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奇袭北京
高杰的第六镇深入北直配以高进的锄奸刺杀,不敢说一定会动摇清廷对北直、河南、京畿的统治,但肯定会让他们的战争动员效率极大下降。
战争,打的就是双方控制区的人力、物力动员能力。
为了加强高杰部的机动能力,陆四更让贾汉复将前番缴获的清军战马拨1000匹给第六镇,另外再调3000头骡子,以使第六镇实现“以步易骑”,从而可以通过全镇的机动能力驰骋于北直地区。
“坚城不攻,强敌不战,就是给我动,牵着清军的鼻子转。粮草方面,以战养战,就地寻粮。敌若往东来,第六镇就往西去,半年之内,北直地区的清军数量有限,且多是绿营兵,不可能对第六镇构成威胁...”
考虑到高杰等人的领悟能力,陆四尽可能的将这次北上任务说的再明白,再具体些。
身为“督府”参军的贾汉复认真记录着都督给第六镇帅高杰的军令。
“总之,就是打一枪就给我换个地方,绝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需要注意的是京畿一带的满洲留守八旗兵,但我估计,北京的满洲八旗兵也不会有多少,而且咱们的第七镇渡海征辽,清廷弄不好就得往辽东回派一些八旗兵...”
说到这,陆四突然心中一动,叫齐宝将地图摊开。
沈廷扬的水师已经赶到登州,第七镇的李化鲸对渡海去打辽东的作战计划没有怨言,反而很是积极。
因为在第七镇这帮绿林好汉眼中,鞑子的主力都进了关,留在关外的鞑子留守人马能有多少,大都督派他们第七镇到关外简直就是送功劳给他们。
那一公二侯三伯的封爵,第七镇的将领们个个都是心动的很。
李化鲸原是准备年前挥师渡辽,陆四考虑到马上就过年了,让第七镇过完年再渡海。
为了让第七镇能够更积极的完成任务,陆四不顾文彦杰的反对,硬是让他凑了五十万两银子和一些物资送到登州。
手头相当紧张的文彦杰甚至偷偷派人盗挖孔林的地下埋葬品,以期解决钱荒。
这件事陆四不知道,知道的话,恐怕会很生气。
一旦第七镇年后在辽东登陆成功,席卷辽南,威逼辽阳、盛京,多尔衮不可能不理会“龙兴之地”,那么就有可能抽调部分入关的八旗兵回防辽东,那样一来,阿济格大军在陕西,多铎大军在河南,京畿一带的驻防八旗兵肯定异常空虚。
这种机会可不多。
所以,是不是可以趁机给多尔衮敲一记闷棍呢?
陆四陷入沉思。
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前世的西捻军历史,这支以骡子、驴为主要代步工具的“骑兵”在北方纵横数省,于清军重围中不断突进,甚至还打到了卢沟桥,吓得北京封门。
要是淮军也有一支人马能如西捻军这般在清廷的肚子里大搅特搅,他多尔衮还能在1645年安心南征?
正在记录军令的贾汉复见都督不说话,只盯着地图凝思,不由轻声唤道:“都督?”
“胶侯,咱们让第七镇李化鲸在辽东雷霆扫穴,那是不是可以趁清军主力不在京畿这个空当,先给他敲一棍子。”
陆四说出自己的想法。
贾汉复仍是不解:“都督的意思是?”
“打北京。”
陆四当然不是出动淮军北上攻打北京,而是让高杰的第六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向京畿深入,摆出攻打北京的架势,迫使多尔衮调回河南的多铎大军,给淮军的发展争取时间。
甚至,有机会奇袭北京城!
贾汉复叫这个大胆想法惊住了,迟疑半天提出一个担心,那就是如果第六镇太过深入,多铎部清军将他们南归的道路截断,第六镇就不是奇师了,而是要被困死在清廷眼皮底下了。
“万一南归道路被清军截断,第六镇就往东打,出山海关去辽东同第七镇会合,攻打盛京!”
陆四连高杰他们的退路都想到了,而且不从张家口出关,就从山海关出关!
因为,清军占据北京后,为了更加“自由”出入关内,竟将山海关的城防设施给拆除了,也不再将山海关作为防御重镇,换言之,现在的山海关已经被清廷自己给废了!
所以,只要第六镇愿意,他们完全可以从山海关杀到辽东去。只要和第七镇会师,粮草就能得到接济。
进可合第七镇会攻盛京,退可渡海回山东。
贾汉复认为可行,但提出一个担心,那就是若让第六镇执行这么惊险的任务,这个以明朝降军为主的第六镇会不会积极执行,又会不会以为淮军是将他们当作炮灰用,借刀杀人?
一旦高杰等人有了这个想法,那便等于在第六镇埋下同淮军分裂的种子。
哪怕有邢夫人等高杰部家眷为人质,谁又敢说这帮人不会叛了淮军?
家眷为质,靠得住,也靠不住。
投降满清的汉军将领哪个不是妻儿老小在明朝这边的!
“是呀,胶侯提醒的对,咱得让高杰他们信得过我啊。”
陆四有那么一股冲动,他亲自带骑兵会合第六镇执行这个大胆的作战计划,但他知道他现在一身系淮军万千之重,哪里能如此犯险。
但他不去的话,派谁去。
广远这个侄子倒是合适,可广远眼下在徐州坐镇,须臾之间赶不过来。
思虑再三,陆四让人将外甥延宗叫了过来,让贾汉复将北进方案大略同延宗说了。
“我去!”
还有几天才算17岁的李延宗不等舅舅开口,就主动请缨了。
“此去凶险。”
望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外甥,陆四欲言又止。外甥毕竟是外甥,姓李不姓陆,要是出了事,他怎么跟堂姐两口子交待。
“舅舅不是说王侯将相要自个去搏么,我这个外甥要不搏命,将来怎好叫舅舅封我为王?”
李延宗咧嘴一笑。
陆四点了点头,拉住延宗的手,沉声道:“记住,你们闹的越凶,我这里就越安全。”
说完,顿了顿,又说了句,“你越危险,我这个舅舅就越高兴。”
第四百零九章 让他们害怕
偷袭北京,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
永昌元年至二年的冬春之交,北京极度空虚。
轻易击败李自成夺取北京让清军骄横不可一世,事实上的战局也让清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结果就是为了尽快征服中国,在立足未稳、京畿、北直的统治还不算稳定的情况下,多尔衮将八旗主力分作两支派了出去。
一支八万人,一支四万人。
没有陆四,这十二万人扩编为了百万清军,滚雪球似的征服了中国。
有了陆四,历史已然改写。
原本是清军征服南明桥头堡的山东成了抗清第一线,也使得淮军直面京畿,哪怕自身实力远弱于清军,却在局部形成对清军的绝对优势。
清军整体实力不计战斗力,单以兵员总数对淮军大概是三比一,可在山东一线,淮军对清军却形成五比一,甚至六比一的优势。
对巴哈纳、石廷柱集团,对豪格、孔有德集团的两次大胜,就是淮军兵力优势的体现。
只要陆四愿意牺牲淮军,他现在就可以挥师“北伐”,只不过大概率同李自成一样夺了北京之后却又不得不再次放弃。
但不能大规模北伐,不意味历史给淮军创造的绝佳机会就要平白放过。
从全国抗清总体战局来看,东线这边也必须有所作为。
否则,一旦李自成败亡,陆四恐怕就再也没有兵临北京城下的机会了,因为山东和淮扬所处地域注定他会是满清第二波重点攻击的目标,也就是头等大敌。
这块地盘,人口和钱粮产出是不错,也是必击之地。
在敌人的拳头重重砸下前,陆四需要将这只拳头一个个的扳开、折断。
正如陆四对自家外甥所言,你越危险,他这个当舅舅的越高兴。
不是做舅舅的无情无义,不将外甥当人看,而是外甥那边如果真的有危险,便说明清军一定往回抽调了大军。
那就意味着李自成的压力轻了,淮军的压力也轻了。
贾汉复用孙子兵法中的“围魏救赵”形容这次大胆的北进计划,除了可以最大程度摧毁北直、京畿的战争潜力外,就是可以逼迫清军回师,从而使得河南不致崩盘,给淮军在山东进行下一步防御、发展争取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时间。
内心深处,再怎么想继承永昌皇帝的遗产,陆四也不希望李自成败的太快。
李自成败的太快会产生一个最直接的连锁反应,那就是盘踞在武昌的左良玉部降清。
历史上,就是李自成被阿济格追到湖广,左良玉不敢与李自成打,这才找借口东征南京。结果半路病死,不争气的儿子左梦庚直接带几十万人降了阿济格。
左良玉部一旦降清,淮西明军集团就要不保。
陆四需要友军,哪怕左良玉部再不堪,只要他们不降清,就能替淮军承担清军的压力。
抗清一方的优势在于人多。
哪怕彼此也是敌对关系,但只要都在抗清,多尔衮就不得不把他那十几万人分散用兵。
这也是陆四为李自成争取的最后机会了,但愿这位永昌皇帝能够在襄阳得到喘息,而不是如放弃西安一样再次放弃他那最后的根据之地。
为此,陆四让陈不平替自己拟了一份给李自成的奏疏,疏中大意是说淮军将全线北进,希望能够为大顺中央减轻压力,请皇帝陛下及早部署新的反攻。
不过不知道李自成能不能收到这份奏疏,现在想要和李自成取得联系已经很麻烦了。只能先通过河南顺军向荆襄转送,看看能不能由白旺转递给李自成。
定下计划后,陆四就不改,并且要马上落实。
第七镇可以年后渡海,第六镇却是即刻动身。
为了鼓舞第六镇北进士气,陆四将此次北进的优势及判断的清军底子全部整理出,并制定了一套结合清军实际情况的“进击战术”,都由外甥延宗带给高杰。
当然,做舅舅的不可能让外甥光杆一人提着把红缨枪就去高杰那里,他还是要给外甥配一支亲兵的。
在徐州通过大比武选出的淮军最精锐人马“百人队”无疑是要跟李延宗去的,除此之外,陆四又让黄昭调500名会骑牲畜的铁甲兵,又让齐宝带500名旗牌亲兵归延宗指挥。骑兵方面,辽东人出身的曹元率1000骑兵也参加北进。
莫看才2100人,却是淮军的精华了,碰上真满洲也是可以一战的。高杰所部的战斗力也是不差,为明军时在孙传庭的指挥下都是能同顺军主力正面硬杠的。
高杰本人敢战,部下李成栋、胡茂桢等也都是强将,再有加强过去的这两千淮军精锐,除非多尔衮将多铎大军抽调回来,否则北直隶及京畿一带的少量留守清军不可能挡得住他们。大概同清军入关时那般,明军缩在城中眼睁睁看着清军在乡野四掠,破坏。
解开第六镇脖子上的绳索,军粮这一块其实也不用担心,只不过会害了北地百姓。
“到了第六镇,你听高杰指挥,不要因为是我的外甥就对高杰的将令有所不从。切记,此次北进,高杰是主将,他的军令就是舅舅我的军令,你必须服从!”
害怕外甥年轻冲动的陆四反复叮嘱延宗,又将曹元、齐宝叫来托付。
临出发时,陆四亲自备酒为出征将士送行,每人三碗酒、两斤肉,吃饱喝足上路。
第一碗酒一饮而尽。
“我陆文宗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我要你们活着!我要你们活着摧毁鞑子和一切帮助鞑子的汉奸!”
第二碗酒一饮而尽。
“我们淮军想要强大,就要自己争取。你们想要荣华富贵,也要自己争取!明军打不过鞑子,顺军打不过鞑子,我们淮军打得过!所以我们要勇敢站出来!”
“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我们这个民族!”
第三碗酒举起来。
“喝了这最后一碗酒,我也没什么好和你们说了,你们只要知道你们的身后站着我陆文宗就行!”
一饮而尽。
“去吧,用你们手中的长刀去告诉那些满洲人,我们淮军才是这世间最强的军队!”
“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
陆四大手一扬。
第四百一十章 山东战区
攻占临清驱逐了清山东巡抚方大猷的第六镇北上后,淮军在山东北部的驻防也要随之调整。
德州全境因为前番的“坚壁清野”,已经彻底沦为无人区,济南府东北部与北直接壤的武定州、海丰、阳县、乐陵等地基本和德州情况差不多,眼下也只临清、高唐一带由淮军第六镇驻防。
第六镇一旦北进,临清、高唐包括东昌府辖大部分县城就面临没有驻军或驻军极少的情况,取得对豪格集团大胜的陆四显然不可能将好不容易夺取的州县再拱手送给清廷,因此对山东全境的布防及在鲁淮军的合并整编也势在必行。
陆四马上要去徐州,不仅是为了成婚的事,更是要去解决淮西明军及针对左良玉部可能降清进行相关部署。
李自成同左良玉的死在陆四前世是一前一后,现在李自成是不是依旧要走老路,要看这位永昌皇帝是不是继续放弃襄阳根据地。
但左良玉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因为,他是病死,不是意外。
战局再怎么革新,也不可能影响到左的病死。
虽说主导降清的是左良玉之子左梦庚,但实际上左梦庚也是被部将挟制,其部下大将卢光祖、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等辽东人皆要降清,只有非辽东人的马进忠和王允成两人不从率领部下逃走。
马进忠后在湖北向阿济格部伪降,清军南下之后,马进忠却把清军责令他运送的南征大炮丢弃在江中率兵西上湖南岳州,此后投靠何腾蛟,后又投孙可望,再投李定国,最后病逝于风雨飘摇之时,算得上是个坚贞的民族英雄。
王允成大体同马进忠一样的人生轨迹,不过其是真降了孔有德。李定国将孔有德包围在桂林时,派马进忠在城下喊话王允成让他投降。
孔有德其时已经决意投降李定国,可部下其余将领却不肯降,结果王允成同马进忠在城墙上下对话时,孔有德将自己给烧死了,大概就是差了前后脚的事,要不然定南王孔有德恐怕就成了三顺王第一个反正归明的王爷了。
左良玉部大多数辽东将领一心降清,其余明军情况也差不多,陆四认为除了这些辽东人对清军过于熟悉、畏惧之外,便是清廷的拉拢招抚工作做得好。
比如刘良佐的弟弟现在就在清汉军旗,黄得功手下的马得功等人都有亲友故旧在清军效力。
严格来说,左良玉部其实也是关宁集团的分支,那么在其“总部”降清的情况下,这个分支选择追随总部脚步,根本不为奇。
将绿营及三顺王、汉军组成情况做个统计的话,关宁军出身或其分支大概要占六成。
换句话说,明朝用三饷喂饱了的辽东将门集团一手葬送了明朝。
除淮西明军集团、武昌明军集团这两件大事外,陆四还要将南都那边给“拍”下来,哪怕弘光政权因为仇视农民军的史可法、东林党人在,也要把联合抗清这个主基调定下来。
如果史可法他们还是不老实,陆四说不定就要发兵“清君侧”了。
左良玉从上游清君侧,他陆老四从江北清君侧。
看上去,倒也讽刺的很。
那么,在陆四南下这几个月,山东就必须有个统筹。
左潘安的第二镇七天前攻占了威海卫,同事先陈不平估计一样,降清的胶州副将柯永盛听说登莱巡抚陈锦渡海跑了,是“一枪未放”就向淮军投降,所部被左潘安收编,现正在文登、荣成等地配合第二镇“剿匪”。
第二、第七镇在胶东地区作战同时,山东招抚大使胡尚友的工作也没有落下,前后陆续招抚大小官员120余人。
只不过这帮胶东地区的官员明显吃了亏。
胡尚友刚刚北上开展招抚工作时,那是银子如流水的往外撒,甭管你是大顺的官还是大清的官,只要愿意投淮军的,一律加一级,甚至加三级,在形势一度紧张时(真满洲进驻山东),部分已经表态降淮的官员还坐地起价,气的胡尚友大骂这帮人不讲信用。
但随着淮军军事上接连取得的胜利,这个形势一下就颠倒过来,原先那些坐地起价的现在是自降身份求胡大使招抚,先前委了府台的现在只要给个知县就行,就这,胡大使还不乐意,得这帮不讲信用的反过来送银子给他才行。
那真是大捞特捞,赚得不亦乐乎。
胶东这边原清廷山东总督王鳌永任命的官员更是“贬值”的厉害,也许是觉得自己捞的太多,怕传到都督耳里不像话,胡大使也是计上心来,授意下面人将胶东青州、登州、莱州三府的大小官职明码标价,要这帮失节的清官们拿钱购买,美其名曰“赎身”。
好家伙,短短两三个月,光是收到的官员赎身费怕就有三万多两。山东通会陈不平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盘子大了官员少,好多地方淮军不继续任用原先的士绅官吏,一时间还真没办法组建地方政权,进行地方治理。
所以只要这些降官能够替淮军办事,又自个交银子买官,陈不平也就乐得拿他们充实地方。
然而被都督陆四指定为新一任衍圣公侯选人的文彦杰却跳出来指责胡大使滥发官职,将国家名器同货物一般贩卖。
官司一路打到陆四这里,搞得陆四也为难,他问陈不平如果不用这些买官的降官,地方是否可以快速稳定。
陈不平很肯定的回答不可能。
陆四犹豫了。
没几天,就有孔家人往济宁州递状子说是孔林被人盗挖,请求官府派人严查,追回被盗挖的陪葬品。
于是,和此案无关的文彦杰便偃旗息鼓,不再指责胡大使乱来。
对于淮军治下地区的官吏任命,陆四还是强调要多用不曾失节的官绅,即优先任命坚持抗清的大顺官吏,重点实权职务至少要有一半从这些官员产生。
其次是任用那些不曾投降清朝的官绅,最后再安排降官。
大致按四三三比例任用,以求尽快构建起以山东通会衙门为主的新政权体系,而这个山东通会衙门则随时有可能转为山东巡抚衙门。
转换时间取决于李自成。
十二月二十三日,陆四在济南召集军政要员会议,提出在山东设立军政一体化的战区。
第四百一十一章 王妻貌美乎?
淮军现在的实控地盘就是山东、徐州、淮安、扬州及河南的归德、开封二府,用陆四前世的地理概念,也就是长江以北的江苏八个市,再加山东全省并河南的两个市。
说两省之地,也是可以。
地盘大了,陆四又不能一直在山东,因为他的敌人不单单是清廷。
一直以来,除了一开始在淮安与扬州陆四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权构建,并且极度投入,甚至为了维护淮军于地方的统治进行了残酷的清乡,但随着战事的不断进行,随着地盘的不断变大,他已经很难进行如淮扬那般彻底的改造。
现在,更多的是重复过往封建军阀崛起的道路,也就是不断的收纳原有的统治阶层,大量吸收降兵,从而使得淮军不断壮大。
这固然是因为清军入关后的进展太快,导致陆四不得不同样快速发展,也是因为时代的特征所决定。
据有两省之地的陆四短期内不可能进行大的改革,更加分身无力,所以他必须在北线组建一个类似“总前委”的机构,代替他统筹方面大权。
山东战区的设立就是基于这一基础之上。
陆四决定将山东全省的淮军连同在河南的第五镇全部归入山东战区,设节度使统管军政。
军队方面,除渡海作战的第七镇、即将北上的第六镇外,淮军在山东还有济南正在补充整编的第一镇,胶东半岛的第二镇,另外还有旗牌、重甲、骑兵、炮队、其他土寇收编武装共计六万余人。
陆四拟将第一镇、第二镇、河南的第五镇归入这个山东战区,另外再从旗牌、重甲二部各抽1000兵,连同收编的土寇、顺军、汉军俘虏新编第八镇。
各镇仍按原先定额10500人为编制,这一编制相当于“师”这一概念。
第一镇驻地为济南,负责济南、东昌、德州三府;
第二镇驻地为青州,负责青州、登州、莱州三府;
第五镇仍驻开封,负责开封、归德二府。
新编第八镇则驻济宁,负责曹州、兖州、沂州。
第一镇镇帅夏大军、第二镇镇帅左潘安、第五镇镇帅张国柱,这三个镇帅都不动,也都是陆四可以信任的。
张国柱在河南虽然没有取得大的战果,但却歼灭了清卫辉总兵祖可法部三四千绿营兵,也收编招降了不少土寇,可以说将第五镇这个主要由刘泽清部降兵为主的镇带上了正轨,加以时日,以张国柱的军事才能或许会取得陆四意想不到的战果。
第八镇的镇帅陆四没有任命降将,而是交给了徐和尚,此人是值得陆四信任的好伙计,并且也是淮军内部极力鼓吹诸将“从龙”的几位“阴谋分子”之一。
徐和尚空出的第一镇第一旅帅之职由降将柏永馥出任,柏在马官屯、马颊河这两战表现都相当出色。
“除第八镇外,其余三镇多出来的人马一律交由山东通会衙门改编为各府、州、县的地方兵马,维持治安,打击盗匪,整修道路,确保驿传,并在战时归各镇调度。”
陆四这个安排大致同淮扬差不多,也就是在主力之外建立地方性的武装,县为百人建制,州为三百人,府为五百人。
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些兵马也可以为地方衙门的运转“保驾护航”,从而确保地方有事时可以先行打击,而不是一有事发,就要调动主力前来围剿镇压。
陈不平的山东通会衙门组织各地方进行了一次草草的人口普查,乐观估计淮军治下的山东人口可能有200万人左右,其中胶东地区就占了三分之一,有七十余万人。
其余人口较多的是兖州府,有五十余万人。人口最少的就是济南府,加起来不到二十万。济南城中只有六万多人。北部德州统计册为零,原有的几万人口都迁到了济宁、泰安一带。
崇祯五年的登莱叛乱加上此后清军三次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大概让山东人口损失了四百多万。单是去年阿巴泰入寇那次,山东就一次被掳走壮丁健妇近六十万人,连同牲畜过百万。
以两百万人口养四镇主力外加地方二线兵马连同官吏,显然是非常困难的。
更何况还要供应渡海的第七镇部分军粮,所以陆四必须离开山东返回淮扬,同满清一样,他现在也迫切需要得到江南的钱粮。
战区这一概念,除陆四以外,淮军的文武基本上都是无法理解的。
陆四精简了战区含意,说就是于山东设立一类似督抚的方面大员,统一指挥山东战区所辖的四镇兵马。
“也就是说我这个都督不在山东的话,山东所有事情都由这个战区节度使负责,凡战区所辖的兵马及山东通会衙门,必须无条件服从战区节度调度。”
陆四说完,补充了一句,“战区节度便如我这个都督一样。”
众人听后一阵议论,文彦杰起身问道:“却不知何人出任山东战区节度使?”
这个问题显然是诸将同官员们关心的所在。
陆四沉吟片刻,有资格替他坐镇山东的有几个人选,夏大军可以,左潘安也可以,但二人都不识字,打仗可以,于统筹方面可能欠缺了。陈不平这个山东通会才能是有的,但没有军中资历,怕也难以服众。
所以,只有一个人选是可以被军政双方都能接受的,那就是被陆四任命为淮扬徐三州节度使的侄子陆广远。
陈不平第一个表示拥护,不仅是因为他就是少都督推荐给都督的,更是因为少都督为人仁义,对读书人礼重,胸怀宽广,爱民如子。
“广远这孩子,嗯,可以。”
左潘安和张国柱不在,夏大军同徐和尚这两个镇帅就是山东淮军的代表,二人均是同意陆四这个安排。
“军队的事情,你们两个长辈要多帮衬,广远毕竟一直在后方,没有经历大的战事...政务上,你陈不平就是我侄子推荐给我的,想来也不用我这个做叔叔的对你多交待了。”
“各镇整编的事马上要进行,钱粮调拨这一块通会衙门要全力协助,老文暂时为我那侄子的参政...”
又做了一些安排部署后,陆四让众人散去马上着手各自事务,侄子广远那边等他到徐州后便会北上济南。
见天色不早,便准备早点歇了明天再启程去济南,侄孙陆义良却进来说有个叫陈德的降将求见。
陆四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碗,嘿嘿一声:“他给了你多少钱?”
陆义良一愣,旋即只摇头道:“没,没,孙儿哪敢收人家钱。”
“你不收他钱,替他通禀什么?”
陆四不信,不过就算义良收了那个陈德的银子,他也不会说什么。
陆义良面红耳赤,急急辩解:“不是,孙儿真没收人家钱,只是那人说他要将孔有德的夫人和女儿献给都督,我这才替他报一声的。”
“孔有德的老婆孩子?”
陆四一怔,想起齐宝好像对他说过这么件事,但一直没顾得上,忙想要问问齐宝怎么回事,却想起齐宝带人跟延宗去高杰那里了。
“嗯,”
陆四有点困,想早点休息,所以不想见什么陈德,左右不过是个降将,但迟疑了一下,问侄孙义良:“孔有德的老婆长得如何?”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中国有强人
“听说你是戚家军后人?”
陆四打量绑了孔有德老婆孩子的陈德,此人长了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很是果毅,或者说相貌堂堂,很是有几分卖相。
陈德赶紧躬身道:“回都督话,小人天启年曾随家叔血战于浑河...”
“浑河?”
陆四心中一动,没来由一阵酸痛。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陈帅,我辈不能救沈阳,在此三年何为!”
“童帅,北营完了!”
“都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们了!”
“人死吊朝天,袁兄、赵兄,张某我先行一步了!”
“你个矮冬瓜着什么急?要死,一起死!”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辈不死,谁来死!”
“陛下,我们尽力了!”
“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箭雨之中,一百二十名明军最后的将校,向着前方毅无返顾冲去。
他们没有一个存活,都死了,死在了那个叫浑河的地方。
尔今,距离那场血战整整过去了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前,死于浑河的明军将士们不会想到,他们与之浴血奋战的建州鞑子竟然能冲进山海关,竟然会窃夺中国长达两百余年!
他们的血,白流了。
二十四年间,又有多少人的血白流了。
陆四于心中微叹一声,再次看向那陈德,微哼一声:“你既是戚家军后人,怎的反在那鞑子恭顺王孔有德麾下当差?助那满洲鞑子入关窃我中国?如此对得起你那战死的叔父,那阵亡的同僚吗?对得起戚少保与你那家乡的父老吗?”
“都督,我...”
陈德吓得“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却是无法辩解。
“起来吧,”
看在当年战死的戚家军将士份上,陆四不想追究陈德降清的过往,再说此人也是身不由己,何况还有擒绑孔有德妻女之功。
“你求见于我,是要我给你个什么官职吗?”
陆四寻思让这个陈德到新编第八镇当个队官倒是可以,毕竟军事素养是有的。只要忠心,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第八镇是新编镇,军官奇缺,徐和尚现在正到处挖墙角呢。要不是夏大军防着他,恐怕徐和尚的老部队能被他拉走一半。
不想这陈德却说他不敢求官,只求都督能给他一个效力机会。
“什么机会?”陆四好奇。
“小人愿意为都督招降孔有德部留在京畿的家眷及炮军工匠,甚至是关外盛京的汉军匠人都可以联系...”
陈德所说让陆四有些吃惊。
据陈德说,此次孔有德虽率六千兵南下,但这六千兵又有数万家眷分别在关外与关内,其中又有很多同尚可喜、耿仲明的部下有关系,因此若是能说服孔部家眷、匠人来降,肯定会造成尚可喜、耿仲明二部的不稳,进而也将影响汉军八旗。
“满洲八旗披甲战兵不过数万人,其余多是蒙汉兵马,又以我汉军最多,若汉军不稳,蒙军必为之观望,如此两臂不在,满洲根基必将动摇。”
陈德的说法很有道理,如今的清军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实际真满洲就只有几万人,便算他满八旗旗旗满编,也不到六万人。
若能通过招抚劝降诱使汉军、蒙军、三顺王、乃至吴三桂部动摇,满洲哪里还能有所作为。
不过,听上去是诱人,但实际恐怕操作不了。
“我淮军阵斩了数千汉军之多,这些人的家眷又如何肯来降我?”
陆四不认为陈德的提议有效果,杀人丈夫(子侄)反过来劝降于人,人家欢天喜地来投,这怎么看都是不通情理的事。
陈德却是摇头大声道:“都督错了!”
“错了?”
陆四又是一怔。
陈德把握住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他认为正因为淮军全歼了孔有德部,孔部的家眷及尚可喜、耿仲明二部汉军才会有动摇之意。
“从前,诸汉军之所以为满洲效命,甘脑涂地,皆因中国无人!现中国有强人,诸汉军岂能不警醒?满洲虽厚待汉军,但八旗等级森严,但使用兵,必以满蒙兵驱汉军在前,伤亡尽由汉军承担...”
这话大概意思是说以前降清的汉军因为没有选择,加上明军太过无能,导致清军势大,他们为了活命,也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只能心甘情愿替清廷效力。
但现在中国既有抗清的兵马,也有战胜清军的实力,那这些人肯定要在心中自问。
毕竟,那帮汉军也不是个个都死心塌地要当汉奸,辱没祖宗的。
陈德进一步说淮军俘有汉军千余人,这些人的家眷大多都在清军那边,便是驱使他们用命,恐怕也未必真肯用命,莫不如从这些人中挑出一些来,专门对三顺王部及汉军八旗进行诱降招抚。
如此,恐怕取得的效果比驱使他们阵前同清军作战更佳。
效果再差,也能让满洲人同汉军之间产生猜疑,进而影响他们的用兵。
陆四细细想来,这一招倒是同清廷利用辽东将领劝降明军差不多。
“你有多大把握?”
陆四动心了,这可是直接对清军主力进行的诱降,所起效果比胡尚友招降那些降清的明朝官绅更要好。
“只要都督信我,小人竭力而为,断不敢辜负都督之信任。”陈德也狡猾,不敢把话说死。
陆四挼须,继而道:“你去找招抚胡大使,即日起本都授你为汉军招抚专员,差于胡大使下。所需银两、官职,与胡大使细商,但凡来投汉军,不论士卒、军官亦或匠人,都可免汉奸罪,也皆加一级叙用......便是有真满洲来投,我淮军也大为欢迎,视满汉一体任用,皆为中国子民。”
最后这句交待显然是考虑到了满八旗内部斗争。
豪格虽然死了,可皇帝同摄政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两黄旗包括豪格残了的正蓝旗同两白旗之间的矛盾未必就会因为豪格的死而消失。而几年后,多尔衮的死同样也会让两白旗成为被打击的重点对象。
满八旗的内部斗争,还是能继续利用的。
“招得百人来,你就是营官。招得千人来,你就是标统。招得万人来,授你一镇之帅。汉军皆要叫你招来,本督他日酬你侯爵,叫你风光回浙江老家衣锦还乡。”
陆四大手一挥,一张支票就此开出。
能不能兑现,要看陈德自己是否努力了。
“多谢都督!”
陈德大喜过望,他就知道献劝降招抚之策比在淮军中当个阵前杀敌的军官要强。
临退下时,却是犹豫了一下,面露谄笑道:“白氏当能得都督欢心。”
说的莫名其妙,搞得陆四连忙叫侄孙义良把那娘儿俩叫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冰与火
白氏同女儿孔四贞被带到陆四面前后,陆四有些意动,因为这白氏年方三十,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很出众。
哪怕如今穿的不是满洲旗服,只是寻常汉家女子的衣裳,叫人看着都是特别的舒服。
毕竟是王妃,哪怕是落难被俘,也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陆四忍不住多瞅两眼,越瞅越是意动,因为这王妃颇熟,且内敛。
与那同样微熟但却外放的寇白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
一个是让人如泰山压顶般释放,一个则是让人想情不自禁将脸庞贴上去的温柔。
才十岁的孔四贞倒真看不出是个什么美人胚子,就是普通小女孩的样子,陆四瞄了一眼就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念头,心中也没来由的有股厌恶。
这厌恶缘于前世这位风流和硕格格的种种不堪,那额驸孙延龄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女子嫁人,岂能水性。
陆四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为人妻者,不自爱。
许是见淮军大帅如此年轻,白氏有些微愕,紧握着女儿小手站在那忐忑不安,不知命运如何。
“你跟了孔有德多少年?”
陆四衣冠正坐,不怒自威。
“回将军话,贱妾崇祯五年从夫有德...”
白氏没有说她是被孔有德强掳为妻,因为这些年孔有德待她也确是甚好。若非丈夫常年带兵征战在外,她身子久旷,妇人之欲难以忍耐,也不会便宜了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一想到陈德那日竟然翻脸无情,不顾先前还恩爱鱼水举刀指向她母女,白氏心中就是恨意滔天。
“不求将军放过贱妾性命,但求将军放小女一命,哪怕使之剃发于佛前度过残生亦可。”
说话间,白氏缓缓跪下,语带哀求。
这是做母亲的对女儿最大的爱了。
十岁的孔四贞显然已是知事,听了母亲的话立时摇头道:“额娘怎能要我当尼姑?我不当,我才不当!大不了去见父王!”
这孔四贞自幼长于辽东,沾染不少满洲习气,年纪虽小,心性却是有些小大人般的坚强。
听女儿这般胡言,白氏吓得赶紧将她拽了跪下,低语道:“做尼姑总比与你父亲一样做贼好。”
低着头不敢看面前年轻人。
陆四这边有些动容,原来这白氏竟是与孔有德死在桂林的那位王妃。
一些史料说孔有德死前命随从将其所居后殿以及掠得的珍宝付之一炬,其妻白氏自缢前把儿子孔庭训托付给侍卫,并嘱咐这个侍卫若儿子能幸免于难,就将其送到寺中剃度为沙弥,千万不要跟他的父亲一样做汉贼,以致今日杀身之祸。
若这段记录是真的,那这个白氏还是有家国大义,懂得是非曲直,因为她称丈夫为“汉贼”。
念及于此,陆四淡淡说道:“你丈夫为虎作伥,死有余辜,不过本督心存仁慈,留他全尸,已叫人掩埋。”
闻言,白氏抬了抬头,似是想问丈夫孔有德埋于何处,但却又将头低了下去不敢问出。
女儿孔四贞倒是想问父亲的埋尸之处,却被母亲制止。
“你说我当不当饶你母女性命?”
陆四也不知道是杀还是不杀的好,杀了这对母女,未免太小家子气。可不杀的话,那清军对抗清义士动屠刀的时候,可是老少妇孺一个不放过的。
敌人凶残,我却仁义,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将军是少年英雄。”
白氏的回答颇是巧妙。
陆四笑了笑,白氏的回答是有意思,面色却陡的一沉:“自古忠臣无后,奸贼岂能有后!”
白氏吓的色变,花容失色道:“只要将军饶过我女儿,贱妾愿为将军做牛做马。”
“额娘不必求他,女儿就是死了做鬼也回来咬死他!”小小孔四贞倒是真不怕死,或许是这小丫头还不知道死亡的可怕。
陆四眉头微皱。
白氏见状吓的捂住女儿的嘴。
“将这丫头带下去,弄些饭给她吃。”
最终,陆四还是没有处死才十岁的孔四贞。就算给孔有德留下这个女儿,孔有德实际上也是绝后了。
“噢。”
陆义良应了声上前去搀孔四贞,不顾小丫头的反抗将她生生弄了出去。
白氏跪在那里眼含泪水,却是不敢上前拉住女儿。
牛二等亲兵却是不动,直到陆四朝他们扫了眼,这几个家伙才一脸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屋内,一男一女,无言。
许久,陆四自嘲一笑,竟是直接问那跪着的白氏:“身子可干净?”
“啊?”
白氏先是愣住,然后面红耳赤,继而却是轻轻点头。
“你是生过孩子的,不过看起来身材倒是不错。”陆四的目光从白氏的胸口挪到了腹部,这位恭顺王妃正是如狼年纪,身材却是没的说。
白氏脸色更红,也更加难为情,可除了胸口跳动厉害,却是一动不动。甚至,脑中已经对即将到来的画面作了预补,以免对方过于直接粗鲁导致她受伤。
果然,如白氏所想,年轻的淮军都督让她直接过去,语气不容质疑。
白氏知道要发生什么,这种事也再平常不过。她看过好多丈夫麾下的将领将那些被抢来的女人拉到帐中。
死了男人的女人,于这乱世除了依附胜利者,没有其它选择。
可想到这男人比自己小的多,白氏耳朵根子还是烫红了,没有一点犹豫起身走到陆四面前。
“掀起来。”
陆四大刀金马坐着。
白氏听的清楚,两只纤手在衣角上捏了又捏,终是缓缓的将衣服掀了一些起来,露出了她丰满但却没有丝毫赘肉的肚子。
陆四“嗯”了一声,伸手往下一拽。
“啊!”
白氏伪作羞怒的惊讶一声,将衣服又提起。
“唔...”
陆四起身,他被白氏的这个动作弄得兴致更高,一点困意也没了,伸手抬起白氏的下巴,目光极度炙热。
白氏薄唇轻咬,目中有一股媚意,轻轻的将对方的手缓缓的放进了自己胸口。
陆四很是满意,将白氏抱在怀中。
半个时辰后,两条腿已经麻木的白氏望着正提裤子的陆四,眼神之中满是痴迷,似乎尚未满足。
“以后好好做人,只要你没有别的念头,你们母女的性命就能保全。不过若是叫我知道你有别的想法,我会让你母女生不如死。”
陆四朝躺在那的白氏看了眼,“把衣服穿起来吧,我让人安排你母女饮食起居。”
白氏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穿衣,略带疑惑和忐忑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男人刚才和现在为什么恍若两个不同的人。
如同冰与火般。
第四百一十四章 翻山鹞子北进
中堂谨于今日为各位贤达送上端午祝福,并结合历史强调:吾非好妇人,实纳妇人为历朝开国之君标配,标新立异者国运必不长久。
.........
临清州城。
几天前,驻防在临清州各地的第六镇官兵就陆续往州城集中,他们当中有一直随高杰征战的老卒,也有新近被第六镇收编的土寇,更有那几天前还是大清绿营的俘虏。
第六镇这几个月虽没有和真满汉军交过手,但一直承担为主力保障侧翼的重任。
在淮军主力全力对付豪格、孔有德集团时,第六镇在高杰指挥下向临清深入,任务是歼灭清山东巡抚方大猷所辖的绿营兵,攻占临清州城,并阻止有可能从河南方向来援的清军。
只有几千乌合之众的方大猷显然不是高杰的对手,不但把手下绿营兵葬送干净,连自己的巡抚驻地临清州城也被高杰攻占,此时已仓皇逃到北直的河间府。
第六镇趁机收复临清所属各县,并以临清为中心积极布防。
临清是运河山东北部一重要关卡,自明初就设有钞关,因此很是繁华。清廷任命的山东巡抚方大猷当初之所以驻在临清,也是与临清能够筹集钱粮有关。
高杰自脱离李自成投靠明朝后,一直是被明廷当作狼狗驱使,从无自己驻地。加入淮军之后,不仅得到了淮军的钱粮供给,还得到了东昌、临清二州养兵,虽然这两地人口已不如从前,但相对也算是安逸之地。
故而高杰准备在临清好生整兵补充休养,不想一道来自济南的军令却让他高杰带兵“北伐”,这让高杰吃惊不小。
对于是否北进,第六镇将领意见不一,最大的担心就是第六镇孤军北上,有可能会陷入清军重围,甚至有人认为淮军让他们北上直隶是存心消耗他们。
高杰也是犹疑,他第六镇能称得上精锐的士卒只有不到六千人,其余收编人马虽然也有好几千,但都不堪用,总兵力加起来也才一万三千人左右,就这么点兵马怎么能在十几万清军眼皮底下直捣京师?
就在第六镇将领犹疑之时,都督的外甥李延宗带着两千淮军精锐赶到临清,明确表示接受高杰指挥同第六镇一同北进,这让怀疑淮军是存心消耗第六镇的猜疑烟消云散。
看过都督给第六镇的任务部署后,李成栋、胡茂桢等将领总结了这个方案的特点,就是流动作战。
“坚城不攻,强敌不战,不以掠地为目标,只以破坏为首重,我军完全能应付。”
李成栋的部将杜永和又称这个北上方案为游击,结合清廷将主力尽派在西线这一事实,杜永和认为可以大胆执行,甚至真的去打北京。说什么有枣没枣,先敲他一棍子再说。
真打进北京城,可就有的鞑子受了。打不进吓也吓死他们。
“都督给咱们配了1000匹战马和3000头骡子,大家不用两条腿,完全可以搅他个天翻地覆,清廷大军真的回调,咱们就出关。只要不被清军合围,这北边还真是咱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
胡茂桢一语道破关键,都督的北进方案选择的时机正好卡在满洲大军在外这个节骨眼上,另外还有第七镇渡海攻辽东吸引京畿清军,单看是两镇各自行动,但摆在大局上来看,则是两镇共同执行这个北进方案。
只是去北边烧杀抢掠,打不过就出关的退路都有,都督还亲自把外甥给派了过来,高杰还能有什么话说,当下决定率军北上。
殊不知都督陆四那边从来不怀疑他高杰不肯北上,因为陆四知道高杰的为人。
在南明四镇那般残破局面下,高杰也是四镇唯一坚持北伐收复中原的,况如今这局面。
.........
城墙上,望着一支支正在列队的兵马,李成栋、胡茂桢、杨清泉等第六镇将领都是有些感慨,几个月前还是一帮拼命南逃的叫花子,今日却在这运河重镇临清举旗北伐,变化如沧海桑田般,让人不感慨都难。
再往前推,当年一帮造明朝反的泥腿子,如今要担负拯救中国的重任,这变化更是叫人想都不敢想。
李延宗同齐宝、曹元等人则好奇的看着城下一队队士兵将上百口箱子往城墙边搬。
那些箱子沉得很,六七个壮汉抬得都有些吃力。
“是什么?”
李延宗好奇的问边上的齐宝。
齐宝瞅了又瞅,低声道:“银子。”
曹元也说是银子,因为除了银子外,不可能箱子有这么重的。
齐宝“嘿嘿”一声,道:“高杰怕是想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戏码。”
“噢。”
李延宗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能让官兵士气大振。他舅舅不是每战必发银子么。
钱是人的胆,这话搁哪朝都不虚。
城门下,指挥士兵将银箱放好后,李本深走到了舅舅高杰身边,他是高杰的亲外甥。
几个月前李本深奉舅母邢夫人之命先行前往淮西联络凤阳总督马士英。
李本深见到了马士英,对于高杰部来投马士英也十分高兴,允诺在淮西择一重镇安置高杰部,不想李本深回来时却发现他的舅舅高杰已经投了淮军,所部也成了淮军的第六镇。
“差不多了,叫他们都过来吧。”
高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这个动作是他跟那位年轻的都督学的。
“银子,好东西噢!”
李成栋和胡茂桢等将领从城下过来,他们都是见惯生死的人,对身外之外早该放下,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么多银子他们这帮人还是两眼放光。
“银子再多,花出去,散出去,才值钱。要不然,不过是累赘,背都背不动。”
高杰朝诸将扫视一眼,走到官兵面前,振臂说道:“弟兄们大概都知道我们第六镇将同老营的兄弟一同北上京师,这一仗是咱们捣他鞑子心窝子的仗!打好了,他鞑子肯定得拉稀肚子疼!”
这话让官兵发出哄笑声。
“不过打仗肯定要死人,咱们这回又是在鞑子老窝弄那么一下,凶险的很。大家伙都是随我高杰多年的,这银子大家就分了。也别嫌少,就是个心意!”
高杰说完,命人将银子给官兵分了。
这些银子不是淮军督府给高杰部的赏银,而是高杰这些年征战所得,大概也就二三十万两,摊到每个士兵头上不过二三两。
真的就是个心意,但这心意却让官兵们很是满足。
第四百一十五章 局面如何挽回?
在舅舅高杰的安排下,外甥李本深带人将银箱逐一打开,里面是一层层码好的银锭。
银箱打开那刻,第六镇的官兵一个个便都直了眼,最前排的更是两眼放光,喉咙咽个不停。
人皆爱财,无可厚非。
李成栋、胡茂桢等高级将领自是不会参与分银,但下面的军官却是人人有份,且这些军官分得更多,原因便在于中低层的军官才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
高杰这等先为流寇后为明军,再为淮军的将领对此更是清楚,此次北进他准备将第六镇尽数带上,但私下里却做好了丢弃后附数千兵马的准备。
只要能保存几千老弟兄,第六镇便还在。
很快,一箱箱银子便被抬到各部依次瓜分,因为没有散碎银子,很多都是两三个士兵领一锭。
高杰原本是要下令出发,胡茂桢在他耳畔低语几句,忙醒悟过来,笑着请李延宗上前为大伙讲几句。
“高帅说笑了,这里哪有小将说话的份。”李延宗倒是谦虚,没有因为舅舅是都督就在高杰面前老气横秋。
高杰道:“不是让你说,是让你替你舅舅说。”
“那好,”
李延宗想了想提着他那杆红缨长枪向前几步,对一众官兵道:“我叫李延宗,我舅舅就是咱淮军的大都督,他让我过来跟大伙一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嗯,有娘们同睡!”
说完,扭头问高杰:“高帅,这样说行不?”
高杰笑了。
.........
商洛山区,风雪连绵。
大顺军撤离西安后便遇降雪,致使老营妇孺在翻山越岭之时冻毙数千人,严重打击了顺军士气。
因为撤退匆忙,顺军没有携带太多御寒物资,帐篷也是奇缺,使得不少士卒只能和衣于风雪中硬挨。
巡视一圈后,李自成来到他的御营大帐,侍卫们找了些木柴在里面生了火堆。
进帐后,李自成叹了一口气,坐下一边烤火一边吸烟。
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刘芳亮、袁宗第等文武见陛下神色难看,都不敢说话。
李自成不仅是神色难看,整个人看着也甚是憔悴,眼窝子都凹进去许多。
退出西安几天后,李自成就为自己的仓促决定而后悔,正如军师宋献策所言,放弃西安不仅动摇了大顺根基,也将大顺不多的主力一分为二,使东西不能呼应。
没有放弃潼关时,陕西的顺军有十几万人,虽说西安方圆无险可守,但顺军为保家乡而战,还是能在西安左近反击清军的。尤其是西安城中存有大量粮食,完全可以支撑顺军半年之久。
反观清军,虽兵强马壮,但是远来之师,粮草各方面都接应不上,故而不可能于西安与顺军久耗。
宋献策等当时都坚持于西安与清军对峙,可李自成却错误判断军情,以为陕北的高一功和李过无法牵制清军,宁夏、甘肃、汉中等地的顺军又多是原明军降兵,故若他坚守西安很有可能会同崇祯一样,陕西周边的顺军各部不敢来援,因此决定撤离。
牛金星认为时局尚未崩坏,河南正在反攻,东线山东的淮军也能牵制清军一部,冒然放弃西安等于是让山东、河南属大顺的军队对中央失去信心,然而苦劝不果。
随李自成撤出西安的兵马实际有十一万之多,汝侯刘宗敏、泽侯田见秀、磁侯刘芳亮、绵侯袁宗第、义侯张鼐等大将都在,皇后高氏在内的老营眷属四万多人,总撤离人数近十五万之多。
如此规模的撤退一无预案,二无准备,全是李自成一拍脑袋决定,便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军事上,陕西顺军被一分为二,除随李自成撤退的东路军外,以李过、高一功部为主的陕北顺军几万人因为西安被清军占领无法直接南撤,只能取道汉中南入四川,顺江抵达荆襄地区。
这个撤离方案注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李自成直接同西路军失去联系。而西路军也不知皇帝行在,军心必然迷茫。
没有办法阻止李自成撤离西安的宋献策紧急制定了一个方案,就是大军经商洛到达襄阳后,马上会合留守当地的白旺部东下占领武昌,并在湖北组织对清军的防御。
只是这个方案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行。
因为,清军追的太急。
多铎部清军首先进入西安,休兵两日便派阿尔津率万人追击,其后赶到西安的阿济格也急派精兵追击。
更要命的是,泽侯田见秀犯了一个愚蠢错误,他竟然没有奉令将西安的几百万石军粮焚毁。
田见秀以“秦人饥,留此米活百姓”为由没有执行李自成的指示,只把西安东门城楼和南月城楼点燃,便赶来告诉李自成说已经遵命办理。
李自成远望城中烟焰冲天,信以为实,没想到田见秀的一时妇人之仁却让缺粮的清军一下有了追击的底气。如果田见秀将西安粮草焚毁,清军根本不可能咬着他不放。
事到如今,李自成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将田见秀削去一切职务,先行关押。
由于轻易放弃西安,导致大顺政权的很多官员对前途感到渺茫。原先投顺的前明官员做侍郎,做尚书的都在放弃西安后逃跑了。
李自成很担心目前士气低落,不堪再战,倘若满洲兵从临潼转向南来,穷追不放,他的大顺军很可能一战即溃,前途不堪设想。
“要是鞑子再这样追着,朕怕就是到了襄阳也立不住,你们说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李自成放下烟袋,看向众人。
“实在不成,陛下先走,我留下来。”
刘宗敏的伤势虽然好的差不多,但因伤势太重原因伤了元气,实际已经不上阵杀敌。
“你留下来还不如朕自己留下来。”
李自成轻叹一声。
袁宗第道:“白旺来报说左良玉趁咱们兵败北京,袭占了咱们不少地盘。”
“这个左良玉,也就是朕不在,朕在的话,他就跟老鼠见了猫,”
李自成闷哼一声,“不管左良玉,得想法拖住鞑子才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永昌皇帝赐婚
左良玉是不足虑,只要永昌皇帝御驾到湖北,那左良玉八成就要如从前一般狼狈逃窜。
可是怎么拖住后面紧咬不放的鞑子?
要是任由鞑子就这么在后面紧随,便是赶走左良玉于局面也是无补。
随李自成撤离西安的顺军连同家眷是有十多万人,可能战之兵不过三四万人。前番一片石及在京畿左近的两场大战顺军精锐损失太大,御营亲军三堵墙消耗怠尽。
山西境内的顺军由于投降的明军及士绅作乱,也损失了几万人,加上撤离西安导致军心士气严重低迷,莫说刘宗敏留下垫后,就是李自成亲自垫后,恐怕还是难逃一败。
接连的败仗实际上已经让顺军产生了“恐满症”,就是李自成自己也是如此,否则不会在尚有优势的情形下先弃太原,再于潼关未分胜负时仓促弃关,最后连都城西安都给弃了的。
昨天李自成同宋献策商量最坏情况时,宋献策给了三策。
上策当然是据襄阳抵御清军,如此对河南、山东属大顺兵马还能指挥得动,并且可以在李过、高一功兵马赶到后再组织一次反攻。
宋献策认为大顺虽接连兵败,但底子犹在,御营这边有十万兵马,李、高那里有五万兵马,河南连同荆襄也有十万人马,且千里外的山东还有属大顺的淮军数万人马,故而若能集中这些兵马还是能够取得对满洲人的优势的。
也不必毕其功于一役,只要一场胜利,就能扭转如今大顺的颓势。
中策是襄阳不能守的话,就将荆襄兵马带上顺江东征南京,取江南之地在手,休生养息个几年再与满洲人一较高下。
下策是入蜀。
入蜀不但意味着大顺同大西彻底决裂,也意味着大顺恐怕再难逐鹿天下。
李自成当然不愿意入蜀,他希望的是夺蜀,但他实是被清军打怕了,对立足襄阳信心不足,因此倒是有意东征南都。
但不管是选哪策,前提都是要将后面的清军挡住。
否则大顺做任何决策,都不过是替满洲人做了嫁衣。
“我们在河南境内还有王体中的三万人,定南侯董学礼同河南节度吕弼周怎么也能凑出两万人,不如叫他们整兵再战。”
磁侯刘芳亮这话说的都没多少底气,王体中是顺军老兄弟,可那吕弼周同董学礼都是明朝降官降将,现在大顺失势,这二人是不是还愿意给大顺卖命,谁都没底。
再说皇帝死守西安,河南将士用命,还有个盼头,如今皇帝连都城都弃了,自个都在逃跑途中,又凭什么叫人家去当这拖阻清军的炮灰。
“洛阳有平南伯刘忠的万余兵,另外吕弼周说淮阴侯有一支兵马在开封一带,陛下可以下诏由吕弼周统一节制这几路兵马,不求他们能够击败清军,但能保住河南、南阳二府即可。”
宋献策制定的撤离方案须经商州入河南府经南阳至荆襄,所以河南府同南阳府是绝不能有失的。
“王体中在怀庆打的不错,杀了那个清军任命的怀庆总兵金玉和,其部也是白旺的老底子,叫他顶一下应当没有问题。”
王体中从前是跟袁宗第的,所以袁宗第比较了解这个老部下。王体中手下的将领王得仁还是袁宗第的邻居。
李自成也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能指挥得动董学礼同吕弼周,不过有王体中在河南,董、吕二人就是有异心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叫牛金星先拟旨派人发去。
风雪停后,李自成立命全军启程,生怕走得迟了再叫清军追上。
大军先是到了邓州,后面追击的清军不知什么原因暂停了追击,使得顺军可以喘一口气。
只是邓州残破,根本无法提供顺军需要的粮草,于是两天后李自成又率部往商南方向行进。
路上曾有百姓拦道问永昌皇帝何时回来,李自成掩面不答。
至花园口时,河南节度使吕弼周却是带人来迎,这位原明朝的河南副使对李自成真的是忠心耿耿。
除了给御营将士带来了一些粮草外,吕弼周也给军心士气极度低迷的大顺军带来一个好消息——大顺的淮阴侯在山东两蹶名王,取得了歼敌上万的大捷!
“自陛下东征以来,山东一役为我大顺罕见之大捷,满洲亲王豪格、恭顺王孔有德被淮阴侯阵斩,传首四方,凡我大顺军民闻之,无不鼓舞...”
吕弼周在知道山东大捷时,向来不喝酒的他可是喜的拉着幕僚连饮了几杯,如今时隔一个多月说起此战仍是眉飞色舞。
只是因为河南战局反复的原因,吕弼周尚不知淮阴侯已经派人携其奏疏寻找“中央”,称淮军即将全线反攻,请皇帝陛下及早部署。
“那淮扬子如此能战?”
汝侯刘宗敏惊诧万分,他在山海关领数万精兵都不能撼动满洲八旗半步,这个去年初方投大顺的淮军竟然能歼敌近万,实是叫人难以想象。
“天不绝我大顺!”
宋献策亦是激动,淮军于山东取得连杀清廷两王之大捷,清廷必要将其重兵调回以防淮军趁胜北进,如此中央这边压力自是大轻,说不定那清军停止追击就是因为东线的变故。
只要清军不死命追着御营不放,宋献策认为大可不必去荆襄,御营直接驻在南阳便可。
袁宗第、刘芳亮等顺军大将也是欣喜不已,人人喜色溢于言表。就连不问军务的高皇后在听说山东大捷后,还特地派侄孙李来亨过来问皇爷李自成那个淮阴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来亨是李自成侄子李过的养子,李自成没有儿子,所以李过这个侄子实际上就是他的继承人,而李过也是无子,因此养子李来亨倒成了大顺的“皇太孙”。
不过顺军中另有一人同李过一样也具有继承大顺的资格,那就是李自成的三弟李自敬。
但高皇后不喜欢这个小叔子。
山东捷报让军心士气极为低迷的御营将士连同老营家眷都是高兴,人人都说该是大顺转运的时候了,那满洲鞑子哪能真的窃居中国。却是不知陛下何时部署反攻。
只李自成却是面色仍就不展,诸将不明所以,牛金星猜测一二,私下对顾君恩道:“陛下连战连败,如今更是连都城都给弃了,那淮阴侯却于山东大胜满洲人,如此岂不是显得陛下不如淮阴侯?”
顾君恩是大顺吏政府侍郎,文谕院院长,封齐侯,眼下也是六政府为数不多没有逃跑的大顺中央高官。
前年李自成在襄阳建立新顺政权后,顾主张先取陕西作基地,再略定三边,经山西攻取北京,被李自成采纳。
听牛金星这么一说,顾君恩想到从前旧事,不无担忧道:“如今局面,可不能再演罗汝才、袁时中旧事,否则怕是大顺真的要分崩离析了。”
“那倒不会,淮阴侯于山东自领一军,如今又有满洲大敌,陛下岂会胡乱猜疑,只是心中有些许不甘而矣。”
牛金星还是很了解李自成的,他清楚陛下那里真的是不舒服吗而矣。
李自成当然不会因为所封淮阴侯于战场上取得他没有取得的胜利,就心生猜忌。
短暂感慨之后,山东大捷还是让永昌皇帝振作起来,觉得事情还大有可为,至少北方归属还有待再战。
宋献策提议派使前往山东改授陆文宗的淮阴侯为一字淮侯,以激励陆文宗率淮军北上,而御营暂不前往荆襄,先至南阳府休整。河南董学礼、吕弼周、王体中、刘忠等部统一由中央指挥。
李自成同意,当下由牛金星拟旨遣使赴山东,按道理除了册封外中央还得给出犒劳。
只是因狼狈撤离西安,李自成的“中央”没有什么金银可犒劳淮军将士,且陆文宗自投大顺以来从未得大顺任何钱粮供应,完全是自力更生。因此光是派人去给个封号就叫人家全军北上,李自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地道。
正苦恼时,皇后高夫人于丈夫说,那淮侯年轻有为,又不曾婚嫁,不妨由他这大顺永昌皇帝赐婚。
“赐婚?”
李自成一怔。
高皇后笑道:“我意将翠微嫁于陆文宗,这淮侯成了你女婿,还有什么事不好说的。”
“这...”
李自成犹豫半天,嘀咕一句:“不知翠微肯否。”
这个翠微便是李自成唯一的女儿李翠翠,其生母究竟是谁,军中也是困惑。
有说是李自成从前的侍妾邬氏所生,有说是李自成第一任妻子韩金儿所生。只是那个韩金儿后来因与盖虎通奸被李自成所杀,所以李自成便将女儿交给了邬氏抚养,对外也说邬氏是其生母。
因为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李自成待女儿甚好,改元永昌时便封翠微为公主。
而这个李翠微颇得其父性子,自幼习武曾手刃贼将高梧,更难得的是习武之外又通才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女才子。
去年李自成在西安登基时,李翠微便写了一曲《正宫·山渔灯犯·元宵》的曲子。
“灯如昼,人如蚁,总为赏元宵,妆点出锦天绣地,抵多少闹嚷嚷笙歌喧沸,试问取今夕是何夕......爱杀你,果倾城婉丽,害相思,经今日久,甫得效于飞。”
女儿的这首曲子就是不通文墨的李自成看了都说好。
只是,事关女儿终生幸福,又是独女,李自成纵是皇帝也要先问问女儿的意思。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顺公主的嫁妆
李自成的第一任妻子韩金儿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美人,然而名声却是不好。在认识李自成之前,韩金儿先后嫁过两人,可每次都因与人私通而被丈夫休掉。
回到娘家的韩金儿依旧不守妇道,继续招蜂引蝶,与那四乡八里的后生乱搞。
当时才十八岁的李自成也是血气方刚,一心想娶个漂亮老婆,也不知怎么就迷上了韩金儿,不顾家人反对和邻里闲话硬是把韩金儿给娶回了家。
一开始,韩金儿也收敛了性子,真的想同李自成过日子。婚后,夫妇二人便生了女儿李翠微。只是,由于李自成是吃公家饭的人,时常要到府城办公差,一去就是好几天。
时日久了,韩金儿受不了妇人那被弄的舒服瘾,便和县里的衙役盖虎勾搭成奸。本来这事做的也是隐秘,李自成一直不知。
可崇祯元年时,朝廷不知出于何目的精简驿站,李自成被府里给精简了下来。没了收入来源,为了养家活口,李自成就欠了举人艾诏的债,结果因为一直还不上被艾举人告到县衙。
县令晏子宾也是个歹毒之人,竟将李自成“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
后来李家亲友凑资将李自成赎了回来,一直在县城养伤。那日不知怎么回事,李自成不顾伤势未愈坚持回家,结果看到床上赤身二人,那是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把韩金儿给捅了,盖虎吓得翻墙逃出。
一不做,二不休,李自成又跑到县里把债主艾举人给捅了,犯了两条人命案,这家乡自是呆不成。
李自成便将女儿翠微托给三弟李自敬,带着侄子李过一起投了军,在甘州总兵杨肇基部当兵。因为长得高大,又有武艺,半年后李自成就被参将王国提升为把总。
崇祯二年金兵大举入寇,明廷为了保住北京下诏四方勤王。王国也带所部甘肃边兵进京勤王,结果还没出省时就因为兵士闹饷发生兵变。
由此,李自成踏上了造明朝反的道路。
当李自成再一次见到自己女儿翠微时,已是崇祯十一年,此时距李自成离家足足过去九年。
见到父亲李自成时,十一岁的李翠微很是害怕,甚至都不敢叫人,还是三大爷李自敬再三跟她说这是你爹,小翠微才敢唤了一声阿爹。
为了弥补对女儿这些年的亏欠,李自成请了个举人教导女儿读书写字,还让义子李双喜(义侯张鼐)教妹妹练武,此后征战都将女儿带在身边。
只翠微半点都不像李自成,反是像极了她那貌美的母亲韩金儿。不愧是李自成的女儿,小翠微十四岁时就已经是顺军中的红妆小将,平日不但能帮母亲高夫人料理老营军务,甚至还能带兵出战。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与孙传庭决战之时,虚岁十七的李翠微于阵中手刃明将高梧,真可谓是文武双全的女英雄。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小翠微渐渐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生母的流言。在父亲于西安登基前夕,李翠微第一次向父亲询问母亲之死,李自成当时呆立在那,半天没有说话。
愧疚之余,李自成除封女儿为公主,便是要高皇后替女儿择一佳婿。
高皇后将这事一直想在心里,只是一直没什么合适人选,加上当时大顺军忙着东征,便寻思等来年迁都到北京后再让丈夫于天下俊杰中择选。哪曾想满洲鞑子会入了关。
那日听孙儿李来亨说淮阴侯于山东痛打了满洲鞑子一顿,杀了上万清军后,高皇后着实是惊喜,待听说这淮阴侯还很年轻,她便动了心思,于是趁机将这事与丈夫提出。
李自成琢磨来琢磨去,这事真是好事。
一来可以通过翠儿的下嫁使那淮侯陆文宗对大顺更加死心塌地,二来如此年轻英雄也配得上他李自成的女儿,翠微嫁过去后不失是个好归宿。
只是,这事不好由他当爹的去说,便让高皇后去问问翠微的心思。要是这女儿已有心上人,李自成断然不会搞什么棒打鸳鸯。
“让我嫁人?”
正在老营同一干女将商议粮草调拨的李翠微听了母亲所言,既是意外又是惊讶。
“小姑姑,那人不错的,双喜叔都说是个难得的将才,你要嫁过去,就是郎才女貌。”
李来亨这个侄子比小姑姑李翠微还长几岁,只是在小姑姑面前却跟个孩子似的。没办法,平时没叫小姑姑“欺负”。
高皇后笑着将淮阴侯陆文宗的情况简单说了,吕弼周说的明白,这位淮阴侯尚未婚娶,所以翠微嫁过去就是发妻。
这也是李自成满意的地方,要是那陆文宗已经娶妻,哪怕此人肯休妻,李自成也绝不会把女儿嫁去。
李翠微听后却是摇了摇头,不满道:“父亲也真是的,若想拉拢人家为大顺效力,封公封王便是,何要把女儿给嫁出去。”
“爵位之事,是朝廷的事,你父亲自有安排。”
大顺成立以来,对功臣封爵最高不过侯爵,并不像明朝有国公之分,所以顺军内部有不少人对此有怨言。
照高皇后的心思,有功之人莫说封国公,就是封王都可以。只是朝廷的事务,她向来不干涉。
“小姑姑,你都十八了,再不嫁人可就成老姑姑了...我可是听说了,那淮侯年轻有为,才二十出头手下就有好几万人马...”
李来亨这个侄子可能是真想让小姑姑嫁人,省得一天到晚拿他开心,在那把个自己都没见过的“小姑父”夸得都到天上了。
“你是巴不得让我嫁得远远的,没人管你才好。”李翠微白了一眼李来亨,顿了一顿,“他叫什么名字?”
“叫陆文宗。”
李来亨想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文宗?”
李翠微愣了一下,继而失声笑了起来,“世上哪有人给自己取名叫文宗的,他怎么不叫圣人的。”
高皇后也笑了起来,拉着女儿坐下,很是认真的说道:“你是否愿嫁,全由自己决定,我与你父亲都不会逼迫于你...”
李翠微却打断了母亲的话,道:“父亲叫我嫁过去,无非是咱们大顺如今碰上了困难,需要人家替咱们牵制满洲鞑子。”
这番话倒让高夫人不知怎么接了,要说不是也是,要说是也不是。
“母亲不必想话头,我是父亲的女儿,如今父亲有忧难,我这个做女儿的岂能不为父分忧?...不过要我嫁也可以,须得给我些嫁妆,要不然嫁过去,人家未必敬重我这个大顺公主。”
李翠微说的竟是直白。
高皇后微怔:“什么嫁妆?”
“父亲想要个柴绍,我就得有平阳的娘子军。”
李翠微摸了摸侄儿李来亨的脑袋,“你去同皇爷爷说,让他给我一支兵马做嫁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洪承畴遇刺
愉林之战,高一功同李过打的很惨烈。
但高、李打的不是清军主力真满汉军,而是几万绿营兵。
阿济格率八旗主力并吴三桂、尚可喜出京西征之时,多尔衮害怕因为八旗主力出征,环绕京师的的明朝降军趁机作乱,便密令阿济格将京畿、山西、途经北直原明朝降军尽数征调,此举使得阿济格部在入陕西之时已从原先的八万人扩至十四万,兵强马壮,威风不可一世。
多尔衮对太后布木布泰道:“今我国兵少,降兵众多,不加以驱使,大军旦出,数月不得归,若降兵复叛,则北京不保。”
被阿济格征调的降军主力有大同总兵姜瓖、榆林总兵王大业、宁武总兵高勋、宣府领兵副将加总兵衔康镇邦,另外还有刚刚被多尔衮封定西侯的唐通,这些原明军改编的绿营兵多达六万余人,几乎全部随阿济格西征。
山西、北直及京畿只少量八旗兵驻守,结果形成了外强中干的局面。
大学士宁完我、范文程等人对这个局面十分担心,向多尔衮进言京畿心腹之地如此空虚,万一山东方面淮贼北上,则恐国本动摇。
时豪格兵败消息尚未传至北京,多尔衮便急令豪格领军撤至德州以堵塞山东方面贼兵北上道路。
等豪格兵败消息传到北京时,多尔衮虽压下败报故作镇定,实际心中也很恐慌,因为两路大军已经派出,他手头根本没有兵马可以抵御淮贼。
好在,淮贼可能也损失惨重,在取得对豪格、孔有德的胜利后没有挟大胜之势北进,这给了多尔衮喘息之机。
北直南边的府州县绿营兵也在洪承畴的指挥下沿德州一线布防,算是暂时稳住了东线。
河南那边原本不利的局面随着多铎部大军的到来,也开始有利清廷,甚至连南明委任的河南总兵许定国都偷偷向大清投款。
姜瓖等绿营军随阿济格进入陕北后便参与了对陕北顺军的作战。
因为在口外迂回之时阿济格向蒙古鄂尔多斯部落索取马匹耽误了时间,结果被弟弟豫亲王多铎夺得了攻取潼关、占领西安的头功,因而受到多尔衮的训斥,责成阿济格“将流寇余孽务期剿除,以赎从前逗遛之咎”。
虽身为兄长,但阿济格知道多尔衮的脾气,不敢怠慢,遂将料理西北事务交给陕西总督孟乔芳,亲自带兵南追李自成主力。
阿济格走时命自北直、山西带来的各镇绿营兵围攻榆林,因为绿营兵马众多达五万余人,故阿济格让降将威望最大的姜瓖以总督重权统摄诸军。
姜瓖指挥攻城数日不果,唐通于正月初五在城外将劝降书射入城中,此后又于十二日让百姓投书,但城中的高一功同李过对清军的劝降置之不理。
只城中军粮开始短缺,顺军很难据守榆林,高一功同李过商量之后决定突围。
正月十四,榆林顺军突然开城往西突围,清军措手不及被顺军成功突出。姜瓖却怀疑城中仍有顺军,不敢轻易进城,就叫清廷委任的榆林巡抚赵兆麟在姜瓖派遣的“拨儿马”二百人的护送下进入榆林,从而确认顺军全部逃走。清军入城后只搜得存仓米八百石、豆八十石。
由于西安被清军攻占,李过同高一功只能率军向西转移,他们计划先到宁夏的惠安堡会合镇守西北甘肃、西宁卫等地的大顺军党守素、蔺养成、贺兰等部,然后大家一道向南撤退。
此时大顺政权在西北仍有大量兵马,只是这些兵马都是原明军降兵,如奉命入川的马科部,总兵左瓖、牛成虎等。
高一功担心这帮明军降将在知道皇帝放弃西安会向清军投降,因此建议李过不要派人同这些降将联系,直接从他们的驻地穿过。
李过表示同意,却派人联系大顺军老兄弟贺珍、罗岱、党孟安、郭登先四人,希望四将能够率部同自己一起前往荆襄。
可李过却不知道,贺珍已经知道西安失守的消息,并在正月十二日向清英王阿济格的拉拢下向清廷上了降表,被清廷委任为汉中总兵。
........
正月,入关的满洲权贵刚刚度过了他们在关内的第一个正旦,只是这个正旦相较从前的北京城却是冷清许多,原因是北京城没有多少人口。
人多,过节才热闹。
人少,再热闹瞧着也冷清。
从前明朝正统皇帝居住的南宫之内,多尔衮刚刚给哥哥阿济格同弟弟多铎各下一道谕令,给多铎的谕令是让他火速回师河南。
“闻尔等得西安,不胜嘉悦。河南、山东贼势有反复,肃王之败动摇北直,可将彼处事宜交与靖远大将军和硕英亲王等。尔遵前命趋河南。大丈夫为国建功正在此时,汝其勉之。”
在这道谕令中,多尔衮让多铎部汉军自固山额真、梅勒章京以下兵丁、棉甲、红衣炮均分为二,一半交由阿济格,一半由多铎自行督领。并让多铎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河南府,消除河南顺军对怀庆的威胁。
给阿济格的谕令语气明显比给多铎的严厉,要其马上领师追击南窜的李自成,千万不能给李自成喘息之机。
不久前,阿济格停止了对李自成的追击,原因是阿济格知道了豪格在山东大败,所以想带兵回防京师。
表面上阿济格是口口声称为大清根基着想,怕大军在外京畿空虚叫淮贼钻了空子。
实际上是阿济格这个做兄长的不甘受制于弟弟多尔衮也想当叔王,所以想借豪格身死山东,两黄旗、正蓝旗有些人对多尔衮有所不满回京,看看是不是能趁机削一削多尔衮的权柄。或者由他率大军征讨山东替豪格报仇,这样一来原来豪格阵营的那帮人就会向他英亲王亲近。
一母所生,多尔衮岂不知阿济格这个兄长打的什么算盘,自是不肯让他回来。
因而谕令措词甚为严厉,如果阿济格不遵令,多尔衮便以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接替阿济格。
写完这两道谕令后,多尔衮有些疲倦,他的身子骨在关外的时候就不太好。入关之后因为天天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国大事,比起在关外时更加不如。
闭目养神时,不知怎的脑中竟想起张存仁密奏中关于豪格尸首上的那封信。
“太后还能孕否?”
多尔衮睁开眼睛,冷笑一声,区区尼堪竟也想让他的玉儿大肚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本王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料理你这小贼而矣!
正想着,何洛会一脸急慌的闯了进来,连通禀都没有。
“入了关,就不讲规矩了?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多尔衮眉头微皱,对何洛会的无礼十分不快。
何洛会顾不得解释,赶紧将刚收到的急递给递了上去,惊慌道:“主子,淮贼北上,洪承畴遇刺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老贼,我替天下人杀你
正月初六,淮军第六镇胡茂桢部4000余人携带战马牲畜五千余头,自临清州的武城县杀入北直真定府,先于故城击败清绿营真定副将徐法祖,俘杀清总督洪承畴任命的督理北直粮储户部员外郎吕鸣章,其后长驱直入奔冀州。
侥幸从故城县逃出的县令贾某在给总督行辕急报上称:“淮贼入城之后,令城中民站一边,官站一边,绅站一边,家仆奴从站一边。贼将官绅皆投入火中杀死,叫民皆往南投,再着家仆奴从俱随军,敢有不从者,一律格杀。”
胡茂桢部在故城只呆了两天,期间杀官绅民仆五百余人,焚毁衙门仓库,搜集城中所有牲畜后迫令奴仆千余乘骑随军。
每至一地,胡便令所迫奴仆四出,拆毁驿站,破坏道路,洗劫大户。又煽动百姓反清,说甚大淮天兵十万北伐,驱逐窃居中国的女真金兵,要那北地百姓人人都做岳武穆,便是不能杀女真鞑子,也要杀那助纣为虐的汉奸。
更使人到处传播恐吓之言,说甚百姓若敢助清,一人者杀一户,一户者杀一村。
一时之间,淮军所过之地,烽烟四起,降清官绅人人自危,仓皇携家逃住大城躲避。
初八日,第六镇主力九千余由高杰亲自带领,于武城甲马营出师,兵锋直指景州。
高杰计划以胡茂桢部吸引北直清军,使之调动于西线,主力则沿沧州北进至天津,寻机破北京。
景州清军皆是数月间由清廷招降的原明军及地方土寇,并无真满汉军驻扎,战斗力极其低下,根本不能挡淮军,遂龟缩景州城中不敢出战。
因豪格战败被迫将总督行辕重新迁回沧州的洪承畴闻景州警讯,大吃一惊,急令祖泽润率绿营兵数千增援景州。
祖泽润赶到景州城时却没有发现淮军踪迹,城中守军称淮贼只在城外绕了一圈,可能是发现城中守卫颇密,缺少攻城器械,便弃了景州兜而向北去了。
祖泽润问来犯淮军兵马多少。
守军说法不一,有说步骑十万,有说几万人,也有说扬尘蔽天,不知多少。
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入寇景州的淮军有大量战马和牲畜。其中披甲精锐者甚至一人多马。
祖泽润暗自心惊,判断来犯淮军怕是那山东贼兵主力,当下急忙向沧州急报,又督兵去追北上的淮军。
只是祖部绿营兵座骑甚少,那些绿营兵将又多是刚刚降清不久,原先只是摄于真满洲大兵威风这才望风而降,如今却是眼见满洲大兵在山东都叫人家淮军斩了两王爷,无头尸体一车车的送来,那心中对清廷的忠心自是动摇。
于是,士卒纷纷叫苦,不愿追击。
祖泽润大怒,竟命随行汉军斩杀闹事士卒十数人,结果激起绿营兵哗乱,与汉军互攻。
汉军人少,难以压制,祖泽润只得领人退回景州。因哗乱所在位于景州西北的宋门镇,塘报上又称“宋门兵变”。
参与兵变的多属总督洪承畴的标兵,这帮人哗变之后既不反过去攻景州城,也不易帜去向淮军归顺,就在阜城、交河等地抢劫。其间一度纠众攻打景州和沧州城的交通要地东光城,裹挟百姓多达数万。
沧州洪承畴闻讯是又惊又怒,一面将宋门兵变详末急报京师,一面请兵、调兵镇压乱兵。
可北直数府之地又有多少兵马可调,京中更无真满汉军可派,洪承畴只能使人招降乱兵,计杀为首之人,方才将这场兵乱给压了下去。然就当这位清廷的招抚南方大学士从东光回返沧州时,却被刺客曹烈云行刺。
那曹烈云是天津人,原是明朝的锦衣卫总旗。大顺军攻破北京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向顺军献出白银三万两得以免受酷刑,但仍被顺军关押。后清军进入北京,骆养性立即以锦衣卫都指挥使身份降清,被多尔衮任命为天津总督。
只是骆养性降清之举不为锦衣卫中下层军官认可,这些人有的南逃,有的则弃官回乡,有的则组织百姓抗拒清廷剃发令。
这个曹烈云就是组织百姓抗清的锦衣卫军官之一,事败之后藏于友人家。去年九月冒用他人身份加入清军绿营,原是想煽动绿营叛乱,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等闻知宋门兵变,曹烈云立即与联系的绿营反清人士密谋于沧州起事。
不想事谋不全,被人告发,数十沧州绿营兵被洪承畴下令诛杀,曹烈云再一次以身脱险。
痛定思痛的曹烈云决定直接行刺洪承畴这个大汉奸,便乔装打扮密查洪的行程,伺机行刺。
洪承畴因知他降清之举极易遭人行刺,因此守卫森严,曹烈云始终没有机会,又不敢一直跟随,就乔装在沧州西南半壁店驿站做了个帮闲杂工。
老天不负有心人。
洪承畴在镇压了宋门兵变后于正月十四启程回返沧州,途中于半壁店驿站住宿一晚。
曹烈云从驿丞口中得知站里住了位大人物后,猜测此人多半就是洪承畴,就算不是也是清廷的重要人物,便决意行刺。
可洪承畴为人机警,无论吃饭还是休息,总有一群护卫跟着。曹烈云始终没有下手机会,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驿丞却说总督大人要在半壁店多留两天。
于是曹耐心等侯机会,十五日晚间,驿丞来说总督大人可能闹了肚子,房中恭桶需要更换,让他马上送新的恭桶过去,再将用过的提出洗了。
曹烈云按住心头激动,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洪的护卫监视下,曹将恭桶提到洪的屋外,护卫搜过身后示意他进去。
刚进入房中,就见洪承畴正一脸痛苦的坐在床边,瞧见提恭桶的曹烈云,洪承畴也没在意,随口让他将桶放下。
“是,大人。”
曹烈云小心翼翼的轻步上前将恭桶放下,提起那被洪用过的恭桶转身,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刻,却猛的冲向坐在床边的洪承畴,继而在洪惊诧的目光中将恭桶兜头扣在洪的头上。
“老贼,我替天下人杀你!”
第四百二十章 人家说的对
曹烈云动作太快,洪承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恭桶扣在脑上,眼前顿时乌黑,头上、脸庞、鼻间、耳朵全是稀溺之物,情急之下不顾肚中疼痛,猛的往床上倒去,一边伸手试图取下恭桶,一边放声大叫:“救命!”
这一呼却是胃中翻江倒海,狂欲呕吐,却是先前自家的便溺之物尽数往口中淌进。
那臭味,便是自家所产,也足叫洪承畴恶心欲绝,再也不敢张口。
“狗汉奸,拿命来!”
曹烈云纵身跃于床上,拿脚猛踹洪承畴肚子,只一下,便叫洪在恭桶中张口惨呼一声,结果口中又进污秽。
不等吐出,肚子又被重击,接二连三!
巨痛之下,洪的嘴巴不由自主,一张一合之间,滑腻之物顺喉咙流入肚中。
曹烈云也是失策,他本锦衣卫中人,自有杀人手段,如此近距离近身,便是手中没有兵器也可扭断洪的脖子,叫这大汉奸一命呜呼。
偏提那洪用过的恭桶之时,生出叫这大汉奸自尝污秽之念,本意杀人诛心,让洪承畴这大汉奸遍尝侮辱,结果洪的脑袋虽被恭桶所扣,却无意保护了其要害。
几脚重击,可要不了洪的命!
门外护卫听到动静早就冲进,见总督大人顶着个恭桶在床上哀号,方才那驿站帮闲正用脚猛击总督腹部,众护卫骇得魂飞魄散,拔刀上前朝那帮闲砍去。
曹烈云双拳难敌,左肩、右腿相继中刀,不幸被擒。
“大人!”
两个护卫强按不适取下总督大人头上的恭桶时,就见总督大人光秃秃的脑袋上全是发黄稀物,耳朵、鼻子,甚至嘴边都有,当真是臭不可闻。
狼狈不堪的洪承畴被扶起时,浑身都在颤抖,裤子也竟满是稀物。
竟是叫那曹烈云踩得失了禁。
“狗汉奸,今日不能杀你,他日做鬼亦要取你狗命!”曹烈云极力挣扎,却被护卫按得死死,不得动弹。
自身如此丑样,洪承畴哪有心思料理刺客,急忙先去找水梳洗,泡了又泡,口中涮了又涮后,方才从那便溺梦魇中走出。
换了一身衣服的大学士却是没有立命杀人,而是叫人将那刺客提来,欲亲自审问。
先问刺客何人。
“我乃大明锦衣亲军总旗曹烈云也!”
自知绝无生还可能的曹烈云昂首挺胸,怒瞪那洪大汉奸,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该用那恭桶,恨的是不能再杀此狗贼。
“锦衣卫?”
洪承畴按下心头怒火,沉声道:“你可知老夫何人?”
曹烈云不答,反诵了一首诗。
“万里愁云压槛车,封疆处处付长嘘。王师已丧孤臣在,国土难全血泪余。浊雾苍茫就死地,慈颜凄惨倚村闾。千年若化辽东鹤,飞越燕山恋帝居。”
这诗第一句就叫洪承畴变了脸色。
“这一首《槛车过锦州》,听说是我大明督师洪亨九先生所作。想我洪大先生松山战没,以身殉国,不辱朝廷,不负君国,先帝赐祭九坛,为我中国大英雄也!”
曹烈云冷眼看着那一身顶戴的洪承畴。
洪承畴微哼一声,道:“你莫故意讥讽老夫。想大清太宗皇帝对老夫以礼相待,矜怜恩养,当今摄政王待老夫更是恩情隆握,推心置腹,授老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使老夫经纶得展,故老夫早已同前明、同故君一刀两断。”
“大学士?”
曹烈云“哈哈”一笑:“是那满洲镶黄旗的包衣大学士么?”
洪承畴面色微变,此事是他心中最讳所在,皆因他官职再高,于那满洲制度也不过是镶黄旗一包衣,连个爵位都没有。
“狗贼,你身为大明两榜进士,江南一代文宗,特荷先帝知遇之恩,简拔委以方面之任,为子不孝,为臣不忠,降顺虏廷,助纣为虐,实万死不得赎尔之罪!史册丹青必留尔之千秋骂名!”
曹烈云扬声质骂。
洪承畴也不说话,任曹在那骂,许久方轻叹一声,道:“昔在故明,上下壅塞,君猜臣疑;上以严刑峻法待臣下,臣以敷衍欺瞒对君父。臣工上朝,凛懔畏惧,惟恐祸生不测,是以正人缄口,小人逞奸,使朝政日益败坏,不可收拾。松山战后,老夫幸蒙再生,侧身圣朝,如枯草逢春,受雨露之滋润,蒙日光之煦照,接和风之吹拂。先帝与摄政以国士相待,人非木石,岂能不感激涕零,誓死以报?”
曹烈云怒斥:“汉奸便是汉奸,何来歪理!”
洪承畴则道:“千年来天下风云变幻,从秦到汉,从隋到唐,哪一个不是后来者占了正统?前明气数已尽,大清如日初升。本部堂法圣贤之心,以苍生为念,但求令百姓能安居乐业,令天下再无征战,一身荣辱后人评说,又何足道哉?”
“好一句荣辱后人评说!却不知那辽东三百万汉人如何评说于你,不知被你那满洲主子数次入寇残杀的千万汉人又如何评说于你这所谓的荣辱!”
曹烈云视死如,仰天大笑。
“将来纵是你满洲人真窃居了我中国,如你这等人,难道还能为满洲皇帝推崇不成,我看到头来不过一个贰臣!”
贰臣!
洪承畴一怔,半响又轻叹一声,挥了挥手吩咐护卫将曹烈云拖出砍了。
“老贼,你卖的不是大明,你卖的是神州华夏,卖的是我亿万汉人!...”
咒骂声中,曹烈云被杀。
堂内的洪承畴则定定坐在凳上,往事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
少年得志、诗词会友、金榜题名、青云直上、入阁封疆、松山战败、盛京之囚、屈节降清、从军入关、得以重用...
难道老夫将来真的就只能是贰臣吗?
洪承畴心绪大乱。
.........
徐州。
盗墓贼丁九思对审问他的徐州府尹武愫道:“你说我盗墓该死,那帮帝王将相将天下人的宝贝带进棺材,使奇珍不见天日,使名家书画长眠地下,使能工巧匠之心血随尸骨长埋,他们又凭什么?
难道我中国的宝贝天生就该叫这帮人带进地下不成?你说我盗墓,我却说我是劫富济贫,不过所劫是那自私自利的死人而矣!这有什么罪?
常言道,民不举,官不究。请问堂上各位大人,苦主何在?既无苦主,如何定我罪来?”
“一派胡言!”
武愫大怒,这个盗墓贼还有理了!
坐在边上旁听的都督陆四却“哎”了一声,“人家说的对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凡事要有法可依
陆四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认为丁九思说的很对,死去的统治阶级凭什么将活人创造的财富带到地下去?
如果这个财富是当事人自己创造的,那无可厚非。
但事实上被埋于地下的财富都是人民的劳动结晶,是人民的血汗。
金银也好,古籍也好,字画也好,珠宝也好,这些,都是人民创造的物质与精神财富,承认帝王将相这些统治阶级将财富带到地底下的行为合法合理,那显然是彻头彻尾的封建思想。
陆四两世为人,造反有理的精髓在他身上始终体现着。
不过,对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陆四还是分得清的。
刨人祖坟与杀人父母一般,都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所以,陆四必须问清楚这案子有没有苦主。要是有苦主的话,他陆都督一定替苦主主持公道,将这帮盗人祖坟的家伙斩了。
问题是,没有苦主。
武愫说丁九思他们挖的是汉代的一座墓,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莫说这墓主人是否有后人传承,就是有,那后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祖坟在此了。
“民不举,官不究。”
陆四做事向来讲究法理,自古以来哪朝哪代的律法基础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民不举者,说明社会危害不大,自然不适用律法。
而且大顺好像还没有《大顺律》出炉,所以在律法这一块,似乎也没有可以给丁九思等人定罪的依据。
“都督,凡发掘王府将军中尉、夫淑人等、郡县主、郡君、乡君、及历代帝王、名臣、先贤坟冢、开棺为从...发见棺椁为首者、俱发附近各充军。如有纠众发冢起棺、索财取赎者、比依强盗得财律、不分首从、皆斩。”
武愫是个执法秉公的官员,为人也十分清廉,早在随吕弼周南下招抚徐州时,就为百姓拥戴。
淮军北上之时,陆四以武愫徐州防御使隶归淮扬节度提辖为名,授武愫为徐州府尹,负责徐州难民安置,民生恢复。几个月下来,这武愫同那督府参军贾汉复一样,事事亲为,任劳任怨,将破败徐州渐渐恢复了点生气,实是难得的能吏。
去年十一月,砀县有流寇匪兵乘淮军主力北上山东空虚,联络当地豪绅起事,“高山大潮,烽火相望”。武愫力排众议,组织留守淮军与土匪激战,更身先士卒,危急关头置生死于度外,官兵见状人人用兵,成功平定匪乱。
除恢复民生,剿匪有力外,武愫更重地方治安,报上府城的大小案件皆亲自阅卷,不使冤假错案发生。又于徐州建立乡村巡防,打击拦路盗抢,打家劫舍者。
丁九思等人便是被乡村巡防发现,此人和同伙原是刘泽清部散兵,兵溃后没有生计,便动了盗挖徐州境内古墓的念头。
徐州之地,也确是大墓众多。
今日过堂,若不是都督陆四不请自来,说要听案,恐武愫已给丁九思等人定刑处斩。
眼见都督竟然认可盗贼所言,武愫自是惊诧,未多想便将律法搬出。
陆四一听,还有这律法,下意识问了句:“可是大顺律?”
武愫一愣:“明律。”
陆四“唔”了一声,道:“徐州府身为大顺的官员,怎么能用明律断案?这丁九思等人纵是有罪,既在我治下,便当以我朝之律令定罪...前朝的法哪能斩本朝的民。”
说完,不等武愫解释,又挥手道:“不过我大顺新朝初立,诸事不明,可权急。”
武愫心头一松,他还真怕这位都督说明律不准用,那样的话就乱套了。
陆四这边若有所思,道:“既有律法可依,便按律处置。他们是挖了帝王还是名臣,亦或先贤的墓?”
武愫摇头。
陆四又问:“那是挖了前明旧藩宗室之墓?”
武愫仍就摇头,丁九思等人挖的是汉墓。
陆四奇怪了:“都不是,徐州府准备定人家什么罪?”
“这...”
武愫也是发懵,是啊,按明律上关于盗墓律条,没一条能和这帮人对上号的。
“我大顺虽是新立,但依法治国是我朝立国之根基,执法者要有法可依,既然律法并无罪条,徐州府认为这该人的罪名是否成立?”
陆四决不是要干涉法司,实是此案具有典型的案件特征,即可立也不可立。
在国家律法没有明文打击,又无当事苦主被害人,更无社会危害性的前提下,凭着固有观点定人家一个死刑,那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么?
武愫左思右想,也没有从明律中找到可以支撑他定罪的法条,当时就想律条不严,须立即加以修补。
但将来法不杀现在人。
丁九思等一干人等被当堂释放,众人死里逃生,向那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淮军陆大都督连连磕头,称为青天父母。
不想,一帮人刚被放出府衙,就有飙形军汉数十人一拥而上,五花大绑带走。
“冤,冤啊!”
丁九思等人不知来者何人,又要将他们抓到何处,吓得在那嚎啕大叫。
徐州府的差役却是识得抓人的乃是督府亲军,哪里敢制止,赶紧回报府尹。
一听督府亲军把放了的犯人又抓走,武愫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陆四:“外间可是都督下令将人带走?”
“嗯哪。”
陆四坦然承认,并且十分高兴徐州府能以这种态度质问他。
武愫更气:“既然律法不能定他们的罪,便当放还他们,都督何以使人抓捕,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陆四必须解释了,道:“本督如何会知法犯法,徐州府误会了,本督只是暂时征用他们。”
武愫怔住,继而不解:“都督征用这帮盗墓贼做什么?”
“唉,连年战乱,地方不靖,帝王名臣先贤陵寝多有被贼偷盗,故本督意欲借这些人的手段打击那些盗墓团伙,保护地下文物,守护华夏历史文化遗产。”
陆四一脸正气,对于趁战乱假替天行盗之名,假劫富济贫之名的盗挖地下财富行为,他身为淮军的大都督,身为中国的拯救与守护者,必须重拳出击。
同时,拿定决心,将来薄葬从他陆文宗始,绝不让人民的民脂民膏变成地下的幽灵。
第四百二十二章 倭国借兵
淮军现在很缺钱,相当缺钱。
为了解决缺钱这个迫在眉睫的大事,陆四年都没过安稳。
除夕是在济宁过的,呆了两天就南下徐州。途中还不断停留视察当地的屯田及民生恢复事项。
正月初十,一路走走看看了几天的陆四抵达徐州。
进城之后,便同准备前往济南出任山东节度使的侄子广远吃了顿饭。
这顿饭吃的很长,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
就叔侄俩在,没有旁人,因此没有人知道陆四到底同侄子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广远就带人出发前往济南,陆四没有去送,而是去往单县视察当地的民生恢复工作。
徐州位于山东和淮扬的中间,承北启南,是山东战区的后盾,淮扬的前哨,因此徐州的稳定对于抗清大业至关重要。
一个地方的稳定,只看一个指标。
那就是老百姓有没有田种,有没有粮食收成。
有了吃的,地方就会稳定。稳定了,才能提供淮军抗清所需的人力和物力。
那么多百姓追随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造明朝的反,就是因为没有吃的。
徐州的人口统计数据早在去年十二月就已经被统计出来,情况比山东要好,各州县包括山东南逃的难民竟有140余万人,比山东全省人口的一半还多一些。
算上淮安的560万人口,扬州的658万人口,如此淮军实际控制区的总人口多达1500万人。(淮扬人口数据采纳万历三十一年二府地方志数据,有所出入,但不会太大。)
1500万人,放在陆四前世的江苏一省,不过是总人口的十分之一,搁现在,却也是实力雄厚了。
满清治下的山西、北直、辽东、陕西及河南部分地区加起来,恐怕人口也没有这么多。
不过比起南都的弘光政权又差得远了,毕竟单是江南一地就有两千余万人口。
人口实力雄厚,给了陆四继续打下去的底气。
但前提是必须将治下人口有效转换为生产力,有了生产力才能进一步转换为钱粮物资。
山东战区的设立实际就是给淮安、扬州、徐州三州之地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
有山东战区数万淮军将士于北线死顶清军,三州才可以安心发展民生及经济。
将农民动员起来最有效的手段自然是组织。
在单县,陆四对随行的官员强调一定要将农民组织起来,称只有农民得到了组织,淮军才能有坚强的后盾。
给济南府尹武愫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徐州必须学淮扬地区,打破地方原有宗族制,让“皇权”下乡到村,整合实际控制区内所有的人力和物资,做到只要一道命令,徐州所辖各州县的人力、物力就能快速动员。
“我们的武器并不比清军强,我们的兵马也不比清军多,我们的地盘也不比清军大,但是只要我们的动员力度比他们强,动员百姓的速度比他们快,我们就能赢!”
“不要怕百姓们不愿意支持我们,只要我们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我们能带给他们的好处更多,那便不存在不肯支持!这个好处要能看得见,摸得到!”
什么是看得见,摸得到的好处?
土地和薄赋。
徐州境内由于阿巴泰清军入寇及刘泽清同董学礼的拉踞,人口损失很大,不过人口的损失必然导致土地的“多余”。
陆广远出任淮扬徐三州节度使后,便开始组织对徐州境内土地的重新丈量和分配,期间以通匪罪名打击了一些地方豪强,使得绝大多数徐州百姓都能分到自己的土地。
其后武愫进一步完善,至陆四回徐州前,所辖各州县的耕种都较去年得到了极大恢复。
另外,有三千余名淮军伤员从山东撤下转入徐州,充任各县、乡、村的公所衙门人员,使得淮军对地方的掌控得到加强。
薄赋大意同淮扬地区实行的税收政策一样,就是通过在乡村设立公所制度,将原先地主士绅、衙役代收这一环节去除,从而使农民得到相对的实惠。
“各县境内所有土地都要重新造册换契,对于个别耕地紧张的地方,原先的地契超过百亩的都要重新丈量审核,对于那些支持我们的地主,我们可以给其一定的赎金将多出来的土地赎回,分给那些没有土地的农民耕种,从前附庸在土地上的人身租佃关系也一律解除,对于不肯支持我们的人,就将他们从**上予以消灭。”
“不要怕杀人,如果杀一些人可以让我们获得百姓的支持,那便要杀,狠狠的杀!”
乱世用重典,确保徐州稳定,陆四自然要放权。
提供一个稳定的环境让百姓种地只是解决办法的一种,同时也要大力发展副业,将因为战乱而倒退的商业发展起来。
陆四鼓励官员们去恢复停摆的庙会、市集、对小商小贩采取免税政策,从而能让徐州的民间商业再次起来。
同时弄了一个计划表,就是分别于徐州靠近运河,交通便利的地方设立淮军的后勤工厂。
如被服厂,鞋帽厂等等,这样可以通过淮军对军需的采购带动当地百姓就业,还可以刺激当地种植淮军需要的棉花等军需要物资。
此外还有兵工项目,如铁厂等。
陆四又令淮安府、扬州府将境内南逃的山东及徐州难民劝返,他估计这两部分难民人数不少,毕竟北方一有动乱,百姓第一想法就是往南边逃。
大体思路有“计划经济”的影子,陆四也不管徐州府尹武愫能够理解多少,先做起来。
正规手段之余,歪门邪道陆四也要使用,是谓奇正相辅。
比如淮安那边的以粮换官,
即借鉴明朝“捐栗纳监”的办法,允许百姓通过捐粮获得府县乡地方政权的职位;如果不想当“官”,则根据出借粮食多少额定多少利息,是谓“借粮条”。
引进淮扬商人前来徐州恢复商业流转也是十分必要的,淮安那边郑标已经开始对运河的疏通,以确保扬州段运河至山东济宁的全线畅通。
同明朝一样,淮军对运河同样依赖,如果运河能够全线畅通,等若人根内的血管,将淮军治下的1500万人口紧密串连起来,如此商业自然会得到恢复。
在从徐州府尹武愫手中“刀下留人”后,陆四便寻思应该去见一见他的“对象”常宁了,海州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有倭人杂贺党大名至海州声称可借兵助中国驱逐鞑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