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芜湖
给毛春华家送完家电之后,何平上车关上车门,“裴师傅,沿着这条道直走,然后右拐。”
乡间的土路并不好走,颠簸了一路半个小时才开到何平家,没比猛蹬自行车快到哪里去。
卡车的到来惊动了队里的人,尽管到村口没到一分钟的功夫,何平家门口就已经聚了两三个闲着没事的社员。
“这不大解放么,怎么跑咱韩屯来了?”
“嗳,你看车上,那个是不是何平。”
“还真是这小子,又折腾啥幺蛾子呢。”
车子开到院门口,何平跳下车。
社员们跟何平打招呼,“何平,这又弄啥好东西了,还用卡车拉?”
何平心里吐槽这帮闲的蛋疼的社员们真是长了一对顺风耳,脸上笑着说道:“买点家电。”
家电?啥叫家电,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能用卡车拉回来的东西,肯定便宜不了。
而且社员们还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现如今贵为韩屯首富的何平肯定买的是好东西,大家都凑上来看热闹。
何平一见人都围上来,得,谁让碰上了呢,“来,都搭把手,抬一下。”
社员们闻言一拥而上,都没用何平上手,就把东西给搬进了何平家。
“何平,这到底啥玩意啊?”社员们捅咕着电冰箱外面的包装壳子问道。
“等会和你们说。”
何平进了卧室,拿了一条烟来到院门口,“裴师傅,今天辛苦你了。”
裴师傅客气道:“用不着,用不着,你是跃进的朋友,哪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何平硬塞过去,“一码是一码,今天你是给我帮忙,拿着。”
裴师傅见推辞不过便收下了烟,“那行,以后有事你让跃进找我。”
“没问题,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
“好。”
送走了裴师傅,何平回到家里。
社员们还在围着两样东西,见何平回来就得带着惊奇的神情问道:“何平,这玩意儿是电冰箱?”
刚才他们围着电冰箱赚了半天,上面的字不可能看不见。
“是啊。”
“听说这玩意老贵了,不得好几千啊?”
“还行,没那么贵,一千多。”
芜湖~
社员们被这个数字惊到了,神他妈“还行”。
“好家伙,你这也太舍得了,就这么个东西花了一千多块钱?这玩意儿是镶了金边儿了是咋地?”
何平还真没想过这问题,话说1250块怎么也得相当于后世三四十万了,就买回来个电冰箱,想想确实挺奢侈的,不过谁让咱有这个条件呢。
有钱不花留着干啥,又不是有上顿没下顿。
“高科技嘛,贵点也正常。”何平随口说道。
“也是哈,你看人家写着呢,京城产的。”社员指着包装上的字样对同伴说道。
何平把包装拆开,电冰箱淡绿色的外壳四四方方的,透着股这个年代少有的金属质感。
社员们还没见过这玩意,大家都知道何平是个敞亮人,也没什么顾忌,上来伸手就摸。
看见冰箱后面甩出来的插头,有社员问道:“何平,这玩意是插电的么?”
没等何平回话,就有人怼他,“你这不废话么,电冰箱、电冰箱,难不成用煤啊?”
社员们撺掇道:“何平,插上电试试。”
何平也正想试试,回来颠簸了一路,万一出点问题,这年头可不好修。
他把插头插上之后,只听一声微弱的嗡嗡声响起。
社员们侧耳细听,“嗳,有动静了,有动静了。”
“这也没啥别的变化啊?”
何平说道:“等会打开你就知道了。”
等了一两分钟,何平打开冰箱的箱门,“感受一下。”
社员们凑近冰箱门,“嗳,嗳,有凉气,真凉快。”
“这个东西是靠氟制冷的。”何平简单给社员们科普了一下,主要再复杂的他也不懂。
“这大冬天的你买个这玩意有啥用啊!”
艹,就你能。
何平瞪了问问题的社员一眼,竟无言以对。
东北的冬天11月份就零下,来年快4月份气温才能攀升到零上,买个电冰箱貌似真没什么大用。
有社员主动给何平找台阶,“是不是傻?咋地,一年就冬天了?那春夏秋不都能用吗?”
“我不寻思这冬天有点浪费吗?”
“人家何平一年挣那些个,差这仨瓜俩枣的。”
何平就喜欢这种说话诚实的人,这样的人才会有朋友。
看过了电冰箱,社员们又撺掇何平把洗衣机插上。
“这玩意洗衣服时候才能用,这会儿也用不上。”
就在何平跟社员们瞎扯淡的时候,听说何平家来了大卡车的第二拨社员已经赶到战场。
这回的人数就比之前多多了,众人一进屋就芜湖,都没见过这么有科技质感的东西。
“这得老了钱了吧?”
先进屋的社员们开始了他们的科普,“那可不咋地,一千多块呢!”
芜湖~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社员么呢再次惊叹于何平的财力,用东北话讲这叫“趁”。
电冰箱和洗衣机这东西说到底是买来用的,社员们围着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弄明白了工作原理,也就没有了最开始的神秘感,最多就是惊叹于这两样东西的价格。
洗衣机还好说,跟便宜点的电视差不多,但电冰箱的价格就实在是超出了社员们的想象范围了。
即便今年社员们每家都发了一千多块的分红,但人们还是难以想象什么东西能值得花一千多块去买。
这一天晚上,何平家的人比平时更多,都是过来看电冰箱和洗衣机的,毕竟是韩屯,恐怕也是红旗公社第一份了。
话题就围绕着这两样东西展开,不少心大的小年轻看着新潮的电冰箱和洗衣机畅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时候,如果能有这两样东西该多好啊,就算没有电冰箱,有电视也行啊。
何平自然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改善生活的花费,会在韩屯的年轻人心里种下的这样的种子。
就在大家热火朝天的唠闲嗑的时候,何平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第27章 老丈人上门
何平正跟人扯淡呢,有社员们提醒他:“何平,是不是有人敲门?”
何平仔细一听,还真是,他起身去开门。
“叔叔?春华?你们怎么来了?”大晚上的看到何平的毛学东和毛春华倍感意外,毛春华哭丧着脸,毛学东一脸严肃。
“进去再说。”
几人进屋,毛学东看见何平家这么多人有些意外。
“队里人过来看电视。”何平解释了一句。
毛学东在上次宣贯联产承包的时候来过韩屯一趟,毛春华也有不少社员是见过的,大家一看何平的未来老丈人和对象上门了,立马识趣的起身。
等人稀稀拉拉的走的差不多了,毛学东才开口说道:“何平,你怎么给家里买那么贵的东西?”
何平狐疑的看向毛春华,这傻姑娘难道没跟毛学东夫妇说他告诉她的话吗。
“叔叔,这都是用春华的稿费买的。”何平解释道。
“你少忽悠我,什么稿费,她就是帮你画了几张画,哪来的那么多稿费?”毛学东沉声说道。
“叔叔,您有所不知。这不是受上半年《中国青年》那件事的影响嘛,《蟋蟀流浪记》的销售一直很好,出版社已经加印了好几次了,我的稿费都收了好几次了。这本书春华的插画功不可没,拿点稿费是应当的,可春华始终不同意,所以我才自作主张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你那是一点吗?好家伙,你何大作家可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一千多块钱的东西,慢说春华还没有跟你结婚,就是跟你结了婚,我们也不能让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毛学东疾言厉色的说道。
“叔叔,不至于的,这用的都是春华的劳动换来的钱,我真没骗您。您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您看看《蟋蟀流浪记》的样书,我这里还有一本。您看一眼就明白了,春华绝对是功不可没的。”何平见毛学东有动真火的迹象,赶忙拿出真凭实据。
毛学东有些犹疑,“你拿过来看看。”
何平把摆在书柜上的书拿过来,“叔叔您看看。”
毛学东翻开书,他一个从政多少年的人,又是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看的进去童话书,只是快速的翻开了一番闺女画的插画,确实可圈可点。
“就这么几张画就能值那么多钱,你小子拿我当傻子忽悠呢是不是?”毛学东合上书后说道。
“叔叔,这个我就得跟您说道说道了,出版的事情您可能不懂。对于儿童图书来说,插画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部图书的销量。咱们国家那些以儿童为主角的文学作品,您回忆回忆,最先想起来的是不是书上的画面,而不是文字?”
毛学东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这才放缓了语调,“就算这钱是你们小两口挣的,但也不能这么花。春华还说你买的东西都是双份,这得花多少钱啊。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何平说道:“叔叔您说的是,这件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我光想着多花点钱让阿姨和春华能够省点力气。这夏天还好说,大冬天的您说阿姨和春华他们洗衣服多冻手啊。”
毛学东听完何平的话,不由得对妻子和女儿产生了一股愧疚之情,自己这个做丈夫和父亲的,还有何平这个未来女婿为他们母女考虑的细致。
“这件事是我的失职,这样吧,洗衣机留着,等我回去把钱都给你拿着。那个电冰箱你明天拉回去退掉。”毛学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别啊叔叔,电冰箱也有用啊。再说了,我都买回来了,人家地区百货商场怎么可能给我退啊。”何平夸张的喊道,东西都买完了,说啥也不能退回去啊。
毛学东坚定的说道:“必须得退,我跟你阿姨就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哪里需要这么贵的东西。”
何平心想就你还普通工薪阶层,这觉悟你不当领导谁当领导。
他咬牙说道:“叔叔,实在不行,您就当这电冰箱是我给的彩礼吧。”
从进门起就一直没说话的毛春华被何平的话羞红了脸。
毛学东正色看向何平,“彩礼?”
“对啊,叔叔您看我跟春华也处了一年多了,现在感情也挺稳定的,虽然我俩现在都还年轻,还不着急,但总不能让您二老跟我们两个操心不是。这个电冰箱您就当是我向春华提亲的彩礼吧。”
何平上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恋爱的美好滋味他还没享受够呢,但话既然已经出口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硬编下去了。
毛学东听完何平的话不说话了,他想了一会儿,“那也太贵重了,我们又不是卖女儿……”
何平打断道:“叔叔,您就听我的吧,这里面不是还有春华的功劳吗。春华,你说是不是。”
毛春华自从何平说到彩礼的时候就跟个红了耳朵的兔子似的,一直低着头,她能说什么,还是何平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会拼命的点头。
毛学东看看闺女,又看看何平,“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闹不明白。那这样吧,洗衣机的钱过两天我给你送过来,这个钱你必须得拿着。”
何平见毛学东咬死了不松口的表情,“那好,您到时候把钱给春华,让春华给我就行。”
“好吧,就这样吧。”事情说定了,毛学东的情绪也和缓了很多,“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我跟你阿姨用不着你们买什么,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明白明白。”何平点头称是。
未来老丈人说的话,他哪敢说个不字。
“行了,天也不早了,我跟春华就回去了。”
何平挽留道:“叔叔,要不您今天就和春华留这儿吧,家里有地方。”
“不了,你阿姨还在家里等着呢。今天下午我俩下班回来一看着家里多了这么贵的两样东西,饭都没吃下,问这死丫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要不我也不会来你这一趟。”
毛学东不顾何平的挽留,和毛春华各骑一辆车趁着月色离开了。
第28章 八卦党
何平目送毛学东和毛春华父女离开,刚才趁着毛学东取车子的功夫,他问了毛春华两句,原来这姑娘是因为害羞才没有对父母说出东西是彩礼的说法,要不然哪里需要折腾这么一趟。
何平回到了家里没一会儿,刚才四散而去的社员们又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啥情况啊何平,咋老丈人打上门来了?”有社员开玩笑道。
你们这群碎嘴子,成天打听东家长西家短,谁家要有个事儿,你们就差手拿一把毛克爬墙头上看了。
“没啥事。”
“扯,没啥事,你老丈人能大晚上跑你家来?没事,大伙都不是外人,跟大伙说说,咱们也好给你出个主意。”
老子信你个鬼。
社员们不依不饶的追问着何平今晚的事,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情节。
故事一:何平闹大了姑娘的肚子,当爹的出头要求何平三日之内娶闺女过门;
故事二:何平在外面搞破鞋,被女方发现,当爹的要求何平跟破鞋断绝关系并取闺女过门;
故事三:姑娘有了外心,当爹的上门来跟何平协商,要不退婚,要不出三千彩礼取闺女过门。
听到第三个故事的时候何平内心已经无力吐槽了。
真的,你们当个农民屈才了,放四十年前,随便一个也是起点的大神作者啊!尤其是提出第三个那个小子,你站住,说的就是你,你要晚生三十年有马铃薯那小子啥事啊!
何平被社员们吵的脑仁儿疼,“都败吵吵了,一天天欠儿欠儿的。啥事啊,就我给老丈人他们家买了个电冰箱和洗衣机的事,啥事,人家上来说不要的,让我给劝回去了。”
啥玩意?
正脑补的热烈的社员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你给你老丈人家也买了电冰箱和洗衣机?”社员们不敢置信的问道。
何平不耐烦道:“咋啦咋啦?自己花自己的钱,咋了嘛?”
社员们被何平的义正言辞震慑的哑口无言,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村头狗子可还吃不饱饭呢,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跳在花坛里牛嚼牡丹的狗子瞪大了眼睛,四处瞅了瞅,没人发现啊?
经过短暂的失语,社员们终于接受了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乖乖,这他娘的得花多少钱啊。”
“你算呗!洗衣机二百块,电冰箱一千二百五十块,乘以二,好家伙,两千九,快三千块钱了。”
“三千?三千?”
社员们被自己算出的数字惊到喃喃自语,咱这辈子能不能攒下三千块钱啊?人家一天就花出去三千块钱。
何平没管社员们怎么震惊,反正他是困了,回屋睡觉。
第二天上午,何平在养鸡场转了一圈,现在的养鸡场基本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干活了,每天就是巡视一下,翻翻账、询问询问出货进饲料的情况。
何平出了养鸡场奔向老队长家,他有点事要跟老队长商量一下。
何平一进老队长家就看见老队长正在磨刀。
“呲……呲……”锋利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呦,过年打算整啥硬菜啊,还至于磨磨刀。”
老队长把刀刃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阴气森森的说道:“你这个瘪犊子养的也够肥的了,今年过年可以开宰了。”
何平缩了缩头,“别闹,杀人可是犯法的。”
“打土豪犯啥法?”老队长竖起刀刃对准何平。
“别介别介,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至于的。”何平用手指推开刀背。
老队长这才放下刀,“个瘪犊子,有俩糟钱儿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肯定是昨天买家电的事传到老队长的耳朵里了。这韩屯啊,但凡有个针鼻儿大小的事,用不着过夜就能嚷嚷的满大队都知道。
何平笑嘻嘻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改善生活质量吗,你说咱挣钱是为了干嘛。还不是为了生活过得更好吗。我现在就是在践行自己曾经对生活许下的承诺。”
he~tui!
老队长一口浓痰吐在何平脚下,“德性,还承诺,我看你就是专政的铁拳没挨够。”
“瞧您老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至于不至于。再说有您老这么德高望重的领导指引我们,肯定不能让我走偏路不是。”
何平插科打诨的把老队长的毛捋顺,才开口说起正事。
“我打算给养鸡场买辆车。”
“啥玩意?”老队长刚刚放下的刀瞬间出现在手上。
何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拔刀术?
“别激动,别激动。”何平夺过老队长手里的刀,“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说。”老队长嘴里蹦出一个字,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气势。
何平把刀放到案板上,“今年咱们养鸡场的效益你是看在眼里的,咱们周围的大队也是看在眼里的,包括别的公社,要不了几天咱们韩屯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平县。你觉得明天咱们县里会有多少养鸡场?”
老队长思索片刻,脸上便露出颓然的神色,“恐怕不少。”
“没错。我看用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养鸡场恐怕就会在咱们平县遍地开花。”何平言之凿凿的说道,国人的跟风能力他从来不敢小瞧。后世多少西方垄断的行业,只要出现一个国人,转眼之间就会蓝海变红海。
“到时候恐怕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市场就是供需关系,需大于供,大家的生意都好做;供大于需,一群人排着队等破产。
但盲目跟风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他们的眼里只看到了别人能挣钱,那么我就一定能挣钱,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老队长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何平没说的时候他还没在意,今天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让县里出面说一下?”老队长的话刚一出口就察觉不对。
果不其然,何平说道:“说啥?说养鸡场只能韩屯开,别的公社和大队都不许开?”
想想都不现实。
“那咋办嘛!”
咋办?凉拌。
“人家想开,咱还能不让人家开吗?外部手段不能用,咱们只能精修内功了呗。”
“啥意思?”老队长不理解何平的话。
第29章 忽悠,接着忽悠
“就是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明年最坏的情况就是各个公社、大队都开始建设养鸡场,养鸡场从建设到能够批量产蛋,最快也需要6个月,慢一点的话7到8个月也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如果情况真的如我所说的发展下去,最快明年9月份最迟11月份,我们就会迎来第一波对手的竞争。
有竞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过多的竞争者导致市场供需关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从供不应求到供大于求,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的危机。到时候一旦市场上的鸡蛋供大于求,那么价格竞争就会发展成必然,我们的利润也会极大的缩减,甚至有可能出现赔本的情况。”
老队长让何平都给说冒汗了,前两天分红的时候还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被这小子一说就急转直下了呢。
何平说的什么市场、供需他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一旦明年有人跟风养鸡,那么他们养鸡场的鸡蛋很有可能就会降价甚至是赔本卖。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局面,怎么能让一帮跟风的投机分子破坏了呢。
“你小子想的这么清楚肯定有办法了吧?”
何平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苦练内功罢了。”
“啥意思?”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买车子的原因,我们要建立自己的送货队伍。现在我们的绝大多数客户都是到我们养鸡场来进货,日后如果有其他的养鸡场起来,一定会蚕食我们的市场,那么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同等价位和质量前提下提供更好的客户体验。”
“啥叫客户体验?”其他的都听明白了,就“客户体验”这几个字老队长没整明白。
“简单点说就是服务态度,更宽泛点说就是客户在购买我们的产品和服务的过程中的感受。”
老队长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可连起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他只记住了最简单的四个字“服务态度”。
“那你说的这个服务态度真能管用?”老队长有些不信。
“举个例子,让你上饭店吃饭,你是想去一个服务员摔杯子踹凳子的饭店去吃饭,还是想去一个服务员和声细语的饭店吃饭?”
老队长想都没想说道:“肯定去第二个啊。”
“这不就结了?在同样的产品质量、同样的价位,不涉及到其他的关系的情况下,如果我们的服务比别人做的到位,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抢占先机?”何平总结道。
“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啊,我们不仅要保证我们东西的质量不次于对手、价位不高于对手,还要保证客户体验高于对手。”
“所以就要买车?”老队长又纠结起来最初的问题。
何平气结,这老头儿是属貔貅的吧,“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是吧?买车是为了送货,同样的价格我们送货上门,客户肯定愿意用我们的呀。”
“对对对,是这么个事。”老队长恍然大悟道,随即他又想起来,“不对啊!那要是别人也给送货那怎么办?”
何平摊摊手,“能怎么办,继续采取别的手段呗。”
“啥手段?”
“降价。”
老队长差点没让何平气的背过气去,合着你小子这是瞎猫碰死耗子呢,碰着就算,碰不着拉倒。
“不行,不能降价。”老队长斩钉截铁的说道,在他的心里养鸡场的鸡蛋那就是rmb,你见过谁家把钱往外扔的吗。
“老头儿你别犟,真到咱们需要降价的时候,说不定降价都不一定卖得出去了。”何平劝说道。
老队长斜楞他,“你啥意思?”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平县人每天只能吃100斤鸡蛋,那现在咱们平县每天产蛋200斤,而且这个产量是持之以恒的每天如此,你说会怎么样?”
老队长想象着那个场面,不禁打了个冷战,“赔本卖?”
“没错,真到了那种极端情况只能赔本卖,毕竟鸡蛋是食物,多吃总是没坏处的,如果我们卖的比粮食还便宜,那肯定是能卖出去的。”何平冷笑着说道。
“那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老队长这回真有点麻爪了。
“怎么没有,我刚才不是说了降价吗。”
“降价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降价。”老队长急得直摆手。
何平把他的手扒拉下去,“你先听我说,现在我们具有的就是先发优势,一是规模和成本、二是渠道。
先说规模和成本,我估计明年甚至是后年基本不会出现能够和我们规模媲美的养鸡场。养鸡场的规模和成本是有着直接关系的,规模越大,单位成本就越低,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利润空间会更大。尤其是我们还有农学院的老师们的帮助,您可能不知道,在许海山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养鸡场的饲料成本已经比早先降低了接近四分之一,这个就是我们的优势之一。
其次是渠道,现如今我们已经把平县几乎大大小小的供销社和副食商店都攻下来了,营城地区的其他一市三县也有很多都是我们的客户。在未来,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护好这些客户,毕竟关系这东西有时候要比什么都重要。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向外扩张,鸡蛋这东西不像别的工业品可以漂洋过海或者跋山涉水,以现在的物流成本,我们能够辐射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一两百公里的距离。因此我们周边这一两百公里所有涉及到的地方就都是我们可扩展的渠道。先行者总是能够抢占先机的,过了这个年我们就不能再像今年这样安逸了,必须让养鸡场的员工们动起来,只要我们的渠道足够大,那么我们就无惧任何竞争对手的挑战。”
何平的高谈阔论直接把老队长给说懵了,以前光见他瞎胡咧咧,也没见这小子这么能白话呀。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何平刚才说的这些也是瞎胡咧咧,类似于被害妄想症的那种。
但何平的观念是一定要做最坏的打算,哪怕到时候这些准备都只是无用功,也比事到临头干瞪眼强。
第30章 手扶拖拉机斯基
何平把老队长说的头昏脑涨,总算获得了他的首肯。
其实买车这件事也是昨天裴师傅送他回来的时候想起来的,以现在这些公社的尿性,何平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明后年平县的养殖业,特别养鸡场一定会有个爆发式的增长。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虽然没有什么营销方面的知识,但他好歹也是受过后世那么多年市场经济的熏陶,慢慢摸索还是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强那么一些的。
这件事何平虽然对老队长说的比较严重,但那只是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不吓唬吓唬这老头儿都对不起他的神之一脚。
这几天先托人问问,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厂子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这年头的物流成本还是太贵了,光是柴油一项就让何平有些头疼。何平可没打算把这项服务普及到全体客户,这是针对大客户专有的服务,你一个月不进个千八百斤的货好意思让我给你送一趟货吗。
这汽车送货说白了更多的是一种噱头,为的事体现他们养鸡场的专业服务和实力,赢得客户的认同。
不仅汽车要买,自行车也要买,队里出去卖鸡蛋的小伙子们这一年都是腿儿着走的,平均每天都要走个三四十里路。夏天的时候人家冰果厂的小姑娘郑文芝还推个自行车呢,咱养鸡场的人也不能成年到头的拿脚量地,主要是走着却是效率太低,有走路那功夫多去几个地方卖一卖也不香吗。
自行车可以先买,赶上过年,让队里的小伙子们多走几个地方,能多卖一点是一点。想定这件事,何平在养鸡场叫了几个社员,又上老队长那借驴车。
正好韩兆坤在家,老队长让他赶着驴车跟何平去。
“你们先赶驴车上城里百货商店,我先上一趟公社。”
何平对社员们吩咐完就蹬着自行车走了,骑到公社邮局,毛春华看到他:“你咋过来了?”
“打个电话。”何平跟毛春华说了两句就拿起电话,先给营城的梁跃进打电话。
“跃进,你给我问问周围有厂子有淘汰下来的货车吗?”
“大哥,你们要买货车?”梁跃进有些吃惊,养鸡场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现在居然都要买货车了,这还没到两年的功夫。
“先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货车这东西我也不太懂,就两个要求:一皮实耐操、二耗油量小、三操作维修简单,你照我这个要求帮我给问问。”
“那你买啥货车?买个拖拉机不就完了吗?”
啥叫一语致命,何平被梁跃进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额~嗯~嘶,你他娘的说得对啊!”
自己叭叭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这个年头在田间地头上最常见的一类汽车——拖拉机,大概是因为自己再潜意识里就没把这东西当成个汽车吧。
“另外有个事,还得求你帮个忙。”
“大哥瞧你说的,咱哥俩还整那么见外干啥,有啥事你就说吧。”
“你们印刷厂不是有些货车和司机班吗,我打算让队里两个小伙子上你们印刷厂学学开车。虽说货车不用买了,但开拖拉机和开货车毕竟是两回事,以后我们场子迟早也是要买货车的,不能到时候有货车了没人会开。人到你们那干啥活都行,只要能把车学会就行,最好是再教会他们修车。我们养鸡场这边会给你一笔费用,就当是委托培训了。”
“大哥你这说的啥话,这不打我脸吗?这事你就交给我吧,你到时候把人送过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人上车站去接一下。你放心,肯定给你教的明明白白。”
“一码是一码,这钱你们必须收,不管是给你们厂子,还是给带徒弟的师傅们,都可以。我要的是把本事学到手,你把这件事帮我办好就足够了。”
何平在电话里一再坚持要给费用,梁跃进拗不过他只能顺从。
挂断梁跃进的电话,何平也用不着再找人打听了。梁跃进说的对,拖拉机送货足够用了。
何平跟毛春华腻咕了一会儿骑车子走了。
到了百货商店,社员们还没到,驴车拉着好几个人肯定没有自行车快,他打电话总共也没多长时间。
进了百货商店现在刘爱霞,快到年关了商店里顾客不少,何平一眼就看见正趴在柜台上嗑着毛克的刘爱霞。
“爱霞!”
“呀,何平,过来买年货?”刘爱霞看着老朋友很高兴,还把手里的毛克递给何平。
“你吃吧。也算买年货,能给我搞到自行车票不?”
“你不有自行车了吗,春华也买了,你还要给谁买?”
何平解释道:“给我们养鸡场买几辆。”
刘爱霞语气夸张道:“呦,何场长真是做大生意了,张口就是几辆,几辆啊?”
“少搁着阴阳怪气的,五张票能弄到不?”
刘爱霞这回是真吃惊了,“五辆?你说真的假的?”
“费点劲啊,车子倒是有,票子不好搞。”刘爱霞有些为难的说道。
“想想办法,谁不知道你这平县及时雨、营城呼保义的能耐,五辆自行车票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整!”何平毫无廉耻的恭维道。
刘爱霞一脸嫌弃,“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咋都像骂人似的。”
何平摊摊手,“你看你,这不夸你呢么,咋还不乐意听了呢?”
扯了两句闲篇,刘爱霞去给何平问了一圈,回来一脸的沮丧:“一张都没有。”
何平诧异道:“不能吧?我之前买的时候不是挺容易的吗?”
“那是啥时候,现在是啥时候。年根底下,谁家不添点新家伙,现在是车多票少。”
“这咋整啊?”何平也有点傻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钱都不好使了。
“只能慢慢问呗,不过你这五张票子也得收个一两个月了。”刘爱霞说道。
何平有些失落,以前他给自己买东西、给毛春华买东西多花点钱搞点票子还行,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的局限性。
他不死心的问道:“别的地方能搞到不?像黑shi之类的?”
“你要不怕被骗、被抢可以去试试,反正我是不敢。”
闻言何平终于死了心,他对平县的了解肯定不如刘爱霞这个坐地户,连她都没有把握,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就太低了,不值当的。
“爱霞,那你先帮我问问吧,有合适的告诉我一声。”
“行,我给你问着,有卖的我到时候联系你。”
本以为五辆自行车在刘爱霞这就能搞定,没想到这么不好搞。
第31章 二哥帮忙能白帮么
何平告别刘爱霞,出了百货商店的门,队里的社员刚刚赶到。
“何平,买啥了?”
面对大伙的问题,何平有些不好意思,把人折腾过来自行车却没买成。
“本来想给场里买几辆自行车的,没想到年根底下票子不太好搞。我让人帮忙留意着,不行等过段时间弄到票再说。”
大伙听完都有些可惜,“可惜了,这要是骑着五辆自行车得多拉风啊!”
“没事,等以后弄到票再说呗。”
“今年分红分的多,我也想买个自行车了,没想到这洋车子票这么难弄。”
“你小子就烧包吧,刚分了点钱不想着攒钱娶媳妇,就想着买车。”
“你懂啥,有了洋车子更好找媳妇。”
社员们没聊两句楼就不知道歪哪去了,何平有时候也挺佩服这帮爷们儿的,耍嘴皮子的功夫一个比一个溜。
众人坐着驴车往回走,何平骑着自行车跟着大伙,一个多小时才回到韩屯。
众人下了驴车都回了养鸡场,何平打算回家做个午饭。
“何平。”身后传来韩兆坤的声音。
“兆坤二哥,有事?”
韩兆坤把车鞭放到车上,下了车。
“刚才人太多我没好意思说话,这事要不我给你问问我大哥吧。”
何平有些讶异韩兆坤的主动帮忙,更好奇的是韩兆坤提出的找他大哥韩兆乾帮忙。
“找兆乾大哥?”说实话,何平是有些迟疑的,穿越以来他对韩兆乾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两年过年也没见过韩兆乾回韩屯过年,连面都没见过就张口找人家帮忙,这不太好吧。
韩兆坤见何平迟疑,跟他解释道:“我大哥自从提干之后就很少回家了,他都是先紧着手底下的人回家探亲,这都是我爸跟他说的。他们部队搞这些东西要比我们地方方便很多。”
何平问道:“这样太给兆乾大哥添麻烦了吧?也不算什么大事,养鸡场这边等一等也没什么的。”
“我不跟你说了么,他们部队搞这些东西比我们要简单多了,也不算违反纪律的事,就是帮老乡的忙,你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要是真违反纪律我也不敢跟你说啊,我爸还不把腿给卸了?”
何平听完韩兆坤的话心里有些松动,能找人帮忙当然是最好的,“那我去跟老队长说一下?”
韩兆坤说道:“我去跟我爸说吧,让他给我大哥拍个电报或者打个电话,这样快。”
何平见韩兆坤主动把这件事揽过去,也高兴他的帮忙,“那真是谢谢兆坤二哥你了。”
“没事,没事。”韩兆坤笑着说道,“对了,你要是跟我爸说起来的时候,就说是要六辆自行车哈。”
合着在这等着呢!
何平心说怪不得今天这么主动帮忙呢,原来是想顺便给自己留一辆啊,这小子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不过这件事对何平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一举两得,有啥不好的。
“成啊,那这件事就托给你了。”
“没问题,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正月里,不剃头,正月里剃头死舅舅。”这是一句流传在广袤黑土地上的民谣,如果要考据的话应该是在清军入关之后流传开来的。
今年的腊月,剃头匠比以往来的早了几天,剃头匠文老头儿担着他的剃头挑子进了韩屯。
新年新年,一切从头开始。剃头可以说是过年前的必选项,剃头跟杀年猪不一样,没什么热闹看,所以文老头儿进村的时候非常安静,把挑子往大队门口一放。
剃头匠是走街串巷的,文老头儿站定之后就把手头的唤头弄响,他的唤头是个铁制的叉子样式,用一根铁棍从叉子中间划过,叉子就会出现共振的声音,发出悠长悦耳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剃头匠独有的。相比补锅、磨刀的,文老头儿的派头无疑是足的,首先只这一项不用叫卖就甩开了其他两位。
打完唤头,文老头儿便安心的摆弄着自己的工具,等着一会儿队里人家便会口耳相传过来照顾他的生意。
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文老头儿的挑子一头是长方形的凳子,是用来坐的,下面有抽屉,放着理发用的工具。另一头是一个烧热水的火炉子,用来洗头洗脸。
没等一会儿,队里的老人们就像心有灵犀一样,来到文老头儿的挑子边。
“文老头儿,今年咋来这么早呢?”有老人开口问道。
文老头儿手里磨着剃刀,“不早来不行啊,听说你们韩屯今年发了,一家发了好几千块钱呢,大姑娘小伙子全跑城里剪头去了。我要再不过来,估计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老人们闻言纷纷大笑,“可别听外面瞎传,哪有好几千块,就是比往年多分了点钱。”
文老头儿温和的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外面都这么传呢。”
“这帮人可真能架秧子,还好几千块?传话的人到底见过钱没,那得是多少钱啊。”
“就是啊,可真能胡咧咧,咋不说咱韩屯现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队里的老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财不露白这个朴素的道理还是懂的,齐声否认着文老头儿的话。
文老头儿把第一个顾客摁倒小马扎上,“嘿嘿,我看也快了。外面都传疯了,说你们上县城信用社取了好几麻袋的钱。”
老人们不管文老头儿怎么说,反正就是一个劲儿的否认。
文老头儿慢条斯理的用他的梳子梳理着十好几天没有洗过的擀毡头发,没跟老人们纠结这个问题,等把头发理顺之后再用篦子梳理一遍,这个年头人们的卫生条件普遍不好,头上生虱子是很常见的事,密齿的篦子用来对付虱子有奇效。
等到把头发梳好,文老头儿开始在荡刀布上磨他的剃刀。荡刀布一般是用生牛皮和帆布制作,每次剃头之前把剃头刀在荡刀布上来回的“荡”可以使刀刃更加锋利。
这个年头的剃头匠主业是剃头,副业就是传播各种小道消息,文老头儿把话题转移到周围的大队。
第32章 剃头与理发
“汪大寨的新媳妇刚过门就给婆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梁屯的老光棍和一个要饭的外乡女人结婚了。”
“冬月时候东山矿洞沟那边的小子让人当野猪给打了,中了几十粒铁弹子。”
文老头儿跟老人们兴致勃勃的聊着不知真假的消息,剃到第三个人的时候,文老头儿有点靠不住了,今天来的全是老头儿、,一个年轻的都没有。
“我说你们队里的小年轻还真是都到公社h县里剃头去了?”
“谁知道呢,有俩糟钱儿烧的。”老人们嘴里说着看不惯的话,但也没见那个绑着自己家的小年轻不让上城里、公社剪头的。
“嘿嘿,你这手艺是没的说,可人家年轻人要赶潮流,照着电视里那么剪头,你也不会啊。”文老头儿手底下的老人笑话道
文老头儿不忿道:“净整那洋式儿,有啥好看的。留个干净利索的头型,干活还方便,瞅着也顺眼不就得了。”
“文老头儿,这我就得说你了,这么大岁数了,咋一点不追求进步呢?”
“我进步你奶奶个腿儿。”文老头儿骂了一句,两人显然是熟人,被骂的老人也没有生气,反而嘲讽文老头儿被抢了生意气急败坏。
这句话是真的说到文老头儿的痛处了,就年根底下挣钱,结果顾客都跑到别的地方剪头了,他能不生气吗?
文老头儿身边围着一堆老顾客,就是没见有年轻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着急。昨天听说韩屯人分了红,他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中间跳过了好几个堡子,生怕跑了顾客,没想到还是丢了。
“我说你看着点,这头皮都给刮掉皮了。”文老头儿手底下的社员说道。
“你瞅脖梗子上这些皴,多长时间没洗了,我要不给你剃干净点你能洗干净么?剃了头再洗干干净净的,过个好年。”文老头儿对付这种因为自己失误的事件轻车熟路,直接把责任推给了顾客。
“上个星期才洗的头,哪来的皴,你可败埋汰人了。”
文老头儿和顾客吵吵闹闹,身边的社员们也跟着掺和,一时间这小剃头摊上还挺热闹。
何平在养鸡场听说队里来了剃头匠,正好头发有点长了。之前他都是在公社或者县城剪头发,这回也尝尝鲜,剃头匠的手艺他还没体验过呢。
他上小河边叫上了正在滑冰车的小柱儿,“柱儿,跟爸剪头发去。”
小柱儿拎着冰车跟上何平。
走到大队门口,就见一堆老头儿围在剃头匠身边。
何平走近,队里的老人们纷纷打招呼:“何平来啦!”
“嗳,来了,过来剪个头发。”何平挨个打完招呼,“排着呢?还有几个?”
“你先来。”
“没事,你们先来的,你们先剪吧。”
“我们也没啥事,不着急,你先剪吧。”队里老人们都谦让着让何平先剪。
文老头儿早就听说韩屯有个能人,又能写书又能办养鸡场,今年韩屯社员们能分那么多钱都是托了他的福。
“这位就是你们堡子的大作家吧?”
“没看出来文老头儿你现在手艺不行了,眼界倒是长进了,可不就是么。”老人们肆意的开着文老头儿的玩笑。
“您说笑了,就是写点东西。”
“您这可谦虚了,咱满公社谁不知道您大名儿啊,提起来都佩服啊,这个!”文老头儿手上拿着剃刀还抽空给何平比了个大拇哥。
“过誉了过誉了,就是瞎折腾。”何平谦虚的说道。
文老头儿对周围人说道:“你瞅瞅,人家这么大的作家不一样上我摊子理头发么,你们队里小年轻有俩糟钱儿这家伙飘的,还上县城去,纯烧包。”
社员们叫剃头发、剃头,文老头儿叫理头发。
这还是跟清军入关有关,所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剃不成头发就剃头。文老头儿他们这些剃头匠当然希望把自己的职业稍微美化美化,早年间理头发这个词从南方传过来,他就坚持把自己做的事叫做“理头发”而不是剃头。
文老头儿的话再一次引起了老人们的倾诉欲。
“可不咋地,刚有俩钱儿就开始烧包。”
“谁家过年还不图个吉利,上城里剪头发洋气啊。”
“有啥洋不洋气的,都一样的玩意儿,糟蹋钱。”
何平听着老人们的吐槽,心里有点想笑,果然不论什么年代代沟这东西永远都是存在的。
这两天韩屯的小年轻们扎堆的往城里和公社跑他是知道的,兜里有钱了,能不折腾吗。
尤其是那些正处着对象的,带着对象上城里剪个头发、买个衣服、吃个饭、看个电影,啧啧啧,美得很。
忙完了手上这个人,文老头儿招呼何平过去,何平摆手让队里老人们先去,老人们异口同声让何平先去。
何平只好坐上去,他看着文老头儿手里的剃刀,“用不上这个,你就给我剪短点就行。”
剃头匠剪头发用的都是大剪子和推子,文老头儿抖着白围裙,轻轻地给何平系上。
他把剪子磨了磨,落剪之前在自己手上试了试刀锋。剪刀一上手何平便觉得不一样,文老头儿的手很柔软。别误会,是那种带着温度令人舒适的感觉。剪刀的“咔嚓”声连续不断的在耳边响起,透着一股令人放松的愉悦。
没了用多上时间,用完剪子就开始上推子,这个时候的推子都是手动的,一握就能推。
最后文老头儿再在何平的鬓角、他脖子上再撒些儿白粉,用带毛的刷子沾水一揉起了泡沫,用剃刀把鬓角和脖梗子上的短茬给何平剃掉。
白围裙掀掉,文老头儿把镜子对着何平,“怎么样?”
何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干净利落的发型,脸上露出笑容,“挺好。”
“这回我走街串巷有说头儿了,韩屯的大作家都在我这理头发,以后我还得涨点价呢。”文老头儿恭维道。
“您这可说笑了。小柱儿过来,让爷爷给你也理个头发。”何平站起叫过来小柱儿,“还得麻烦您帮孩子也弄一下。”
“客气了,应该的。”文老头儿说完磨刀霍霍向小柱儿。
“孩子头发怎么理?”文老头儿问了一嘴。
“理个小平头就行。”
“得嘞。”
上架感言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万年老咸鱼又更新了。
放宽心,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三章是给1号的更新。
上架了,写了三十多万字终于上架了,我不容易啊!你们都懂吧?中年脱发男的苦恼。
说点正题。
首先感谢所有书友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这本书不会从14万字就一直在推上,可能对别人来说,不上首页、三江都不算是正经推荐,但对我这个老萌新来说,能够一个半月不断推直到上架,是我开书之前万万没想到的。
除了要感谢你们的支持,还要感谢责编水泽大大的慧眼如炬,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我发光的头顶。
作为书虫我的资历算是比较老的,但是作为一个作者,我的资历还很浅。
这本书从12月13号发书到今天晚上上架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很庆幸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有责编的信任和帮助。
我开这本书的初衷是因为老婆怀孕了,单纯的想给给孩子挣点奶粉钱。尽管在开书之前我查阅了很多的资料,但是越写到后面我发现越是对那个年代了解的甚少,个人的笔力又有限,所以书中有部分存在错误的地方,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
之前跟大家说过,上架之后三更,说到做到。毕竟是兼职,请大家体谅。
最后,何平的故事才刚开始,希望大家在上架之后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会尽最大努力写好这个故事。
感谢!
第33章 老队长的难心事
何平发现一件事,文老头儿在给小柱儿这个孩子理发的时候动作格外的轻柔,他突然想起梁实秋关于理发的文章。
“理发不是一件愉快事”,这是何平印象最深的一句话,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其中的历史原因和文人的体面思想在作祟,反正何平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他反而真心觉得剃头匠、修脚匠这些匠人才是真正的服务,不管你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引车卖浆之流,在他们的眼中一视同仁,比之某些以高价换取差别服务的行业要有人情味儿的多了。
理完头发,小柱儿又拎着冰车去滑冰去了,小孩子放了寒假彻底放飞自我,期末考试考了第一,这个寒假可以撒丫子玩了。
腊月的日子总过得很快,何平去县城裁缝铺给自己、小柱儿、毛春华做了几身衣服,二十三的时候取了回来。
腊月二十四,毛春华过来帮忙把家里彻底的打扫了一遍。
腊月二十五,何平上王校长家去求对联。王校长家比往年要热闹很多,如今丁屯小学有钱了,王校长这个校长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王校长才跟何平说起话。
“听说你们的养鸡场今年效益很好啊。”
“还行,比去年强不少。”
王校长欲言又止,“说来惭愧……”
何平早听梁跃进说起过,嘴上安慰道:“没事,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做生意就得细水长流。不可能年年都挣那么多,以后慢慢拓展多一些渠道就好了。”
看得出来王校长心里很是自责,去年何平把字帖的生意交给他们的时候可以说生意正隆,蒸蒸日上,没想到他这才接手了一年的功夫就有日落西山的趋势,去年本想着今年能挣钱给学校新盖几间校舍改善一下环境,没想到收入直线下滑。
“我们这些教书匠也就只能教教书了,做生意的事真是一窍不通,白瞎了你一片苦心。”
何平只能温言安慰,王校长是个好校长、好老师,但不见得是个好生意人,他早就想到了,只能说他之前给开的头太好了,让大家形成了惯性,今年冷不丁收入骤降便觉得难以接受。
能够有限度的改善丁屯小学的办学条件就算字帖这件事没有白折腾,人都是得陇望蜀的,以后如果有机会何平自然也愿意再帮帮忙,但眼下他也没什么好主意,这个时候还是太封闭了。
求完春联,何平告别愁眉苦脸的王校长。
腊月二十六,又是杀年猪的日子。
还是韩兆国操刀,队里的孩子们从生猪出栏就围在一旁,韩兆国的动作依然干脆利落。
队里妇女帮着操持的杀猪菜再次被端到了大队仓库里摆的桌上。
今年的何平不用老队长拽了,五保户们主动给何平敬酒,托了他的福,这些孤苦伶仃的社员今年可以过一个好年,同时也有了肉眼可见的美好未来。
不过何平观察到今年的老队长明显没有去年的兴奋劲头。
他心里纳闷,这么高兴的日子咋还苦着一张脸呢?
等到几杯酒下肚之后,何平总算弄清了原由。
“艹他妈的宋老六,撺掇咱堡子小年轻上他们家耍钱。他指定是看着咱们韩屯今年赚钱了,做局坑咱们的钱。”
没用何平多问,老队长借着酒劲就开骂了。
难怪呢,原来这么回事,怪不得老队长闷闷不乐。韩兆贵的事刚过去没多长时间,宋老六就开始勾搭他们韩屯的小年轻。
关键是这些人也是不争气,不少人都上宋老六家玩过。虽然没有几个像韩兆贵那样弄出被人追债的事,但十赌九输,怎么可能不输钱。
“不争脸的东西。”
大伙都跟着骂,韩兆贵的事情早就成了队里的反面典型,家家户户没少用韩兆贵教育家里不安分的小子们,奈何年轻人好玩、爱凑热闹的天性如此,总有几个想以身试法的,所以最近韩屯有不少人家都在上演棍棒教子的戏码。
何平说道:“不行上公社去举报他们一下。”
“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抓奸抓双,捉贼拿赃’,你不把这帮人按在赌桌上根本没有用,都是本堡当庄的,公an一进堡子,赌局早就散了,抓谁去?”
别看宋老六追债那天老队长话说的硬气,但像他们这种地痞无赖老队长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充其量就是打一顿,还不敢打狠了,不然容易吃官司。
人家可不怕你打,正好讹点医药费当过年了。
“举报他们放高li贷呢?”
“没用,欠条在人家手里,他不追债公an照样不管。”
何平还真挠头了,对付这种地痞无赖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难怪像老队长这种强人都憋气。
古人说“皇权不下乡”,虽然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并不相同,但根本上是相同的,都是公权力无法渗透到最基层,同时又碍于法律的双向性,让宋老六这种地痞无赖有了生存的空间。
何平吱儿了一口酒,脑子里想到了后世的两次严d,分别在83年和94年。
上帝欲是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这两年社会上恶**件层出不穷,运动结束以后后遗症不断显现,滋生了一大批流m团伙、犯z分子。
乱世当用重典,何平年轻时看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总对某些被轻罪重判甚至是冤屈的事件愤慨,但真当他身处这个时代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事是不得不为的。
“还真是没啥好办法啊。”
“能咋办,跟各家多交代交代,都管好人,再出这种事,明年分红都他娘的充公。”老队长恨恨的说道,别看老队长话说的狠,到时候顶多就是把分红先挂账上晚点领而已。
老队长何尝不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耍钱、尤其是打麻将在辽南这片地方还真是个根深蒂固的恶习。
何平对老队长的想法不置可否,虽然老队长确实可以用自己大队长的权利规制一部分不听话的社员们,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的。
恩将仇报,长了一副狼心狗肺的人啥时候都不少,到时候上公社去告老队长一状也足够他难受的。
他看着桌上正举杯畅饮的老人们,脑子里灵机一动。
第34章 兄弟谈心
何平想起来一件事,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有一段时间国家特别鼓励在青年工人中开展了青工文化补课活动,很多地方都成立了职工教育办公室,甚至还有专门的规定要求企业利润的百分之三要用于职工教育。
何平在前两天养鸡场分红的时候就跟社员们说过养鸡场会留下今年30%利润作为发展资金、队里的基建资金、教育资金、医疗资金。
原本预留教育资金一方面是为了养鸡场的发展,培养社员们的工作技能,比如说学驾驶之类的,另一方面是为了鼓励队里升学的孩子们的。
今天这件事,这教育资金倒是可以先派上用场。花钱雇外面的老师来给队里的社员们,尤其是青年们进行补课,无论是学习文化知识还是学习专业技能,只要把社员们的业余时间占用上,自然而然就没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
想到这里,何平就看向老队长,只见老队长喝的懵瞪的。
算了,今天是说不成了,这事有空再跟老队长说吧。
腊月二十七,梁跃进跟去年一样给何平送来了年货,还有何平托他给带的过年给老丈人、丈母娘、女朋友的礼物。
“今年生意也不咋好,你就别送了。”
梁跃进摆摆手,“没事,再差这事也不能落下。再说字帖的生意虽然不好,但卖鸡蛋的生意可不错啊,尤其是最近年根底下,找我买鸡蛋的有的是,挣得比卖字帖少是少点,但细水长流啊!主要是你要这蛤蟆镜这东西不好弄。”
“要不托你干啥。卖鸡蛋这事风险也小,细水长流值得做。”
“是这么个理。”
两人聊天说起家里事,“你跟佳佳怎么样了,处了也一年多了吧?啥时候结婚?”
何平记得梁跃进是去年跟于佳佳谈恋爱的,到现在一年多了,在这个年代认识一两个月就结婚的大有人在,像何平和梁跃进这种恋爱谈了一年多的是少数。
“嗨,我俩不着急,还没玩够呢,啥时候家里催的急了啥时候再说。”梁跃进满不在乎道。
跟自己一个想法,何平是因为有后世的经验,知道结了婚之后两口子很大一部分的精力都要放在孩子和家庭生活上,根本没有恋爱时的那种浓情蜜意,所以才想多谈段时间恋爱。
而梁跃进就是单纯的爱玩了,看样子他女朋友于佳佳也是这个想法。
两人聊完感情又聊起事业。
“大哥,你说咱这钢笔字帖的生意就这么一直颓下去了?”梁跃进最终还是没憋住,问出了心里话,上次何平去营城买家电的时候他就想问了。可那天那么高兴的日子,他怕扫了大哥的兴,要不是于佳佳嘴快,他提都不会提。
他说到底也只是印刷厂厂长的儿子,有人脉也仅仅局限于印刷厂或者有接触的宣传部门,想推广新产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啥东西都得有个手续、有个凭证才行。
这一年往外推销钢笔字帖没少碰壁,心灰意冷是难免的,任何销售的壁垒也正在于此——渠道的拓展。
何平笑了笑,“挣不着快钱难受了吧?”
“嗨,这不手底下人也得吃饭嘛,都是同学、发小,跟着我要是挣不着钱,我也没脸面对他们。”梁跃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何平知道梁跃进手底下有一帮发小、同学,他见过其中大多数人,很多都是家里安排不了正式工作的,所以只能跟着他混着。
“钢笔字帖这事确实急不来,其实不光是钢笔字帖,现阶段任何自己单独做的买卖都急不来,这半年你们去周边地区推销字帖应该有感觉。”
“你说感觉我倒懂,可是为什么?”梁跃进不解道,“上面不是一直说开放吗?不是一直说松绑吗?”
“开放是开放,但也是有次序、分地域的。我们这里不像南方,产业结构单一,高度依赖资源产业和重工业,在现阶段看我们属于全国的发达地区,那是因为有大量的国有企业的存在。但以后开放了就说不好了,北边的老毛子就是我们的榜样。几十年来为了军备,重视重工业而忽略轻工业,导致他们现在的经济发展极为畸形。而老毛子的人口自从二战之后就从未恢复起来过,这几乎就是我们的翻版。
别看老毛子现在还能撑住,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到了连人民群众吃饭穿衣的基本需求都满足不了的时候,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了。”
何平的话梁跃进听完觉得有点危言耸听,但出于一惯对何平的尊重,梁跃进没有出言质疑,“不至于吧?我看老毛子现在不是挺滋润的嘛。”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咱不说老毛子了,就说咱们卖鸡蛋这件事吧。你说为什么我们到副食店买鸡蛋要票?”何平问道。
“票?那不是按需分配吗?”梁跃进想想道。
“如果不按需分配行不行?大伙都一样,都可以买行不行?”
“那能行嘛,那不乱套了,谁都买,那能够卖的吗?”
“为什么不够?你看看咱们周围,农村家家户户都养鸡,咱们还有养鸡场,不够了还可以开更多的养鸡场不就够了吗?”何平追问道。
“这……”梁跃进张口结舌,绕了个圈他有点想不明白了,“那……那是为啥呀?”
何平叹了口气,“因为资源或者说资料的有限,而分配又不够均衡,所以必定要做取舍。给你多了一点,他就少一点。生活资料是由人操作生产资料完成的,当人和生产资料的精力都被某一部分事务占据,其他大部分人自然就无法获得应有的生活资料。就比如说老毛子,你当他们不想发展轻工业吗,但阿美利加会给他们机会吗,军备竞赛这条道路一旦走上就没有回头路可言,要么一场大战,要不一方被另一方拖垮。”
梁跃进这才如醍醐灌顶一般,高声叫道:“老马?”
何平点点头,“没错,光照千古的思想啊!”
第35章 五张自行车票
他接着说道:“国家之所以要开放,不是要推翻老马的思想,而是看到老毛子那一套东西的弊端,用他们的东西发展,国家可以强盛一时,但无法保持自身的永续发展,更不能真正的让老百姓过上我们宣传的那样的幸福生活。
我们现在就在一条十字路口上,经过这些年的折腾国家元气大伤。改革的意志是由上层决定的,势在必行。但阻力也是非常巨大的,十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齐呢,咱们一个这么大的国家想须臾之间改变政策谈何容易。
尤其是咱们这里作为国家的重工业基地和能源输出大省,想要安生的做生意,且等呢。”
何平总结完梁跃进的心里都凉下来大半截,讷讷问了一句:“那咋办嘛?”
“咋办?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你以为养鸡场为啥一定要办成队办企业,还是队里占大头?说实话当时我未来老丈人提出来让队里占大头的时候我心里是有情绪的,后来熟悉了这个年代……我的意思是逐渐了解了政策之后才想明白,这么做看似舍弃了一部分利益,但却能保证自身和生意的安全,发展上也没有了来自政策的掣肘,同时还能获得来自半官方的支持,有啥不好的。”
何平回想起刚办养鸡场的时候自己未来老丈人的决定,不得不承认他的政治眼光,改革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的,任何反复都可能将他们这些小人物碾为齑粉。
“按大哥你的意思,我也像你这样办个集体企业参股?”梁跃进问道。
“这个还是看你自己,如果想给自己打下一个良好的根基,这样做非常有必要。如果你紧紧满足于挣点小钱,那按你现在的方法干也挺好。”
何平的话让梁跃进陷入了沉思,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为自己未来的事业开始独立思考。
良久之后,梁跃进开口道:“大哥,那我要是真牵头办这个集体企业,应该怎么下手?”
何平悠悠说道:“做生意讲究做熟不做生。”
梁跃进是个聪明人,何平一句话就把他点醒了,“印刷厂?”
何平淡然一笑。
兄弟俩一番畅谈后,梁跃进心里像被打开了一道天窗,感觉前路一片光明。
“大哥,今天听了你这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没有你的指点我这傻乎乎的不定什么时候就栽到沟里了都不知道。”
“咱哥俩就别互相吹捧了,我就是给你指个大概方向,具体实施还得你自己去想办法。”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之后,梁跃进告辞而去,毕竟交通不像后世,得早点走。
他临走前何平还交代了他一件事,让他联系联系金州、奉城那边看看有没有关系,能出点鸡蛋。
梁跃进一头雾水,“你买车就为了往金州、奉城那边送鸡蛋?太远了点吧,拖拉机肯定不行,成本也太高了。”
何平神秘的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先帮我联系问问就行,现在就是个想法,等问明白了我再跟你说。”
梁跃进坐在回营城的客车上,心里越想何平说的话越有道理,今天真是来对了,这个大哥没白交,有了这么个方向他心里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事情,身边那么有利的条件却视而不见,要不是大哥今天的指点,他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呢。
何平送走梁跃进后,韩兆坤来找他。
“兆坤二哥,啥事?”
韩兆坤从怀里掏出几张票,“我大哥把自行车票邮来了。”
“这么快?”何平有些吃惊,距离他跟韩兆坤说起这件事也就不到半个月,自行车票就给邮来了?
何平不知道是应该感叹韩兆乾大哥的雷厉风行,还是应该感叹bu队在某些事情上的便利。
“我那天跟我爸说完他就给我大哥拍电报了,别看在自家事上他啥事也不让我大哥掺和,但这种给集体解决问题的事他可上心了。”韩兆坤想起这些年父亲干的种种事,言语间不免有些情绪。
何平笑笑没说话,人家父子俩的事少掺和。
韩兆坤递给何平五张自行车票,“五张票子给你,说好的,剩下这张我拿走了。”
交完东西韩兆坤就想转身离开,何平叫住了他。
“还有啥事啊?”
“有个事想问问你,你之前在火车站卖鸡蛋不是说托了兆乾大哥的关系吗,我们养鸡场要是弄点火车皮能行不?”
韩兆坤好奇道:“你弄那玩意干啥?那玩意可不好弄,再说也犯法呀。”
“废话,我能不知道私自倒卖犯法,我说的是正规途径。你先说能不能弄?能弄的话需要多少钱?”何平说道。
韩兆坤想想说道:“火车皮那东西一般都是公家弄的,你想弄这玩意够呛?”
何平也没有刻意隐瞒,他朝养鸡场的方向努努嘴。
“你要用火车皮运鸡蛋?”韩兆坤立刻就明白了何平的意思,吃惊道。
“嗯。”
韩兆坤有点消化不了这个信息,“这……你这玩意能行么,头一次听说用火车运鸡蛋的?”
“事在人为嘛,我也是那天听你说起火车站才想起来这个事。咱们养鸡场的产量越来越大,不能死守着营城这点地方,得往外走。这些天我在养鸡场做了几次试验,只要包装的好,运输没啥问题。火车运输量大,这样成本才能打的下来,只要金州和奉城那边找好渠道,应该有操作的空间。”
何平不止一次的想过,现阶段养鸡场注定就是个注重本地生产本地销售的生意,如果以后冷链加工、运输成型了还有向外扩展的可能,现阶段一百多公里外的金州就已经是养鸡场能够辐射的极限了。
“这个恐怕真够呛,那等过完年我回城里给你问问吧。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咱们毕竟是队办企业,跟人家国营单位没法比,火车皮肯定是紧着人家单位的。”
韩兆坤心里也没底,没敢跟何平打包票,这年头队办企业想弄到火车皮用屁|股想也知道其难度。
“你先帮我问问。”
何平自然知道这年代火车皮的紧俏程度,走灰色渠道还好说,但如果是走正规渠道,即便是弄到火车皮,成本和货运风险也不太好控制。
他心里还有备选方案没跟韩兆坤说,让他先帮忙问问再说。
第36章 拉轰的自行车队(感谢大家的支持)
韩兆坤给何平送来了自行车票,何平赶紧召集养鸡场员工,过年这一阵啥都紧俏,别有了票没有车。
到了县城百货商店,刘爱霞问道:“你过来买年货?”
“提车。”
“提啥车,你那票子还没着落呢,等年后再说吧,现在一票难求啊!”刘爱霞愁眉苦脸道。
何平掏出五张票子甩出声音,“瞧这啥?”
刘爱霞瞪大了眼睛,“你从哪搞到的?太厉害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这票子有多难搞。”
何平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
刘爱霞翻了个白眼,“切,不说拉倒。”
“小同志,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自行车都我推出来,今天大爷我包圆了。”
“臭嘚瑟!”刘爱霞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不过谁让人家是顾客呢,他要买东西也得卖啊。
“你这现yijun人才能买呢。”刘爱霞指着自行车票上的字样问道,“你们哪个是现yijun人?让我瞅瞅来?”
何平立刻认怂,“瞧您说的这见外话,都是朋友嘛。”
两人玩笑了几句,五辆崭新的自行车被推到柜台前面,黢黑铮亮的车身一字摆开,气势十足。
跟在何平身后的几个小伙子都看傻了,这都是给咱们养鸡场买的?
何平把自行车票和钱如数付清,看见小伙子们傻愣愣的杵在那,一个巴掌拍在其中一个的后脑勺上。
“瞅啥呢。”
小伙子们如梦初醒,“都是咱的?”
“废话,咱花钱了,可不都咱的。”
何平让刘爱霞找百货商店里懂修自行车的人给小伙子们演示了一下如何上车链子和换车带。
卸链子和车带的时候小伙子们看得那叫一个心疼,这可是刚买来嘎新嘎新的洋车子啊,就这么霍霍。
何平可不这么想,韩屯的社员们可没有几个接触过自行车这东西,这玩意又爱出毛病,你不给他们简单培训一下,到时候真有了掉链子、扎车带的事,他们都不会修。
花了半个多小时进行了简单的培训后,何平说道:“行了,该学的都学了,东西推上,回家了。”
“何平哥,就看了一遍,还没学会呢。”
何平没好气道:“你当这是学校呢?还包教包会,知道个大概就行了,以后实践两回就会了。”
小伙子们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推上车子,“哦哦,走了走了。”
出了百货商店的大门,他们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何平:“何平哥,这些洋车子真是咱们养鸡场买的?以后咱都能骑?”
“想啥呢?只有出去卖货或者送货的才能骑车。”
“哦。”小伙子们闻言有些失落,他们都是在养鸡场帮忙的,不是出去卖货的,那帮卖货的这个时间都在外面,哪有空过来跟何平取自行车。
何平见小伙子们有些失落,便说道:“不用着急,以后这玩意咱韩屯家家都能有,想想今年的分红。”
小伙子们听到何平的话,又精神起来。是啊,今年就分了一千多块,家里宽裕的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规划给家里添置大件儿了。哪怕条件差一些的,也不是买不起这东西啊。
何平心想这些小伙子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再说这个年代只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对于农村家庭来说还有很多比买自行车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盖房子、娶媳妇、买牲口、盖地窖……
正是年前各个大队社员们上公社和县城采购年货的日子,何平领着五六个大小伙子,一人一辆黢黑锃亮的二八自行车骑在道路上,那个拉轰的场面就不要提了。
路上的行人们一看着这阵势,情不自禁的就想给这一排自行车队让个道,并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然后就开始打听。
“这些小伙子都是哪个单位的?没见过啊,看样子是从城里来的,往南走要干啥去?”
有认识何平的人,就给科普道:“啥啥单位的,那是韩屯的。看着领头的那个没?那是咱县有名的大作家,带着他们大队办养鸡场那个,挣老鼻子钱了。”
打听的人恍然大悟,“哦~就是这小子啊,看着挺普通的,没想到这么有能耐呢。”
随后又提出了疑问:“那他们这是干啥去了?我看都一水的新洋车子,不能是买的吧?”
“还真叫你说着了,真有可能是买的。”
“不能吧,那得多少钱啊?”
“你这消息不灵了吧?知道今年韩屯年底分了多少钱不?一家好几千块呢,好几千块,啥概念?你个土老帽儿干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攒这么多钱。人家买几辆自行车算个啥呀?你要是说他们买个汽车我还能合计合计。”
何平一众人就在路人们的羡慕眼光和啧啧称奇声中回到了韩屯。
自行车队一进养鸡场大院,就被正在干活的社员们和各公社来进货的给围上了。
“嚯,可以啊!何平,你们养鸡场这是要起飞啊!”
“这一水儿的大二八,骑出去太有面儿了。”
“买这些车花了不少钱吧?我听说最近这些票证都紧俏的不得了。”
何平让小伙子们把车子推到养鸡场孵化室窗根处。
“这不队里孩子们出去卖鸡蛋走太远了么,一天时间都浪费在道儿上了,买几辆自行车,以后就让他们骑自行车去卖货。”
何平的解释让众人的艳羡从自行车上挪到的养鸡场几个外出卖鸡蛋的小伙子身上。
“这帮小子这啥命啊,出去卖个东西还得让人给配这么好的车。”
“可不咋地,这腿脚现在金贵了,得用大二八驮着了。”
围观众人的酸言酸语何平没当回事,倒是跟着一起去的小伙子们说道:“不就几辆自行车么,有啥的,以后咱韩屯家家都能买。”
“呦呵,瞅把你能个儿的,那你现在咋没有呢。”
“那咋滴,这可是何平哥说的。”小伙子们自信满满的说道。
别说,小伙子们一抬出何平来,围观众人还真就没有抬杠的了,这就是何平现在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和威信。
第37章 韩兆军家的年货
别说是韩屯的社员们,就是在这些来进货的外乡人眼中,何平也是平县这地方叫得响的能人了。
经过这一年多的发展,周围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韩屯有个能人领着社员们办了个养鸡场。
现在的何平在韩屯社员们,尤其是在韩屯年轻人的心目中,威望直逼老队长。但跟对老队长不一样的是,年轻人们对何平更多的是信服,而对老队长更多的是敬畏。
自行车进养鸡场引起的轰动没过半天就传到了韩屯各个角落,有好信儿的社员们就会过来瞅瞅,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
其实不光光是养鸡场买自行车这件事,韩屯人今年的变化要比往年大的太多了。
这一点从社员们往城里跑的次数就能看出来了,红旗公社紧挨着平县县城,韩屯虽然地处红旗公社最南端,但距离平县县城也就是二十多里地,队里除了那些走不动路的老人们,大多数社员半年一年的总会去城里一趟。
可今年这个时间,队里有不少小年轻都跑城里四五趟了,基本都是正在处对象的年轻人,陪着对象上城里剪头发、买衣服、看电影……
搁以前他们哪敢像这样往城里跑啊,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唠点屁嗑儿磨磨嘴皮子不挺好的么。
还不是有钱了闹的么。
不仅是年轻人,还有那些成家的。以前买年货都是上红旗大集上,现在不一样了,都敢上城里百货商店去比划比划了,看着人家挂在那的衣服也敢试吧试吧了。
年底的分红大会彻底解决了悬在韩屯社员们头上的温饱需求,以后那种交了公粮就连掐带算家里口粮还够吃多长时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也是何平现在在队里这么得人心的原因,农民往往最朴实也最市侩,谁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跟谁走。
韩兆军跟父亲赶着驴车从大集上刚回来,车板上装的满满的。
队里人看见他们父子俩,“呦,兆军,跟你爸买年货去了?”
“都买啥了?”
韩兆军憨厚一笑,“没买啥,都是些过年吃的用的。”
人家可没信韩兆军的话,你小子分红的时候分了一万多呢,你没买好东西蒙谁啊。
大家往车上瞅瞅,还真是比一般人家买的多了不少,看着有牛皮纸包的一包东西,“这啥呀?”
韩兆军见人家问了,也没撒谎,“驴肉。”
“驴肉?你小子可真舍得,那么老贵的东西,买这玩意。”
韩兆军解释道:“我爸咳嗽,吃这玩意好。”
“行啊,你爸摊着你这么个能干又孝顺的小子算是有福气了。”
驴在这个年代是农村家庭很常见的牲口,但驴肉却很少有人吃,因为对农村人来说驴是一种生产资料,谁家舍得吃驴肉啊。
除非哪家的驴老死、病死、摔死了,才会找人屠宰好上大集上卖了,所以这东西跟猪肉不一样,有时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今天也是赶巧,你们取集上的时候正好有一家在卖驴肉,韩兆军不顾父亲的反对买了二斤。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价钱自然比猪肉要贵不少。
“还有啥好东西没?”社员们看着满满的车板问道。
“真没啥,买的跟大伙一样。”韩兆军说道。
社员们对韩玉铮开玩笑道:“行啊,玉铮。你这可真够仔细的,家里两个小子娶媳妇儿的钱都攒够了吧?”
韩玉铮咳嗽了两声,“过日子不得仔细点吗,钱挣的不容易。”
“你家还仔细啥,兆军一年挣一万多,城里的干部都没他挣的多,还有啥仔细的,可劲儿造就是了。”
“不是那回事,该仔细得仔细,日子是过出来的,钱是攒出来的。”
大伙说笑了一会儿之后,韩兆军赶着驴车回家了。
社员们还在一起嘟囔,“这玉铮家是真会过日子啊,挣这么多钱也没说买点好东西。”
“人家不买驴肉了么?”
“扯,搁别人家那叫好东西,搁兆军那算啥。给你一万块钱你能就买那么点东西?”
那人嘿嘿一笑,“要给我那老些钱,啥电视、冰箱、洗衣机、缝纫机,跟何平家一样,都整齐了,啥样老娘们儿找不着。”
“把你美的,你媳妇儿能给你几个电炮。”
“我不就说说么。”
社员们说的没错,韩兆军家买的年货跟队里其他人家买的并没有多出众,除了量比往年大了点。
要是按照韩兆社这小子的想法,那都恨不得把大集和百货商店都搬空了,即便是一向踏实的韩兆军都忍不住想给家里置办几样东西,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但老成持重的韩玉铮根本没给两个儿子发挥的空间,年货采购的标准还是按照往年来,只是把数量提高了一些,至少好吃的要管饱。
韩玉铮跟何丽琴商量好了,明年开春就给韩兆军盖房子,明年说什么也得把韩兆军的婚事解决了,都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再打光棍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件事韩兆军也是知道的,知道父母的苦心,所以他也没有多花钱,只是给父亲买了两斤驴肉,还给家里人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
倒是韩兆社这小子现在挣工资了,尽管韩玉铮和何丽琴根本不让他见钱,但这小子还是能时不时的就捅咕出来几块钱。
最近没事就跟队里的小子们结伴上城里看个电影、滑个冰去,这个新年队里的半大小子们是过得最滋润的,家里分红多了,父母也比往年慷慨不少,他们手里的零花钱自然要多一些,跑城里的机会自然多了,见识也多了,更认准了非城里女子不娶的念头。
瞅人家那皮肤多白,瞅人家那屁|股多圆啊,瞅人家那身条多顺啊,瞅人家那胸脯多高啊!
韩兆社蹲在大凌河滑冰场的一角上,看着冰场上来来回回姿态蹁跹的姑娘们,眼珠子都直了,哈喇子流出来都没注意到。
“哎呦喂!”突然他背上传来一股力量,失去重心一个狗吃屎抢到冰面上。
第38章 争风吃醋
韩兆社赶忙爬起身来,嚷嚷道:“谁啊!”
等他转身看清楚迎来滑过来的人,又是一跤摔倒。
韩兆社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个中分头的小子趁着自己不备从后面推了自己两把。
他气急败坏的起身,但奈何人家在冰面上比他灵活的多了,根本抓不到人家,他气的叫起来人。
今天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队里的半大小子,一听见韩兆社的叫喊声都围了过来,不长时间就把推韩兆社的那个中分头小子堵在冰面上。
不远处本来还看着韩兆社出丑哈哈大笑的女孩子看到中分头被韩兆社他们围住,也开始大声喊人。
没过几秒钟,韩兆社他们一伙人周围也围上了人,都是那个女孩子叫过来的。
“干啥呢,干啥呢。”
围着韩兆社他们的那一伙人没有上来就动手,而是围着韩兆社让他们放人。
韩兆社他们围上中分头还没等动手,就被人围了起来,大伙心里都有点忐忑,毕竟对面人比他们多好几个。
“咋地?你们人推人还有理了?”韩兆社滑出来说道。
“谁让你贼眉鼠眼的盯着我对象看的?”被围在中间的中分头一见队友到位,胆气壮了起来。
韩兆社狡辩道:“看看咋了,你走出来还不让人看了?”
刚刚嘲笑着韩兆社的女孩子气道:“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臭流氓,他看我们……我们那里,根本就不是正经看人的眼神,呸!”
围着韩兆社他们的一群小伙子看起来都是学生样,本来听见朋友无故推人他们还觉得有些理亏,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种原由。
都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身边又站着心仪的女生,遇到这种事争强好胜的心理不可避免。
“怎地,听着没?臭流氓,是不是欠削了?”
围着韩兆社他们的一群人开始推推搡搡,韩兆社他们虽然人少,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韩兆社这小子向来精明,这个时候一看对面要动手,高声喊了一句,“脱鞋!”
大家都穿着滑冰鞋,在冰面上打架他们人少肯定吃亏,但脱了鞋可就不一定了,虽然同样的行动不便,但使的力气不一样,肯定占便宜。
对面哪能让他们得逞,两伙人乌央就扭打到了一处。
只见冰面上一群半大小伙子,两两一组或搂抱、或追逐,都是下半身使不上什么力气,拼命的蹬,上半身抡着两只王八拳就往脸上招呼。
这时滑冰场反应迟钝的安全员才反应过来,吹着哨滑过来劝架,气血上头的半大小伙子们哪里还能听得见劝架声,你追我赶的打的不亦乐乎。
战事一直持续到派出所的公an到来,在冰面上打架有个讲究,那就是速战速决,一旦胶着起来那根本别想脱身,以这个年代公an的出警速度都能被逮到,可想而知韩兆社他们折腾了多长时间。
到底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生瓜蛋子,一帮人一看到公an制服就傻眼了,排好队乖乖的跟着两个公an进了派出所。
这要是那些小混混早撒丫子蹽了,管你抓不抓的到,我先跑了再说,抓到了算我倒霉。
公an把人带到派出所一询问,一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未成年。
好么,又是谈恋爱、又是争风吃醋、又是打架d殴,没一件是未成年人该干的事。
公an同志碰到这事也头疼,人多的一伙是县城一中的学生,人少的一伙是下面公社的孩子。
仔细的查看了受伤的孩子们的伤势,还好都是没什么坏心思的孩子,也就是上上拳头,有鼻子出血的、有眼圈发青的,大部分的伤害都是追赶、拖拽的时候摔在了臀部上。
察看伤势的公an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这他娘的得亏没让冰刀刮上。
“你说说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这要是万一让冰刀刮到脸上、动脉上怎么办?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知道不知道?”
面对一脸严肃、急眼令色的公an同志的严厉训斥,小萝卜头儿们哪里还有刚才冰场d殴的胆气了,一个个头缩的跟鹌鹑一样,就差没像小学生一样双手背到身后跟公an说一句“叔叔我错了”。
等到询问、教育完,询问的公an特意去跟所长打了个招呼,像韩兆社他们这种未成年人打架,又没有造成严重伤害,还是以教育为主。得到所长的首肯,公an一边让人给这帮孩子们擦擦药水、敷敷鸡蛋,一边派人去通知两边的监护人,过来如果没有意见就签字把人领走。
大过年的,总不能把这帮小萝卜头儿都圈在派出所里过节吧?
腊月二十八的下午,老队长正悠哉悠哉的在自家炕头上,这一年该忙的都忙完了,钱也分完了,真是个难得的清净日子。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是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
没等老队长唱完,就有社员在院外面喊道:“老队长不好了,老队长不好了!”
刚躺下没一会儿的老队长起身骂道:“你他娘的才不好了,嚎啥丧呢?”
老队长骂人的功夫社员已经进了院,几步就迈进了屋。
“队长,你赶紧看看去吧,城里公an来人说咱堡子小子们跟人打起来,让公an给逮起来了。”
老队长一听顿时血压升高,脑门儿上青筋直跳。
“艹他娘的蛋,真是一群不省心的狗东西,过了两天好日子就开始作妖。”
老队长急急忙忙的提上鞋,边走边问:“人咋样?有事没?”
“说没啥事,说是跟学生打架。”
社员们挨了一烟袋锅,“我当出人命了,瞎基霸嚎啥?”
老队长这才扣上棉袄扣子,把鞋跟重新提了提,慢条斯理的问道:“都哪几个瘪犊子啊?”
“玉铮家三小子、刘家铭家大小子……”社员报了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韩兆社。
老队长骂道:“个瘪犊子,我就知道是这小子,去叫兆军儿,让他跟我一起去。”
正在养鸡场干活的韩兆军一听弟弟跟人打架被公an抓了,立马着急忙慌的要走。
“我跟你去吧。”正跟他在一块的何平说道。
第39章 队长,打还是不打
十几个小萝卜头儿分两拨蹲在派出所办公室的两个角上。
这是何平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场景,都是孩子,公an也没太为难。
韩兆社这小子还不老实的跟人家公an同志套近乎,跟刚进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韩兆军看着那小子趴在桌子上跟人说话,无事人一样,上去就是一脚狠踹。
“哎呦!”韩兆社被踹的撞到桌子上,疼的直抽冷气。
他怒不可遏的转头,看到他二哥的时候脸色瞬间带上谄媚,“二哥,你来啦。”
没等韩兆军说话,老队长上去又是一脚,“不省心的东西,是不是要上天?要造反啊?”
连着被踹了两脚,韩兆社屁都没敢放一个,别看他在派出所混了一会儿敢跟公an嬉皮笑脸,那是因为知道没啥大事。
一看老队长和他二哥那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他能不肝颤么,社会的毒打没经历着,来自这两位的毒打足以让他刻骨铭心。
何平上来笑嘻嘻的也给了韩兆社一脚,韩兆社喊道:“干啥啊,我又不是沙袋。”
“还敢顶嘴?”韩兆军上去又是一脚,他可不像何平假模假式的踢一脚,一脚上去韩兆社直接被踹的退了两米多,可见力量之大。
韩兆社见何平笑嘻嘻的模样,本来还想皮脸两句蒙混过关,二哥的两脚让他意识到今天恐怕难逃一打了。
起身后垂头丧气的站定,任命了。不就是一顿毒打么,三天之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可以啊,小老弟。现在都会学会为女人争风吃醋打群架了,真是长大了。”何平阴阳怪气的说道。
韩兆社用眼角偷偷瞅了何平一眼,别看这哥一脸笑模样,就他最坏。韩兆社有预感,他肯定心里憋着坏要收拾自己呢。二哥的铁拳好挨,何平哥的阴险难防。
老队长把蹲在墙角的韩屯小子们挨个踢完了一遍,东北有种打人叫圈儿踢,说的是一群人打一个人,被打那人被围在中间抱头蹲下,大伙上脚踹。老队长这种就比较高级,可以叫“踢圈儿”。
“公an同志,真是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都是我们没有教育好这些孩子。”老队长弓着腰一脸谦恭的跟公an说着话。
“不是我说你们,就不能好好管管这些孩子,才几岁啊?带回来一问,好么,个个儿都是未成年,小小年纪就学着人家搞对象、争风吃醋,还打群架。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扰乱治安、这是寻隙滋事、这是多人斗殴,知道吗?”
“是是是,您批评的对。回去我们一定好好教育,您放心,肯定让他们半个月下不了地。”老队长保证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老同志真是的。管孩子能光靠打吗,得让他们明是非、讲道理,不能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他们打架不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吗,你们怎么还能用这种方式教育呢?”
“您说的有道理,不打了不打了,口头批评。”老队长顺着说道。
“那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咳!”公an同志咳嗽了一声,强调道:“打还是要打的,发生这种事不打能行么?不打不长记性,但打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让他们挨打的同时明白错在哪里,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知道吗?”
虽然不明白公an同志这个又打又不打又的讲道理的方式到底是个啥方式,但老队长归纳了公an同志讲话的重点,还是要打,而且要打到让他们长记性,嗯,没毛病。
“您放心,我明白了,以后他们肯定不敢犯错误。”老队长信誓旦旦的跟公an保证道。
何平在旁边听着直想乐,看样子老队长已经总结到位了,一个字——打。
老队长赔笑道:“公an同志,跟您打听个事儿,就这事会留案底不?”
公an哼了一声:“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两边都是皮外伤。现在就看你们两边家长的意见了,不闹大的话就签字领人。有愿意闹的也行,人都留这待几宿。”
老队长连忙说道:“不闹不闹,我们认识到错误了,一定改正。就是……怕那边咬着不放。”
公an说道:“等那边家长来的吧,你们双方要是意见一致就签字领人。”
韩屯这边比较方便,老队长就代表了全部家长的意志,县一中的那帮学生就麻烦了,挨个通知家长,缺了一个都不行。等到家长都到齐了,外面天都黑了。
最后经过公an的确认,双方一致同意和解。
“行了,我也不废话了,在这签字吧,领回去好好教育。”
公an把笔扔给大家让签字领人,何平这时凑上来,跟县一中这边的其中一位家长打招呼道:“余局长。”
余志勇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何平,只是碍于公an同志一直在训话,就没打招呼。
“何作家,好久不见了。”
两人握手后,何平给老队长介绍道:“老队长,这是我们县文化局余局长,之前小学的那批桌椅就是余局长帮忙淘换的。”
老队长赶忙打招呼,“哎呦,余局长您好,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余志勇笑着说道:“小孩子打架难免的,都是我们这些家长没教育好。”
“可不是嘛,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育这些孩子。”
“一样一样,这帮孩子是得好好教育了。今天这事,说起来还是我家姑娘起的头,真是对不住大家了。”余志勇对着大伙说道。
等到所有家长都签完字,公an说道:“行了,字签完了,把人都领回去吧,别忘了好好教育。”
重音在“好好”上,何平听的真真儿的。
两伙人往外走,韩兆社这小子的眼睛盯着余局长家的姑娘一直瞅。
何平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从进屋就看你眼睛盯着人姑娘,眼珠子都快挂人家身上了,是不是欠揍没挨够?”
韩兆社偷偷摸摸的说道:“何平哥,你是不跟她爸认识?她叫啥名啊?家住哪的?”
“咋地?你小子还想对人家打击报复啊?”
韩兆社抓耳挠腮的辩解道:“不是,我就是……我就是……”
“看上人家了?”
韩兆社“就是”了半天,吭哧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