完成易货贸易。

    在等候签证手续的日子里,骆志远在家静养,偶尔在谢婉婷的陪伴下,上街散散步。只要没有剧烈运动,就不会触及伤口,倒也问题不大。

    1月25日上午,骆家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谢婉婷从骆志远的卧房里走出来,去接起了电话。今天骆破虏夫妻去城郊参加一个活动,家里只有她和骆志远两个人。当然,这也是穆青见小两口情笃亲密,主动拖着丈夫找机会外出,有意给儿子创造二人世界罢了。

    骆破虏本来不支持儿子与谢家结亲,但见两人情投意合,为人父母,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如果有选择,骆破虏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平民家的女子结婚生子,大家族家的联姻,受到各种牵绊和“掣肘”,将来会成为婚姻生活的一种负累。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认了骆志远和谢婉婷的关系。

    “喂,哪位?”

    “请问是骆志远家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谢婉婷哦了一声,“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康桥公司的财务总监,我叫林美娟,麻烦请骆总接个电话。”

    谢婉婷捂住电话听筒,向里喊了一声:“志远,你们公司的人找你,一个叫林美娟的!”

    骆志远走出屋来,从谢婉婷手里接过电话,笑道:“林总,找我有事?”

    “骆总,听说你摔伤了,不要紧吧?”

    “没事,一点皮外伤,不影响工作。”骆志远淡淡道。

    “那就好。骆总,是这样,甘局长认识京城央企华夏石化公司总部一个子公司的副总,甘局长的老公跟这人是亲戚……今晚这人请客吃饭,甘局长让我请你一起参加,我们做企业的,接触一下央企的人,也没有什么坏处。”林美娟笑着道。

    骆志远嗯了一声,也笑着应了下来。甘英霞当然是一番好意,做企业的人,能多一份人脉就是一份人脉,尤其是对于地方上的人来说,能结识京城央企的关系,将来迟早会用得上。

    ……

    当晚,甘英霞这个名叫祈修远的亲戚在东门里大饭店设宴请客,也算是给足了甘英霞面子。在去东门里大饭店的出租车上,甘英霞给骆志远和林美娟介绍着祈修远的背景,其实她知道的信息也是很有限,无非就是祈修远是华夏石化公司总部某个产业板块下属一个子公司或者二级单位的高层副职——华夏石化是省部级单位,体系内部非常庞大,子公司分公司或者参控股公司不知有多少。

    到了东门里大饭店下车,在门口站着一个30来岁的男子。林美娟以为这便是祈修远,骆志远却一眼就判断,这人绝不是祈修远,而是司机。祈修远让司机迎候在门口而没有自己出面,这让甘英霞多少觉得面子有点受损——在来的路上,她还是底气十足,倍感面子十足的。要知道,祈修远是她丈夫的表弟,她好歹也算是祈修远的嫂子,祈修远架子这么大,多少让她心下不快。

    三人跟在司机的屁股后面,进了饭店三楼的一间包房,推门进去,一个三十六七岁样子的高个男子端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抽着烟,见三人进门了,才摘下脸上的墨镜,掐灭手里的烟头,起身淡淡一笑:“嫂子,你们来了,来,请坐。”

    甘英霞满脸堆笑地走过去,“修远啊,今天让你破费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康桥公司的总经理骆志远先生,这位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林美娟小姐。”

    骆志远笑着伸出手去,“您好,祈总!”

    “你好。”祈修远扫了骆志远一眼,神态淡淡地伸出手任由骆志远握着,态度要说傲慢倒也不至于,但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在京城,祈修远当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过也非平头百姓,多少有些权势。他自恃央企背景、又是天生具有相当优越感的京城之人,其实根本看不起骆志远和林美娟这两个所谓的地方小企业的高管。他出面宴请甘英霞,无非是为了挡挡亲戚的脸面,仅此而已。

    骆志远没有太在乎祈修远的态度,但林美娟心里却有些不忿。不过,她此刻也非吴下阿蒙,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内心中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

    五个人分宾主坐下,上了菜就开了席。不过,祈修远明显有些敷衍的味道,就连甘英霞都明显感觉出来。因此,这顿饭吃地,几个人心里其实都不舒服。甚至说都有些别扭,都恨不能赶紧应酬几杯酒,然后各自散场,各走各路。

    祈修远翻着眼皮看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慢,让骆志远心头不爽,不过却也并不太放在心上。本就是陌生人,如果能结识自然最好,既然很难结交,那也罢了。

    “祈总,我和林总敬你一杯,感谢今天祈总的盛情款待。”骆志远向林美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举杯邀饮,喝一杯感谢酒后,骆志远就打谱告辞离开了。他实在是失去了跟祈修远虚与委蛇的最后一点耐心。

    “客气了。”祈修远嘴上说得客气,却没有举杯,而是起身向门外走去,撂下一句话:“我去个洗手间,请稍等啊。”

    或许在骆志远举杯之前,祈修远就有区洗手间方便的念头,但既然骆志远这个客人举杯了,出于基本的礼貌,无论如何,祈修远都不能再这般无礼。可他却这么做了,大刺刺径自离开,直接将骆志远和林美娟晾在了当场,甘英霞尴尬地插话打着圆场道:“骆总,来,咱们三个喝一个,对了,骆总,你身上有伤,喝酒没事吧?”

    骆志远笑笑,“没事,喝一点白酒舒筋活血,还有利于伤口愈合。”

    祈修远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上突然迎面遇到了一个人,这人虽然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司机,但却是他眼里大人物的跟班,所谓宰相的家丁胜过七品官,就算是大人物的司机也绝对是他平时逢迎拉拢的对象。因为这司机伺候的领导,就是华夏石化公司最大产业板块的一把手,准高层,正厅级干部,而且是最有可能被提拔为华夏石化集团高层的一线后备干部。

    “老郑?你好你好,真是巧啊!”祈修远满脸堆笑地走过去,跟司机老郑热情的握手。

    老郑哈哈一笑,“祈总这是请客人吃饭吗?正好骆总今天也在这里宴请南方省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我刚把他们安顿下。”

    “得,老郑你就别回去了,跟我一起吧,我就是请一个亲戚吃饭,也没什么外人,人少得很,走,给我一个面子,去我的房间坐坐。”祈修远不由分说,就亲亲热热地拉着老郑的膀子拖着他走去。

    老郑也没有矫情,他反正要是要在饭店里等着领导,能有人请客吃饭那是最好不过了。

    进了包厢,祈修远扫了骆志远三人一眼,朗声大笑道:“嫂子,几位,给你们介绍一位贵客,这是我们集团总部的郑主任,总部的领导啊,呵呵!”

    老郑哈哈笑着,正准备端着架子跟甘英霞等人握握手,突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骆志远,心头大惊,刚刚端起的“气势”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他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儿——眼前这年轻人是谁,他怎么能不认识呢?他受骆朝阳的委派,数次接送骆志远,知道骆志远是骆家的孙子辈、自己领导的侄子,而这年轻人的女朋友又是同为京城世家的谢家的小公主谢婉婷。

    “大公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您啊!”老郑立即堆起一脸媚笑,撇开祈修远和甘英霞等人,凑了过去。骆志远在骆家的第三代中年纪最长,所以老郑就喊他一声“大公子”。

    其实骆志远已经认出了老郑,知道他是大伯骆朝阳的司机。

    骆志远微微一笑,态度谦和地跟老郑握了握手,“郑叔,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呢。”

    骆志远肯当着众人的面喊他一声“郑叔”,对于老郑来说那简直就是无比的抬举了。他多少有点感激涕零地点头哈腰,再三给骆志远陪着笑脸。

    祈修远脸色骤变,目光有了一丝呆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来自安北小地方的一个小企业的小老板,却摇身一变成了连老郑都毕恭毕敬的“大公子”。

    甘英霞和林美娟就更吃惊了,望着骆志远,突然感觉面带微笑的骆志远非常陌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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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医介绍:
副县长骆志远重生回到22年前的人生节点。
其时,大案骤起、风云突变,那场混杂着阴谋与杀机的大动荡再次重演。
为了改变家破人亡的宿命危局,他步步为营、逆流而上,巧用祖传医术,揭开身世之密。
在风云跌宕、错综复杂的圈套漩涡中突围而出,命运的曲线触底反弹。
这一世,他是隐在幕后不求名利的神医妙手,他是勇立潮头力挽狂澜的官场强者。
医者医人,官者医国;左右逢源,大道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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