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怪人
即使再担忧,几人也要忍耐到明日。
几人将陈老太太劝阻回去休息,而后大房二房的也离去等着第二日。
方氏从二老房中退出,看到陈老爷子正站在院里皱眉同陈枝茂说着什么。
叹息一声,担忧着赵月曦的心情,忍不住提脚去了前院,轻敲门还亮着灯的房间。
“曦儿,睡了吗?”
屋里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听得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婆婆。”
赵月曦微屈身,又向一边轻测,请方氏进来。
方氏看她仍是白日里的装扮还未必洗漱,本想在外面安慰几句,此刻又转了想法抬脚走了进去。
“是睡不下吗?怎还不熄灯歇息呢?”
赵月曦轻垂眼睫,自己新婚夫君便进了大牢,她怎能不担忧。
“你莫要担心,平儿不是那样的人,这明显就是旁人要陷害平儿,这真相一定会出来的。”方氏看出她的担忧,开口安慰道。
这些话,也不知用来安慰过自己多少次。
可除了如此,她也实在没有办法。
“曦儿知晓的,我相信夫君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件事若是找不出真正的原因,怕是会影响夫君以后…”
她话未说完,方氏也明白她的意思。
皱眉沉思,满是忧愁。
“且等明日的结果吧。”
方氏叹息一声,又劝她快些休息,这才离开。
陈家的人今夜睡的不安生。
担忧着牢中的人。
而牢中的陈子平,同样也是心烦意乱。
坐在墙角沉思,一脸苦闷。
“哼,你可真有福气,还有家人来看你…”
他身侧一蓬头垢面男子说道,脸庞被乱糟糟带着杂草结成结,还有一些粘在他脸上,只依稀看的一只骇人的眼睛。
他先前一直背对着,若是让方氏看到,指定又心疼又害怕。
陈子平被他打断思绪,而后又看到他身上只盖着一些杂草。
他身上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面全是凝固的污渍,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的皮肤却是白嫩亮眼。
许是注意到陈子平注视他的目光,男子微动身子,将腿脚收了收隐在杂草只中。
可仍是无计于补,遮住腿脚旁处也无法遮住,动作之间,离的远远的便能嗅到那腐朽之气。
陈子平喉咙滑动,片刻犹豫后,将身下的褥子抽出一床,又将双层被子拿出一层,一个崭新的被褥便又挤了出来。
他起身抱着被褥,还未走到男子身旁,却被他警惕的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陈子平不语,弯腰将自己手中的被褥放下。
而因为弯腰,头低下那一刻,立马有一利尺抵着他脖子处。
“你…”
他刚吐出这句话,脖子处的利尺立马就深了几分。
片刻间,就感受到脖子处有水样东西。
那利尺,划破肌肤,已是渗出血来。
“你要干什么?”
陈子平抬眼正对上男子一直遮住的眼睛。
心一惊,连忙又移开目光,小心翼翼道:“我…我来给你送床被褥…”
脖子处的利尺松了几分,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被褥。
而后陈子平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将被子掀起一角,盖在了他的身上。
脖子处的利尺本因为他的动作又紧了几分,却是没往下刺。
而后又看他果真是来送着被褥,表情微微松动,而后手下一松,将身前的人一脚踹开。
“走开,不许靠近我!”
陈子平挨这一脚,属实有些疼。
比着脖子处还要疼,伸手轻揉片刻,才缓了过来,又捂着自己脖子处的伤口,站起身轻拍衣服上的灰尘。
而且又发觉整个衣服都脏兮兮的,低叹一声,又坐了回去。
被褥送出来,男子虽是讨厌他,却也没有提着还给我。
反而将被褥圈到自己身上。
除了月光,还有偶尔经过巡逻拿着火把的牢头,这里面丝毫没可照明的。
黑暗和那吱吱叫大胆子从人身边直接跑过的老鼠,压抑和毛茸茸的感觉,将人折磨的难受。
陈子平手向后摸了一下,突然摸到正在偷吃的老鼠。
连忙甩了一下,摸索着将方氏先前藏在被褥里的吃食拿出。
那油纸都已被老鼠咬出一个洞,里面的香甜诱人的气味立马涌了出来。
陈子平丝毫没有胃口,将油纸打开又重新包了包,放在眼前免的老鼠全给糟蹋了。
“哼,你们这些书生,不是应该悲天怜人吗?这都被老鼠吃了,何不干脆直接喂给它们?”
本陷入沉默的牢房中,那男子突然开口,嘲讽说道。
他的话让陈子平微微皱眉,不解道:“人都不曾有的什么吃,为何要喂给老鼠?”
男子微怔,没有接话。
反而是将被褥松开,整个人近乎爬一般爬了过来,伸手就将陈子平面前的油纸包拿了过来。
陈子平也没阻拦,黑暗中依稀能听见,油纸打开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便是咀嚼声。
他微闭眼睛,不曾开口嘲讽一句。
也不曾去看他笑话,闭目养神,反而让那男子少了些束缚。
一番狼吞虎咽后,男子抹了抹嘴角的油,几次扫向陈子平那边,却看不到他表情。
因为这牢房,除了他那映着微弱的月光,其他地方皆是一片黑暗。
他就那样坐在地上,与着陈子平面对面。
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陈子平听到他话睁开眼睛,同样也看不到他表情。
“没有。”
仅仅两字,他实在不知再说些什么。
男子听了冷哼一声,这次却站起身,慢慢移到了自己那边。
翻身就躺在被褥之上,闭眼休息起来。
两人互不干涉,好似从未有过交谈。
可天一亮,牢房中也跟着相对亮了些。
陈子平一扭头,就感觉脖子处一阵疼感。
而且低头一看,领口处已是粘染了血渍,异常醒目。
他摸了一把脖子处有些干枯的血迹,用袖子微微蹭了一下,袖口摩擦着伤口。
又疼,还蹭不下来血迹。
只得将领口处的衣领束了起来,顺便遮挡一番脖子处的伤口。
等收拾好一切,却发觉对面一人正盯着他看的新奇。
第三百五十六章 信任
“我曾未之,公子姓甚名谁?”
昨夜的男子此刻正坐着,眼里尽收方才陈子平的一幕。
不觉有些新奇,紧跟着一句:“公子不气吗?不去同牢头告状吗?”
陈子平微挑眉,反问道:“为何要告状?”
那男子被他问到,摇头不再提此事。
“你还未告诉你的姓名呢。”
他话音刚落,便有脚步传来。
两人都止了话,看向来人。
“陈公子,走吧,上堂了。”
牢头跨步过来,打开牢房的门,让陈子平起身。
这里面也不知外面几时,更不知外面是何情况。
他起身,跟在牢头走了出去。
微侧头,同从牢头进来便一直低着头的曾未之说道:“陈子平。”
牢头听的不明所以,只催促着他快些上堂,堂上的人还皆等着呢。
两人传过又窄又长的地牢之路,出去时那刺眼的光芒,让陈子平缓了好大一会劲。
等真正适应之时,也是到了衙门的朝堂之上。
地上已是跪着几人,师爷正坐在侧桌,边审案边录口供。
镇上的亭长正说着那日自己赶到时的事,一切进展有序。
而且才等到陈子平上堂,将事情原委再诉说一遍。
“前面的事,陈夫子倒是和魏夫子说的一模一样,你受魏夫子之托,帮忙看经馆留下温书的人对吧?”
师爷看了一遍口供,再次确认道。
陈子平点点头,事情也确实如此,他受魏盛礼之托,帮忙照看一番,谁知魏夫子一去便是多时。
“而后你未等到魏夫子,便帮着魏夫子将经馆的书收集起来,同一学子搬运到藏书阁,去时手中还持着明火可对?”
师爷再次问道,看陈子平点头,心里忍不住叹息。
这件件事情都指向陈子平,这若不是陈子平手中那明火,好好的藏书阁怎么会就燃了呢?
“那请问陈公子,这藏书阁的火,是不是因你手中的明火而起,当时那里面,可就你一个人啊…”
陈子平不语,他实在是不知。
自己手中的烛台,自己是万般小心。
决不会一时失手而点燃了藏书阁。
况且那时,火起的异常凶猛,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便已成了大火。
他沉默,堂上的人皆都揪着心。
陈家男子们一脸严肃,还含着几分担忧。
女眷们有的已是忍不住,抹着眼泪说不可能。
赵月曦也轻咬下唇,捏紧手帕,身侧刘兰芝轻拍她肩,同样也是一脸担忧。
刘家得知此事还是今天早上,一早就急匆匆直接赶来衙门处守着,也听了这里面的事。
当下也知这事怕是有内情。
除了几人,自然少不了一些看热闹的。
因为陈子平的事,连着塾里也停课一天,那些得知此事的学子也围在外面,同样不敢相信。
几个员外坐在一侧,看陈子平闭口不语,此时也是忍不住了。
“陈夫子,先前的事咱们就不论了,若是这火真的是因你而起,你承认便是,我等宽宏大量不过多追究此事,可若是你执意隐瞒,查出真相我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个金员外一开口,立马便有几个员外也跟着附和,同他这般想。
“是啊,那藏书阁多少书,这废了多少心思才集来的,说没就没了,这这这…”
于员外,是几个员外最心疼书籍的人。
而其他,或多或少都掺杂些旁的心思。
“是还未明真相,我相信陈公子的为人,若是真的是他,他不会不应,如今不如让衙门里的人好好查查此事,不能冤枉了好人。”
张员外,陈家的亲家,陈子瑶的公公开口道。
他是了解亲家,也有能力替他们说几句话。
旁人不知,他可知这些口上承诺的美如花,实际上还指不定要怎么处理陈子平。
自打方员外无心插手这些事,其他员外明显分成了两个派系。
少了个在中间维系的,两边此刻什么事都能吵起来。
而因为这陈子平,两方就已是较起劲了。
师爷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他只是个师爷,官阶威严都镇不住几个员外。
先前的知县,即使手上有几人的把柄,还要敬着几人。
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因为柳叶青将知县拿下,确实会少了些冤屈。
可这周围数里只他一师爷,实在镇不住几人。
几个员外手伸的也越大的长了。
连着衙门里的事,皆都想插一脚。
“张员外说的也有道理…这案子不如…”
师爷还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
“这怎么查啊?当时藏书阁里只有陈子平他一人,除了他难不成还是老天爷放的火?”
正是最早义正言辞要让陈子平承认的金员外。
堂上顿时又变的乱哄哄,难以绝断。
魏盛礼微侧头,看到陈子平皱眉深思,一阵阵的愉悦感涌上心头。
若不是此刻要装的痛心疾首和心疼,他早就跳起来欢呼越野。
他同王守博计划这一计,可是准备了好久。
终于让陈子平上钩了,还是一次就过。
偏偏那日那个学子当了目睹陈子平持明火的人,省的他绞尽脑汁再去想。
只要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陈子平就算不下大牢,也会被几个员外给责令回家。
到时候自己再向几个员外介绍王守博进去,依他那一根筋的人,还不任由自己把玩拿捏?
想到此处,魏盛礼不觉勾起了唇。
而后又发觉不是时候,连忙又垂了下去,一副哀愁的样子。
那扬起的嘴角虽是时间短暂,可却被一直盯着他的人发现…
“师爷,不如让我这个老头子说一句公道话吧。”
堂上响起一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外面围着的人让出一条道来,熟悉的人都唤他一声周老先生。
而里面不乏他曾经教过的学子,还带着塾里的那些,都规规矩矩的唤一声周夫子。
陈子平转身一愣,看到周夫子走来时竟想起了在塾里的那些日子。
喉咙哽咽,同周夫子,以及一直在一侧关心着他的家人说道:“不是我…”
周夫子轻拍他肩,自己将陈子平从小教到大,怎会不知他的脾性人品?
低声应道:“我知道…”
三个字,却是包含了众多。
第三百五十七章 缓合
“周夫子。”
“周老先生。”
堂上几位员外和师爷都站起身来微拱手,也是敬他几分。
周夫子站定,拱手诚恳请求道:“师爷,不如听老身一言,这事还未明了,就单单这些,不足以就定为此事是因陈子平而起,还望再彻查一番,才能服众。”
他知晓这事晚了些,还是齐长生赶到他家中告知才知此事。
来不及询问太多,急匆匆就赶来。
方才在人群里也是听得几句,也知进出藏书阁向来需要谨慎些,可里面又暗的很,拿烛台进去也不止陈子平一人这般干过。
“对!我们相信陈夫子,只看得陈夫子拿烛台进去,可这火还不一定就是因为烛台而起的!”齐长生跟着也听的七七八八,张口迎合周夫子的话。
衙门围观之人,里面不少塾里的学子和家长。
此刻也忍不住帮忙说话。
而陈家老太太站在前面,已是泪流满面,哭的伤心不已,请师爷再好好审此案。
家中的女眷也皆是满脸是泪,让人看了心疼这一家人的遭遇。
师爷只觉得头疼。
这藏书阁当时又不曾有旁人,让他如何再去查?
可就这样草草结案,只能定了陈子平纵火的案,这怕是会毁了这孩子啊…
一方是员外的施压,一方是百姓们的围观。
他只觉得这惊堂木,异常难拍。
只得稍坐停顿,休堂片刻。
与衙门里的人商议。
“潘亭长,你说这案子可还有的查?”
师爷看向一男子,皱眉问道。
那潘亭长沉思不语,反而他手下一官兵喊道。
“师爷,这怎么查啊?当时我们得到消息是火都大起来了,除了抢出来的,里面早就烧的一干二净了,这怎么查?”
师爷也是顾虑此处,才难以抉择。
几人愁眉苦脸,也知师爷夹在中间不好做。
“也不是没地方可下手,这火起的突然,听那学子言道,火大时陈子平才逃出来,若是他放的火,为何不第一时间就逃出来?”
几人若有所思,可还是不知这有什么地方下手,一官兵反驳道“说不定是那陈子平担心事情暴露,就在里面救火,谁知这火越来越大…”
“我觉得不然吧?若是如此,那陈夫子还连着几趟抢救里面的书,不像是这般的人啊…”另外一官兵反倒是别的想法,认为这陈子平不似这般的人。
他们几人赶到时,陈子平正仔仔细细拼接着一些燃了一半灰溜溜的竹书,脸上心疼之意,实在是不像放火的…
可就算是不是有意的,那指不定还是无意的。
没有证据,他们再猜测什么也无计于补。
“那怎么办?师爷要不你就断了这案子吧,反正那几位员外说了若真的是陈子平放的,也不会过多追究,这事早晚的需要一个人来顶…”
一官兵张口提议道,便被潘亭长打了一下脑袋。
一脸委屈。
“师爷别听他胡说,既是查案,自然是要规规矩矩的,这案子暂且缓缓吧,我等再去塾里探探,看可能发现什么不。”
亭长并无怜悯之意,反而是觉得,陈子平不似这起事的源头。
本着自己的职责,去做理所应当的事。
师爷也无法抉择,只得点头应下。
商议好了后,上堂宣布此事暂缓,等查明真相再处决。
那几个反对的员外因着周夫子来忍耐着心底怨气,甩袖离去。
陈家人虽是得知事情暂定,可陈子平的清白还未洗清,还不知要在牢中几日。
又是哀愁又是担忧。
陈老太太也因为此事,病倒在床。
仅仅一日,这镇上立马就传起来此事。
而赵月曦的娘家,得知此事也急匆匆的赶来。
赵老太太虽是心疼自己孙女,可老姐妹病倒,也是担心的不行。
来了也先去看望老太太,陪着她说几句体己的话安慰她。
而赵夫人,则是与着赵月曦回了她房中,说些悄悄话。
“曦儿…我苦命的闺女啊…这才嫁来几日啊,怎么女婿就会出这样的事啊?”赵夫人一看到女儿憔悴的脸色,就心疼的不行。
赵月曦露出一笑,拉起她手安慰道:“没事的娘,相信夫君很快就能洗刷冤屈了。”
赵夫人听了更是心疼,脸色也有些古怪。
悄声说道:“曦儿,我听你范叔父说,镇上几位员外好似对女婿不满,联合去衙门申明要早点断案。”
赵月曦的笑淡了几分,眉头微皱。
几位员外心生不满,大多也是因为这塾里的书被烧的七七八八。
而这元凶,都指向陈子平。
偏偏陈子平还不承认,这便惹得他们一肚子怨气无处洒。
可最重要的,还不过是因为,陈子平此事又成了几位员外同衙门两方拉扯理由。
此时衙门少了知县,只一个官阶刚高于衙役的师爷。
几位员外无人管束,自然心就野了。
而这些,他们自然无从得知。
只知道,这次陈子平犯了几位员外的大忌。
“曦儿,要不…要不你回家小住几天?”
赵夫人看了一眼禁闭的门,凑近说道。
而后又怕她多想,连忙说道:“昨晚我跟你爹商量了…说你这才刚嫁来,便遇上此事,还不知女婿以后…咱们回家先躲躲也行,等到…”
“娘…”
赵月曦无奈一喊,打断她的话。
她知自己娘亲也是担忧自己,此时陈家乱成了套,还不知陈子平是何情况,难免不会担忧自己女儿在陈家的境遇。
“娘你放心吧,我相信夫君定是会出来的。再说我若是真的回了,会伤了婆家的心…”赵月曦还是明事理的,片刻间就能明白这事的后果。
不止陈家人伤了心,旁人也看了笑话。
“爹娘考虑的这些,可否对祖母提了?”
赵夫人本是一脸惋惜,听罢立马惊道:“自然是没了,你可不能告诉你祖母,让你祖母知道还不得训斥我们。”
赵老爷和赵夫人只是暗地里商量一下,若是赵月曦同意,他们就想办法寻个理由唤他回来。
可若是被赵老太太知晓了这心思,指不定要怎么骂他们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 僵硬
赵月曦一看自家娘亲慌张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可随即,叹息一声。
这牢中,她去了也不止一次了。
看到那个少年郎,此刻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心疼那是怪的。
白日里她虽是镇定万分,可夜里,怕是哭的不止一次了。
两人寒暄几句,又赶着去看望老太太。
方氏这两日不仅担忧着牢狱中的陈子平,还要伺候老太太,已是累垮了身体。
家中换了黄氏余氏两人来伺候,加之每日陈氏来送些汤药。
而家里的男子,大多都跑出来寻法子去。
“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了,大喜大怒更是要不得了…”
赵老太太拉着陈老太太的手,眼角还含着泪,同她说道。
陈老太太伸出手本想擦干她泪,可身子没一点力气,伸出的手无力垂下,被赵老太太又握了起来。
“我知的…老毛病了,这身子骨是越发的不行了。”陈老太太声音无力,脸色苍白。
她这么多年,若不是先前那神医开的药方驱寒,和日日食着刘大和女儿送来的温补的草药来补身子的寒气,怕早就挨不过如今了。
“胡说什么呢,你定是能长命百岁的!”赵老太太娇嗔一句,好似回到了她们少时那般。
陈老太太瞧见赵夫人也走了进来,还出声问候一番。
赵夫人紧步走了上前,对上老太太的眼,心没由来的漏了一拍。
有些心虚的出声关心几句,而后便老老实实站在一侧。
方氏强打着精神,同亲家赵夫人寒暄。
看一家人精神都不济,几人也不便多留,同赵月曦说好,两人这几日就在镇上范家叔父那,若是有事,就去范家寻人便好。
此刻,虽不需什么雪中送炭,但只要不落井下石,陈家人便记着这份恩情。
外面的陈家男眷也是忧愁万分。
他们能寻的人也寻了,可这时候,什么有利的证据也没有。
加之还有几个员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实在难出手的很。
偏偏还如此不巧,陈枝茂那日收堂之后便赶去焦仲卿的客栈,听闻掌柜的说人昨日刚走。
正是与陈子平的事错过。
这下能寻来帮忙的人,彻底是没了。
衙门那处在塾里搜查多日,也没能找出个有用的证据。
一家人皆都处在了水深火热的时候。
衙门突然来传,这放火之人,找到了。
事出三日。
这真凶不是衙门找到的。
也不是陈家人想尽办法救出陈子平的。
而是真凶,自己去衙门自首的。
而真凶的身份,更是让众人意外万分。
“这次,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大牢中,同陈子平一牢房中的男子说道。
他语气有些低落,眼神移到陈子平有些结痂的脖子处,垂下了眼眸。
陈子平轻声嗯了一下,等着牢头来带人出去。
“那放火的人,是谁啊?”
他也适应了陈子平的少言少语,主动问道。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子平默默咽了口口水,也不知如何解释。
对于真凶,他是真的没想到。
更是,有些难以接受。
“你还卖关子…”
男子冷哼一声,以为他不想说,心里有气背过身去。
而后对着墙,闷声问道:“那你那被褥…留给我。”
“噗嗤。”
陈子平被他逗笑,连带着心里的苦闷也少了些。
点头应下:“自然不会带走,全给你了。”
“那那那,那你家人昨日带来的糕点呢?”
男子突然起了身,只露出的一只眼睛里露出光来。
若不是陈子平见过他狠辣的一面,都快要被他此刻天真的表情给迷惑了。
“给,自然都留下给你。”
赵月曦每日都会来大牢看望她,带一些吃食和衣物。
甚至那日,自己立起衣领遮住的伤口,也是被她注意到,带来一些膏药处理伤口。
在自己最落魄时,赵月曦对自己这般不离不弃,他属实感激。
心里也记着这些,决定出去之后定是要好些待她。
刚还因为得了被褥食物的男子突然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一脸甜蜜的陈子平。
盯着牢中唯一挑透光的小窗户,似乎有些哀怨道:“又剩我一人了…”
陈子平听的不真切,轻声:“嗯?”了一声。
可男子闭上眼,似是已经睡去。
他叹息一声,起身轻拍自己身上不小心沾上的草屑,将自己的被褥抱起,盖在了男子身上,而后又将那些吃食放在他身侧。
不似之前那般防备,男子似是熟睡,之前的狠辣全然不在。
陈子平借着那唯一的一丝光,这才注意到男子眉间的疤。
还未细看,男子突然又睁开眼,连带着那只一直遮住全是眼白的眼,此刻也盯着陈子平。
“我…”
他弱弱吐出一个字,而后又不知如何解释。
男子又是冷哼一声,移开脸看向旁处。
两人正尴尬时,牢头突然走了过来。
“陈夫子,快收拾收拾出牢吧。这几日可是委屈您了啊…”
牢头快步走来,乐呵呵的笑道。
瞧见陈子平已是站着,忍不住打趣道:“这都收拾好了啊?来来来,快些跟我去堂上录个口供,你家里人还都等着你回去呢。”
陈子平也不敢多迟疑,点头应下跟着出了牢房。
脚步微停顿,扭头同一直背对着他的男子道:“有空我会来探望你的。”
而后也不听男子是否会应,抬脚跟上牢头走了出去。
牢房中男子抖着身子,上身弓着身子。
可仔细去瞧,本以为挂着泪痕的面孔,此刻却是笑容满面。
还发出怪异的声音,惹的其他牢房中一片躁动。
陈子平跟着牢房走出地牢,再次见到了已是几日未见得太阳。
他微皱眉,提脸走去堂上。
外面围着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家人。
陈家几人也瞧见了他,向他招手。
陈老太太还在病中,而方氏撑着带病的身子,此刻还被赵月曦扶着,捂着唇哭成个泪人。
陈子平心里难受,为自己这般年纪还让父母担忧而感到不耻。
可也顾不上多想,师爷宣他上堂。
他稳住心神,提步走了过去。
可眼光瞥到堂上那白布遮住的尸体,身子还是僵硬了几分,心情也沉重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殇
堂上还跪有一人,目光呆泄,面如死灰。
“陈夫子,现如今事已查明了,这放火之事之前实属冤枉了你,这放火真凶已是找到,即日陈夫子便可出牢…”
师爷见陈子平已来堂上,开口宣布道。
而后又移向堂上的几人,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不是!这不是我娘做的!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堂上一直跪在白布遮盖尸体旁的王守博突然道,情绪激动万分。
双眼猩红一片,向众人吼道。
本是在一侧站立的魏盛礼听他破罐子破摔,连忙按住,大声压下他的话。
“王公子节哀顺变啊,你母亲虽是做的不对,可也是为了你啊,你可莫要做什么傻事辜负了她啊…”
他意有所指,暗自警告。只不过是为了堵王守博的嘴。
“王公子,这信是王夫人托人送来衙门的,里面清清楚楚写了那日的经过,亭长几人也在你家搜查出证据,证明这凶手就是王家的人,这里面可还有什么冤屈?”
师爷指着自己案牍前的信封,眼神探明。
王守博一脸痛苦,抱着自己头抵着地上呻吟。
而后猛磕三头,额头处顿时血流不止,顺着自己的鼻梁眼睛流了下来,可见那力道有多么重。
“小人…没什么怨言。”
堂上几人因着王守博的动作倒吸一口气,又听他这般不情愿,也感慨他是个大孝子。
可真正了解一些情况的人,便知他为何这般。
塾中放火之事,终是落下了帷幕。
更因为王母的上吊自尽,而草草了案。
塾里的藏书阁被钱的面目全非。
房子好盖,可那无数珍惜的书籍却是难以再还原。
而令人最意外的,便是塾中夫子又换了人。
经馆换了一员外家请的夫子,蒙馆陈子平请辞,现如今,竟是换成了王守博。
镇上对这事皆议论纷纷,之前王母放火之事人人皆知,这夫子之外,再怎么轮,也轮不到王守博的身上。
偏偏还就是这般惹人好奇,几个员外一致决定王守博去塾里蒙馆。
还魏盛礼,一夜之间被择令搬出塾里卸了职。
里面这些陈家人也是知晓,不若也不会同意陈子平请辞塾中夫子的事。
原是这王母,不仅托人送衙门一封信,还送到几个员外府上另外一封信。
里面将魏盛礼是如何劝说自家儿子来阴陈夫子的事全部揭露。
可放火之是,仍然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
如今死无对证,魏盛礼之前去王家也被旁人看到几次,加之之前几次游说夫子们立王守博为塾里夫子的事。
彻底将自己也拉下了水。
熊信中内容几位员外虽是将信将疑,可魏盛礼如此心肠的人,他们自然容不下。
不管这魏夫子在塾里如何,他们更多的,是需要一个听从他们安排的人。
而不是一个存着私心的人。
当即就责令他离开塾中,若是再胡搅蛮缠,就将这些事公开,让他往后也难混下去。
魏盛礼再多的计谋,此刻也不敢硬碰硬。
况且得知这些事的几个员外,掌握这附近多里的关系网…
惹得急了,自己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陈家陈子平请辞,倒是让几个员外有些意外。
陈家是知道放火之人到底是何人的。
因为陈子平方出狱,王守博竟上了陈家的门。
跪在几人身前,向陈子平道歉。
更是将几年前,塾中那次换届时自己举报的事也说了出去。
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分悔恨。
陈家人知晓了,虽是恼怒他鬼迷心窍听了魏盛礼的鬼话,可也想到王母以死来换取自己儿子的迷途知返和前途,不觉有些于心不忍。
也没意再去衙门揭发他,只让他承诺往后莫再做这些傻事。
而同样的,对几个员外在衙门处的事心有芥蒂。
一夫子之位,却是扯出这么多的事情。
绕是再有多大的激情,此刻也被磨的所剩无几。
加之陈子平已是成家,理应走的更远一些。
不能拘谨于这个小镇上。
当初庐江兵荒马乱,陈家人为确保陈子平不牵扯进去,便让他回家中,后又接了周夫子的位置。
可几年过去,经历风风雨雨,旁的一丝没变。
加之几个员外的野心和掌控欲,让陈子平有心无力。
索性辞去镇上塾里的职位,去外面闯一番事业。
这无异于将自己的铁饭碗丢了,若是之前,陈家人定是不同意。
可经历这一事,看到几个员外的冷面无情,陈家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火是怎么放的啊?”玉姐儿一脸好奇,凑近几人问道。
院中坐着刘兰芝陈子桃赵月曦三人,皆都不是外人。
也知玉姐儿那日没能去衙门围观,自然不知这里面的细节。
加之陈氏或多或少的警告刘子苓不许在她面前提这些事,免得惊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怜她现如今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连着个消息也打探不出来。
陈子桃张口就想说,被刘兰芝和赵月曦瞥了一眼,立马老老实实得闭了口。
闷着头只得吃起了手中的点心。
“哎呀你们就跟我说说嘛,我都快要被你们给憋死了。”
玉姐儿插腰哼道,实在不理解大人们怎会如此多的忌讳。
自己只不过怀孕了,提几句王家上吊自杀的王母,便被婆婆陈氏责怪了好几句。
连着那案子也不能问了,属实憋的慌。
“玉嫂嫂别气别气,这事都过去了,咱们就不提了行吗?”赵月曦被她如此娇憨模样逗到,轻声安慰她。
几人好言好语劝了几句,才让玉姐儿打消了念头。
反而开口问了旁的事。
“赵妹妹这次也要陪着去庐江吗?”
她开口一问,刘兰芝和陈子桃都停了自己的动作。
抬眼去瞧她。
“嗯,应是会去的。”
赵月曦轻点头,脸上一丝娇羞。
陈子平这几日已是想好了,打算去庐江那边。
可与着赵月曦两人这才新婚不久,两人若是分居难免不会影响刚升温些的感情。
于是长辈们一商议,干脆让他带着赵月曦也一同前往。
也能让陈子平身边多个寒嘘问暖的人。
第三百六十章 殇情
陈子平自然没什么意见,尊重赵月曦的决定。
于是也就定下,这几日收拾妥当便出发。
“这样才得行,我娘就说男人身边得有人盯着才行,不若就飘了。”
陈子桃咬一口汁多味美的葡萄,点头应道。
几人都她的话逗道,开口就打趣起来她。
几人笑着,倒是将烦恼都扫去了些。
陈子平这几日不仅忙着整理东西,还来回塾中忙着一件事。
帮忙撰写那些被烧毁的书籍。
不仅他一人,连带着告老还乡的周夫子和另外一位夫子。
以及新来经馆的夫子和王守博齐长生等人。
几人将早就记在脑子中的塾里补完整。
在一一收拾保管妥当。
塾中新建的藏书阁短短几日就建起来。
比着之前也更加的气派了些。
可比着之前,却是少了太多韵味。
“王公子,你补写的这一段是不是有些问题?”
一帮忙的人拿着补写好的书籍来问,语气有些怀疑。
几人听到这话都静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是否补写错,而是因为王守博的反应。
曾经的王守博是多么的有傲气认死理,不容的旁人揪自己的错一分。
曾经塾里一同窗同他求教,后来两者意见不合,王守博坚持己见,直接闹到夫子那里去。
一口咬定自己没错,即使后来夫子说了两人都不对,他仍是相信自己那套说辞。
王守博的犟,已在几人心中深刻。
可此时,王守博虽是有些迟疑,却还是拿起那书籍,再三确认。
而后又问那人何处有错,被指出后没反驳,又折身问身侧一人,问了几人这才确认自己无误。
即使被人误会,也没揪着不放,将书籍交与那人,不急不躁比着之前多了些沉稳。
几人都看他变化,微摇头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一个男人的成长,却是用亲人的牺牲来换取的。
或是因为愧疚,又或是因为旁的。
王守博没日没夜的补书。
将自己记忆中全部撰写出来,而后旁的被烧毁的一干二净的书籍,想方设法从旁处借来,用纸在一张张的抄写过来。
无人可知,他如此努力的背后,藏着多么大的压抑。
他如今住在塾里。
家中本就一贫如洗没多少东西。
而后又因为王母的离世,他睹物思人,更是直接搬到了塾里,省了来回奔波。
可角角落落里,自己那浆洗干净的衣物,来残留着的皂角香味还,折叠的方方正正熨烫的服服帖帖。
床下,摆放着一双崭新的木屐和靴子。
一床被褥,里面似夹着家中所有的棉花,蓬松舒适。
他躺在被褥上,手执笔一日累的抬不起来。
可此刻,脑子却是异常清醒。
犹记得,几日之前,他脑子一冲动,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那条浸着灯油的细绳。
火焰顺着蜿蜒的绳子,一路烧向了藏书阁。
他手是抖的,一路恍惚着翻墙跑回了家。
全当面碰见,在自己屋中看到那未用尽的油绳。
他以为母亲会像之前一样,打骂或者再或者将他锁起来。
可一样都没有。
一句问候也也没。
母亲拿出一把剪刀,将家中棉被全部拆开。
掏出一片黑一片白的棉花,而后竟浆洗起来。
他也不敢问,只得躲在屋中,连着门都不敢出。
点火后的第一日,一夜未睡的他,搁着门就听到隔壁院里的妇人,正向母亲讲着昨日那塾里的火有多大,燃的书又有多少。
那夫人咒骂一声,说这点火之人真缺德,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母亲却一言不发,一下下的捋着晒干的棉花。
第二日,听闻衙门处未定下陈子平的罪,他突然有些庆幸起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甚至暗自猜测,陈家如此有家底的人,定是不会看陈子平在大牢中度过,肯定会寻人帮忙将人捞出来。
今日,母亲竟开始缝补被子,将那棉花缝出一床厚实的被褥,又寻了好看的花样作为底子。
第三日,他夜里总是惊醒。
魏盛礼偷偷来寻他一次,撑这次定是能十拿九稳。
可他心里却越发的急躁起来,想问他因此陈子平会沦落到哪般地方,却没勇气开口去问。
而今天母亲又开始她的浆洗生活,可浆洗的,好似都是家中的东西…
第四日…
他梦中突然惊醒。
他梦到好久不曾梦见的父亲。
梦到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因为他想知桃酥,便抢了隔壁二牛的项圈打算换钱买桃酥吃。
被问询而来的父亲,好好教训一番。
可梦里这次,自己抢了二牛的桃酥,父亲却只是看着自己,看着自己。
而后告诉自己,他要带走娘了,因为他不听话。
因为这一句话,又是一次惊醒。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用帕子抹了一把后背上,瞧见外面天色竟是大亮,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他唤了声娘,却无人应答。
移眼瞥到床边放着浆洗干净的衣物,和新的靴子木屐。
可来不及多看,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响,容不得他耽搁。
想到母亲这时理应去收衣服,也不曾多想,起身开了门。
外面好多人…
一个接一个的官兵走了进来。
他腿一软,想到这事终究是暴露了,直接瘫倒在地。
隔壁的二牛挤了过来,脸色复杂的看着他。
几个官兵走前去,几声惊呼声。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油绳还未藏起来。
心道这下彻底完了,他们王家的脸,让他丢尽了。
还不等他认罪,几个官兵抬着一人。
那上面盖着白布,可仅仅看一眼那垂下的手,王守博便认出是何人。
他疯了般冲过去,将白布掀开,面前的尸体脖子处的勒痕触目惊心。
连带着那体温,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大喊,求他们快去请郎中。
他责问,问他们为何要杀人。
他气愤,这事和他母亲没有一点关系。
那几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好似没有一点意外。
几人将人搬走,他哭着喊着不要。
称都是自己的错,不关他娘的事。
可那些人没一个人愿意听,将尸体躲了过去。
可终是阻拦不住,那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带走了这世上他最重要的人。
二牛扶着他,可此刻也不知是因为为何,突然打了一拳他。
指着他破口大骂。
二牛娘亲抹着眼泪,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轻声道:“你娘,都是为了你啊…去送她一程吧。”
他这才回过神,手抖着将信打开,看完之后更加生不如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房契
信中写道,她早就听到魏盛礼同他那日说的阴谋。
那日在屋外,她便听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不相信自己孩子是同魏盛礼那般同流合污的人。
几日的看管,终究还是防不胜防。
当她看到家中王守博屋中那浸了灯油的绳子,便知大事不好。
还未赶去寻人,便对上回来的王守博。
他躲闪的眼神和惶恐的表情,让她终是失望。
可她不能放弃他。
他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王家唯一的希望。
一夜之间,不仅陈家的人在水深火热中。
她更是如同地狱。
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多少年的心血。
可不曾想,最后教出这般狠心的人。
再看事情始终压不下去,陈家那位陈夫子眼看就要背负这罪名。
她便想好了,想好为自己儿子代过的准备。
无数个想法,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最让人痛心得一个。
不为的别的,只为自己儿子能够独善其身。
她准备好了一切,将自己积攒的银子全部放好一位置,交代在信中。
而后又托隔壁二牛,二牛娘帮自己送信。
两人也不是傻子,这几日也看出不对。
可没想到,王母会走这条路…
二牛娘犹记得,王母笑着似是打趣般,说自己想王守博的父亲了。
如今想想,也是别有深意。
“你娘托付我,让我好些看管你,莫让你做些傻事。还有你娘…说过若是她有什么意外,就将她和你爹合葬…”
而信中,也写道:
吾儿亲启,母晓得你是一时鬼迷心窍,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看你就这样错下去而后悔终身。
咱们王家,要行的正坐的直,断断不能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你一直都是父母眼中的骄傲,无论何时,都是。
可儿子,你若是因为蝇头小利而违背良心,那娘怎能寝食难安。
那魏夫子是何等的狡诈,娘实在不放心你和这种人来往。
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就真的辜负娘一片良心。
娘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那窗头下石头缝中,娘将所有攒的银子放在那,等着你娶媳妇用。
本以为还能等到那一日,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正好娘也想你父亲了,这么多年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地下也辛苦他了,现在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你。
愿你往后,仍是个爹娘眼中的好孩子,心中的骄傲。
一封信看完。
王守博哭的像个傻子一般。
那一刻,如同孩子般,抱着王母的棺材哭的伤心。
忆起那些,王守博仍是止不住的伤心。
他翻身坐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重新坐会了书桌前,继续执笔写字。
而握笔的那处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此刻本是磨的茧子也不禁红肿一些。
可这些伤,比着心里的伤,那是丝毫无可比性。
因着陈子平前几天的牢狱之灾,刘家连着之前看铺子的事也耽搁了几天。
就在几人正打算再去问问时,家里却是有人上门了。
“您是…”
刘家婆子看着面前男子是生客,纠结着没让他进门。
她和家里丫鬟两人是母女,可又是外地人流落到此,对这乐水镇的人还不是太熟悉。
努力回忆一番,只觉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他。
那男子也不急,笑道:“你忘了啊,当初刘家招你们母女过户籍,在衙门里还是我帮你们备的案。”
一提到这个,那婆子才想起来了一些,连忙让身旁丫鬟去请唤夫人。
“师爷快请进快请进,老奴老眼昏花,一时还没认出来您啊。”
师爷点头一笑,跨进了刘家。
陈氏被丫鬟急急喊来,说外面一中年男子来寻,一时还不知是何人。
等看到厅里的人,也是意外万分。
“师爷啊?您来此…”
她也是惊讶,对于师爷她定是知晓的。
加之前几日陈子平一事,更是对师爷印象有几分好感。
好言好语问道,更是连忙让婆子上些招待他的茶水点心。
“刘夫子莫急,今天我来不是什么坏事,是来给你,报喜来了。”师爷接过茶水,乐呵呵的道。
搞得陈氏一头雾水。
“什么喜事?你可莫要吓我。”
陈氏心不安,捂着心口有些不敢怀疑。
更怕师爷这口中的惊喜,是个惊讶。
“真的是喜事,刘夫子你看,这纸上写了什么?”师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陈氏的面前。
陈氏微愣,拿起那张纸细细看起来。
一字一的看,然后指着那纸张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怎么是房契,还写了我的名字?”
师爷被她反应也逗到,大笑道:“没错,这是房契,还是写着刘夫人费房契。”
他打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等惊喜过去,陈氏就慢慢稳了心,指着那房契问道:“这房契,是什么意思?哪里的房契?”
师爷连忙安慰她,让她莫要多想。
“这房契是镇中心的容掌柜那间铺子的钱,现如今,是夫人您的了。”
师爷看她还不解,细细解释道。
“我受柳大人之托,给刘家送铺子的。”师爷将这买下铺子之人说出来,这才解了陈氏的疑惑。
陈氏一听是柳叶青,也明白一二。
这房契,更是要不得了。
推辞道:“这可使不得,房契师爷您拿回去,我们刘家可收不得。”
明白人一眼就敲门柳叶青对刘家的不同,加之师爷同柳叶青关系好,受他拜托二话不说就去帮他将容掌柜手中的铺子买了下来。
今日送到这刘家,也是抱着劝说几分的想法。
“刘夫人,这铺子是我受柳大人之托买下的,若是您不收。我可有些难以交代了啊。”他看着那房契,也有些为难。
转尔又同陈氏道:“这房契若是夫人不愿收下,还请夫人同柳大人明说吧,我一个跑腿的,办不成事可惹的人生嫌弃了。”
陈氏看着那房契也是手足无措。
可也不敢为难师爷,开口打听几句柳叶青的消息,只得将那房契先收下,等着刘大和儿女回来商议一番如何处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退还
“这不是房契吗?婆婆何时买下这铺子了?”
玉姐儿听得前院有客,迟疑着等到人走后才去了前厅。
看到婆婆如此失魂落魄,便拿起桌上的房契看了起来。
陈氏脸色复杂,咬唇轻摇头。
“不是我…”
她顿了顿,解释道:“是旁送来的。”
玉姐儿瞧她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答案也是不清楚这事,但也不好再多问,反问想了一遍是何人会出如此大价钱买下那铺子。
那铺子别说旁的,那租金都高似天价。
若是一口气买下,除非非富即贵。
刘家家底虽是没那么薄,但若真的要买下,也是会为难几分。
陈氏还没纠结多久,去陈家二房的刘兰芝归来。
瞧见母亲嫂嫂都坐在厅里,一时好奇迎了过去。
“阿芝回来了啊?”
玉姐儿招呼道,正好打断了陈氏的思绪。
让她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女儿。
却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同她喊道:“阿芝…”
刘兰芝发觉自家娘亲的不对劲,快步走了过去。
手抵着她的额头,皱眉问道:“怎么了娘?你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陈氏摇摇头,没有回答。
反而将眼神移向了桌子上的那张纸上,眼神中尽是挣扎。
刘兰芝这时也看出了什么,将桌上纸张拿起来看。
而后发觉是房契,里面还写着自家娘亲的名字时,也是懵了。
“这…娘把这铺子买下来了?”
刘兰芝长大了口,目瞪口呆。
这表情倒是惹的陈氏想笑,同她笑道:“你这是说娘有钱呢还是看不起娘呢?”
刘兰芝靠着她,哪个都不敢应。
娇滴滴的喊道:“娘…这房契你从哪来的嘛?”
陈氏叹口气,轻点她鼻子。
“这房契可不是咱们的,你猜这是谁送来的?”
刘兰芝摇头皱眉道不知,可心里却是很快闪过一人。
而后又觉不可能,打消了念头。
“就是之前,向阿芝提亲的柳大人啊。”一侧玉姐儿憋不住,开口抢道。
陈氏也不气她如此,反而是担忧就刘兰芝的想法。
只她不欢喜柳大人,怕她再因误会可什么,连忙补道:“阿芝你莫担心,这房契娘想尽办法也要还回去,定不会因为这些…”
“娘…你胡说什么呢,女儿哪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这房契是柳大人送来的,又不是娘去要的,阿芝怎会多想呢。”
刘兰芝瞧的心疼,轻拍陈氏有些激动的身子,安抚道。
她真未多想,柳叶青是何身份的人,想知晓些这等事并不难。
可让她最不解的事,柳叶青竟还没放弃自己。
柳家的人,竟也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可庐江那处,丝毫不像刘兰芝想的那般。
柳家现在,都快要闹翻了天。
“生下来。”
柳叶青惊抬头,一脸错额。
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怒目圆瞪。
“我不许!父亲,这不就是再步你后尘吗!”柳叶青扭头犟道,脸因为怒气红的骇人。
一侧的柳沐风微低头,向后又退了几步,神色紧张。
虽是无意中伤,可此刻柳叶青说出的话,却是异常的认真。
“倘若将孩子生下来,那柳府岂不是又多一庶长子,难道我也要像父亲那样瞒着将正室娶回来吗?”柳叶青快言快语,同柳都将僵持着。
“这孩子是咱们柳府中孙子辈分的长孙,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这孩子你绝不能动。”柳都将四两拔千斤,轻飘飘一句话将柳叶青话堵了回去。
而后又道:“你母亲那里,我会去同她说的,就将红盈抬为妾室吧,修整个院子让她住进去吧。”
柳叶青摇头说不,红眼红了一片,哀声问道:“父亲,你明知我…”
“够了,为一女人像个孩子一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柳都将的忍耐也到了极点,手中毛笔竟因为他的用力,折断在手中。
“乐水刘家是吧,要不要为父替你问候问候这刘家?”好言好语行不通,柳都将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没一丝商量费余地。
“父亲!”
柳叶青一急,胸口出一阵汹涌之感拥了出来,硬生生的强压下去。
柳沐风烂在二人面前,当个和事佬。
劝阻道:“叶青,冷静一些…”
“父亲,不若这般,不抬红盈为妾室,就还已通房的身份留在叶青院子里,等孩子生下来,再将人送出去,孩子就交于往后叶青的夫人扶养可行?”
柳都将转眼看向柳叶青,说道:“你兄长说的可还行?”
柳叶青轻摇头,还是执意打掉这孩子。
柳沐风在父子二人之间周旋,可最后二人还是不欢而散。
这孩子的事也耽搁起来。
“公子…”
柳叶青怒气冲冲的回房中。
坤子乖乖跟在身后,看红盈开口喊道连忙伸手提醒她莫要这时踩了柳叶青的雷。
屋里丫鬟小厮注意到他手势,立马散开忙着自己的事。
偏偏就红盈一人未动,站在屋中。
柳叶青本是一股子的烦躁劲没处发,看到此时应是最讨厌的人,那烦躁之意因着落到她腹部的眼神,而微微降了几分。
眼神复杂的盯着红盈的腹部。
面前之人却是突然跪下,柳叶青条件反射费就想去扶她,却让红盈拉住了胳膊。
“公子…红盈错了,红盈真的错了。这孩子不应该来,惹了公子不开心,都是红盈的错,就请公子赐红盈一碗落子汤吧,免得往后连累了公子。”
红盈声泪俱下,哭的不能自己。
还一手捶打着自己肚子,让人怜爱。
“快起来快起来,别这样。”
柳叶青皱眉拉她,还要伸手去按住她捶打自己肚子的动作。
外面几个丫鬟平日都与红盈交好,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进来帮着一起劝说。
本是众人围着的红盈,也不知是因哭的太过伤心还是为何,竟是晕了过去。
几人立马慌手慌脚请女医来,柳叶青一把抱起来红盈,径直朝着自己床走去。
身后坤子半空中的手落下,突然觉得,这孩子怕是还会留下来。
不仅是因为老爷那方施加压力,单单公子这般心软之人,都拿捏死死地,又怎会下定决心就将孩子打掉。
若是,早在得知那时就应动手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逼迫
“公子,夫人来了。”
坤子走进屋,喊出正盯着女医看病的柳叶青。
柳叶青眉头皱的更厉害,可此时若是让母亲进了这屋,怕是更乱。
“红盛,你在此照看红盈,细心照顾。”柳叶青开口吩咐一丫鬟,知这红盈平日里最亲近的便是这人,便托她来看管。
红盛屈身行礼应下,她本就担忧,守在此正是心中所想,二话不说就应下守在一侧。
女医正给红盈把脉,时不时皱眉或轻叹。
而后盯着她面孔,问道。
“夫人有孕多长时间可是有多少日子了?”
红盛一愣,凑近过去摇头答道:“这…我倒是不知了,红盈姐姐也应有个把月?”
“我问夫人。”女医淡淡开口道,将带来的医箱重新合上。
“近四个月了。”
本是在床上晕倒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红盛连忙探头过去,关怀问道:“红盈姐姐你醒了啊?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旁人不知,可这女医一眼就瞧出红盈是在装傻。
再一把脉,更是对她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方才未揭穿她,也是不知这里面是何名堂。
而红盛对上她那没一丝迷惑的眼神,瞬间也明白了,方才是红盈装晕,换了话打破几人之间的尴尬情况:“姐姐要喝水吗?妹妹去给你打。”
她二人当初本是柳夫人许给柳叶青的通房,可红盛身份特殊,至今也未被柳叶青收入房中。
反而是红盈,早早就跟了柳叶青。
两人之间也不因着公子的偏爱而计较,多少年相处也是成了好姐妹。
是以当初柳夫人那日刁难与红盈,她还开口帮忙说几句话。
红盈虚弱一笑,点头应下。
然后又看向那女医,手抓住她的衣袖,泪眼婆娑。
“女郎中,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还能保住?”
女医没当面回答,反而是将话扯到旁的上面。
“夫人你气血不足,身子本就含着隐疾,是以当初贵府请旁人把脉时未把出喜脉。如今孩子已都四月份大,若要打就趁早,再晚就一尸两命…”
“你这人胡说什么呢!谁说要打了!”红盛刚接好茶水,听女医如此说道,不禁生起气来,指着她就一番怒骂。
那女医忍气吞声的,虽是自己是不多见的女郎中,可在都将府里,气焰难免就消了许多。
冷声道:“是我口误,还请两位不要生气。”
“红盛,她说的也没错,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红盈向外看了一眼,方才她是装晕,自然听到柳夫人来的事。
府上上上下下的人,都知夫人是何讨厌柳姨娘那房。
也知,夫人更是恨老爷在婚前有庶长子的事。
若是让她知晓这事,怕是会和公子那般想,这孩子更是多了几分危险。
这屋里动静若是传到外面,好不容易寻的理由躲些麻烦,将人招来更是麻烦了。
红盛也想到这一点,低声又说了那女医几句,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了些。
瞥到一脸伤心失落的红盈,连忙抱着她。
“红盈姐姐,夫人说不定也欢喜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可莫要担忧这些,不然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伤心的。”
“这孩子…怕是留不在这世上了…”红盈低声叹道,而后听到外面柳夫人和柳叶青的吵闹声,不禁缩了缩身子。
而女医也看她无大碍,起身便要离开。
却被红盈又拉住,近乎与哀求的道:“郎中姐姐,还求你向外面说我还晕着…不若…这孩子…”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扰是女子也会心疼一番。
那女医也是听的差不多明白此事,暗道这女子莫非是被家中不耻的风流女子。
如今大了肚子找上门,却被这柳府嫌弃了?
她打量的目光落在红盈身上很不是滋味。
偏偏此时还要附小做低,忍气吞声。
一狠心,将自己腰间佩戴的玉佩扯下,塞进那女医的手中。
强笑道:“以后肚子里孩子的事怕是还要多仰仗女医你,这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那女医抽出手,微侧身:“我怕麻烦,还是不必了,这忙…我帮,不过是为了积德。”
她提步就走,红盈连忙挥手让红盛去送。
自己则躺在床上,轻闭眼睛。
女医一走出,外面的争吵声也停了下来。
柳夫人面红耳赤,喊住她问道:“里面人怎样了?孩子可能保住?”
那女医更加验证了自己想法,点头应道:“还处于昏迷上,似是因为伤心过度,孩子…已有四个多月,若是要保,就应好好调理身子了,若是不保…还是趁早吧…”
她低着头,不去看几人的表情。
可想来,此刻也不会好看到哪里。
“去拿调理的药吧。”
柳夫人冷声道,而旁边柳叶青,极力反对。
“母亲…”
柳叶青喊道,而后咽了口口水,问道:“母亲也要留下这孩子吗?您不是,最讨厌这般吗?我和父亲又有何区别?”
柳夫人浑身疲惫,整个人都近乎浑浑噩噩。
没曾想,自己最担心的事,竟然发生了。
虽是通房,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骨肉。
柳家的长孙。
她曾想过,若是发生这样的事,她应是容不下这种身世的孩子。
可当老爷和自己说的那时,她除了震惊和不解,还有一种欣喜感升起。
而后老爷向她说的那般,更是让她没有理由拒绝。
“这怎会一样,红盈是娘许给你的通房,是规规矩矩的女子,自然不同于那贱人。”
“母亲!若是将这孩子生下,那将至我未来夫人何处?我心中只有刘姑娘一人,绝不能如此伤害她,还有当初我说要向刘家提亲,娘可是万分支持的,如今变了卦,还要强迫儿子做这不欢喜的事,母亲可真的有为儿子着想过?”
柳叶青说到动情处,这个七尺男儿,也流下热泪来。
看的柳夫人一阵心疼,可想到老爷答应他的那些,咬牙道:“那刘家姑娘,先前娘不知道她家的身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可这打听清楚了,竟是如此上不得门面的,娘自然不能允了,还有这孩子,爹和娘都决定让红盈生下来,从今日起红盈就住到我院子去,你就别打旁的心思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晕倒
“母亲…”
柳叶青突然跪在她面前,恳求道:“母亲,你就顺孩儿的心吧,这孩子真不能留,难道我们柳家要再多一个庶长子吗?”
柳夫人指甲深陷手中,听不得他再说这些,起身就带着几个婆子去内室要将人带走。
可柳叶青不从,堵在门口处,让几人面面相觑没一人敢上前。
“今日谁都不许进这屋子,都给我滚开!”他一吼,几个婆子小厮立马后退几步,为难的在身后夫人和柳叶青身上打转。
柳夫人直视着他,眼中有泪,逼问道:“难道,连娘也不能进?”
柳叶青侧脸,颤声问道:“娘…孩儿是不过想和欢喜的人长相厮守,为何你和父亲都要阻拦?”
这一刻,柳叶青只觉得生在这个家是一个错误。
也后悔,若是能早点遇到刘兰芝,或自己能洁身自好一些,是不是会好一些。
“叶儿你糊涂啊,你和那刘姑娘怎能长相厮守!你是堂堂都将府的公子,你的未来不能只有儿女情长!你要往远的地方看啊!”
若是以前,柳夫人也就听听娘家人那边的话,想着让柳叶青谋一一职半官,最好能接管柳都将的身份才气派。
可自听了老爷的话,她才知,外面还有很大…
她的儿子是一个雄鹰,不能只限于此处。
即使违背自己心里的声音,她也要让儿子有一番作为。
“你们到底要我干什么?二十多年了,我可有一件事能真正顺心了?为何要一直这样逼我…”柳叶青抱着头蹲下,一脸痛苦。
柳夫人走到前抱着他一起哭,挥手让几人进去,趁着机会将还在装晕的红盈抬了出来。
几人小心翼翼的离开。
而柳叶青浑身没了力气,目若呆鸡的坐在原地。
坤子在他身后一声不响,可心疼的目光从未离去。
他就知,若是夫人执意留下孩子,公子也无计可施。
因为这府上,公子最看重的便是夫人。
失魂落魄的柳叶青支着手想要站起来,却因无力差点摔倒在地,被坤子扶着才得以站稳。
他恍恍惚惚的来到府外,步伐凌乱走在街上。
此时已是雷声作响,电闪雷鸣。
大雨马上就要来了,路上行人也纷纷疾步赶回家去。
坤子跟在柳叶青的身后,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看着柳叶青,一会哭,一会笑。
而后晕倒在大雨中。
坤子心一紧,抱着他连忙喊人,将人送回府中。
柳夫人得知此事,急匆匆的赶来。
瞧见他满头是汗脸色异常的红,心疼至极。
郎中开几副去热的汤药,又让人给他盖上厚厚的被褥去汗。
柳夫人就守在一边,此刻的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都将夫人。
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守在病重的儿子身侧。
拉着他的手,不时的擦拭着他额头处的汗。
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旁的女人的名字。
“叶儿他…是不是恨我了?”
除了柳叶青轻喃声,房中响起柳夫人的声音。
坤子一愣,低头回道:“公子不会恨夫人的。”
“怎可能不恨啊…我让他做了那么多他不情愿的事,怕是心底…”
“公子是不理解夫人的一片用苦良心,若是真的恨夫人,怎会向夫人提及自己的心事。”坤子常日在柳叶青身边,怎会不了解他。
柳夫人听了他的话,眼泪更加忍不住。
一滴一滴的砸到那金丝绒床被上。
坤子低着头,同样守在身边,心情一样沉重。
柳叶青本是兴冲冲的回来。
本以为得到父母的答应,他便能央柳夫人去同刘家提亲。
可却被得知刘家底细的母亲,直接否了。
称二人身世地位不一般,怎适合嫁到他们柳家。
更是责令他,不许再去乐水镇。
柳叶青极力劝说,可这边的事还没解决,本是休假回家的红盈,急匆匆的赶回了府…
称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身子不适,便又寻了郎中去看,被告知是喜脉…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将柳叶青劈成了渣。
连忙又让坤子去请女医,再把一次,依旧得出的是喜脉。
算着日子,正是柳叶青去乐水镇之前最后一次同红盈同房的日子。
这让他措手不及,更多的是惶恐。
害怕刘兰芝若是知晓此事更加对自己不如意了,也不愿瞒着她走自己父亲的老路。
当即就让那女医开一副落子汤,可还没让红盈喝下去,他们这院子请郎中的事…就传到府里老爷的耳中。
也恰巧,那时柳叶青听得红盈哭诉,心中心疼,也怪自己是自己犯下的错。
再三劝说,告知红盈自己有心上人,自己不能辜负了她。
红盈却是哭诉起以往的事,他心知这是拖延时间,可想到她就要失去肚中骨肉,不愿拆穿。
可谁知,会等来柳都将。
也不知,竟会这般的快。
最终,还是被拦了下来。
柳叶青无数次在想,若是当时他不犹豫,是不是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此时,却是什么都晚了。
“叶儿…叶儿…你醒醒啊…”
柳夫人急的大哭,摇着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柳叶青,同郎中急道。
“你不是睡一觉就好了吗?为何这个时辰人还不醒?庸医!庸医!”
她急的破口大骂,又让管事的去再寻郎中去。
坤子也急的不行,在一侧轻摇柳叶青的胳膊,轻声细语喊道:“公子,公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可床上之人,仍是无一丝反应。
柳叶青的院子里,开始进进出出数十个郎中。
近乎将庐江所有的郎中都请来了,可床上之人,仍是了无生气的躺在那。
房中,柳夫人倚在柳都将的怀中,哭的伤心。
双眼红肿一片,脸惨白无一丝血色。
而床上的柳叶青,因着几日未尽一水一食,肉眼可见得消瘦
两颊之处,都凹陷进去。
眼下竟还一片乌黑,脸色唇色惨白,骇人的很。
柳都将伟岸的身体撑着柳夫人的身子,听着郎中说着无计可施的话。
身后的柳姨娘几次强忍住笑,好在现在无人关注她,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尽量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而一侧的柳沐风,则显得严肃担忧的多。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病
“你们几人都没有一点办法了?”
柳都将中气十足的问道,几个郎中皆都身子一震,低头不敢去应。
最终还是一人被推出来,硬着头皮回道:“柳公子的病,我等学识浅薄,还真不曾见过如此怪的病情…”
“公子的脉香虚弱,且同常人还无力些许,脸色发白身子盗汗,是发热现象,可昏迷不醒,如此现象我等真闻所未闻,敢问公子可是遇到什么大起大落让了失了心智的事?”
柳都将沉脸看去坤子,眼中有询问。
坤子也不敢隐瞒,怕耽误柳叶青的病情。
开口就将前几日的事说出。
一时间,房中几个郎中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恕老身直言,令公子可能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药引还要你们去找…”
几个郎中低声讨论几句,各自点点头,由着一人说出这话。
“疯言疯语!”
柳对将沉声呵道,惹得几个郎中吓得颤颤巍巍。
抖着身子果真不再敢多说。
柳都将铁青着脸,他向来都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对他几人说的那些认为就是无稽之谈。
“老爷,叶儿如此我实在放不下心来,不如咱们就试试吧…”
柳夫人擦下眼泪,眼红肿的厉害。
此时几个郎中各自散去送出府,个个看了柳叶青的病也没头绪,
偏偏那心病的话怎么也不敢再提。
柳夫人虽不愿面对柳叶青的心病是何,可此时也法子。
她泪眼婆娑憔悴的样子让柳都将强硬的态度缓了几分,却是没开口。
“父亲,或许那些郎中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不妨一试?”
柳沐风按住柳姨娘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上前说道。
语气诚恳,为柳对将出谋划策。
“什么心病?难道要把孩子打了吗?”
柳都将冷哼一声,看向柳叶青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还是柔和几分。
可移过去,仍是冷冰冰的样子。
“不是!叶儿的心病,是…”
柳夫人张口就否道,又注意到房中这么多人,迟迟未开口。
她警惕的模样让柳对将注意到,挥手将几人都退下,房中只余下他二人和床上的柳叶青。
“瞧瞧,瞧瞧,人家才像是一家人似的,你上赶着干嘛呢?”
刚出了屋,柳姨娘就绷不住自己情绪,指着柳沐风恨铁不成钢的道。
柳沐风面色严肃,拱手回道:“娘,弟弟还在昏迷也未必就是好事,您老且收敛些,莫要让人抓到了把柄。”
他话一落,柳姨娘本是幸灾乐祸的表情顿时僵硬了几分。
又瞥到身后跟着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狐疑的扫视一番,却再也没开口讽刺里面的人。
“老爷,叶儿的心病…更多是因为庐江的刘姑娘。”
房中,柳夫人看房中终是清静下来,也没了旁人,开口说道,心中颇不是滋味。
对于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如此牵挂旁的女子,心中自然不好受。
更多的,还带着一些不甘和嫉妒。
柳都将自然知道这刘姑娘是何人。
柳叶青去乐水镇时手下的那些官兵,皆是他安排的。
不止是保护协助他,还起到监督的作用。
连着她们口中提到的刘兰芝,身份早些就被他知晓。
更是知道,柳叶青和柳夫人提到亲事被拒的事。
“就一个农家女子,叶儿便如此?”
这句话,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嘲讽。
听在耳中的柳夫人,心中不是滋味。
“老爷,你看…要不要将这刘姑娘,纳为叶儿的妾室?”
柳夫人忐忑看他一眼,瞧他反应。
柳叶青如此难受她也是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念头。
那刘姑娘不过是乡野丫头,堂堂都将府的妾室,也是抬高了她。
换成旁人,早就屁颠屁颠的腆着脸凑上来了。
“一个妾室而已,想纳就纳吧,但叶儿的正室,也应物色人家了。”柳都将轻抿一口茶水,无关紧要的答道。
他倒不是会为了一个妾室身份而多加干涉,反而觉得,柳家确实要开枝散叶了。
“当初说好的,只要叶儿肯听我的话,以后他就不能为这些儿女情长而分心,要好好的扑在朝廷上。”柳都将再次提醒,让柳夫人莫因为心疼儿子而忘了旁的事。
柳夫人刚升上来的感激之意,一下子就被凉水泼干净。
蚊声应了一下,喊来坤子,吩咐他去办一些事。
柳都将在侧听着,置之不理。
默认了她的计划,而后也没多做一会,又赶着去了军营。
柳夫人没日没夜的熬着,身子骨早就坚持不下去。
可又顾虑着柳叶青的身子,坚持留下照顾。
因着柳夫人的到来,柳叶青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平日里都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了这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蛋。
而坤子被安排出去,连夜快马加鞭的赶去乐水镇,等到虽是要大亮仍是雾蒙蒙的时候赶了乐水镇。
他顾不得休息,翻身就下了马,伸手敲打着门。
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人,陈氏揉着眼睛,起身披了件衣服,瞧着外面微微亮的天色,皱眉推了推身边得人。
“我听着前院是不是有人喊啊?不会是草药铺有什么事吧?”
睡的正香的刘大被她一推,又听到这句话,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我得去看看。”他转身跳下床,几下就将衣物穿好,起身去了院里。
陈氏也怕是有什么急事,跟着起了身。
走到前院时就已听见谈话的声音,开口的婆子和丫鬟正勤快的打扫着院子,看她来还笑着问声好。
陈氏微点头,看那人侧脸有些熟悉,又看刘大脸色不好,悄声说了过去。
“虽是事出突然,可如此不太好吧?”
陈氏就只听得刘大说了这一句话,本是面熟的男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抬头向刘大哀求道:“求求您了,就让刘姑娘去一趟吧,若是刘姑娘不去,那就是要了我家公子的命啊…”
说罢,便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头撞在青石板上,次次都是撞声清脆。
而陈氏,也认出这人是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心药
“小兄弟你快快起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快些起来吧,莫磕坏了人,有事咱们好好说,你家公子怎么了?”
刘大两手扶着他要把他拉起来,而坤子却仍是坚持跪着,同一侧着急问道的陈氏说了自己所来何事。
“求求刘夫人您了,您救救我家公子啊,我家公子至今还昏迷不醒,郎中们请了一个又一个,可哪个都让没办法,皆说公子是心病,需得心药医…”
他强忍着泪意,将事说出,可技巧性的,隐瞒了红盈有孕的事。
只说了公子为了刘姑娘的婚事。
陈氏长大了口,急问道:“你家公子还昏迷着不醒吗?郎中都治不得?”
坤子一时间被她问道,又将那些郎中的话告知与她。
“郎中说了这是公子的心病,需得心药医。”
陈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一时疑惑不解:“那些郎中说,这解药就是我家阿芝?”
坤子停顿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是。
听说这解药是自己女儿,两人皆都沉默了。
倒不是怀疑这真实性,而是不解这郎中们说的解药,要如何解。
坤子苦口婆心再三解释,只要刘姑娘随着自己去府上一趟即可,保证定是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可这事,他们是怎么也定不下主意。
“小兄弟,这事我们家怕是无能为力,这解药肯定不止这一个办法,还请他们另寻他法。”
不是刘大和陈氏狠心。
而是,他们实在放心不下女儿去。
还不知这是何解法,他们定是不同意柳家就这样将人带走。
坤子左右劝说二人皆是不应,更是拒绝了坤子要见刘兰芝的请求。
虽是决绝,可人皆有私心。
柳夫人为了自己儿子,便可做出退让。
他们为了自己女儿,便可拒绝一切对女儿不利的事。
陈氏更是折回屋中,将柳叶青之前托师爷送来的房契拿出,还与坤子。
坤子急匆匆赶来,却连着刘兰芝的面都没见一面,便被赶了出来。
他左右为难,突然忆起一人,骑马便又离去。
“娘,方才是谁啊?”
刘兰芝探头去看,发现院里早就无人。
可方才明明听到自己的名字,况且丫鬟拦自己那一遭,太明显不过。
“没事没事,隔壁人来借些东西。”
陈氏执着筷子便给她夹些小菜,支着下巴看着自己女儿慢嚼细咽的用饭。
“阿芝,这几日…你要不要跟着爹去收草药?”
刘大打量着她的神色,连忙又补充一句。
“去北上幽州,那里你小时也去过的,可还记得?”
刘兰芝一怔,平日她出门的勤了,父亲便会说她几句,更别提去什么远的地方。
今日却是怎转了性,突然提起要让自己去幽州如此远的地方。
陈氏也是一愣,根本不知道刘大会起这个念头,也等着刘兰芝的回应。
“爹怎么想起让阿芝去了?她一个姑娘家的…”
刘子苓最先反驳道,有些不同意这事。
“你去什么去?姑娘家怎么了?可是比你聪慧的多了!”刘大哼道,看都不看他一眼。
刘兰芝还不知他意为何,倒是想到旁的地方。
“我去也行,嫂嫂月份大了,去幽州指不定还要多少日子,这样兄长就可以留在家中,也能多陪陪嫂嫂。”
“不,我要阿芝留在家里。”
一侧一直闷头吃饭的玉姐儿突然开口,一脸嫌弃的看着刘子苓。
两人如同打情骂俏一般,惹人羡慕。
“这次就让阿芝跟着我去吧,到时候尽量赶着时间回来。”
刘大一语定下,几口扫完碗中的饭,没去对陈氏欲言又止的话,闷声道:“阿芝早些收拾东西,我们这两日就出发。”
刘兰芝心中诧异竟是如此快,可容不得多问,盯着大步离去的刘大背影若有所思。
刘大一走,刘子苓也不敢多耽搁,随便扒拉几口粥,又拿起一张饼加些菜丝边卷边道:“我再去和父亲商量商量,阿芝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吧,哪能风吹日晒的。”
他咬着并就往外小跑,去追上刘大同他一起去草药馆。
桌上顿时剩下她们几个女眷,陈氏有心事也没胃口,喝了没几的粥便停了动作。
刘兰芝若是再无一点察觉,就白白重生一世了。
“娘,你和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氏一瞬间有些慌乱,干笑道:“爹和娘能有什么事能瞒着你?莫要多想,快些用饭吧。”
害怕刘兰芝在问,陈氏也不敢在此多坐了,寻了个理由便走开。
玉姐儿也吃饱喝足,和她说道:“今日我见柳大人那手下来了,跪着哭的那叫一个…说什么救救他们家公子?阿芝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啊?”
“柳大人的手下?嫂嫂没看错吧?”刘兰芝突觉异常,敏锐问道。
玉姐儿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无疑。
“定是没错的啊,倒是公婆让他走了,就在阿芝你来前院之前的事。”玉姐儿确定自己看到的没错,肯定道。
刘兰芝被她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点醒,起身去了后院陈氏的房中。
直截了当的说明,问她今日早晨之事。
“阿芝你都看到了吗?爹和娘只是怕柳家人对你不利,这才否了柳的邀的。”
陈氏拉着她的手,同她絮絮叨叨说起来:“你收拾收拾东西随着你爹离开乐水镇,去幽州也行,还是去洛阳也罢,只要能躲过柳家人便好,娘这心里自打你拒了亲之后,总是不上不下的难受,深怕柳家人做出什么事来…”
刘兰芝反握着她的手,心中一暖。
“女儿都知道的,爹娘是为了女儿好,可柳家既能拉下脸来劝说,柳大人怕是真的有难。”
刘兰芝说的也不确定,但知柳夫人定是看不上自己的。
今日能拉下脸让人来请,十有**柳叶青便是真的昏迷不醒。
今日虽是躲过了,可明日后日呢?
柳叶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躲过去,家中人也躲不过去。
现如今还权势滔天的柳家,他们一个平民百姓,还真的不能硬碰硬。
第三百六十七章 应下
“娘,且不说真假,柳大人也是对咱们家有恩,现如今有难,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氏被刘兰芝的一愣,神色犹豫。
张口问道:“可这…这柳家指不定是何意思,我实在担忧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陈氏虽对柳叶青印象挺好,可终究是搁着一层血缘关系。
防人之心不可无,柳家又是大户人家,里面圈圈绕绕的实在让人看不透。
刘兰芝拉起她手,同她细说。
“娘,你怕是忘了,柳家可是都将府,是庐江掌管兵马的人,可不是咱们能抵抗的。”
曾经也不是没考虑过如此,可上一世经过一世,刘兰芝知晓柳家断然不会同意柳叶青娶一农家之女。
是以决然开口拒了这婚事。
可现在,坤子一口一个夫人来请,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面对都将府,虽是知晓些未来的事情,刘兰芝也不敢贸然顶撞。
陈氏心中一动,也是想到这些。
他们能躲的了,可自己身边亲戚好友躲不开,若是柳叶青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担待不起。
也无法担待。
想到此处,陈氏也有些焦急。
拉着刘兰芝泪眼婆娑。
“那怎么办啊?难道阿芝你真的要去?这柳府还不知是什么龙潭虎穴呢,你去岂不是让爹娘眼生生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她想到此处,心中便是一阵的绞痛,实在不愿如此。
刘兰芝看母亲伤心,自然是不好过。
突然有些理解,上一世自己被兄长逼迫再嫁,自己娘亲那种无力感。
“女儿又不是回不来了,再说柳家也是…”
刘兰芝话说一半,便听闻一阵敲门声。
陈氏也止了泪,听到外面动静。
一惊:“难道柳家的人又来了?”
说罢匆匆擦好脸上的泪,起身就要去外面查看。
“娘去外面看看,阿芝你且先躲在屋中。”
她快步走了出去,刘兰芝放心不下,跟着也去了前院。
“夫人,齐家公子来了。”
婆子小跑着赶了过来,同正要跨进前院的陈氏说道。
而后又跟着补充一句:“还有今早上来的那位小兄弟,现在都在院里呢。”
陈氏眉头一皱,一时想不清楚这两人是何关系。
可也没时间想,正在前院等候着的两人,已是瞧见了他。
“刘夫人。”
“刘夫人。”
齐家少爷走在前,坤子走在后。
两人站在她面前,拱手敬道。
来者是客,况且齐公子先前和刘子苓刘兰芝二人皆都同过窗,也是熟知。
虽是能想明白今日所来可能是为了帮他劝说自己,但也不好意思赶他二人走。
“快请坐,别站着了。”
她勉强一笑,可眼中的红血丝和水气让二人皆都看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坤子低着头,不敢入坐。
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侧,等着齐长生开口。
齐长生也是心急,柳叶青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个救命恩人。
还是知心好友。
今日听闻坤子说他昏迷不醒,更是担忧万分。
而又听坤子说了这心病的事,二话不说就应下来刘家游说之事。
他等不及在寒暄几句,开门见山道:“刘夫人,我今日所来是想当个说客,柳兄如今昏迷不醒,正需要刘姑娘这个心药来医,还请…”
“都说我家阿芝是个心药,可这药要如何用,你们为何无一人说出?我家阿芝虽不是名门闺秀,可也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说什么心病心药,往后可还让我家闺女如何嫁人?”
陈氏听他劝说不禁有些气了,他们人人都说刘兰芝是柳叶青的心药。
可却不知,若是她家阿芝去了,往后外面该怎么传她的名声。
“这…”
齐长生一愣,摸摸头没应话。
心中不禁暗想,名声难道还比命重要?
“刘夫人您多虑了,刘小姐的名声固然重要,我们柳家也是放在心上,此番请刘姑娘上府中,自当是多加防范,不会走漏风声。”坤子上前一步,弯腰回道。
陈氏反问一句:“怎么个防范法?这嘴长在人身上,看到什么脑子跟着就想什么,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住啊?”
她难得的犀利,全用在了护着家中儿女的身上。
坤子也没想到,如此柔柔弱弱的妇人,回话竟是这般犀利。
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况且夫人心里想的那些,若是说出来刘家人怕是会炸了。
“我去。”
陈氏还欲再说,却被一直躲着听的刘兰芝打断。
她一急,站起身就想去挡他二人的视线,又挥着手让刘兰芝先回后院去。
刘兰芝轻摇头,上前拉过她手,笑道:“娘,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陈氏一听立马想起了那些担忧,有些气馁。
苦着脸同她僵持着,最后叹口气,侧了身子让刘兰芝面对他二人。
“刘姑娘。”
“刘小姐。”
齐长生起身拱手行礼,他二人曾还是同窗,也是熟的很。
坤子只见过她几面,即使这人是他家公子的心上人,也不谄媚,反倒是有些生疏。
“齐公子,小兄弟。”
她屈身回礼,同二人平视。
“柳公子的事我听说了,也是担忧的很,我母亲也向我几次提及柳大人的好,还有之前柳大人帮我两位舅父明不白之冤,如今他有难需要我,理应要帮的。”
刘兰芝绝口不提柳叶青对自己爱慕之情,只说柳叶青对他们家的恩情,今日帮助他,也是还之前的恩情。
如此回答,让坤子自愧不如。
“实在是太感谢刘姑娘了,敢问现在就可能出发?”
坤子顾不得纠结她说的客不客气的,只盼望着刘兰芝能快点出发,自家公子也能早日醒来。
如此几天几夜未进一滴水,未食一粒米,再耽搁下去就不是病不病的问题。
“自然是越快越好,可单单我一个姑娘家去不太好吧?本是想让我家兄长同我一起去,可现在看来齐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如齐公子同我一同前往?”
陈氏一愣,没想到刘兰芝早就想好让刘子苓同她一起去,二人也能有个照应。
可如今变为齐长生…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定
“我?”
齐长生有些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自然是要去庐江的,可没想到,刘兰芝竟会让他陪着一同前往。
仔细一想倒也觉得可以,反而问起坤子的意见。
“阿芝…不如让你兄长同你一起去吧?”
陈氏拉过她,凑近说道。
虽是认同齐长生的人品,可对比外人,自家人总是来的牢靠着。
刘兰芝轻摇头,低声回道:“嫂嫂大着身子,我怎能让兄长同我一起去。”
“那我陪着你去!”陈氏拉着她,仍是有些不放心。
“娘,你放心吧,我同齐公子去庐江,届时先去寻表哥赵姐姐,到时候再应对,你且放宽心,定是没事的。”
陈氏犹豫的心,被刘兰芝开口提到陈子平夫妇时,安定了些许。
拉着她再三嘱咐道:“你去一定先找你表哥,让你表哥陪着你再去柳家,定是不能一人外出,凡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大事就和家里人说,我…不行,我还是觉得要陪着你一块去。”
刘兰芝一笑,再三安抚,让她莫要再担忧。
而那边的坤子也不好拒绝刘兰芝的话,答应让齐长生一同前往。
也趁着刘兰芝回后院收拾行李时,齐长生也赶去家中收拾,坤子则赶着去寻一辆马车。
只留陈氏在厅中,心急得在厅中渡步。
一边担忧着刘兰芝的事,一边还愁如何同刘大说。
她吩咐婆子,催促道:“快去将老爷少爷请回来,就说家中有大事。”
婆子一听也不敢耽搁,点点头快步就跑出去。
直奔着刘家草药馆去,将人喊回来。
二人一听立马丢下手中的事,唯恐家中发生什么大事,急匆匆就赶回家。
路上问了婆子家中发生什么事,听闻那柳家小厮又上门,还带了齐家公子,而小姐更是答应了去庐江。
两人心一紧,紧赶慢赶赶回了家。
“怎么回事?”
刘大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在焦急等待的陈氏。
陈氏一遇见主心骨心里就一阵酸楚,拉着他往后院去。
“阿芝答应要去庐江了,现在都在收拾东西了。”
刘子苓皱眉也跟了上去,一脸严肃。
又瞧见玉姐儿不在,问那丫鬟人在何处。
也恰巧,玉姐儿用罢晚饭就回了屋中歇息,正补觉补的开心。
根本不知自己方才透露了什么消息。
刘子苓也顾不得去看他,跟着自己父母去了后院刘兰芝的闺房。
刘兰芝东西已是收拾的差不多,正在包起来。
看到父亲兄长都已是回来,微叹口气,迎了上去。
“父亲,兄长。”
“阿芝,你怎么要去庐江啊?”
刘子苓是家中最后知道柳叶青昏迷不醒柳家人来请刘兰芝的人,反应也慢了半拍,没想到这利与弊。
刘大闷声不语,等她开口解释。
刘兰芝垂下眼眸,向他二人又解释了一遍。
“是福是祸,皆都躲不过。但倘若女儿能挡了,咱们家中就少了些难。”
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刘子苓一愣,虽知自己阿妹一向乖巧懂事,可如此的懂事,却只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怕他柳家做什么,大不了咱们一家离开着庐江,去洛阳去幽州,他们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去!”刘子苓还未细细想这里面的事,开口责刘兰芝也不止非的去庐江这一条路。
“那叔父叔母,外祖父祖母舅父舅母们呢?难道和咱们沾亲带故的都要离开吗?”
刘兰芝开口问道,也是感觉到无力。
重了一世,任人宰割的命运似乎没丝毫变化。
刘子苓一愣,停了口。
这才想到这些,一时也难以回答这问题。
刘大一直皱眉看着他二人,此刻也明白了刘兰芝的一番用苦良心。
他这个女儿,少时便有些旁人没得大局。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事也比同龄人看的通透。
一向没让自己担忧忧愁过。
可如今,即使自己让家人吃饱喝足,仍是护不了她们。
“阿芝,你不必担忧我们,咱们不去。”
刘大出声说道,万般心疼自己女儿。
“对,阿芝咱们不去吧,那柳家若真的要为难咱们家,咱们大不了…”
陈氏说到此处,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抱着刘兰芝不松手。
刘兰芝心中顿时一暖,自己做的这些,无疑是为了家人。
只听了家人这一句话,就感觉足了。
“我想去,我还未去过几次庐江那,日日在这镇上可是憋坏了。”她展颜一笑,宽慰几人。
“等过些日子兄长陪你去庐江不行吗?你且再忍几日,等我带你去庐江。”刘子苓直男式回答,还真以为刘兰芝是闷的慌了。
刘兰芝被他的话逗笑,娇道:“兄长帮的脚不沾地的,怎会有时间陪我去庐江啊?”
刘子苓摸摸头,他最近是有些忙,倒还真的少去游玩。
“爹娘兄长放心吧,我去庐江就去寻表哥,会让他一同陪我前往柳家的,再说还有齐公子呢。”
“爹陪着你去。”
刘大仍是不放心,扭脸又同陈氏道:“去收拾我东西,我陪着啊芝一起去。”
“哎。”
陈氏应了声,立马出去收拾东西。
“我也去!”
刘子苓也应了声,想让玉姐儿去给自己收拾行礼,却发觉靠不住,自己乖乖的打算去收拾被刘大拦住。
“你去干什么,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刘子苓对上父亲沉重的眼神,脚步一顿,明白其中的意思。
斟酌一番,只得听刘大的安排。
刘兰芝无可奈何,没想到此行父亲也要去,同他说道:“爹,那齐公子也去,爹也要去,是不是会多有叨扰。”
“那就让齐公子回家去,咱们父女两个去庐江,不若就都别去!”
刘大哼道,既是有求于他们家,这点要求若是再不满足就不地道了。
事到如今,刘兰芝也劝不动刘大。
刘大下定决心一定要陪着他,她若说多了也是徒留几人生气,干脆闭了口,等坤子和齐公子赶来同二人细说。
等等到二人来,坤子听闻刘大也要去庐江,脸色当时就有些变了。
在几人之间游荡,可齐公子积极担心公子的眼神又让他说不出让他此行不必去的话。
只得答应三人皆都去庐江。
第三百六十九章 庐江
“咳,刘叔父也是要去庐江看望柳兄的吗?”
马车外,刘大驾着马车,身侧坐着齐长生。
只借了一辆马车和自己骑来马车的坤子,权衡一番,本想让刘大或齐长生骑马,自己驾马车。
可两人都不想骑马,就都挤在马车前。
刘大的心思他能理解,可对坤子如此就有些想不明白。
再看他笨拙的上马车,连着缰绳也不知拉,突然想到一可能,也不再出声强迫他。
只盼着刘大驾马能快些,快些赶到庐江去。
他家公子还昏迷不醒,几日下来他们也再也等不得。
连着柳夫人,此时也不得不放下尊严,委身向刘家请求帮忙。
可见,是真的走投无路。
刘大目视前方,听到齐长生的话斜眼看了他一眼。
“怎么?齐公子是要去庐江看望柳大人吗?我还以为你要看护小女。”
那日在陈子平婚宴上,他是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还心道这两人竟是如此要好。
今日齐长生来他家劝说时,他还是有些恼怒的。
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此事对一个姑娘家的影响。
名声是如今人们最看重的东西,一个女子被称为男子的心病,还被请到府中医治。
让人怎能不多想。
况且这心病,如何医就让人浮想翩翩。
齐长生同他家虽不是异常亲近,可怎着曾经也和刘兰芝刘子苓同窗过。
而和陈子平的关系,更是亲近。
此事却不曾为阿芝着想半分。
只想着快点去救柳大人。
齐长生被他的问话问的脸涨红,闷声没有回话。
为难一后生,刘大也不好受。
酸了他一句也不再开口,盯着前方的路跟着坤子。
坤子明显是急了。
加之马车总不比马来的快。
坤子走走停停,生怕人再跟丢了。
马车中的刘兰芝倒是没多关心外面的事情,细细准备如何应付柳家的人。
对于柳家,上一世只记得柳都将犯了什么大事,连带着一家都流放到偏远地区。
而柳叶青整一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自幼就同家父不合,后柳家没落,更是落的…
她叹口气,只觉得人生世事难料。
柳家的事她虽不愿多去想,但早在自己出手帮他解围时,两人就交集在一起。
更是发生了上一世不一样的事。
而从如今看来,柳叶青不似曾经人人口中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反而是百姓口中的仁官,脑子清晰办事利索,更是处理连连大案,为人洗冤。
明面上的心药,可实际上,此行怕是鸿门宴吧。
思绪万千,还来不及理清,竟是已到了庐江。
近一日的时间,从日升到近日落。
太阳只余一金边,整个街道墙壁打着暖黄的光。
刘兰芝轻步移下马车,发现刘大并无再离去的打算,低声问道:“阿爹,咱们这就进去了吗?”
刘大轻点头,既然他已是陪着来了,就不必叨扰陈子平,也省的再拉一人下水。
两人刚说完,柳府中便有人迎出来。
柳家总管忠叔一直都守在门口处,马车方停稳,他便吩咐人去禀报老爷夫人。
自己则是先出来迎客。
“几位奔波辛苦了,快些回府休息吧。”
忠叔不着痕迹的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见中间女子亭亭玉立猜测便是自家公子心仪的姑娘刘姑娘。
另外一侧的齐长生他自然是认得,反而看另外一侧年长那男子犹豫一番。
对比一番,中年男子同刘兰芝眉目间的相似,加之穿着打扮更不似个车夫下人,对他的身份也是知了个大概。
“刘老爷,刘姑娘,齐公子,这一路奔波可辛苦?”
他边走边道,同几人笑道。
看到坤子额头处的淤青一愣,眼含心疼。
坤子跟在身后,瞧得忠叔竟认出几人,还有些意外。
又对上他心疼的眼神,头低的更加深了。
还不好当面问他如何知晓几人身份,老老实实得跟在身后。
“还好,倒也不是太远。”刘大不急不躁,细细打量着柳家的院子。
几步一巡逻的官兵,可急匆匆经过的丫鬟小厮。
比着这满院风景,和精致珍贵的装修,倒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几人穿过长亭小院,最终到了厅里。
柳都将和柳夫人正在那处等候。
“老爷夫人,人带来了。”
忠叔低头说道,而后退到了一边。
坤子虽是心急公子那边,可此时也不得不待在此处。
厅中几人相视一眼,齐长生和刘兰芝各自向柳老爷和柳夫人行了一礼。
而刘大,则是微拱手便作罢。
柳都将看他不卑不亢,倒是起了些兴趣。
开口问道:“你们就是叶儿口中多次提到的刘家?”
刘大一笑,回道:“小人还是第一次见柳都将,实在恐慌的很,还以为我们刘家犯了什么事呢。”
柳都将手抚着椅子,听他回答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厅里常跟在柳都将身边得柳夫人忠叔,连带着那些护卫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笑声,和眼中柳都将的笑容是不是真的。
这以往,杀人不见血的柳都将,竟是会笑的如此开怀。
而刘大,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其实早就乱了套,连带着手上也是汗不止。
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应对着柳家的人,也不愿自己女儿被看扁。
柳夫人瞧二人根本就不往正事上聊,心里急的不行,竟直接走下去,拉着刘兰芝的手就要往外出。
“走,你跟我去看叶儿!”她用的力气大,保养妥当的美甲,此刻竟是划了刘兰芝的胳膊。
还察觉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拉着她就要去柳叶青的院子里。
刘兰芝吃疼一声,那指甲划了她胳膊,手臂处快速就起了一条印红肿起来,片刻间竟是要起了血丝。
刘大看到这眼里都快要冒出火了,心疼自己女儿被如此对待。
伸手把两人隔开,将刘兰芝护在身后。
“柳夫人,有事好好说,如此惊慌为何?”
柳夫人被他不急不躁的样子给气道,心道果真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心疼。
张口就要责令,却被柳都将打断。
“夫人,稍安勿躁,郎中还没来呢。”
一句话,让本是急躁的柳夫人,也无可奈何。
郎中还未请来,让刘兰芝去了也是没用。
就连他们,还不知这心药如何去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