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对面(求月票、推荐票)
第二天就是12月的最后一天,何平早上忙活完养鸡场的事,时间也到九点了,韩兆军今天果然没有过来,他赶紧往韩兆军家里走。
韩兆军家是四间房的格局,何平进院的时候就看见韩兆社带着队里好几个半大小子在趴窗户。
他上去就是一脚,喝了一声:“干啥呢。”
韩兆社捂着屁|股,“何平哥,看我哥打对面呢。”
“看啥看,上一边去。”何平挥手让一帮小子滚蛋,自己趴到窗户上。
透过窗户,何平看到一男一女的背影,俩人都坐在炕沿上,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这小子穿的还人模狗样的。”何平嘀咕道,目光在韩兆军的身上转了一圈就转向了女方,看身形还不错,不胖不瘦,就是看不着正脸。
等了半天,屋里俩人连个动静都没有,何平暗骂道这完犊子玩意,啥也不是,他看着都跟着着急。
何平又看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了,进了屋。
此时韩玉铮夫妇和女方的母亲以及媒婆都在另一个屋里唠嗑,一见何平进来就招呼道:“何平来了,坐。”
“玉铮叔,我过来看看。咋样啊,也没见有个动静。”
韩玉铮怒其不争的道:“这小子平时还行,一看着人家姑娘,屁都没有一个。”
媒婆笑着说道:“大小伙子嘛,哪跟姑娘这么接触过,第一次肯定紧张。”
女方的家长也跟着说道:“孩子们第一次见面,正常。对了,这位是……”
韩玉铮介绍道:“这是我们韩屯的何平,养鸡场是他张罗起来的,我家兆军就是帮忙的。”
媒婆是梁屯的,刚才何平进屋的时候听见韩玉铮叫他还没往心里去,这回一给介绍立马两眼放光,说话声调都变了,“这位就是何作家吧?哎呦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面对媒婆的热烈欢迎,何平有点招架不住,开玩笑道:“您就不用惦记我了,我现在是名草有主的人。”
媒婆笑道:“那还用说,咱们公社谁不知道你跟县长家千金谈对象呢。”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兄弟这咋样,用我进去帮帮忙不?”
“去。”何丽琴啐了一口,“这孩子就会瞎说。”
“不是,我进去给端点茶水。”何平解释道,这好心好意怎么总被人误会呢。
一屋子家长见此也没反对,何平就端着个暖壶就进了韩兆军那屋。
“来来,添点水。”
韩兆军一见何平,下意识的起身,叫道:“何平哥。”
“你坐,我就过来给你们添点水。”何平给他们续上了水,趁机瞥了两眼姑娘的长相,“行,那你们聊着,我先出去了。”
姑娘正面也看完了,他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咋样啊,何平?”何平一回来何丽琴就急切的问道。
当着女方家长和媒婆的面他能说什么,“挺好的,挺好的。”
又跟玉铮叔他们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出门又是一群趴窗户的小子,何平三拳两脚就把孩子们劝开了。
韩兆社凑了上来,“何平哥,你看我哥对象咋样啊?”
何平撇撇嘴,“还成吧。”
“咱俩算想一块儿了。”韩兆社赞同道,“见面一打眼,我就觉得这女的不行,配不上我哥。”
“把你给能的。咋地,是不是就城里女人能配上你哥?”
“嘿嘿,何平哥,瞧你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韩兆社挠挠脑袋解释道。
“我是觉得你哥没看上。”
“我也看出来了,我二哥虽然一跟女的说话就打怵,但也不至于一句话没有。你看他进屋之后的状态就看出来了,肯定是没看对眼。”韩兆社从小就跟韩兆军在一起,对他哥哥太了解了,一个神情(瞪眼)、一个手势(巴掌)就能明白他哥的想法,这回指定是没看上人家,他又接着说道:“要我说我二哥不用着急,等以后咱条件好了,找个城里姑娘,多美啊!”
韩兆社陶醉在自己的想象里,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子脑子里肯定没啥健康想法。
何平给了他一个后脖搂子,“小小的年纪净想着女人那点事,不学好,今天我替你二哥收拾收拾你。”
韩兆社反驳道:“何平哥,转过年我就十七了,不小了。”
“好啊,还敢嘴硬,罪加一等。”
用借口好一顿收拾韩兆社这小子,何平离开了韩玉铮家。
半路上还在想刚才的事,韩兆军这个对象看来是成不了了,他进屋一看韩兆军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看上人家。
而且,那女方确实是不太出众,模样一般,身材瘪瘪的,看样子就是在家里没怎么干过活的,见了人也不知道叫一声。
韩兆军能看上才有鬼呢。
何平可是注意到了,这小子的眼光没事就往许爱英的大屁|股上瞟,被他逮着好几次了。
何平心想着要是这个对象不成,可以跟老财叔说说,都是一个堡子的,两家条件也都挺好,成功率应该挺高。
走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看见刘家铭,带着个狗屁帽子,还特意往下压着,一副怕见人的样子。
“家铭大哥。”何平打了个招呼。
刘家铭可能是怕见人,敷衍的打个招呼就想快速走过去。
何平叫住刘家铭,“你跟嫂子的事我听说了。”
话说开了,刘家铭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整了整帽子露出脸上的结痂,苦笑道:“都知道了。”
何平说道:“嗨,都是队里人瞎传的,你别往心里去,老爷们儿不得让着媳妇儿点么。”
刘家铭一脸苦笑的点头,要是真打起来他能打不过个老娘们儿么,还不是舍不得下手嘛。可这彪老娘们儿是真下死手啊,这给他挠的,都没法见人了。
“种牧草那事你也不用跟嫂子硬犟,今年不行还有明年,等见效益了种也一样,我们明年也是先做个试验。”何平劝道。
刘家铭说道:“这我倒懂,我就是寻思这一年多没少受你的照顾,再说还有小柱儿……”
刘家铭自觉惭愧没有说下去。
第12章 宋老六追债
“你别有这么重的心里负担。我跟小柱儿是有缘分。地的事是我实在种不来,少一份就是少点负担。”何平安慰道。
见刘家铭还是愁绪满面的样子,何平说道:“等今年分完红就好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过了今年咱们韩屯哪家也不用为穿衣吃饭发愁了。”
“真的?”
“我说话你还信不过?”
“信得过,信得过。”
以前队里人私底下叨咕说今年养鸡场能分不少钱,但那都是在私下议论的,谁也没有个准信。
但今天何平这个养鸡场的当家人说出的话,份量自然不一样。
刘家铭听完这个消息果然振奋不少,脸上的阴霾也散了。
何平看着刘家铭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敬佩,一连生五个小子,这啥命啊?这大哥是不是有啥诀窍,让那些拼了命要小子的男同胞情何以堪啊!
回到家的何平没闲着,过两天小柱儿就放假了,今年答应他了如果他考了全班第一就给他做个冰车。
这两天材料都备齐了,就差动手了。
说起冰车这东西,还真是陪伴何平最长久的玩具了,即便是长大成人之后依然是他最怀念的记忆。
冰车是东北农村孩子冬天的主要玩具,分单腿的和双腿的两种。
双腿的是用木板钉制成可以跪坐在其上的车子,下面固定着两条磨好的冰刀,再配上两根冰扎,一般都是用木头,一头钉着铁钉子,一头是把手;高端一点的是用粗一点的圆钢磨尖了一头。小孩儿跪坐在冰车上两手一撑冰扎,就会在冰面上滑行起来。
还有一种是单腿的,制作跟双腿的是一个道理,但木板非常小,只能单脚站在上面,下面就一条冰刀,跟滑冰鞋很像。
孩子们玩的大多还是双腿冰车,单腿冰车都是大孩子们玩的,需要一定的技术。
何平看着材料回忆起小时候父亲给他做冰车的场景,都快忘的差不多了,一点一点来吧。
先弄简单的,把冰扎磨出来,他肯定不能拿圆木钉钉子的冰扎糊弄,必须得圆钢磨。
花了半天时间才把冰扎的尖磨出来,又用炉子火把另一头烤红,煨出孩子能够手握的形状,一天时间一双冰扎算是出炉了。
冰车的制作其实也没复杂多少,干了一天的和平慢慢找到了感觉,磨冰刀、拼木板、钉木方、固定冰刀,用了两天时间总算把一套冰车做好了。
这两天他做冰车的时候,小柱儿只要一有空就站在旁边看,小眼睛里满是期待。
何平心想有了冰车,这期末成绩肯定差不了。
时间进入腊月,队里养的猪开始出栏,这次算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忙碌了,何平跟着去屠宰场送生猪,看着杀完的猪身上那蓝哇哇的印章,心里有些感叹,多少年了,时移世易,这章子却从来没变过。
从屠宰场出来,老队长说道:“这一年算是忙完了。”
何平笑道:“还早着呢,您忘了还得拢账呢,今年咱们会计叔可得累坏了。”
老队长心领神会的露出笑容,“你小子可别我给掉链子。”
“您就放心吧。”何平信心满满的说道。
老队长一行人送完生猪回到韩屯,刚走到村口就有队里的人堵在那里。
“老队长,你快去兆贵家看看吧,打起来了。”
“咋啦?又闹啥幺蛾子?”
“说是兆贵在柯寨宋老六家耍钱(dubo)输了,把房子都输进去了。宋老六带人过来要债,兆贵家里人跟宋老六撕吧两下,打起来了。”
老队长骂道:“个狗东西,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刚过两天好日子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虽然嘴里骂个不停,但老队长的脚步还是朝着韩兆贵家走去,这种事何平怎么可能错过。
老队长和何平到韩兆贵家的时候,两边早就偃旗息鼓了,毕竟是真人对线,坚持不了几分钟,院里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社员。
“都看啥呢,看啥呢,回家去,有啥好看的。”
老队长还没进院就开始嚷嚷,要是用小说描写的手法来说这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非常高端。
等进了韩兆贵家,只见韩兆贵一家五口整整齐齐,父母妻儿无不是满脸哀色,韩兆贵母亲和媳妇儿脸上还挂着眼泪,韩兆贵脸上挂了彩。
宋老六一伙三人,其中一个小伙子脸上跟韩兆贵一样也挂了彩。
看样子双方还是非常克制的,气氛也比较融洽,何平心里给双方配上了解说。
韩兆贵母亲一见老队长来了,像找到了组织一样上来哭诉:“玉冈啊,你可得管管这些无法无天的赌棍啊,大过年的跑到咱堡子来讹人了。”
宋老六五十岁出头,个头不高,头发花白,脸上堆满了褶子,“韩队长,你可千万别听老娘们儿胡咧咧,我可不是上你们韩屯来讹人的。韩兆贵去年在我家打麻将的时候就欠了三十块钱没还,今年又上我家去打麻将,输的一干二净,输急眼了就跟人赌房子,这事可跟我没关系,我来就是要他欠我的钱的。”
老队长一听这话,这血压就搂不住,噌噌噌的往上窜,嗓门也高了好几个调门,“****,小杯崽子,给你狂的,还敢跟人赌房子。”
说完就上去咣咣对着韩兆贵就是一顿踹,何平看得那叫一个过瘾,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真想喊一句“老队长牛杯”。
儿子被老队长这么一顿踹,韩兆贵父母屁都没敢放,一方面是这年头大队长的权威,另一方面这事还得靠老队长帮忙解决。
踹完韩兆贵,老队长的气算是出了不少,这会儿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朝宋老六伸手,“欠条拿来我看看。”
宋老六递上来几张条子,何平凑过来看了一眼,几张条子加起来三百块钱,真没少输啊,这年头一个农村家庭一年也挣不来三百块钱啊!
老队长甩了甩条子,“房子是咋回事,条子呢?”
宋老六那边脸上挂彩的年轻人递过来一张纸,“这儿呢。”
被踹在墙角的韩兆贵高声道:“大爷,你别听他们的,肯定是他们做局弄的,要不然我不能输那么多。”
何平心里骂了一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自己怎么输的,一点都不冤。
老队长没搭理韩兆贵的喊话,接过纸看了看,两手一扯,“撕拉!”
第13章 局
“嗳我艹……”脸上挂彩的年轻人刚要骂出声,老队长的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啪,啪,啪。”连着几个巴掌扇上去,动作那叫一个娴熟,直接把小年轻给扇懵了。
直到老队长收回手,小年轻这才反应过劲来,嘴里干礼娘的就要上来跟老队长拼命。
何平怕老队长吃亏,赶紧上前想帮忙,只见老队长一脚蹬过去小年轻直接被踹翻在地。
何平暗自咋舌,难怪怎么也躲不开的老队长的神之一脚,敢情是个练家子,宝刀不老啊!
“宋老六,别给我来这离根儿楞,你肚子里那点粑粑道儿糊弄老韩家的生瓜蛋子还行,糊弄我差点。”
宋老六叫屈道:“韩队长,你可不能冤枉好人,这事真跟我没啥关系。”
这个时候被踹倒的年轻人起了身,知道不是老队长的对手没敢再冲上来,嘴上叫骂道:“****,怎么地,还想赖钱不还是不,我他么弄不死你,老瘪犊子。”
何平听着乐了,平日里总骂小瘪犊子,这回遭报应了吧。
老队长对小年轻的骂声置若罔闻,“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想跑我韩屯来耍你那套坑蒙拐骗的东西,肯定不好使。”
宋老六一看就是老油条了,听了老队长的话也没见多生气,反而苦口婆心的说道:“韩队长,你们韩屯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们就是过来要账的,到了这儿二话没说就把我们人给打了,还要欠钱不还,到哪也说不过这个理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把公an找来了我也不怕。”
老队长老脸一拉,“去,赶紧去。我还正想问问,这聚众dubo是个什么罪名,团伙zhapian又是个啥罪名。”
“嗳韩队长,你这可不敢瞎说,啥叫聚众dubo,啥叫团伙zhapian。我们就是冬天没事在自家炕头上打打小麻将,你侄子自己运气不好怪不了旁人,我们当时还劝了他好几次不让他继续玩了,是他自己玩上了头,怎么说都不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宋老六见老队长抬出公an老队长也不怵,知道今天恐怕无法得逞,口风软了不少。
老队长哼哼两声没说话,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不是,您得讲点道理,我这欠条上的钱可都是真金白银借出去的,赢钱的又不是我。”
“可别他么在这跟我俩装了,你蒙谁呢,还真金白银借出去的。韩兆贵,我问问你,他借你多钱?”
“大爷,总共就二百二十元。”
老队长斜蔑了宋老六一眼,“听见了?”
宋老六尴尬一笑,“这行规九出十三归,您是知道的。”
“少扯那用不着的,我今天不找公社领导是看在两个堡子的情分上,别不知好歹。”
宋老六见老队长油盐不进,知道今天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装作吃亏认命的样子:“罢了罢了,算我倒霉,让他们家把我那二百二十块钱还了就行。”
何平正抱着膀子看戏,没想到本来一场破家的大戏居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就收场了。
老哥,你这也忒没点h涩会的样了吧,说出去给你们祖师爷丢人啊!让南方的同行们怎么瞧咱们东北的h涩会啊,这偌大的名声就毁在你们几个臭鸡蛋身上了。
“玉良。”老队长叫了韩兆贵父亲一声。
韩玉良哭丧着脸说道:“大哥,家里的钱都让这败家子偷去赌了。”
老队长狠狠的剜了韩兆贵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何平。
不是老头你看我|干啥,啥意思?不是你啥意思?过分了啊,还想让我给还钱咋地?
是,咱不差钱,可也不能干大脑袋的事啊。
何平无视老队长的颜色,站着不懂装傻。
老队长一急眼就想上脚,何平也不傻,连忙往一边躲,嚷嚷道:“干啥干啥。”
“再跟老子装傻。”
何平见实在躲不过去了,跟宋老六说道:“那啥,这会儿没钱,过两天生产队分完红再过来吧。”
宋老六闻言把目光投向老队长,“韩队长,你们这不是跟我俩唱双簧呢吧。”
老队长见何平这个死要钱的样子,无奈道:“还能差你那两个钱儿咋地,就这么说定了,分红那天过来取钱。”
宋老六故作为难,犹豫道:“行吧,那等你们生产队分红那天我再过来,咱可说好了哈,别到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闹得大家脸上都难看,我这也就是看在你韩队长的面子上。”
老队长不耐烦道:“去去去,赶紧滚蛋,没工夫跟你在这扯闲篇。”
宋老六指了指旁边的小年轻,“我这人这打总不能白挨吧。”
得,都不背人儿了,这h涩会当着,也是够极品的了。
老队长摸摸兜,再次把目光转向何平。
何平心里叹了口气,这回是真躲不过去了,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
“九出十三归啊!”
“拿来吧你。”老队长薅过来票子递给了宋老六,“赶紧滚蛋。”
宋老六接过票子,二话没有,带着人转身就走。
何平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票子远去。
老队长瞪了何平一眼,“啥也不是。”
何平:“我……”
一场风波平息了下来,老队长对着外面看热闹的社员们喊道:“行了行了,都别看了,都回家去。”
众人见要账的人都走了,也没啥看头了,也就散了。
老队长转过头跟韩玉良说道:“玉良啊,不是当哥哥的我说你,这孩子可不能再这么惯下去了,这不是要你们两口子的命吗。”
韩玉良唯唯诺诺道:“大哥,你说的是。”
老队长太了解这个叔伯弟弟了,心里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孩子成这样你这当爹的也脱不了干系。”
韩玉良默默无语,脸色哀伤。
老队长心想这个恶人还得我来做,“你们家今年的分红就等还完宋老六再说吧。剩了最好,到时候挂在大队账上,你们老两口有需要的就跟会计支,没剩就明年继续拿分红还债。总之,别让韩兆贵那小子碰钱了。”
韩玉良两口子点头称是,他们理解老队长的用心良苦,这也是无奈之举。
何平看着韩玉良老两口心里也不好受,如果说韩兆贵只剩下可恨,但这老两口只能说是可恨又可怜。
第14章 傻狍子
何平看着韩玉良老两口心里也不好受,如果说韩兆贵只剩下可恨,但这老两口只能说是可恨又可怜。
如果没有他们两口子的溺爱,韩兆贵大概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队长和何平走在路上说起了韩玉良家的事。
“唉!玉良家里要了三个姑娘,三十二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子,能不惯着么?”
这种事对自小在农村的何平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都是长辈的心头肉,尤其是在重男轻女的农村。
在韩玉良那个年代三十二岁抱个儿子基本可以算是老来得子了,能不宠溺吗。
“也算是他们家走运,咱们养鸡场的今年的分红不少,足够填平他们家的窟窿了。”何平说道。
老队长长叹一口气,“不见得是好事啊。韩兆贵那小子本来就不成器,没钱的时候都敢借钱去赌,这钱真要到了玉良两口子手里,指不定几天就得败光。”
“所以你才把他们家的分红挂在账上,不让他们动?”
“这也是没办法啊,治标不治本。”
何平心有戚戚,他小时候看过不少这种因为dubo家破人亡的案例,这还是在运动刚刚过去的几年之内,之后的九十年代、两千年之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他突然觉得自己费尽心力让韩屯这片土地富裕起来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过了阳历年,就进入了阴历的腊月,韩屯人变得越发悠闲起来。
这天晚上何平正在书房里看书,韩兆社这小子进了院。
他满脸兴奋的笑容,还没进门就嘚瑟的喊道:“何平哥,你看我给你带啥过来了。”
何平听见声音就从书房里出来,只见韩兆社一脸的傻笑,怀里还抱着个动物幼崽。
“你这怀里抱的是个啥?”
“哈哈,傻狍子。”
“狍子就狍子,为啥非得加个傻字,我感觉你在嘲笑它。”何平开玩笑道。
“那么傻不笑它笑谁。”韩兆社笑着道。
“怎么弄着的?”何平问道,狍子这种东西在东北不要太常见,倒不是说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而是因为这小东西那旺盛的好奇心,只要被人瞅见了,基本就是交代的命,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甚至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儿都不是稀奇事。
只要你在东北待得够久,傻狍子的轶事一定会不断的让你觉得突破你的智商下限。
何平看了眼韩兆社怀里的狍子,“怎么是个崽子?”
韩兆社绘声绘色的说道:“嗨,我跟你说。本来今天晚上我是去下套,寻思套只兔子的。刚下完套就看看一头傻狍子在旁边探头探脑的,给我高兴坏了,一摸后背才发现没带枪。
我一想也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我就在套子那放了点诱饵跑开了,然后拿手电筒晃了晃这小子。你别说,这小子还真上套了,贱吧嗖的往套子那凑,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它后边还跟着小崽子。
你说这东西傻不傻,眼瞅着诱饵搁套子放着呢还往上踩,这小崽子以为是有什么好东西呢,就抢在也不知道是它爹还是它妈,应该是它妈,抢在它妈的前面先踩了套子。这小崽子一上套就吓坏了,拼命挣扎。
它妈见势不妙直接炸着白屁|股撒丫子就蹽了,跑出去老远之后还回头看看它儿子,一看我上去解套子就想回来救。我吓唬它两下,直接就跑没影了。这不,我就把这小狍子弄回来了,这不寻思给你尝尝鲜么。”
何平听着韩兆社的描述,嘴角忍不住泛出笑容,傻狍子傻狍子,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你是真傻啊!
他摸了摸韩兆社怀里的小狍子,你别说还有那么点可爱呢。
狍子是偶蹄目鹿科,继承了鹿科天然的大眼睛,鼻吻裸出无毛,跟狗差不多,一见何平伸手摸它也不害怕,还伸舌头舔了舔何平的手。
真是够傻的,不逮你逮谁啊!
一身浅棕色的皮毛摸上去手感还不错,何平一时间有点舍不得吃肉了。
有看电视的社员过来瞧热闹,“呦,这从哪拐来的小狍子?”
“什么拐来的,这是我套来的。”韩兆社强调道。
“你小子也就能套套狍子吧。”
社员的话顿时让韩兆社急眼了,啥意思,你侮辱狍子就算了,它天生就傻,你怎么还骂人呢。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只是没等韩兆社反嘴,他怀里的小狍子像通了人性似的,一口口水吐在社员的身上。
“嘿!”社员恼怒。
何平和韩兆社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这小东西挺好玩,通人性,先留我家吧。”何平笑道。
韩兆社本来是抱着小狍子过来寻思卖个好,没想到这小狍子这么通人性,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了。
何平一见这小子的神色哪里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从兜里摸出一张票子,“别说我这个当哥的占你便宜,拿着。”
韩兆社一见票子,立马眉开眼笑,“瞧何平哥你说的,当弟弟的孝敬你的,怎么好意思要钱呢。”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下的动作可不慢,票子转眼就没了影,然后又卖乖道:“既然哥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我不收也不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拿着吧,不能白瞎了哥你的一番心意。”
何平懒得理会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子,从他手里接过小狍子,一抱到怀里动物皮毛的热量传到手上,暖乎乎的。
旁边的社员泼凉水道:“何平,你还打算养这玩意咋地,这狍子要能养熟他就不会叫傻狍子了,指不定哪天就跑了,进了哪家的锅里。”
何平不在意的说道:“就当个玩儿了么,这小玩意挺有灵性。”
社员讨了个没趣,回屋去看电视了。
何平把小柱儿叫出来,“儿砸,看看这是啥?”
小柱儿一见狍子就两眼放光,“爸,咱要吃狍子肉吗?”
额……
大意了,年轻人忒不讲武德。
“你仔细瞅瞅,这小狍子不可爱吗?”
小柱儿端详了一会儿,诚恳的说道:“可爱是可爱。”
“这就对了……”
没等何平说完,小柱儿又说了一句:“不过肉更好吃。”
第15章 狗子
得,一时半会这孩子还掰不过这个劲儿来,还是得靠自己这个老父亲来引导啊!
“大儿砸,你看,他是不是一条小生命。”
“是。”
“你看他是不是孤苦伶仃?像不像你小时候?”
“像。”
“所以啊,咱能吃它吗?”
“能。”
这破孩子。
苦口婆心不行,只能动用老父亲的威严了,“这狍子不能吃,咱的养着。”
“为啥呀?狍子不吃那不傻吗?”小柱儿天真的问话让爱心泛滥的老父亲血压升高。
“我说不能吃就不能吃,这狍子得养,而且是得你亲自喂。”何平严肃的说道:“爸这么做是为了让你能够充分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辛苦,只有体会到父母的辛苦,才能真正的心疼父母,长大了你才能当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孩子,知道吗?”
小柱儿虽然不太明白老爸的话,但还是被老父亲那神圣庄严的神情触动了,绷着小脸庄重的说道:“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养小狍子,让它充分体会到我的辛苦。”
淦!
算了算了,就当是忽悠孩子的报应吧。
“那好,咱们给这小东西取个名字吧,你说叫啥名字好。”
小柱儿看了看小狍子,“要不就叫狗子吧,你看他长得像不像只狗。”
这孩子好好的咋还骂人呢,不是,骂狍子呢。这啥破名,真是一点儿没继承自己的文艺细菌啊!
何平启发道:“儿砸,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更合适的名字?比如说,圆圆,你看这大眼睛,圆不圆?”
小柱儿面对老父亲的启发,一脸的生无可恋,“圆。”
何平见儿子不感兴趣,不死心道:“要不叫跳跳怎么样?这小东西跑起来一跳一跳的。”
小柱儿继续生无可恋,何平无奈妥协道:“好吧好吧,就叫狗子吧。”
“哦~”小柱儿立刻跳起来欢呼了一声,“狗子狗子!”
这孩子,急需提高审美眼光啊!
何平又看了一眼听见“狗子”这个名字就兴奋起来的小狍子,你这狗东西真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响亮的名字,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子”啊!
不过狍子这玩意咋样还得问问行家,何平第二天特意跑到韩玉铮家问了一嘴,韩玉铮打了一辈子猎,应该清楚。
“这玩意喂草就行,跟鹿差不多,野果、蘑菇啥的都吃,咳咳。”冬天了,又到了韩玉铮肺病最难熬的时间。
知道了饮食习惯就行了,何平多嘴问了一句,“上回兆军看那对象咋样了啊?”
韩玉铮冷哼了一声,“啥咋样,人家现在挣大钱了,瞧不上庄户人家的姑娘了。”
看来韩兆军打完对面没跟父母沟通好啊,何平说道:“玉铮叔,其实我看兆军对爱英挺有好感的。”
韩玉铮有些意外,“你咋看出来的?”
何平能咋说,我看见你儿子没事老瞄着人家的大屁|股?
要不说人家何平是作家呢,春秋笔法用起来就非常娴熟。
“我看兆军一跟爱英干活,眼睛就往爱英那瞟。”
“这个臭小子,不早说,还折腾他妈给他联系媒婆。”
“嗨,不好意思呗,正常。”
兆军啊,哥为了你的终身幸福可是操碎了心啊!
何平回到家里看到满院子蹦跶的傻狍子,心想着这狗东西倒是跟咱家挺有缘,这边刚想着种牧草就来了你这么个吃草的。
掰了半个苹果喂给狗子,小家伙吃的喷香,一双萌萌哒大眼睛亲昵的望向何平,吃完了东西就过来蹭何平的裤脚。
这玩意怎么起了狗名字习性也往狗身上靠呢。
“何平,搁家呢?”
何平一抬头,见老队长的小儿子韩兆坤进了院。
“兆坤二哥,稀客啊,你咋过来了?”
自从上次在养鸡场进完鸡蛋之后,韩兆坤就很少出现在韩屯了,说是去火车站卖鸡蛋去了,只有每次回来进鸡蛋的时候才能看见。
“这不快过年了么,没事回来看看。”
“火车站那边咋样了,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挺顺利吧?”
韩兆坤给何平散了根烟,“呦,不错啊,带嘴的。”
“啥不错啊,买来充场面的。”韩兆坤说道,“别提了,这不前几天中央刚下了文件打击投机倒把吗,火车站那边风声紧,不让出摊了。正好赶上过年嘛,我就回来待一阵,等过一阵儿风声过去了我再出去。”
“不是说主要打击贩卖工业品和一类农产品的么?”何平好奇道。
“上面说打击,下面哪管你那么些,眉毛胡子一把抓,甭管黑耗子白耗子,抓着了就行啊!”
好么,伟人的话还能这么理解,何平头一次听说。
“怎么样?这回出去挣了不少吧?”何平探问道。
一说到这个话题,韩兆坤脸上表情有点控制不住,虽然嘴上还在努力掩饰着:“还成吧,肯定比种地强点。”
“你看你看,不说实话了吧,嘴都合不拢了还搁这编瞎话。”
“瞧你说的。得了,今天就咱哥俩,我跟你说点实话,我这出去半年功夫。刨除了本钱和给人上泡儿的钱,能买三四辆自行车。”
何平心想那还成啊,这时候的自行车可没有低于100块的,这么一算半年就赚了四五百块钱。
要不说这个年代只要够精明、有行动力的就没有几个人赚不到钱呢。
“行啊,二哥,你这半年没白出去,阔起来了。”何平拍着韩兆坤的肩膀说道。
“你可别寒碜我了,跟别人比还行,跟你这个大作家比我这算个啥呀。甭管是写小说、还是干养鸡场,你那个收入不顶我十个八个?”韩兆坤虽然高兴,但还没有飘,他离开家半年并不代表不通音信,何平小说大卖、扬名全国的事他可是早就听说过了,他低声问道:“你小子现在是个万元户了吧?”
何平闻言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兄弟俩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对了,你家到底在火车站啥关系啊?老队长咋跟捂棉被似的死活不肯说呢。”
韩兆坤的笑容有些苦涩道:“老头儿不愿意说是怕我脸上挂不住,是我大哥的同学,现在在火车站当个领导。”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16章 取钱
腊月十二,和去年一个时间。
今天是韩屯生产大队分红的日子,一大早何平就和老队长带队套上驴车上公社取钱。
这一去人可不少,养鸡场就何平、韩兆军两个人还好说,生产队一去就是十好几个人,大队长、小队长、会计、妇女主任、现金员……
“我说老队长,咱就去取个分红,不至于闹这么大动静。”何平看着坐了满满两车板的人说道。
老队长骂了一句:“你懂个锤子,财不露白,露了白就得护的周全。”
其实也难怪老队长今天摆出这么如临大敌的阵仗,实在是今年韩屯的分红数有点吓人。
队里会计核算出来之后都懵了,都有点不敢往上报了,还是那句话,财不露白。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韩屯养鸡场是个队办企业,该交的税也得交,根据中、央刚刚发布的《关于调整农村社、队企业工商税收负担的若干规定》,“为限制同大中型先进企业争原料,将社、队企业在开办初期免征工商税和工商所得税二至三年的规定,改为根据不同情况区别对待……凡同大的先进企业争原料,盈利较多的社、队企业,不论是新办或原有企业,一律照章征收工商所得税”,韩屯这种情况肯定不属于与先进企业争原料的情况,所以这三年的税就免了。
但何平一想到两年之后一下子就要少了三分之一的收入就心疼的直抽抽。
韩屯一行人走到丁屯,正遇见丁爱国一行人,他们同样是去取分红的。
丁爱国一行人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一年当中最盼望的就是今天,尤其今年新开了养鸡场,收入肯定比往年要高出一截,谁能不高兴?
两伙人合在一起向公社信用社驶去。
到了信用社,人家刚开板。
“同志我们来取钱。”老队长上去说了一句。
“等着。”信用社的工作人员把人晾在那里,自顾自的打扫着卫生。
等了快二十分钟,好不容易等到打扫完卫生,工作人员说道:“东西拿过来吧。”
一看数字工作人员傻眼了,翻来覆去的看:“你们这真的假的?”
“这哪能有假,不信你们可以查。”老队长一扫刚才被晾着的晦气,言语间充满了自信。
“你们等会,我去问问主任。”
工作人员进去不长时间,信用社主任出来了,是个中年胖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瞧瞧,要不人家是领导呢,说话就是好听。
“我们小张刚才把你们的情况跟我说了一下,实在对不住啊,我们社里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
信用社主任解释完队里人不干了,“这咋能呢,你们信用社还能没钱?那我们上哪取钱去?钱都存你们这了,你们还想赖账咋地?”
“哎呦同志,可不敢扣这个帽子,我们信用社是国家的,怎么可能赖账呢?这样这样,各位稍等片刻,我跟上面反映一下,领各位去县里取钱怎么样?”
众人见信用社主任的解决方案还算靠谱,这才偃旗息鼓,“那行,你可快点。”
“诶诶,一定一定。”信用社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各位稍等。”
等信用社主任回屋去打电话,丁屯来的人都凑上来,“好家伙,你们今年这是赚了多少钱,公社信用社都不够你们取的?”
“你们韩屯今年是发了,啥时候我们丁屯也能来这么一出啊!”
老队长笑而不语,眼睛看向昔日的老对手,如同土鸡瓦狗。
底下人嘁嘁嚓嚓的闹哄哄,正在外面和韩兆军唠闲嗑的何平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养鸡场今天在公社信用社放了一颗怎样的大卫星。
“我说兆军你可真是的,看上爱英你就直说呗,有啥不好意思的。”
韩兆军张口结舌,“何平哥,你……你可别乱说,传……传出去不好。”
何平调侃道:“呦,这姑爷还没进门就打算继承老丈人的优良传统啊。”
韩兆军架不住何平的打趣,下车要进信用社,没等进门就被乌泱泱冲出门的人群顶了回来。
“这么快取完了?赶紧回去,这天儿怪冷的。”何平催促道。
“取啥取?信用社没钱,得上县里取。”老队长说道。
啊,这怎么倒回四十年银行还这个德行,存钱容易取钱难。
得,走吧。
队伍比来时还壮大了,多了俩人,信用社的胖子主任和小张。
韩屯人在丁屯人艳羡的眼光中赶着驴车往城里去了,丁爱国啐了口唾沫,心里暗暗发誓,明年老子也要去县里取钱。
坐在驴车上的信用社主任跟韩屯人扯闲篇,“同志,你们韩屯可真了不得了,这一年功夫这么多的存款。”
“还行还行,混口饭吃。”斜倚着的何平吊儿郎当的说道。
“哎呦,这哪是还行啊,咱们红旗公社真是出了个大户啊。”主任恭维道。
何平寻思着这年头的信用社也有揽储任务了么,这主任也太能捧了。
他哪里知道,韩屯今年的效益放在红旗公社这个小小的农村公社里,是怎样一个震撼的效果,主任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景仰啊!
一行人来到县城信用社,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情况核实,何平、老队长一行人终于在信用社员工震惊的眼神中如数取到了今年的分红钱。
县城信用社的员工不是没见过钱,县里企业每年过账的钱比这多的有不少,重点是今天来取钱的可是一个生产大队的队办企业啊,才成立了不到两年的集体企业,就成捆成捆的取钱,有部分信用社员工恨不得取而代之,也去韩屯当个社员。
趁着取钱的功夫,何平给营城的梁跃进打了个电话,说好他明天上营城一趟买点东西。
公社信用社主任跟着韩屯人一起出了门,眼睛里充满了羡慕,他看了看跟在后边的柜员小张。
和老队长开玩笑道:“韩队长,我说你们韩屯的后生们还有没有缺媳妇儿的。”
“凌主任身边有合适的姑娘?我们堡子里到岁数的小伙子还真不少,这不就等着这回分完红,给相几个姑娘呢。”
老队长乐呵呵的说道。
“你看我们小张怎么样?我听说你们韩副场长还没对象,我瞅着俩人挺般配的。”凌主任说道。
小张一听主任要给她撮合对象,顿时娇羞了起来,“主任,我不着急。”
说话时眼睛还瞟了一眼韩兆军,长得倒是高高大大,模样也挺周正。
老队长一时没分清凌主任是真情还是假意,附和道:“那敢情好啊,正好兆军年纪也挺合适,就是不知道小张人家愿不愿意。”
“凌主任大包大揽道:“没事,小张父母跟我都熟,我给你去说。”
韩兆军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一句反对的话憋不出来,何平见状只要打岔道:“凌主任,您别光想着兆军,也考虑考虑我,我这好歹也是正场长啊。”
凌主任笑道:“您可饶了我吧,满公社谁不知道您是毛县长家的宝贝姑爷,我可不敢给自己找罪受,回头毛春华那丫头非把我皮扒了不可。”
“哈哈哈……”
何平的打岔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回程的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17章 又一年分红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说的就是何平他们,早上在公社信用社耽误了一阵,去到县城又是核实情况又是点钱,他们一行人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
队里不少人知道今天分红一早就开始守在村口盼着呢,据点就在何平家。
“来了来了。”隔着老远,社员们就看见从远处两辆驴车驶来,高声的叫起来。
人群中爆发出来欢呼声,何平他们在驴车上就听见了。
“这前面啥情况啊?”何平好奇道。
会计解释道:“早上就有人在村口等着了,都知道今年分钱分的多,能不盼着么,等一天了。”
车上的众人笑了起来,不是笑等在村口的社员们,而是满意于今天取来的分红一定不会让等了一天的社员们失望。
驴车越来越近,社员们靠了上来,没等他们说话,老队长狠狠的鞭,“啪”鞭子在空中炸裂出气爆声。
“都上大队去,分红。”
一帮男女老少都有的社员们轰然散开,奔向大队大院,边跑边喊,“分红啦,分红啦!”
这一天的韩屯是躁动了,即便是没有等再村口的社员们也是坐在家中的炕上翘首以盼。
一听见外面的动静纷纷踏出屋来,汇聚向同一个地方。
赶着驴车的众人往队部走,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紧不慢的社员们,跟他们打听:“咋去这么长时间呢?”
“嗨,别提了。早上第一个到公社信用社的,一开门先让咱在那等了二十分钟,等完一看咱们要提的钱数傻眼了,信用社根本没那老些钱,你说这不扯呢么?”
围着的社员们一听还有这出戏,立马来了精神,都很惊奇。
“信用社还能没钱?”
“咱们这是要取多少钱啊,不能给人家整空了吧?”
“那后来呢,后来咋样了?总不能不给咱取了吧?”
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车上的人解释道:“咱说的是公社信用社钱不够,又没说人信用社不给咱取钱。你们猜后来咋样?人家信用社的领导亲自带着咱们去了县城信用社取的钱,信用社上了3个人,光点钱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好家伙,这得多少钱?”
“那可不咋地,人信用社的人点钱我可见过,那小手歘歘的一摞子大团结用不了几秒钟就点完了。”
驴车慢慢进入了队部大院,老队长把车停下,“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进屋去,准备分红。”
还是那间熟悉的仓库,比起去年人更多了,仓库根本装不下那么些人,挤不进去的社员全都挤在门口,要不就是趴着窗户,这场面韩屯十年也不见得出现一回。
现金员和会计把几麻袋子钱拎到仓库前面,何平一下子就感觉仓库里的空气灼热了几分,社员们的眼神都直了。
“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少钱啊?”
“往年一袋子都装不满,今年这几袋子了?”
“发财啦,发财啦!”
rmb一出场整个仓库里沸反盈天,朴素的社员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之情。
队里干部见势不妙,指挥大伙坐好保持安静,但根本无济于事,后面的人都想看看前面啥情况,一个劲儿的往前挤,人群就跟海浪一样汹涌。
“duang,duang,duang”
刺耳的锣声响彻仓库,何平捂住耳朵,目光转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队长手里多了个锣,刚才就是他敲的。
“都安静,败吵吵。”老队长中气十足的说道,“瞅你们一个个没出息那样,完犊子玩意儿,没见过钱咋地?”
一阵锣声让人群安分了下来,老队长的话刚说完,就有社员接话道:“钱是见过,没见过这么多啊!”
“就是啊,三代贫农啊!”
人群中传出哄笑声,畅快无比。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今天去取钱出点差头,天晚了,咱们先干正事。”
老队长一说话众人再次安静,更多是因为分钱的动力。
和往年一样,先由会计一个一个念名字,公布各家今年的收支情况,这个时候大家伙都没有了去年的紧张兮兮和期盼之情,他们的盼头在后面呢。
等会计念完之后,所有人响起了掌声,虽然大家伙对今年的收支情况心里都有了数,但真正念完之后还是情不自禁的响起了掌声,无他,今年韩屯没有一家倒挂账的情况。
不说别的,只这一项,在红旗公社,乃至整个平县那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值得一次热烈的掌声。
“行了,行了。”老队长出声道,“都知道你们今年的精神都不在队里的账上面。何平,上来!”
一听老队长叫何平的名字,人群中瞬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正是何平。
何平也没客气,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
“给大伙说说吧。”老队长说完把位置让给了何平。
众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平,何平嬉皮笑脸的说道:“又跟大伙见面了,好久不见啊,各位父老乡亲!”
大伙被何平的嬉笑逗笑了,“可不是咋地,想死你了。”
何平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小子好这口儿。”
“去,没大没小的。”调侃何平的社员闹了个大红脸。
何平见气氛轻松下来,这才进入正题,“刚才生产队的分红大家都听了,大伙干得不错,给今天的分红大会开了个好头,不过仅仅就是个开头。去年我跟大伙承诺过什么,还有人记得没?”
“翻倍,翻倍!”有记性好的社员第一时间就抢答上来。
何平指了指那个方向,“没错,翻倍,今天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去年我对大家做出的承诺,达成了,不仅达成了,而且是超额达成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掌声,这次比刚才宣布完各家收支情况的时候可热烈多了,真心实意的多了。
何平朗声道:“下面我说一下咱们养鸡场今年的收支情况……”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整齐划一。
第18章 男人沉默,女人流泪
何平继续道:“养鸡场出售鸡蛋47万4512斤,总收入为30万8475块8毛,其中人员支出计6587元,饲料支出……,扣除缴纳税金33%,最后养鸡场的净利润为21万1940元8毛7分。”
仓库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上百人的人群几秒时间内陷入了死寂,不敢置信。
“多少钱?多少钱来着?”
“咱是不是听岔了?”
“我的老天爷啊,日了天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便是轰然声,所有人都傻了,二十多万?这是什么概念,整个公社的大队每年的分红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啊,庄户人家攒八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何平的声音完全被人声淹没,他不得不从老队长手里借过锣来敲了两声,亢奋的社员们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好了好了,我说一下。今年养鸡场的利润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没想过、没想到。我跟老队长商量了一下,这些利润中会有15%会留在养鸡场作为养鸡场明年发展的资金。另外,这些利润队里会保留5%作为队里基础建设费用,保留5%作为队里孩子的教育费用,保留5%作为队里老人的医疗和养老费用,也就是说今年我们队里的社员们会分配这剩下的70%的利润,大家伙同意不同意?”
“同意,同意!”韩兆社这小子第一个蹦起来支持何平。
一秒钟不到,人群中便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同意,同意!!!”
何平志得意满的望着眼前的父老乡亲,眼眶中有些晶莹闪动。
他又把眼光看向了老队长,那眼神仿佛在对老队长说:“看吧,我是对的。”
老队长并没有回看何平,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何平、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刚当选生产队大队长的那天,身穿中山装、胸前别着党徽,站在鲜艳的红旗下……
何平心里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在于分红的数目、也不在于养鸡场的盈利,而是在于眼前这群人对他的信任,无私、绝对。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老队长的心情,他肩上似乎扛上了无形的重担,厚重无比。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想起了年少中二时,看到的教科书的那句话。
曾经的他泯然于众人,只是万千挣扎于俗世的蚍蜉。但命运垂青与他,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没理由还像后世一样做个苦中作乐的凡夫俗子。
想到这里,何平的目光无比坚定,似乎有一种气势在他的身上缓缓浮现而出。
他的手掌伸到半空,用力的一攥。
震耳欲聋的声音霎时消失不见,所有人的目光虔诚的集中在他身上。
“今天的这次分红仅仅是我们韩屯创造更加美好生活的开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韩屯的名字就会响彻中国的大江南北。那时的韩屯将会是一个幼有所学、壮有所劳、老有所养的世外桃源,这句话是我在地区日报采访的时候说的,也是我的期望。你们大声的告诉我,这个目标能不能够实现。”
何平眼睛中饱含着期待的看着所有人。
“能!能!能!”
群情激昂的声音传到屋外、院外,响彻在韩屯的半空中,传到了无限远的地方。
透支完所有人的情绪,何平也从亢奋中缓过来。
他哑了嗓子,“好,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们今天共同的承诺。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主要是嗓子不行了,下面让会计叔宣布一下今年养鸡场的分红。”
会计叔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有宣泄的出口了,何平刚下去就扯着嗓门喊道:“何平,5万1925块5毛1分。”
社员们眼中的天文数字并没有引起如去年般的议论声,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认定了这是何平应得的。
站在台下的何平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韩兆军,14835块8毛6分。”
“韩玉铮家,1087块6毛2分。”
……
会计叔的声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刺|激的社员们的心头也像潮水般汹涌,每个户主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数字都没有低于1000块的,只这一项就顶他们十年八年的收入了,哪个人能压抑住心里的那股火热?甚至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妇女眼含热泪,熬了多少年终于盼来了好日子。
何平在仓库里待的浑身燥热,上百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能不热吗。
他挤出人群来到屋外,挤在外面的社员们丝毫没有寒冷和疲倦的感觉,瞪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会计叔的声音。
何平就靠在碾子上点了一根烟。
穿越之前他戒烟了,穿越之后他为了跟人套近乎偶尔也会抽两颗,但没有烟瘾。
腊月的冬天,五点多天色早就黑透了,何平的眼神望着遥远的天际出神。
没过一会儿,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个这玩意,这个冲。”
何平转头就看见老队长站在身后,手上拎着烟袋锅。
何平一脸嫌弃道:“你可拉倒吧,唆叻多少年的玩意。”
“个瘪犊子。”老队长一脚就踹了上来。
踹完了何平,老队长的情绪恢复平静,“真他娘的怪了,你小子一说话我搂不住火,你说咱来是不是犯冲。”
“犯不犯冲我不知道,犯罪是肯定的。这也就是我这种尊老爱幼的好青年,搁外面那些小年轻非讹你个倾家荡产不可。”
老队长吐了一口粘痰,“姥姥,敢讹我,弄不死他。”
“吹,接着吹。”何平一直死活的嘲讽道。
老队长顿时太阳穴青筋跳动,这小子咋长了一身拳头眼儿呢。
两个回合之后,老少两人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老队长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看来我们这代人的思想真的是老了。”
“你也不用这么说,哪有什么老不老的,就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能带着社员们挣着钱,他们自然就会听我的。况且,无论是基建、教育还是医疗,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社员们没有理由反对。”
老队长叹息道:“可能是前些年闹腾的吧,对人性都不敢抱希望了。”
何平沉默。
第19章 畅快日子
天幕暗沉,繁星点点,这是后世难得看到的。
何平跟老队长在外面唠着这一年来的家长里短,仓库里面的分红也进入了尾声,社员们的精神头比刚开始的时候差多了,从声音上就听得出来,维持这么长时间的高昂情绪,换谁都得累。
但架不住大家高兴啊,即便是嗓子喊哑了、冒了一身的汗,脸上笑容也遮不住。
韩屯的社员们就跟做梦一样,谁能想到养鸡场能给能给每家分红分一千多块钱。放在两年前想都不敢想,城里工人干部一年才挣多少钱啊!
有的社员领钱盖手戳的时候哈气哈的缺了氧,有的社员把拿到手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惹来周围人的哄笑,不过谁也没有在意,就是个高兴。
整个仓库内外充斥着欢声笑语,这是韩屯人从来没有过的畅快日子。
正在社员们分钱的时候,夜幕中缓缓驶来一辆驴车。
站在屋外的人们立刻提高了警惕,屋里可是好几十万块钱呢。
“老韩,老韩在不?”
正在唠嗑的老队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扬声问道:“你咋过来了?”
来人把驴车赶到院门口,“能不过来吗,钱还没送到位呢,这老些钱在我那过夜,你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原来来的是丁屯大队长丁爱国,他带着人过来给韩屯送今年丁屯养鸡场的分红钱。
老队长瞅瞅丁爱国身后跟着的三四个壮小伙和会计,“我说你至于嘛,明天送来也一样。”
“咋不至于,你们韩屯的钱万一要是出了岔头,你老小子还不找我拼命啊。”丁爱国说道。
老队长呵呵笑了两声,今时不同往日,有了韩屯养鸡场的珠玉在前,老队长对丁屯养鸡场的那份分红看得非常淡。
“仨瓜俩枣的,拼啥命,丢了就丢了。”
面对老对手多年养成的习惯,让老队长顺口就说出了凡言凡语,其实这并非老队长的本意,只是一种本能反应。
本来高高兴兴来送钱的丁爱国一听老队长不当人的话就想出言反击,然而这时仓库内传来了会计叔嘶哑高亢的声音:“刘家铭家,1087块6毛2分。”
丁爱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什么玩意儿?”
他身后的小伙子们也纷纷议论。
“咱没听岔吧?一千多块?”
“真的假的?分红吗?”
丁爱国也没心思跟老队长吵架,走到仓库门口往里挤。
“赶紧领钱,后面还有人呢,别磨磨蹭蹭的。”仓库里传来会计叔的催促声,丁爱国眼看着刘家铭哈了一口长气把手戳狠狠的盖在账上,接过一厚沓子的大团结和一些零散钱,高高兴兴的钻回人群里。
然后又一个社员们上来,盖完手戳,又一沓大团结被取走。
丁爱国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他奶奶的,抢钱也没这么快啊。
他来的时候还在啊因为丁屯养鸡场分的那几十块钱而沾沾自喜,现在一看韩屯家家都分了一千多块,心里像九只猫在挠一样,闹心死了。
身后跟着来的小伙子们还在往前挤。
“给我看看,分多钱啊?真一千多啊?”
“好家伙,那么一厚摞子大团结啊!”
身后传来的声音越发刺耳,丁爱国一转身推搡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走走走,都回去。”
被韩屯的分红大会刺|激到的丁爱国把自己带来的小伙子们推上车,让会计赶紧交接。
花了十多分钟两个堡子的会计做好了交接,丁爱国急不可耐的扬起了皮鞭,一鞭子抽在小毛驴的身上,急火火的离开了韩屯。
老队长叼着烟袋杆,乐呵呵的看着老对手的驴车一点点远去。
何平用肩膀撞了一下老队长,“这回有面子吧?”
老队长继续笑着,声音里就传达出四个大字——扬眉吐气。
时间越来越晚,会计叔的声音越来越哑。
等到最后一家领完钱,韩屯今年的分红大会还差最后一件事——养鸡场评选劳动模范。
和去年不同,今年养鸡场的劳动模范评选是由所有社员们投票决定的。
“下面我宣布韩卫国、魏秋芬、马冬梅……等五人获得被社员们一致评选为今年的劳动模范。来,都上来。咱们废话不多说,直接上钱。”
何平把五人叫上台来,大家看着上面的人早已没了去年的嫉妒,每家都分了一千多块钱,社员们的眼界也开阔了不少。
简单的表彰仪式之后今年的分红大会终于宣告结束,队里现金员去跟老队长说了一声,老队长进屋:“行了,钱也分完了,天也晚了,都早点回去。明天一早上公社存钱去,各家都去,别想着在自己家里放着,省的遭了贼,今年咱们韩屯算是出了名了。”
社员们齐声答应,说说笑笑的往外走,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一、两沓嘎嘎新的大团结,走路都带着风。
出了屋,等在屋外的家人们汇齐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走回家。
老队长站在院门口挨家的叮嘱:“把钱都揣紧了,回家收好,明天早上大伙一起上公社存钱去。”
送走了最后一户人家,韩兆军一家人还在等着何平,毕竟这哥俩分的都是五位数的红,加起来快十万块,谁敢放心一个人走夜路。
老队长对何平说:“你们也赶紧回家歇着吧。”
“等会,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何平叫住老队长。
“啥事啊?”
“咱们明年的分红肯定只多不少,到时候我想不如就直接把分红都存到社员们的户头里吧,一来省了来回折腾的事,二来也比较安全。”
老队长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么弄好倒是挺好,既安全又省事,可就是……”
何平明白老队长的意思,把钱存到存着里给社员们,跟把成捆成捆的现金递到社员们的手里,无论是发钱的人还是收钱的人,观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何平今天是发存折,跟队里的社员们说队里留钱的事,肯定会有反对的声音,可能不见得多,但一定会有。
这就是现金的魅力。
“还是现金好点,不行咱们多去点人,一年就这一回不怕麻烦。”老队长犹豫道。
在这一点上何平这个后世人跟现在人的观念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他甩出了备选方案,“那这样吧,咱们明年取钱的时候让信用社也出人,跟着咱们来韩屯,到时候分完钱当场存进存折,咱们再跟着信用社的人把钱送回去。”
“这不脱裤子放屁嘛,再说了人信用社能干吗?”
第20章 韩兆社的梦想
回丁屯的路上,丁爱国耷拉着脸赶着驴车一句话不说。
小伙子们可没空管丁爱国的心思,嘴里一直在讨论着刚才在韩屯看到的场景。
“不得了了,这韩屯今年要上天了。”
“可不是咋地,咋能这老些钱呢。”
“你看人家那钱分的,大团结一摞一摞的,看得我那个眼馋啊!”
“废话,谁不眼馋,这分一次红够咱们干十年的了。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嫁到韩屯去。”
小伙子们说着说着突然产生了危机,不是因为钱,而是他们发现在今后的婚姻市场中丁屯的小伙子们再也无力和韩屯的小伙子们竞争了。
明明去年还是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今年就连人家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车上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会计心里清楚队长的郁闷,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才开口道:“没事,他韩屯也就是比我们丁屯早一年罢了,等明年这个时候,咱们也一样能分这么多钱。”
小伙子们闻言来了精神,“没错没错,等明年这个时候咱也能分这么多钱。”
赶车的丁爱国越听越郁闷,悔不当初啊,还是保守了。
早知道养鸡场能这么挣钱打死也不能让韩屯占五成股啊,还有今年的分红,本来何平这个场长都建议让丁屯今年不分红或者少分红,留着资金明年扩大规模,可丁爱国犯了好大喜功的毛病,直接把钱都给社员们分了,大伙高兴是高兴了,可明年的发展肯定要受到一定的制约了。
一想到今年韩屯今年的分红钱,丁爱国的心里就悔恨无比,脸上表情都快扭曲了,想藏都藏不住,也就是借着天黑小伙子们看不清,要不然小伙子们指不定以为队长得啥急病了呢。
身后的声音仿佛经过了扩音器放大,听在丁爱国的耳朵里异常的刺耳。
“行了,都别白话了,有能耐明年把养鸡场搞上去,现在说这些臭氧层子有啥用。”
丁爱国带着情绪的话让车上的小伙子们闭上了嘴,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样子队长心情不好,还是别触霉头了。
何平提出的建议遭到了老队长的质疑,“这不脱裤子放屁嘛,再说了人信用社能干吗?”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啥叫脱裤子放屁,这叫保险。让信用社的人跟着,万一有啥问题,他信用社也跑不掉不是,这么多钱在家隔夜你放心不?再说这事咋不能干?顾客就是上帝知道不?这事到时候我去跟他们说。我还不信了,一个公社信用社,我们韩屯现在可是他们的大客户,这点服务意识都跟不上,惹急眼了我直接让人把钱都存到县城新开的农业银行去。”
别看这个年代的信用社没啥揽储任务,但大笔现金的提留仍然对他们有一定的影响,这也是何平从今天在信用社的见闻中分析出来的。
老队长思量了一下,想通了何平的花花肠子,损道:“你说的也对,要说还是你小子坏。”
“这怎么能叫坏呢,我这是风险转移,跟你老头儿说这个你也不懂,总之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何平诡辩道。
老队长撇撇嘴,“行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到时候人家信用社要是不同意,我可不管。”
何平拍着胸脯道:“你就放心吧。”
两人说完话,何平跟着韩兆军一家往回走,他们先把何平送回了家,韩玉铮让韩兆军、韩兆社两兄弟带着钱留在何平家过夜。
“玉铮叔,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不至于。”何平不在意的笑道。
韩玉铮郑重道:“你就听我的吧,小心无大错。”
何平心想不能弗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再说小心无大错说的也是对的。
“好,那兆军和兆社今天就留我这,明天一早咱们上公社存钱去。”
定好之后,韩玉铮夫妇离开了何平家。
何平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说完就和小柱儿去拿被褥,当初盖完房子做新被褥的时候就做了两床被褥,父子俩一人一床。
今晚韩兆军兄弟俩在这住,被褥不够,何平把被褥拿到炕上,“今天晚上凑合一宿吧,我跟小柱儿一床被,兆军兆社你俩一床。”
几人把被褥铺好,东北的冬天铺完被子得需要在炕上捂一会儿才能进被窝,要不太凉。
何平又去给摆弄摆弄炉子,晚上睡觉得封一下,要不明天早上炉子就灭了。
折腾了一整天,何平也乏了,弄完炉子就上炕进了被窝。
只有韩兆社这小子还是一脸兴奋的自说自话。
“哥,你这一万多块准备干啥呀?咱是不是得盖房子了?你上次看的那个对象不行,今天信用社那个女的我看挺好的,信用社上班说出去也有面子,你说咋样?”
“睡你的觉吧,一天跟个碎嘴子一样。”韩兆军闭上眼睛没搭理弟弟。
“你说说呗,要是信用社那女的你没相中,咱再托人问问,找个城里姑娘。咱现在这条件啥样的女人找不着啊。”
何平在一旁听着想乐,韩兆社这小子十七八岁,正是对男女之事最感兴趣的年级,三句话不离女人,活像个发|情的二哈。
韩兆社见二哥闭着眼睛不回话,又把话题转向了何平。
“何平哥,你这现在房子也盖完了,对象也有了,啥时候结婚啊?”
何平道:“不着急,明后年的,没定呢。”
“还是你有本事啊,找了个县长家的姑娘,多有面子。”韩兆社带着艳羡的语气说道。
“净想这些用不着的,这叫自由恋爱懂不?”何平心想着这小子这三观有问题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自由恋爱,何平哥,你跟春华姐问问呗,她身边还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了,给我二哥介绍介绍,要是我二哥不合适的话,给我介绍介绍也行啊。”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小兔崽子,人不大心不小,成天净想着女人,早晚有一天毁在女人手里。
何平耳边听着韩兆社的絮叨,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最后还听着韩兆社在说着:“我以后一定要找个城里姑娘。”
第21章 集体去存钱
分完红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还没亮韩屯各家的烟囱里就冒出了白烟,鸡犬之声相闻,偶尔传来几句女人的叫骂声,那是在叫赖炕的熊孩子起床。
昨天晚上多少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怀里揣着厚厚的大团结,生怕压了、丢了、被偷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清早,赶紧把一家人叫起来做饭,吃完了饭好跟大伙一起去公社把钱存上,顺便留点钱去大集上和城里买点年货。
何平睡得正香,被韩兆军摇醒了,说是老队长他们已经在村口集合了。
“这一大清早,才几点啊。”何平嘟囔了一句,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韩兆社这小子自说自话到十点钟,后面何平睡着了啥也不知道,但想来不会睡得太早,再看看这小子早上精神饱满的劲头,何平不得不感叹一句,到底是年轻人啊。自己这具身体明明也很年轻啊,难道真的是心态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老队长在村口一个劲儿的吆喝让大伙赶紧集合,何平他们起来的晚也没顾得上吃饭,刷完牙洗完脸就到老队长那集合了。
“孩儿他爸,你快点快点。”
“你个败家老娘们儿,不知道等等我,那碗也不刷就往外跑。”
“回来刷不一样嘛。”
这一天的村口格外的热闹,社员们一通追狗撵鸡的忙活,扶老携幼、拖家带口。
“老队长,你今天这是要把咱堡子搬空啊!”何平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感叹道。
“你懂个锤子,空就空了。有啥的,也没个值钱的东西,怕个啥。”
老队长让人清点了人数,等各家都到齐,扬起皮鞭催动驴车缓缓出发。
一溜十几辆驴车、骡子车甚至还有牛车都套上了,车上坐满了韩屯的社员们,这阵势每家至少派了两三个人,毕竟那么多钱,多个人多个照应。
车队刚出村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只见柯寨的宋老六带着那天在韩屯的那两个小年轻蹲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见韩屯人出村子赶忙上前拦住了车。
“韩队长,韩队长,是我啊。”宋老六猫个腰窜到最前面的驴车旁,对着老队长说道。
“原来是你小子啊,怎么昨天分红没去堡子里呢。”
坐在车上的社员们纷纷探头看热闹,那天宋老六上韩兆贵家要账的时候,队里不少人可都亲眼见着了,就是没见着的后面也由长舌头的社员们给普及了。
“这不是看昨天太晚了么,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你们。”宋老六赔笑道。
老队长对上宋老六脾气可比对上何平要差太多了,他挖苦道:“你还知道不好意思?稀奇了。”
宋老六没理会老队长的讽刺,面上还是那副笑容,“韩队长,我那钱……”
老队长也懒得跟宋老六废话,回头招呼了一声会计,会计叔会意的从韩玉良家的分红里点出欠的钱数递了过来。
“欠条。”老队长拦住宋老六想接钱的手。
“得嘞,给您。”宋老六送兜里掏出欠条递给老队长,老队长看都没看,两手一扯就给撕了。
宋老六舔了舔手指乐呵呵的点钱,“您就不瞅瞅对不对,万一是假的呢?”
老队长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试试!”
宋老六心虚的笑了一声,继续数钱。
老队长扬鞭道:“走了。”
“瞅把他给牛气的。”韩屯的车队离开,跟在宋老六身后的两个小年轻啐了一口唾沫道。
宋老六阴阳怪气道:“你们要有个部队当大官的儿子你们也能这么牛气。”
两个小年轻看着韩屯人远去的影子说道:“叔,听说今年韩屯发老鼻子钱了。”
宋老六轻笑道:“是啊,你们可得看好,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小金库,多跟韩屯的兄弟们走动走动,听见没?”
两个小年轻心底透明白,大声道:“明白。”
老队长赶着车,嘴里念叨着:“大早上出门就碰见臭虫,真他娘的晦气。”
何平心想这老头儿可真是记仇啊,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后面车上的韩玉良夫妇,两人正聚在一起哭天抹泪,周围人一直在安慰着他们。
夫妻俩庆幸于今年养鸡场给发了一笔巨额的分红数字,不仅填平了儿子欠下的饥荒,还有了几百块钱的盈余,这几天来心里积蓄的负面情绪在欠款还清的那一刻算是释放了出来。
只是相比韩玉良夫妇,他们儿子韩兆贵的情绪可就不太一样了,那小子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会计叔怀里瞄,心里肯定没憋着好屁。
真他么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
何平把眼神转开,看这孙子心情都败坏了。
车队慢悠悠的到了公社,还是昨天的那个小张,看到韩屯人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二话没说扭头就去找主任。
胖乎乎的凌主任脸上堆着笑容就迎了出来,“哎呀,韩队长、何作家,欢迎欢迎啊!”
迎来送往这种事何平当仁不让,一把握住凌主任的小胖手,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久别重逢,“一天不见老哥,甚是想念啊。”
凌主任这种老油条遇到何平这种油腻高手,一时竟然没有招架得住。
大意了。
“今天是带着社员们存款的,麻烦凌主任你叫人帮存一下。”老队长说道。
凌主任一听,拍着胸脯说道:“包在兄弟身上了,小张,把人都叫过来,先紧着韩屯的同志们。”
安排完存款的事,何平把凌主任拉到一边去。
“啥事啊老弟?”
“跟你说个事,以后我们韩屯年底分红的时候你们派人到我们那去现场办理怎么样?”
凌主任有点没理解何平的意思,“啥叫现场办理?”
“你看我们在你们信用社这一存一取又一存,怪麻烦的。我就想着等以后我们养鸡场要存钱的时候,你们信用社也出个人当场给我们办了,然后我们再出人跟你们一起送回来,你看怎么样?”
凌主任这回听明白了,当场就想啐何平一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把我们信用社当成什么了?澡堂搓澡的?随叫随到啊。
第22章 百货大楼
何平没空管凌主任的心思,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当然知道凌主任不可能答应他这样的条件,如果是后世的银行还有可能为了招揽大客户使出这种手段,但现如今的信用社一来没有这种服务意识,二来韩屯每天的流水也不够大、又不是国营企业,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用想。
“老弟,你这可为难老哥了,要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针对流水巨大的国营工厂,你们这……”凌主任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道。
“老哥帮帮忙嘛,我们韩屯明年的生意肯定比今年好,再说这对你们信用社也是一件好事,国家讲要助农、利农嘛,你们这么一干,说出去对你老哥来说也是个政绩嘛!”
“不行不行,真不行。老弟,不是老哥我不帮忙,实在是我们信用社人手紧缺,这么做风险也不行,你要是一次半次还行,让我们定时定点的上你们韩屯养鸡场取钱是真不行。”凌主任矢口拒绝何平的请求,殊不知已经掉进了何平的话术里。
“既然这样,也罢,老弟也不让老哥你为难了。”何平善解人意道,他接着说道:“不过老哥你看年底这次是不是帮帮忙去现场给办一下,就这么一取一存,折腾了半个堡子的人跑来跑去,又是公社又是县城的。”
见何平降低了要求,凌主任思想了一下,就这么一次,也影响不了什么,欣然道:“没问题,这事老哥我做主了。”
何平笑吟吟的拱手道:“那我可得代我们韩屯的社员们谢谢老哥的帮忙了,感谢感谢。”
凌主任摆摆手,“老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以后老哥的工作还得请你多支持啊。”
“一定一定。”
两人说完哈哈一笑。
花了一个多小时,韩屯几十家社员存完了钱,被凌主任客气的送出了门。
“行了,想回家的回家,赶集的赶集,上城的上城。”老队长对大伙儿说道。
近百号人就地解散,跟天女散花似的。有岁数大的人不放心兜里的存折,直接往韩屯奔;中年人带着孩子去赶集;小年轻跟对象约好了上县城去约会。
韩兆社过来问道:“何平哥,咱们一会儿上城里去逛一圈啊,我二哥也去。”
“你俩自己去吧,我还有点事的。”
何平说完把存折往老队长那一扔,撒丫子就往公社邮局跑去。
老队长收起何平的存折,嘴里骂道:“这瘪犊子败家子。”
韩兆社看着何平的背影吐槽道:“见色忘义,还有脸说我。”
何平到了邮局拽着女朋友就要往外走,毛春华挣扎道:“你干啥呀,我正上班呢。”
“没事,我跟你们主任说一声。”
何平正要去找主任,就见主任从办公室出来,“主任,家里有点事,春华跟我回去一趟。”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何平早适应了这里的工作方法,瞎话张口就来。
主任呵呵笑道:“有事去忙吧,没事,反正今天也不忙。”
毛春华歉意的对主任点点头,“主任,那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去吧,去吧,好好玩。”
一句话说的毛春华无地自容,刚出邮局小手儿就放在了何平的腰上。
“嗳疼,疼!”
“哼!”毛春华哼了一声,松开手,“说吧,这么着急忙慌的拉我出来干什么去?”
何平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就跟我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没安好心。”毛春华嗔怪道。
何平骑着毛春华的自行车载着他来到了客运站。
“咱们到底干啥去?上客运站来干啥,要去哪啊?”
何平无视毛春华的话,把他推上马上就要走的客车,“上车,上车,上车再说。”
客车出发,两人坐定,毛春华说道:“这回能告诉我咱俩去干啥了吧?”
“牌子上不写了么,上营城。”
“干啥去?”
“买洗衣机去。”
毛春华叫了一声:“你还真买啊,那玩意多贵啊,一点也不实用,洗的衣服一点也不干净。”
“方便嘛,可以先简单洗一下再搓嘛,省劲,还能甩干,多好。”
“那也不好,听说很伤衣服的。”毛春华继续挑刺道,就是不想让何平买洗衣机。
何平见文的不行,就来蒙的,“上都上来了,先去看看,大不了不买嘛。”
事已至此,毛春华只能道:“那说好了,看看就行了。”
何平嘴上说着“就看看”,心里想着到了地方还能让你说了算?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站在地区百货商场的大楼前。
何平穿越过来快两年了还是第一次过来,总算发现了一处有点繁华气息的场所,比平县那个二层的百货商店要气派不少,起码人家四层楼啊。
不过装潢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朴素,何平进了门心里吐槽。
“梁跃进这小子怎么还没来?”在门口的时候何平就在寻摸,进了门也没看着人,昨天他跟梁跃进约好了今天过来买东西,这会儿却不见人。
“何平哥,何平哥。”
何平听见声音一转身,就看着梁跃进带着女朋友跑过来。
“咋才过来?”
“别提了,最近风声紧,生意不好做,早上去送货跑的远了点。”梁跃进解释完,目光看向毛春华,“这就是嫂子吧?”
何平介绍道:“我兄弟梁跃进,他女朋友于佳佳,这是你们嫂子毛春华。”
毛春华落落大方的说道:“跃进、佳佳你们好,经常听何平提起你们。”
“嫂子好。”
“嫂子好,嫂子可真漂亮,气质真好。”
梁跃进两口子跟毛春华打过了招呼,于佳佳嘴甜的跟不要钱一样,把毛春华夸的掩口娇笑。
“佳佳你也很漂亮。”
几人又寒暄过后,何平说道:“怎么样,给没给我打听?”
“兄弟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都给你打听好了,就等你过来看完定了。”
梁跃进带着何平他们走向了柜台,四处看了看,看样子是没看到熟人,就喊了起来。
“赵波,赵波!”
第23章 豪横
梁跃进叫来的小伙子身材瘦削,留着板寸头型,看着很精神。
“这是赵波,我同学。这是我大哥何平,今天专门过来买洗衣机的。”
何平跟赵波握了个手,赵波伶俐的叫道:“何大哥好。”
“你好,麻烦你了。”
“哪里话,那咱们去看洗衣机吧。”
“好。”
赵波引着何平他们来到摆放洗衣机的地方,就在商场的二层一角,把蒙着的布掀开,露出摆在一起的五台洗衣机。
跟何平记忆中单缸洗衣机差不多,他小时候家里也用过几年这个东西,那时候还没有淘汰。绿色的外壳,白色的盖子,两个圆形的旋钮,三个按钮。
“这洗衣机呀,也是这两年刚兴起来的,之前只有招待所和那些大户人家会用这东西。咱们这进的是京城的白兰牌单缸洗衣机,去年才刚生产出来。
何大哥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了,咱们营城地区进的还是第一批货,但一直没有人买,就都堆在这儿了。”
何平有些诧异,“不至于吧?咱们营城好歹也是地区城市,连洗衣机都没人买?”
“洗衣服搓一搓就行了,谁还单独买个洗衣服的机器啊!”赵波说道。
绝大多数的工具被发明出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人服务的,但当人不需要的他服务时,它自然变成无用的了。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人洗衣服的概念还停留在手洗的阶段,自然没有会接受又费水、又费电的洗衣机了。
何平笑道:“以后会习惯的。”
他拍了拍洗衣机的盖子,要说现在造的东西虽然颜值上跟后世比不了,但手感倒是挺厚实的。
“何大哥你看怎么样?其实我听说南方那边现在已经有生产出来一种全自动的洗衣机了,据说只要接上水就行了,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何平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全自动洗衣机了,有全自动洗衣机当然好,但现阶段营城都没有的东西,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跑上千公里去弄一台洗衣机回来。
“就来这个吧,来两台。”何平收回放在洗衣机盖上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两……两台?”赵波惊讶道,要说单位采购电器的赵波见过不少,买几台的也有,但梁跃进来找他的时候就说了,是自己大哥家要买洗衣机,他万万没想到何平一出手就是两台。
更关键的问题是,何平从头到尾没问过价,在商场干过营业员的都明白,在商场不问价的顾客只有两种,要么是压根没有买的心思,要么就是价格对人家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何平显然不可能是前者。
何平这时候可没什么装杯的心思,毛春华的小手儿正放在他的腰间,说好了不买不买,到地方就变卦,不掐他掐谁。
“是两台,咱们再去看看电冰箱。”何平把毛春华的手攥住,不让她下黑手。
赵波再次诧异于何平的土豪程度,看完洗衣机看电冰箱,这大哥啥家庭啊?
于佳佳在后边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平日里梁跃进没少跟她吹嘘他这个大哥的能耐,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于佳佳是真没察觉出来何平这人有多大的能耐,倒是喝酒吹牛杯的场面见识了不少,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别的不说,在消费这一块,何大哥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毛春华想掐死何平的心都有了,买了两台洗衣机还不够,还要去买电冰箱,太败家了,这得多少个月的工资,不对,是多少年的工资才够他霍霍的呀!
何平没有管其他人的心理变化,好不容易来地区商场采购一回,可得把东西买全,就算达不到后世拿着手机就能干家务的程度,好歹也别让他事必躬亲啊!
百货商场的冰箱就一个品牌——雪花,这也是现阶段全国范围内最知名的电冰箱品牌,说是知名也仅仅是局限于一小撮使用者内部。
跟后世的冰箱相比,这个时候的雪花就跟丑小鸭一样。跟洗衣机一样的绿色外壳,高度不过一米三,上下双|开门,铭牌上是雪花的商标、汉字和拼音。
虽然造型和颜色完全完全跟后世不能比,但有就比没有强,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何平没有挑三拣四,直接说道:“就这个吧,也给我来两台。”
何平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都惊了,齐齐的望向何平。
“都看着我|干啥?”何平感觉莫名其妙。
梁跃进握住何平的手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你真是我大哥,没见过你这么豪横的。”
赵波善意的提醒道:“何大哥,这个冰箱一台1250块。”
何平了然的点点头,说道:“这价格还行。”
“这叫还行?”梁跃进张大了嘴,“我的哥,你这一年到底是挣了多少钱啊?”
毛春华刚刚没说话是在顾忌何平的面子问题,但现在听到电冰箱的价格她彻底绷不住了,“你疯了?花这么多钱买这东西。”
何平见女朋友有些生气,趴到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毛春华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嘴上仍然说道:“那你也不能这么花钱啊!”
“没事,赚了钱不就是为了花得嘛,都存在信用社里不都成死钱了吗?”何平的语气毫不在意,仿佛花得不是两千多块,而是两块。
“你就说歪理吧。”毛春华翻着白眼道,“反正我不同意。”
女朋友表明立场的反对,看样子非常坚决,何平只好使出杀手锏,趴到她耳边说道:“我这不是考虑给家里置办点值钱的家伙什吗,不能你以后嫁过来受累不是?”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毛春华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看向何平的眼神充满了甜蜜,还带着一丝羞涩。
“你还有啥想买的没?”何平问毛春华。
毛春华直摇头,还买啥呀,这些就已经花了好几千块了,再买毛春华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太败家了。
搞定了女朋友,何平对赵波说道:“兄弟,我上哪结账?另外还得麻烦兄弟你帮我把包装弄好,等会儿找人给我搬到楼下门口去。”
赵波在百货商场干了也好几年了,今天算是见着什么叫有钱人了。
“何大哥你跟我来结账,剩下的您就不用管了。”赵波说完引着何平去结账。
第24章 何吹
何平跟着赵波来到柜台结账,在收款员大姐震惊的眼神中掏出了几沓崭新的大团结。
赵波因为已经有了刚才的经历早已有了免疫力,只能心里感叹一句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啊。如果现在有逼乎的话,他一定会提问一句:身揣成沓大团结逛商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白兰洗衣机是199块一台,两台398块。雪花电冰箱1250块一台,两台2500块,一共2898块钱。”收银员大姐扒拉完算盘说出了一个天价数字,何平毫不犹豫的抽出三沓大团结递给收款员大姐
收完了钱,收款员大姐还想跟何平搭搭话,出手这么阔绰的小伙子,长得又这么精神,打听打听是谁家的,万一以后能给亲戚朋友介绍个对象呢?
赵波赶紧拉着何平离开,被这帮整天闲着没事的中年大姐缠上,你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的,能把你祖宗八代都盘个底儿掉。
赵波招呼了几个商场里的小伙子,给洗衣机、冰箱打包搬运。
何平问梁跃进:“车子找好了么?”
梁跃进看了看手表,“厂里的车子,我跟司机定的中午吃完饭过来,应该快了。”
“行,你跟厂里打个电话,让司机别在厂里吃了,过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吃完饭我跟春华跟车就回去了。”
“好。”梁跃进跟赵波借了商场电话,给厂子里打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一辆解放牌卡车停在了百货商场的门口。
“何平哥,这是老裴,我们厂里的司机。这位是何平何大哥。”梁跃进给介绍了一下。
“中午了,咱们先上外面吃点饭。”何平说道。
此时赵波他们已经帮着把洗衣机和电冰箱包装好搬运到百货商场一楼的门口了。
何平对赵波说道:“赵波,中午一起去外面吃个饭,东西放在这一会儿没事吧?”
“没事儿,我让同事帮着照看一下就行。吃饭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别介,一起一起,就一顿便饭。”梁跃进劝道。
正常的推拉两个回合,何平两口子、梁跃进两口子、赵波加上司机老裴就出了百货商场。
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有百货商场的地方一定是繁华地段,出了门不远处就看到一处国营饭店的招牌“红梅饭店”。
何平带着众人进了饭店,正值饭点儿,但饭店内就一桌客人,营业员看到何平等人进来站起来,“吃点什么?”
“大伙看看,想吃点什么。”何平说道。
大伙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咱们一人点一个菜,我先来,我看看你们这有什么。”何平看着挂在墙上的菜单,“呦,还有海参,这个红烧海参来一个。我点完了,春华你点。”
毛春华看着菜牌上那“红烧海参4.5元”的字样,就感觉心在滴血,败家老爷们儿。
碍于在何平的朋友面前又不能不给他面子,我好难啊,“我来一个锅包肉吧。”
何平和毛春华点的这两个菜用东北话讲叫“硬菜”,一般多是主人点,主要是考虑客人怕主人破费。
有了何平和毛春华开头,大伙的心里负担放下了,很快就点完了菜。
等菜上来的时候,何平感叹了还是这个年代好啊,这一大盘子海参至少也得一斤了。他还记得他以前请客的时候也点了一道红烧海参,好家伙,一桌子上八个人,盘子里就六只海参,每人一只都不够分的,让何平这个请客的主人尴尬的只能再点了一盘。
“来来,大伙都夹菜。”何平张罗道。
营业员把刚才点的酒给送过来,何平把酒起开,“下午还有事,中午咱们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
何平挨个人给倒酒,到老裴的时候他以手掩杯,“我就不喝了,下午还得开车。”
何平顿时对老裴有些刮目相看,这个时候还没有喝酒不开车的概念。何平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司机喝酒是再普遍不过的事了,虽然没见过喝的酩酊大醉的,但闻到身上有酒气的司机不在少数。
“理解理解,好习惯,那等下次有机会再跟裴师傅好好喝点。”
何平也不再劝,给老裴倒酒只是入乡随俗,何平也不是嫌自己命长,如果不是这个年代道路上的车辆少的可怜,他也不敢给司机倒酒。
“来来,大伙碰一杯,今天非常高兴认识了两位新朋友,赵波和裴师傅,干杯!”
“干杯!”
酒桌上有何平这种人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冷场,尤其还加上一个梁跃进,这哥俩不愧是大哥、贤弟,在酒桌上的表现如出一辙。
“来来,赵波,咱俩敬我大哥一个。”梁跃进拉着赵波向何平敬酒。
好么,说是少喝,这一喝起来就有点控制不住。
反正司机是清醒的,何平没在怕的。
“我大哥,这个!”几杯酒下肚,梁跃进开启了“何吹”模式,竖着大拇指,“绝对是这个!啥叫有能耐,见着我大哥你算见着能耐本人了。真的不是我吹,别说是咱们营城,就算是省里面你随便去扒拉去,也找不出我第二个我大哥这么能耐的人。”
何平打断道:“行了,别吹了,这牛都让你吹上天了。”
“我吹啥了,我可没吹,你别埋汰人。”梁跃进借着酒劲说,他又转头对赵波、老裴道:“营城日报看过没?就6月份的时候,专门给我大哥做过采访。还有《中国青年》,《中国青年》知道吧?”
赵波捧哏道:“那能不知道嘛,谁没看过啊。”
“五月份《中国青年》登过一封潘晓的信,不是反响挺大的么?我大哥当时看到潘晓的信,当场就给杂志社去了一封信,给杂志社一通分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赵波问道。
老裴也被梁跃进的话吸引过来,他今年四十多岁,《中国青年》这种年轻人的读物他只是听过,但并没有看过。
“人家杂志社第二个月就把我大哥的回信给登出来了,还专门说了,这是前辈给后辈指点,给广大青年指引人生道路。哎呦,这期杂志一出来,那个热闹啊,别提了。”
第25章 家电下乡
赵波听完梁跃进的话,拍了一下大腿,“你说这事我知道啊,当时咱们同事之间还要有不少人都关注这个事呢,没想到原来那封回信就是何大哥写的啊。你看我,真是的,刚才你介绍的时候,居然没有想起来。”
何平心想赵波这小子倒是个捧哏的好手。
“我那点事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跃进,你那边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何平打断了梁跃进对他的吹捧,一说起生意的事,梁跃进的劲头儿有点泄了,“还不错,还不错。”
于佳佳见梁跃进不说实话,在桌子底下踩了梁跃进一脚,梁跃进瞪了他一眼。
于佳佳见男人不争气,抢着说道:“不错什么呀。何大哥,现在就是维持着呢。”
“哦?怎么回事?”
何平知道梁跃进他们到养鸡场进鸡蛋的频率还是挺稳定的,看来应该是钢笔字帖的问题了,他这大半年没关心过钢笔字帖的事。
梁跃进见女朋友把底都给兜出来了,便说道:“我说吧,是这么回事。钢笔字帖这事去年不是卖的挺好么,今年上半年也还行。可到了下半年这东西就卖不动了,咱们营城地区能卖的地方咱们都卖到了,没人买了。”
“你们没往外面去走走吗?”何平问道,他记得当时还跟梁跃进、王校长他们说过这件事,营城地区迟早是要饱和的,肯定要向外发展。
梁跃进叹气道:“怎么没有,推广不开啊。咱们的人到别的地方去,有的连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推广啊。”
何平心里大概明白了梁跃进现在面对的局势,手下都是一帮发小、同学,关系都在本地,想要往外闯但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再加上现在比较封闭的社会环境,难免束手束脚。
既然梁跃进这边都如此艰难,那小学那边也可想而知了,可今年何平去过小学好几次,从来也没见过王校长提过这件事。
不过他想起来王校长说过今年想给学校盖一部分新校舍,可现在到年底了也没有动静,看样子今年的收益是不容乐观的。
钢笔字帖这门生意何平既然已经交出去了,就没打算再掺和,再说他又不是机器猫,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好办法,他只能安慰梁跃进道:“慢慢来,这种东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梁跃进也知道现在何平早不管这件事了,今天要不是女朋友嘴快,他是没打算说出来的,说了有什么用,无非是添堵罢了。
“来,走一个。”
吃完了午饭,何平他们回到百货商场,东西搬上车,何平和毛春华挤在卡车前斗的座位上跟梁跃进他们告别。
“走了,跃进。赵波,有空到平县来玩。”
卡车突突的启动,上了大道。
没过几分钟,何平的酒意上来,“裴师傅,我先眯一会儿。到平县境内春华你喊我一声。”
“好,你睡吧,一会儿我喊你。”
何平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了不知多久,被毛春华摇醒。
“到哪了?”何平打着哈欠问道。
“到河南了。”
“这么快啊。”河南指的是大凌河南,说明已经穿过了平县县城,顺着大凌河往东走就是红旗公社了。
过了十多分钟,卡车开到梁屯,何平给裴师傅指路把卡车开到毛春华家的巷子口。
巷子口不到两米宽,卡车开不进去。
“裴师傅,看来得麻烦你跟我搬一下了。”
“没事,我先下车把东西卸一下。”
何平、毛春华也跟着下了车,帮助裴师傅把东西卸了下来,何平的洗衣机和电冰箱买的是双份的,有一份是给毛春华买的。
《蟋蟀流浪记》的稿费毛春华一直不要,但随着印数越来越多,这笔稿费越来越高,何平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偿女朋友。
何平和裴师傅两人抬着电冰箱往毛春华家走,冬日午后的院子里骆大娘正在窗户根底下晒太阳,一见毛春华带着两人,还抬着一大箱东西,就走了出来。
“春华,这搬的是啥东西啊?”
毛春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电冰箱在这个年代属于顶尖的奢侈品了,这一传出去还不得闹得沸沸扬扬的。
何平应付道:“骆大娘,给家里买了点用的东西。”
骆大娘是啥人啊,那是街头巷尾八卦党的一把好手,她老人家上前看看箱子,一眼就看见上面的几个大字。
顿时惊叫了一声:“哎呦喂,这不是电冰箱吗?”
骆大娘赶紧扯住毛春华的手,“春华丫头了不得了,给家里买这么贵的东西。”
毛春华羞涩道:“是何平给我爸妈买的。”
“哎呀呀,毛县长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婿啊,给老丈人丈母娘买这么贵的东西,何平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何平把电冰箱搬到院门口,喊道:“春华,来开下门。”
毛春华应了一声,“骆大娘,我先不跟你说了。”
她赶忙跑过去把院门开开,又开了房门。
何平两人把电冰箱搬进来之后,又折返回去搬洗衣机。搬完了东西,他把包装拆开,按照毛春华的指示把两样东西推到合适的地方。
他把说明书从包装里拿出来,对毛春华说道:“这是说明书,都挺简单的,一看就会用。”
毛春华犹豫道:“我爸妈回来我怎么说呀,这么贵的东西。”
“你就说是你帮我画小说插画给的稿费,他们要还说你你就往我身上推,说这是我提前给的聘礼。”何平玩笑道。
“去你的。”毛春华娇羞道。
“你要解释不通,到时候我跟他们解释。”何平安慰道。
“反正今天晚上我肯定少不了一顿骂。”毛春华惴惴不安道。
何平拍拍女朋友的胳膊,“说两句就过去了,没事。买都买回来了,他们也不能去给退了。”
“也只能这样了。”
裴师傅搬完了东西就出去在车上等着了,毛春华家的东西送完了,还有何平家。
“裴师傅还在外面等着,我先走了。”何平说道。
“好,你去吧。”毛春华依依不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