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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徒全文阅读

作者:翼若倾天     音徒txt下载     音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 君子协议

    后面跟进来一支队伍,把郡兵团团围住。韩凝看他们的装备是京师兵。

    今天晚上真够乱乎的,怎么厉阳的人也来了?是公孙前浦还是曲无非?曲无非的可能大些,他也是音徒,那两名女子不也是音徒吗?

    从轿子进府,二女就停止了琵琶。胖子也停下来,喘几口粗气,胖手一挥,把额头上的汗水甩到地上。空中的气泡和音波就像肥皂泡砰砰炸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由达被五花大绑带进来,二女这才过去,恭敬的对轿子里的人说:“平王怎么处理这个人?”

    轿子里的人是平王!

    韩凝想都想不到。

    平王在厉阳无权无势,跟军队更无瓜葛,怎么突然带着京师兵出现?又是怎么知道何由达带人攻郡守府的?

    韩凝看着那一对女子,分明是双胞胎,怪不得平王把秦朗送给他,原来身边有两位美女音徒在做保镖。

    平王不下轿子,骄帘也不撩,说道:“望江郡尉何由达,带人夜闯郡守府,企图谋反,拉下去砍了吧。”

    两名刀斧手推何由达,何由达大喊冤枉。

    平王说:“今天的事就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冤枉的,推出去。”

    “不可。”张之镜从外面匆匆进来,挡在刀斧手前面。

    他白天在府里听管家说,韩凝囤了一府的吕兵,他感觉事情严重,就想找何由达商议一下是否上报朝廷。谁知何由达比他还急,晚上就带人闯处郡守府。

    张这镜怕闹出乱子,急忙让管家备车,一路到了郡守府前街,吕兵和郡兵正在打仗他过不去,只好躲到街头,想等事情缓和了再过去。

    一直等到京师兵来,他才跟着进了府。

    他不知道何由达在公报私仇,只道韩凝屯兵造反被郡尉发现,才带兵围剿郡守府。现在要杀何由达,这不是任由韩凝做大吗?

    他高声叫道:“按大萧律犯人需审问后画押方可获罪,平王怎么可以话都不让郡尉说完,就动手杀人。”

    平王早知道望江有个倔老头子,做监御史叫张之镜,莫非此人便是?他故意问:“你是何人?“

    “望江监御史张之镜。”张之镜给平王行礼。

    “照你这样说,本王亲定的案子,也要交三公定夺,才能定罪吗?”

    “理应如此。”

    平王怒道:“大胆张之镜,照你所说,本王在前线冲锋陷阵,样样事物都上交三公,遗误了战机,这责任是不是应该你张之镜负责?”

    张之镜头顶铁冠微颤,声色俱厉,“平王你说的是战场,可这是郡守府,怎么能相提并论。”

    平王的嗓音也提高一阶,“本王身处厉阳,望江是厉阳门户。叛乱发生在郡守府,对于本王来说就是战场。”

    张之镜又是一礼,“是郡守郡不假,但事主有两个,平王怎么一句不问,就断定何郡尉造反。依我来看,造反之人是有,到不是何郡尉而是韩凝。他纠集两百吕兵在府中,之前又和吕国大将哥舒戈见过面,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已叛变大萧?”

    平王问:“韩郡守确有此事?”

    韩凝正在查看哥舒夜,秦朗的伤势。禄小小说,伤的都很重,如果医治不当,怕二人的腿都保不住。

    何由达也太狠了,明摆着要把韩凝斩草除根。

    韩凝最看不得身边人出事,一股火顶了上来,他叫道:“秉平王下官府里这些人确实是吕兵,但不是来图谋造反,而是来通商合谈。我府中太小安排不下这么多人,又怕他们闹事对大萧不利,就找到何郡尉,想把他们安排在军中。一来能给他们安排食宿,二来可以让何郡尉派专人监管。谁知何郡尉一口回绝,说什么我这郡守应该是他哥哥的,他凭什么要帮我,除非我让位,让他哥哥回来继续做郡守。”

    “我觉得他无理取闹,但与吕国通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就与何郡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考虑了很久,还真答应了。让我回府造册,明天把二百人给他送过去。我以为问题解决了,谁知何郡尉勾结寿王,晚上攻入我郡守府。”他话锋一转问张之镜,“不知这勾结边将,该当何罪?”

    院中一片哗然,勾结边将可是萧国最大的忌讳。

    张之镜道:“如果韩郡守所说属实,按律当诛九族。此事韩郡守可有证据?”

    韩凝把一只索命连勾枪捡时来,递给紫衣女子,女子拿到轿帘前,给平王观看。

    韩凝说:“张御史你不是军人,可能不认识此物。平王是否识得此物?”

    平王道:“这是索命连勾枪,整个七国只有寿王军中才有此物,看来此贼确实在勾结外臣。”

    韩凝问:“御史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单单一只枪构不成何由达勾结外臣的证据,可平王几乎就已经认定。不知道他是在对韩凝,还是在对寿王。

    张之镜是老臣,立刻判断出形式。院中没有他的人,纠缠下去大家一起指认,更会对他们二人更加不利。还不如缓一缓再做定夺。

    张之镜指着何由达,手指直抖,“你啊你,害死我了。”他扑通一声对着轿子跪下,“老臣监管不利,让望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老臣甘愿受平王责罚。”

    何由达勾结寿王是间接证据,而韩凝勾结吕国是直证。如果真交三公,怕是获罪的会是韩凝。既然张之镜已经不再指任,平王决定就坡下驴。

    “韩郡守这里是你管辖,本王对郡内吏治不如你熟悉,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定夺?”

    他分明是在让韩凝卖给张之镜人情,张之镜虽然监查失利,但罪不至死。顶多也就罚几个月俸禄,还会在望江做官。

    这人太过顽固,虽然和韩凝没有冲突,但韩凝有他挡路,在望江做事,很难施展手脚。这样一来,张之镜欠韩凝一个人情,韩凝以后在望江也好方便做事。

    韩凝抱拳,“本郡张之镜大人,也算三朝老臣,在望江振兴吏治也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疏忽。此事下官也有不到之处,错在下官没提前找监御史大人商议,才闹出今天晚上的事。下官斗胆为张大人求个情,平王看在老臣的份上,责罚免了吧。”

    平王笑道:“难得望江郡守宅心仁厚,我大萧郡守如人人都像你,萧国何愁不兴旺。好!今天就依了你。但张之镜免得免不了责罚还全看他自己。”平王顿了顿叫道:“蓝裳。”

    蓝衣女子抱拳说声是。平王说:“何由达的案子就交由你和张大人审理,此案要严查,涉案人员一定要严办。”

    张之镜带两名京师兵押着何由达出府,平王让让京师兵带郡兵和囚徒去军营。

    秦朗和哥舒夜被抬去治伤,平王这才从骄子里出来。

    他穿了官服,黑色带红色花纹,宽大袖口就要垂到地上。头上戴了一顶烛照冠,比韩凝哪次见到他都要气派。

    他面沉如水,剜了韩凝一眼,“你跟我走。”背着手把韩凝领到堂上。

    他刚在正位坐定,就大声喝道:“大胆韩凝,你拥兵郡守府是想造反吗?今天要不是本王急时赶到,你韩府上上下下,早被何由达砍了。”

    韩凝在朝中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如果说有,也只有这位平王,至今为止没有真正害韩凝的也只有他。

    韩凝知道他游历三洲十八郡,搜集请命书,是为了建设好国家,通商之事不也一样利国利民,那么就没什么可隐瞒平王的。

    韩凝把去吕国的经历全告诉了他。

    本想他会高兴,他却吼道:“韩凝你做我萧国的官,拿我大萧的俸禄,却跑去给吕国办事。不如把家也搬到吕国去算了。”

    平王这些话,分明把国和天下分开,除萧国之外全是敌人。

    真是这样吗?难道战事一起,受苦受难的百姓,还分是哪个国家?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养浩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在韩凝胸中翻滚。

    韩凝说道:“我韩凝要做的是天下官,要为天下百姓。而不是为了一国,一家。”

    “好一个天下的官。”平王站起来,面色红润,“本王要做天下的王,韩凝只要你肯帮本王,本王就许你天下的官。”

    韩凝不想参与朝中党派之争,也不想成为什么音徒。他所做的事情,全出自内心,心甘情愿去做,让家人过的好一些,让百姓不再受苦。

    今天他却不知道什么心境,把话说成这样,如果再反悔怕是平王会迁怒府上所有人。

    今晚的事就差点着何由达的道,这全怪他在朝中没有依靠。

    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还真得站队了。公孙前浦那老古董,随时想丢卒保帅,跟着他就是个死。

    曲无非是上古音徒,曲傲天又想杀掉韩凝,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另外老人终归是老人,办起事前思后怕,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眼前这位平王,虽然没什么实力,终归是骧王的儿子,很多人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得不买他的帐。

    今天的张之镜就是例子,平时他又给谁过面子。还是跟着平王吧,能保韩府一个周全。

    韩凝取两只杯子,倒两杯茶,递给平王一杯,平王好奇的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韩凝说:“咱们这也叫君子协议吧,歃血为盟就不用了,你的血怪金贵的。但这以茶代酒还是要喝。”

    平王笑道:“普天之下敢这么和本王说话的,也只你韩郡守一个。不过茶是好茶,本王岂有不喝之礼。”二人把茶喝下去,平王又说:“从今以后,你表面还帮公孙前浦做事,背后的事自己有秦朗教你。”

    他提到公孙前浦,韩凝想起什么,问道:“此次弹劾公孙前浦之事,虽然他认为你不能蠢到和他公开作对,认定是寿王在从中挑拨。但我还是有疑问,寿王再冲动,也不至于做这么明显的事吧?”

    平王沉下脸说:“我和白登道说过,这事如果能瞒的过所有人,也瞒不过你。果然被你猜中了。那件事是我差白登道做的,山神庙那次,公孙前浦已和寿王有了芥蒂,这次他肯定会怀疑到寿王头上。”

    韩凝说:“寿王是你的敌人不假,但以公孙前浦的为人,不会发难寿王,你做这件事完全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本王回厉阳之后,一直呆在府里,除了和父王去祥云观祭过一次天,朝中之事就没参与过。本王想让公孙前浦举荐,可他闭门不见。无奈之下,只好用这么个办法。”

    韩凝说:“公孙前浦感觉寿王不可靠,但王子又不能全得罪,只好把注意转移到你身上。正好萧吕要通商,公孙前浦早就想转到幕后,正好推你出来,卖你个人情。这样你做坏了,与他无关。做好了这可是份大大的交情。”

    平王坐回去,半天才说:“事情大概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通商之事从萧国建国开始从没有过,公孙前浦这次顶着压力上书,遭到所有大臣反对。你知道为什么大臣们又妥协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吕国大将哥舒戈打到琴国,逼着琴昭王与吕国通商。大臣们怕两国富足起来,对萧国不利,只好同意了。”

    韩凝自从听了禄小小的话,就知道通商的事阻力很大,很有可能会达不成协议。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就不会有什么三王之乱,可半路杀出个哥舒戈,搅乱天下局势,如果琴吕结盟攻打萧国,那么萧国岌岌可危。大臣们能不向琴吕示好吗?

    这样天下的末来和韩凝再也脱不开干系,刚才他还对自己的决定隐隐不安,现在却感觉到安心。平王是历史选中的人,他已经投靠平王,只要用心去辅佐,相信历史不会因他而改变。

    平王看他在想事情,没有打扰他,喝了会茶才说:“这次通商是我回厉阳办的第一件事,以后我在朝堂上的位置,全要依仗这件事是否顺利。本王把和谈地点设在望江,是因为三天后来的是哥舒戈,他攻打我大萧多次,从没进过望江,本王就用望江以表诚意。另外望江离厉阳尚远,就算哥舒戈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影响到国都。”他喝口茶,“朝中局势多变,本王领了令,怕再生变,就连夜赶到望江。没想遇到何由达围攻郡守府正好救了你。”

    外面紫衣女子敲门,平王说紫裳进来吧。紫衣女子走进来说,外面抬进府两名伤兵,受的伤有些古怪。

    三个人到院中,两架担架上躺着刘十七和刘十八,由四名京师兵抬着,身上一个伤口没有,却昏迷不醒。韩凝派他俩就是去打探上古音徒,受伤再奇怪也是正常。

    紫裳和平王耳语两句,平王让京师兵把人抬到内堂,他和紫裳刚要跟进去。龙秋月和禄小小走过来,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二人都睡不着。平王回头问龙秋月:“我是平王,是你告诉韩凝的吧。“

    龙秋月被问的一愣,好奇的问:“你怎么不还怀疑是禄姐姐告诉的?“

    “她没你这么没轻没重。“平王和紫裳进屋去了。

    禄小小赶紧把韩凝扯到一边说:“今天这么一闹,望江的局式要变。军营里没了主帅,公孙前浦怕你做大,会鼓动曲无非把军权交给张之镜。这样怕你在望江更难行事。”

    韩凝说:“今晚平王已让我卖一个人情给他,难道你怕他会倒戈?”

    禄小小说:“倒戈他到不会,不过他是三朝元老,什么场合没见过。今晚怕是早知道平王是在袒护你了。就算没知道,明早也会想明白。到时就怕他去见可由达,你今天所说谎言,会被何由达一一揭穿。张之镜如果上报御史中丞,怕是平王都难保你。“

    “不是还有公孙前浦吗?“

    “你是谋逆的重罪,你认为公孙前浦还会帮你吗?我刚和月儿商量好了,这就让她出府。”

    韩凝听出来了,小声叫道:“你们要杀何由达?”

    “会伪装成畏罪自杀,不会连累到郡守府的。”

    “你让月儿去杀人还说没事,我不同意!”

32 一柄弯刀

    韩凝只顾着和禄小小说话,完全忘了龙秋月,想起来再找她,哪还有她的影子。

    禄小小对他笑了笑回房去了。韩凝对这个女人不寒而栗,这是要杀人,她居然像没事人一样。

    院子中只剩下韩凝和一地的兵器,他望着刀刃上的血迹发呆。

    怎么办?

    总不能带人去望江大狱拦截龙秋月吧?那样不正坐实她要劫狱。

    哥舒夜和秦郎受伤,二百人又送去了军营,还能派谁去帮月儿?

    胖子悄悄的走过来,神秘兮兮往前凑。站在韩凝前面,像挡了一堵白花花的墙。

    “我刚和紫裳谈过,你猜怎么着?”

    韩凝对这个没兴趣,只想救龙秋月。看到胖子,他有了主意。刚才还在愁没有帮手,这不就来了?

    他把事情说一遍,胖子一脸难色,“这个,这个怕我帮不了你。”

    韩凝立刻来气了,刚刚胖子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这会还推三阻四?

    “我看你那么能吹,怎么帮不到我?”

    胖子尴尬的笑道:“我是级别比你高,但那只是对你。”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的能力,只能用到炒菜,和音徒对战,遇到危险的时候……”胖子摸着后脑勺傻笑。

    “就是说刚才对着那么多郡兵,你还不如我?”

    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音徒?对普通人竟然没作用。

    分明是在骗人,韩凝瞪他。

    胖子躲着他的眼神,“是,就是这意思。”

    “是什么是,我才不信你。”韩凝呼叫苏慕遮。

    苏慕遮小心翼翼的说:“你们打完了吗?”

    “我说你这老头,刚才找你救命去哪了?”

    “我外出旅游了。不能老跟着你提心吊胆吧?”

    韩凝早习惯他这样,不想再多问,叹了口气问:“刚才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是全律音徒,那么理应产生他这种选择性音徒。”

    “你的意思是就像选择性失忆。所以胖子不能对付普通人?”

    “和你说的差不多,但成因更为复杂。”

    “复杂那部分我就不要听了,你睡觉去吧。”

    韩凝没好气的哄他走,现在没用的人他一个也不想见到。

    胖子是韩凝唯一的希望,竟然这么的不中用,看来是阻止不了龙秋月干傻事了。

    胖子看他愁容满面,笑了笑,“我到有一个办法。”

    韩凝高兴的叫道:“什么办法,快说。”

    “你也是音徒,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伏羲六弦琴,你不是就可以自己去帮她了?”

    韩凝兴奋的打他一巴掌,“好,就照你说的办,我要学多久?”

    “正常来讲,你能上阵杀敌,大概得二十年。遇到我这么高明的老师两年就够了。”

    他说了等于没说,如果龙秋月被抓到,两年早被处斩了。

    韩凝对他一脸嫌弃,看了一眼正堂。没别的办法,只能向平王求救借紫裳用用。

    韩凝扯着胖子去敲门,京师兵开的门,堂中并没有平王和紫裳。韩凝问平王去哪了,京师兵告诉他,平王有急事先从后门走了。

    那堂中只有后窗户,没有后门,难道平王跳窗户走的?

    韩凝彻底没了办法,和胖子坐在门口,双手托着下巴。

    要不亲自把月儿追回来?可就凭他和胖子的身手,人还没到望江大狱,龙秋月已经被抓了。

    看来只能坐在这等消息,但愿这傻丫头还有分寸。

    二人等了一夜,胖子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一直到天亮,龙秋月没回来,也没听到狱中抓到人,韩凝心放下一半,他推胖子,胖子没醒,他看到家丁把柳元领进来。柳元丢下一封信,抬着头转身就走。

    柳元的脸色很不好看,看韩凝就像在看敌人。

    韩凝猜是公孙前浦起了疑心,他拿信给禄小小帮他看,上面写着公孙前浦约他在凌江边相见。

    怎么在这么一个地方?难道是要害他再沉尸江底?

    韩凝感觉到信中丝丝寒意,去见他会丢命,不见也会丢命。

    他沉了口气。

    去见也许还有回旋余地,死也只死他一个人。不见恐怕再围攻郡守府的就是京师军,会赔上一府的性命。龙潭虎穴他只能闯一闯了。

    他惦记着龙秋月,吩咐禄小小在家中等,禄小小也一夜没睡,毕竟一夜没见到龙秋月。

    凌江是萧国最大的一条江,江面宽广,站在岸边,只能看到白压压一片望不到岸边。

    公孙前浦看着江水,左右的芦苇丛里埋伏着二十几名刀斧手。

    他今天来望江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望江没了郡尉,军中不能一日无主,先让张之镜代理郡尉,这个人秉性刚直,绝不会听任韩凝支配。

    第二就在这凌江边和韩凝谈谈,如果他已经投靠平王,一定不能留着这个祸患。

    韩凝穿着一件蓑衣,头戴斗笠出现在他视线里。老远招手却不说话。

    公孙前浦一身便装,挥手叫韩凝快点过来,也不说话,两人像在打哑谜。

    韩凝踩着脚下的沙子,用余光往芦苇丛里望,刀斧手藏的再好,也隐藏不住他们的声音,韩凝听到至少有二十人。

    看来这次,很难再回去。

    韩凝怕公孙前浦生疑,快速走过芦苇丛。

    他急急的把公孙前浦拉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丞相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被平王的人盯着,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如果让他们跟过来,会对丞相不利。”

    公孙前浦冷笑道:“平王会这样对你?我可听说你们两个人好的很,他一直在张之镜面前袒护你,你这小贼是不是想脚踩两条船?”

    公孙前浦对郡守府的事很清楚,这不奇怪,他这么多疑的人,肯定在京师兵中安插了自己人。

    韩凝说:“丞相你这是哪的话?我再大本事,也不敢和你作对。你想错了,平王根本不是在帮我。”

    “你这小贼又顺口胡说。”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对丞相撒谎。丞相你想啊,平王是来和吕国和谈的。我是两国的牵线人,如果我被入狱或被杀掉,第一个受损失的是平王,他完成不了和谈的任务。”

    公孙前浦看看芦苇里藏着的柳元,使眼色让他准备好动手。

    公孙前浦说:“你是黔驴技穷了吧?这么荒唐的理由也想的出,你有那么重要吗?”

    韩凝笑道:“我当然不重要,但促成通商的是我,吕国使节还没到,平王要是把我杀了,吕国使节还不吓跑了?”

    公孙前浦捂着嘴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倒有道理,这样说平王是在帮自己。”他咳嗽两声又说“这件事就不说了,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后天和谈完成后,市场的管理权会到你手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韩凝连连点头。这还不好办?不就是想金碧楼多点特权。

    公孙前浦笑了笑,说自己不能在望江久留,让韩凝自己注意,就放他走了。

    他看着韩凝的背影,捋着胡子,眼神里全是杀机。

    这小贼已经生出叛心,不能再留在这个世上了。但不是今天,如果真象他所说,杀了韩凝就会吓跑吕国使节。他一切努力全部白废,他还会成为朝堂上的笑柄。

    韩凝到府门前,门口的府兵换成了京师兵。

    他感觉不对劲,走进院子没有人,听到公堂有人在说话,像在审什么犯人。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最怕什么就来什么,肯定是龙秋月被抓了。

    公堂和院子隔一堵墙,中间有小门连接。平日韩凝住在院子里,办事就去公堂。

    那是蓝球场大的院子,公堂占一半面积。里外都是京师兵。

    平王占了韩凝的位置,坐在公案后面,旁边坐着张之镜。堂下站着龙秋月,宋晴末,禄小小。龙秋月魂不守舍的站着,真像被人抓了现形的犯人。

    平王审问龙秋月,宋晴末要给辩护。禄小小不放心,过来帮衬。

    韩凝躲在大杨树后面,打算先旁听,再过去搅局。

    那边平王审起案子到有模有样,像极电视剧里的包公。张之镜就像个陪衬。

    平王问道:“龙秋月把你杀害郡尉何由达的经过如实招来。”

    龙秋月说:“我并没有杀他,到望江狱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张之镜厉声痛喝,脸都红了。

    他昨晚回府越想越不对劲,整个事情没那么简单,韩凝聚集了这么多吕兵,平王又一直袒护他,想到底叛乱的是谁?说不准大萧从望江要乱了。

    他怕再生出变数,带人出府去夜审何由达。到了望江大狱,看到龙秋月站在勾阑前,何由达身中数刀已经死了。

    他让人把龙秋月绑了,押回郡守府,交给平王审问。龙秋月却一口一个否认

    张之镜愤怒的问道:“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深夜到狱中,还手拿凶器做什么?”

    宋晴末说:“我和仵作已查验过伤口,何大人身上的伤,并不是龙秋月的剑造成。何由达中的是刀伤,而龙秋月拿的是剑。并且龙秋月的剑并没有血迹。”

    张之堂说:“我是在问嫌犯,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宋晴末说:“我是龙城郡在册讼师,现在是龙秋月的讼师。“

    张之堂拿起惊堂木才想到平王在身边,他尴尬的笑笑,把惊堂木原样放在公案上,“那是在你们龙城郡,这可是望江。“

    宋晴末踮起脚看着平王说:“你倒说说讼师在一郡入册,能通用几郡?“

    平王说:“我们大萧并没明文规定过。“

    宋晴末说:“既然没有,就是没规定过不允许跨郡打官司。“

    平王问张之堂,“可以吗?“

    张之堂看这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这样小的岁数谅她也没多大本事,韩府这是没人了,抬出个孩子打官司。

    他笑道:“今天本官就破一个例,让你代龙秋月打这场官司,你继续说吧。”

    宋晴末说:“所谓拿人拿脏,你们连凶器都没有找到,怎么能一口咬定是龙秋月杀了何由达?”

    张之堂道:“定是龙秋月杀完人,找地方藏了凶器,再回狱中要销毁证据时,被本官撞见。”

    “狱中你们不是查过,可有凶器?”

    “本官已差人查过,并没有凶器,定是龙秋月把凶器藏到外面,才潜回的狱中。”

    “荒唐,她如果能出狱,就能逃跑,为什么还要回到狱中,难道在等你们抓吗?”

    “本官猜想,那狱中肯定有能暴露出她身份的证据,她才不得不回去。”

    宋睛末伸出小手,“既然有这样东西,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张之镜顿了一顿,“本官还只是怀疑,东西还没找到。”

    “既然没有,你说的只能是猜测。我再问你,你见到龙秋月时,牢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张之堂没想到宋晴末牙尖嘴利,几句话把他的证据全否了。看来不能掉以轻心,要仔细应对。

    “本官到狱中,牢门是关着。”

    “既然是关着,龙秋月是怎么杀的何由达?难道是何由达站在勾阑后任龙秋月捅?如果真是这样,捅一刀何由达就会退后,为什么会他身上会有那么多处刀伤?”

    张之镜感觉从这个小丫头嘴里讨不到便宜,她句句前后照应,无法找到破绽。还不如直接问龙秋月。

    他问道:“龙秋月本官问你,你府中生这么大变故,正是需要你之时,你为何不在府中,而跑去望江大牢?”

    龙秋月说:“我是去……”

    韩凝一听坏了,以龙秋月的秉性,一定会老实回答。

    他急忙叫道,“是我让他去的。”

    几乎同时宋晴末也喊道:“是表哥让她去的。”

    张之镜看到韩凝,行头甚是古怪,他不在府中,去干什么了?

    韩凝向他和平王作揖,匆匆走到公堂上,“昨夜府内遭到变故,何郡尉是重要人证。此事已牵挂到朝中重臣,望江大狱人手不够,本官怕夜长梦多。便差秋月前去保护何郡尉,没想到还是去晚了。”

    张之镜拿起惊堂木摔到公案上,“一派故言,既然是去保护,为何不通报狱监,而要偷偷潜入?”

    张之镜是被气糊涂了,完全不顾平王。平王看他一眼,长出一口气。

    宋晴末说:“那寿王已在军中安插进自己人,表哥怕望江大狱也不干净。就让龙秋月不要惊动狱卒,以免打草惊蛇。”

    兄妹俩配合的天依无缝,张之镜丝毫找不出破绽。要么他们说的是真的,要么提前早已串通好口供。

    眼下的情况只有放了龙秋月,再找证据定罪。他看看平王,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张之镜对平王行礼,张府的小厮跑到堂上,手里拿着一柄弯刀,叫道:“老爷我们在望江大狱前街的转角处找到了凶器。”

    一名京师兵把刀呈给平王和张之镜,那柄刀就像一轮新月,象牙手柄,上面镶着红绿宝石,刀身上沾满血迹。

    张之镜看的眼睛放光,急忙叫道:“韩郡守你可认得此物?”

    韩凝大感意外,看来对方是想杀人灭口,再嫁祸给郡守府。

    他说:“当然认得,这是一柄吕刀。”

    张之镜问:“这柄刀如此名贵,吕国何人才佩的起这柄刀?韩郡守你与吕国交往甚密,请你告诉我。”

    这把刀是哥舒戈的,韩凝在落魂谷亲见哥舒戈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找回这把刀,可想这把刀对他的价值,如果不是被人偷走,怎么会出现在望江?

    韩凝不加思索,“吕国护国将军哥舒戈,可他不在望江。”

    他话音刚落,公堂外面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韩郡守多日不见,可想煞老夫了。”

    韩凝一愣,哥舒戈来了,他可来的真是时候。

33 真凶

    哥舒戈大步跨进公堂,后面跟着四名亲兵,两人一组各抬着一副担子,担子压的他们直不起腿。哥舒戈命他们将担子放在院子里,他掐着腰,粗眉一立,一眼看到张之镜手里的弯刀。

    “疑?老夫的刀怎么在你手里?”

    张之镜刚听韩凝说起事主,没想到人这就来了。他把刀在面前晃,脸上很是得意,“你可看好了,这确实是你的刀?”

    “确实,老夫在半路把它丢了。”

    “这把刀现在可是杀人的证据,杀死了狱中的望江郡尉何由达。”

    哥舒戈怒道:“定是那小贼偷了老夫的刀,杀人陷害老夫。嗯,看老夫不抓到他,扒了他的皮。”

    “难道不是你知道何由达带兵攻打郡守府,你一时气愤,潜入狱中杀了他吗?”

    张之镜像一只疯狗,抓住证据恨不得把谁都咬成凶手。

    哥舒戈呸道:“你把老夫想成什么人?老夫行军多年,只在阵前光明正大的杀人。又何曾干过这等宵小之事?”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人?”

    “老夫便是证据。”

    “岂有此理,哪有自己给自己当证据的。”

    哥舒戈不理他,反倒问韩凝,“韩郡守老夫不远千里来你们萧国,是为了萧吕通商和谈,你们萧国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做这件事的人,目的很明显,是想利用和谈阻止平王在朝中扩张势力,顺便再除掉韩凝。

    韩凝现在与平王兴亡与共,他体会到站队的危害,一旦上船只能控制着船不翻,才能不伤及无辜。

    韩凝说:“想要证据并不难,只要派人打听哥舒戈一路所住客栈,就能推算出他的行程,是什么时辰到的望江。”

    张之镜说:“这办法不妥,如果哥舒戈装作白天在客栈出现,晚上趁大家睡熟,偷偷潜入郡中,又有谁会知道?”

    宋晴末笑道:“张大人望江有多少间监狱?”

    张之镜一愣,不知道这鬼丫头又要干什么,他小心道:“大小在册的监狱共有三十六间。”

    “那何由达这种级别的犯人应该关在哪里?”

    “当然应该铁狱。”

    萧国每郡所设重狱共有三间,铁狱,石狱,柴狱。以铁狱最尊。哥舒戈所入柴狱,大概是吕建王仿萧国所造。

    “那张大人告诉我,何由达为什么被关到铁狱?”

    张之镜冷笑道:“何由达是重刑犯牵扯太广,本官怕有人劫狱杀人灭口,所以才故布疑阵,把何郡尉关到一般人猜不到的铁狱。”他说着,用眼睛瞥韩凝。

    宋晴末道:“那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郡守韩凝,郡丞史大有,平王与本官四个人。何郡尉被带入大牢时,蒙了面纱,狱卒也不知道老夫带进的是谁。”

    他分明话里有话,一旦有人劫狱,肯定是四个人之一,而最有可能的人只能是韩凝。

    宋晴末问:“只有你们四个人知道,哥舒戈是怎么知道何郡尉关到哪的?”

    “这……”张之镜被他一句话咽住,一脑门子汗渗渗往下流,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晴末,再怀疑韩凝也不能当堂指证,毕竟他也是朝廷的官。

    禄小小揣着手一直在看龙秋月,她眼神空洞,心思完全没放到堂审上。

    禄小小冲着她摇摇头,向众人行礼道:“所以他们四个人之中,必须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凶犯才能找到何郡尉的位置。除了韩郡守把这件事告诉了龙秋月,还能有谁呢?”

    龙秋月浑身一颤,“你……”

    韩凝对禄小小无话不说,完全把她当军师,何由达在望江大狱是他告诉禄小小的。

    禄小小又怕何由达说出对韩凝不利的话,亲口告诉了龙秋月,并授意她去杀掉何由达。此时她一盆脏水,全泼到龙秋月身上。

    龙秋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平时还管你叫声姐姐,当你是一家人,可你怎么这样对我?禄小小啊,禄小小,原来你早对韩疑有了非分之想,唬我去狱中杀何由达,反过来对我落井下石,除去了我,你好独霸韩疑。

    好狠的心!好狠的女人!

    宋晴末看龙秋月很是气愤,未免心疼。她和二位女子关系越来越好,全当她们当姐姐,没想到禄小小咬起了龙秋月。

    她十分气愤道:“不是龙姐姐,府中秦朗受伤没有帮手,府中只有她会武功。表哥只是让她去保护何大人。”

    她开始叫龙秋月,是想误导大家她站在公证的位置,现在方寸大乱,龙姐姐都叫了出来。

    禄小小理都不理她,向平王道:“我府中之人都有造册,唯独龙秋月来历不明,从她入府之时,我就对她多有留意,就于前几日我发现她在晚上频频出府,都是不走府门翻墙而出。想想时间正是吕国使团来望江途中,哥舒戈刀丢的蹊跷,不是龙秋月偷的还能是谁?”

    韩凝开始还以为禄小小抬出龙秋月,是在给韩府解围。听到这才知道完全是在把龙秋月指认成凶手。

    他平时非常相信禄小小,对她没有提防,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人面兽心的人,对龙秋月下如此狠手。

    韩凝要把禄小小指使龙秋月的事全盘托出,上前一步对平王作了个揖。

    龙秋月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趁旁边一位京师兵不备,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刀,刀架到他脖子上。

    她左右看看叫道:“何由达是我杀的,吕国使团也是我陷害的。你们让开,放我一条生路,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

    龙秋月想到这件事的危害,韩凝一指认禄小小,韩府上下全完了。她只要牺牲自己,就不会连累韩府上下。

    她勒着京师兵往前跨一步。

    一位京师兵不急不慢的拦在她前面,身体一抖铠甲落地,露出紫色衣衫,手里凭空出现一把琵琶。

    韩凝看到是紫裳,怪不得院中防守很是松懈,原来紫裳一直埋伏在龙秋月身边。

    怎么办,大门肯定出不去,公堂后面有一个角门。

    韩凝向龙秋月使眼色,让她往那里撤。

    龙秋月看向韩凝,紫裳嘴角轻蔑的一扬,小指勾住琵琶弦,一道紫色音弧刀从弦中迸出,打到龙秋月的手腕上。

    龙秋月感觉被一股大力贯穿手腕,刀脱手掉到地上,啊一声胳膊无力的垂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紫裳又要勾弦,平王叫道:“算了,留她一条性命。”

    上来一群兵,七手八脚把龙秋月抓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韩凝都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看着龙秋月被带走了。

    铁狱建在城西,居民最稀少的地方,平时归何由达直管,没想到他最终死在了这里。

    关何由达的牢房,被一名狱卒推开,后面跟着四位狱卒抬着一架担架,担架上的人被白色单子盖着全身,单子上全是血。

    狱卒把担架轻轻放到地上,一名狱卒深深叹口气,“平王也太狠了,这样对待一名女子,脸都花了,可惜了,可惜了。”

    另一名狱卒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听说是屈打成招的,能用的大刑全用上了,也不知道她跟着郡守图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开门的狱卒道:“都别说了,如果被他们听到,你们还要不要脑袋?”

    四个人摇摇头和他出了牢狱,锁好门,又共同往里看一眼才走。

    那牢中一条长廊,三十几间牢狱,勾阑上涂了桐油,被墙壁上的火把一照黑亮亮的。火把突然一动,一个人影鬼魅般飘进来,站在勾阑前,左手握着剑柄,轻轻道:“秋月我劝你离开韩凝跟我回去,你非不舍得离开他,现在你知道了吧,他是多么的狠心,居然如此对你。”

    龙秋月平躺着,脸歪向里面,后脑对着他,头发上别着一个龙形簪子。

    那人叹口气,“你到是说句话,只要你知道错了。我就带你回去。”

    龙秋月一动不动,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那声音极其悲怨。

    那人沉默了很久,悲愤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你劝我不要杀何由达,不要破坏韩凝通商。可你知道我们根本摆不脱命运,除了听命令行事,还能做什么?”

    龙秋月身上的单子突然紫光一闪,向空中飘起来。

    一道紫色音弧刀从单子下飞出,直向勾阑,那位置是外面人的脖子。

    他吃了一惊,脚下一挫,向后面滑过去,砰一声撞到后面牢狱的勾阑上。他一低头,音弧刀削断勾阑,从他头顶飞过去,切掉一缕头发,又将他头顶勾阑齐齐切断两根。

    他一身冷汗,急忙拔出剑,对面牢中又飞出二十几道音弧刀,勾阑齐根切断,紫裳轻飘飘从牢中跳出,托住琵琶挡在脸侧,将一曲《卷耳》弹奏出来。

    “采采卷耳,陟彼崔嵬,陟彼高冈,我马玄黄,陟彼砠矣。”

    她身段极美,歌声摄人心腹,那人头晕脑涨,眼前音弧刀变的光怪陆离,仿佛他置身于星空扶摇之上。

    “这是幻境!这是幻境!清醒过来。”

    他大声吼道,右手猛的蹭过剑刃,疼痛冲醒了他的大脑。他看到音弧刀已近不到半尺,如再耽搁,他将像勾阑一样被削成几段。他不敢用剑去硬碰,脚下轻轻一转,从音弧刀缝中滑过,身形像极女人。他在地上连连旋转,避开所有音弧刀,离紫裳不到一尺,剑一抖刺向紫裳。

    紫裳善于远程攻击,近距离只懂得基本招式。她是上古音徒,对音弧刀刀又很有信心,没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他剑尖贴近她的衣服,紫裳才手忙脚乱,琵琶往上一歪,才搪开他剑招。

    那人一招得势,后招跟过来,一招快过一招,招招指向琵琶,就是不让紫裳触动琵琶弦。紫裳左挡右挡,不能使出音徒的功夫。既然躲不过,她干脆不躲了。用手使劲一拍背板。

    声音响彻整个牢狱,狱门方向《卷耳》突然响起,数十道蓝色音弧刀快速飞进来。那人一愣,紫裳弹动琵琶与蓝裳合奏起来。

    一个紫裳那人已难应对,现在又多一个帮手。他连连后退,全身被蓝紫音弧刀团团围住。那音弧刀到也奇怪,只在他身前旋转,却不进攻。

    禄小小的声音传进来,“有些事还要问他,不要伤害他性命。”

    龙秋月的房间朴素中不失典雅,凡是用布的地方全是青花白底,桌布,床上的帐帘,就连床单都是。屋中物品不多,柳木圆桌,衣橱,矮矮的一个小化妆台。

    她床前站一排人,怎么叫她,她也是闭着眼不做理会。

    门被推开了,禄小小后面跟着紫裳,蓝裳款款而入。

    张之镜急迎上去,“怎么样?凶手抓到了没有?”

    紫裳说:“凶手已在狱中亲口诚认杀了何郡尉,人已经交给平王。”

    韩凝凑过来,他胡子拉碴,大眼皮往下耷拉,好像几夜没睡好觉。他很为难,不抓住凶手韩府上下不得安宁,抓住凶手怕龙秋月不放过他。他无精打采的说:“抓住就好,抓住就好。”

    禄小小怎会不知道他的心事,微微一笑,“只是这次为难你了。”

    龙秋月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张俏脸变的雪白,高声叫道:“他为难?分明是你们从头到尾在算计我,为难的应该是我吧?”

    禄小小从胖子身边挤过,坐在床边,抓起龙秋月的手,龙秋月把手抽出来,背过身躺下不理她。

    禄小小冲她摇摇头,“姐姐最不想为难的就是你,月儿心里藏不住事,大堂上我就看出你心里的事全挂在了脸上,我猜想你去望江大狱见到了凶手,而让你这么上心的人,只有一个人——席青。”

    龙秋月还是不理她。

    她转过头,向大家说:“我和月儿,郡守有话要说,你们能出去吗?”

    张之镜领头带大家走出房间。

    禄小小捉摸着大家走远,叹口气道:“月儿有些话早说比晚说强,我知道你和席青都是寿王的人。”

    龙秋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她。

    韩凝在祥云观早就猜出龙秋月是寿王的人,他不在乎这些事,现代又没有这些门派之见。禄小小突然说出来,让他吃了一惊,会不会她也告诉平王了?

    不对。

    既然禄小小和平王能设计引出席青,这事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还用禄小小去说?

    平王会怎么对付月儿?他总不会留一个敌人的细作在身边。

    龙秋月看韩凝的表情十分古怪,一会皱眉,一会平展,一会像要笑,一会又像要哭,她误会韩凝在生气。

    她叫韩凝在床边坐下说:“席青是我父亲收的义子,我们龙氏家族仅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们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如果在这一代再不完成,恐怕就没有下一代了。所以我们需要依靠一个势力雄厚的组织,无奈之下才投靠了寿王。”

    龙秋月所谓的使命韩凝知道,是跃龙井里那块会发光的石头。既然和跃龙井有关,应该就和音徒有关。但是龙秋月平时作战,只会用冷兵器。又不像八大家族的哪一族。这些疑问在韩凝头脑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就能问出个究竟,当着禄小小面又不能暴露出音徒。

    还是算了,让月儿就此打住。

    他笑了笑,“我怎么会怪你,只是平王那边我不知道怎么交待。”

    禄小小说:“平王那边我在向他献计时,就已经让他答应不要伤害月儿了。”

    正说着,房门砰一声响,胖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哥舒戈带兵要闯平王的屋子。”

34 禄湘灵

    平王为表萧国的诚意,邀请哥舒戈来驿站喝下午茶,二人开始聊的还算融洽,两国风土人情,物产特产,人文地貌。后来哥舒戈偶然看到墙上的一幅画,非要询问出处。

    平王不但不肯说,还很生气的命人送他出去。

    哥舒戈再回来时带了三名吕兵,被蓝裳,紫裳挡在门外。

    韩凝到驿站时,张之镜和史大有正好赶来,带了一队郡兵,平王有事情,他们也坐不住了。

    驿站建在城北,很大的地方,只稀稀落落三间小房子,条件很差还算清静。

    哥舒戈站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前面的屋子青砖黑瓦,很小的一间。

    他用弯刀一指二女,“你们给我让开,今天他要不给我说明白,我就带人闯了。”

    “你敢!”二女异口同声,把手搭在琵琶弦上。

    韩凝知道这位北方汉子性燥,匆忙向两位大人抱拳问好,笑呵呵的把哥舒戈扯到一边。压低嗓门问:“义父你这是做什么?”

    哥舒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好气的大声叫道:“他房里有那个女人的画像,我问他,他还不肯说。”

    “哪个女人?”韩凝听不懂。

    哥舒戈抱住肩膀,昂头望着天不肯说。

    这老头倔,他不想说的,吕建王在柴狱都问不出他半句。韩凝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去问平王。

    他安抚哥舒戈不要闹事,到门口问紫裳,“我能进去吗?”

    二女同时说:“平王一直在等你。”

    她们让开路,韩凝推门进去。平王换了一身白衣,跪在几后面,几上面燃着一炉香,摆着一壶酒。香气缭绕,飘散开来。

    韩凝闻到香而不腻,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反正很受用。

    平王看他一眼说:“在禄国时,她经常给本王烧这种香,本王一直不知道是什么香。到了萧国我才知道这叫红消香断,是萧国的特产。”

    他拿起酒盅,放在鼻子下面,问道:“你说她美吗?”

    韩凝被问的糊涂,这两个人什么毛病,都说这么没头没尾的话。

    又是她?

    她又是谁?

    韩凝摇头晃脑的满屋找,看到平王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一名女子,鹅蛋脸,樱桃小口,体态丰腴。浑身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韩凝也说不上是什么。

    那画纸陈旧,白中泛黄,皱皱巴巴,又有很多污迹,被人细心的擦拭过,却还能看得出来。

    整张画就像被人多次揉成团,再被展开挂到墙上。

    平王问的是她,这是一种什么情感?一面十分厌恶,一面又十分珍惜。

    韩凝说:“她长的很美,只是她身上有让下官说不出的感觉,下官感觉浑身不自在。”

    平王的脸板的像一张白纸,猛的仰头喝下酒说:“她的名字叫禄湘灵?”

    什么?她就是禄湘灵。

    韩凝头都大了,怪不得哥舒戈会急,拼命都不为过。

    平王又是怎么回事?按哥舒戈的岁数,禄湘灵的年龄都能当他母亲,还是萧骧王众多老婆中的一个。

    平王有恋母情结?

    还是变态,专门喜欢老爸的女人,大出他一倍的女人。

    平王自斟自饮,轻轻道:“她是我母亲。”

    啊……

    韩凝下巴差点没垂到地上,当初哥舒戈见禄湘灵怀孕,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平王!!

    韩凝挠挠头,尴尬的说:“这是平王的家事,下官听到好像不太合适吧?”

    平王放下酒盅,“这正是本王叫你来的原因,过几天和谈结束,秦朗的伤好了,就让秦朗带着你去禄国把她接到厉阳与本王同住。”

    平王把家事交给韩凝,说明已经拿他当心腹了。

    韩凝却感觉不对味,这种事还是不知道最好,平王以后真当了皇帝,第一个就得对付知道他**的人。

    他笑了笑,“下官初到望江,郡中事情繁忙,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恐下官一走,郡中又生什么事端。”

    “这个不打紧,本王本来在厉阳也无事可做,不如帮你打理几天望江的政务,也好把通商的事情办妥。还有你看你这驿站,地大屋少,这要外国的商队前来哪能住的开。我打算在你走的几天里,让白登道出资把驿站扩建一下。”

    韩凝听说有银子,一高兴忘了禄湘灵的事,笑道:“多谢平王体恤下属,下官来望江,最愁的还是没钱。属下还想在望江开家酒楼。”

    平王一下让他逗乐了,这个韩凝不是趁机邀功,就是趁乱要钱,这是想在望江做买卖了。

    “你是朝廷的官,吃着朝廷的俸禄,你建酒楼做什么?”

    “还不是那游原县,本来是种植大县,不知道这几年怎么土地被污染了,种出的菜都不能吃有股怪味。我请来一个厨师,能把他们的菜做的香甜可口。所以下官想开家酒楼,在菜还没烂在地里之前卖出去,也好不枉费农民们一年的辛苦。”

    “你就真不想挣钱吗?”

    韩凝笑道:“挣是想挣点,下官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还得禄小小天天跑进跑外,贴补家用。”

    “萧国律法是不允许本王经商的,这个忙恐怕本王帮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本王会找到帮你的人。“他倒上酒,又端起来说:”你先下去吧,叫哥舒戈进来。本王和他说几句话,就带你去见这个人。”

    韩凝不知道平王找哥舒戈干什么,他出来告诉哥舒戈要识大体,千万不要影响萧吕合谈。哥舒戈满口答应,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

    韩凝一直等到黄昏,两个人一起出来,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丝毫不和谐的征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哥舒戈向二人告辞,笑吟吟的走了。韩凝这才注意到平王手里拎着一个盒子,感觉还很沉。

    “你这是什么?”韩凝接过去。

    “来望江几天了,我也没去拜访一下舅爷,今天我还听说他病了。“

    啊?

    韩凝一怔,那不是金碧楼吗?难道平王说的有钱人也是他?

    金碧楼躺在床上,头上围着一条白肚毛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顶的窗幔。他换掉所有下人,年轻的一律不让进他的房间,尤其是女子。

    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声叫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又来了。”

    金碧楼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左摇右看,很紧张的问:“来了几个人?男的女的?“

    “女的没有来,来的两个男的,一个是韩凝,另一位说是平王。”

    金碧楼长出一口气,眉头舒展开。如果平王跟着,想那韩凝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这半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金碧楼让管家给他换上衣服,头脸梳洗干净,他才一步三颤的走到正堂。平王坐在正位上,旁边站着紫裳。韩凝坐在下面,一条腿蜷在椅子上,打开杯盖睁一眼,闭一眼在看盖碗里的茶叶。

    金碧楼看一眼韩凝,双腿一抖后退一步,管家急忙双手扶住他,给他拂拂胸口,他气才喘上来。他不敢再看韩凝,往平王那看,平王从小在禄国长大,金碧楼从没见过。但从举止来看,是皇家人无疑。

    金碧楼撩起长裘道:“老夫不知道平王驾到,有失远迎。”他屈膝就要跪下。

    平王连忙说:“你我只是舅爷与外甥相见,就免了朝堂上这些俗礼。何况舅爷还有病在身。”他吩咐管家扶金碧楼坐下,又问:“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

    金碧楼连日来有苦无处诉,硬生生憋在心里,如今终于来了个能为他做主的人,他眼泪围眼圈的指着对面的韩凝。

    他厉声道:“这要问问他,这位韩郡守毫无羞耻,第一天上任就带着文武百官去环彩阁**,莺歌燕舞还不够,硬逼着老夫赎了艳春楼的花魁给他做老婆。百姓们怨声载道,提起这位韩郡守没一个不替他脸红的。”

    平王差点没笑出声,韩凝还有这等事,不知道在望江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

    “他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平王阴沉着脸,拧上一把都能绞出水来。

    金碧楼看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就再加把劲说:“后来老夫才知道,韩郡守有一表妹,自幼就被他囚禁在家中,二人关系不清不楚。他把禄小小接入家中,他表妹大闹郡守府,闹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后来韩郡守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让他表妹认下了这名表嫂。韩郡守自然高兴,带禄小小假意来我府上道谢,他假借入厕,和另一名女子出了萧国去吕国玩乐。定是他已嫌弃禄小小另结新欢。自此韩府中人,时时来我府中无理取闹,老夫怎么赔不是,她们还是让老夫还她们夫君。闹了一月有余,老夫这才一病不起。”

    平王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大胆韩凝,今天如不是舅爷坦诚相告,我还错拿你当名好官。看来你在望江欺行霸市惯了,居然欺负到本王家人头上来了。”

    平王做戏给舅爷看,韩凝也是戏精。他脸上假装一怔,大喊冤枉。

    “事情他只说对一半,我去吕国可不是什么游玩,而是我府上龙秋月打探吕国有意和我大萧和谈通商。事出急紧,我怕别的郡抢了先,就带着龙秋月先一步到了吕国。”

    金碧楼一怔,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他不敢在平王面前失态,急忙坐好,看到韩凝一脸的得意。这小贼自从到望江,就屡屡给老夫下不来台,今天这事也定是他说出来,要故意气老夫。

    他问道:“什么通商?我怎么不知道?”

    这几天他病着,公孙前浦先后派人来了几趟通知他通商的事,都被管家拦住了。他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厉江撤了他在官道的关卡,在他的病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韩凝翘起二郎腿,“通商就是把吕国咱们没有的买过来,他们没有的再卖过去。”

    吕国缺的东西,金碧楼都有涉足,倾一国之力购卖,利润怎么也能高过望江一郡。金碧楼急道:“通商的商人里,可把老夫安排在册?”

    韩凝摇头,“金老爷一直病着,并且被本郡多有非议。本郡已联系厉阳的商人扩建驿站,并且在驿站后面造一家酒楼,安排商队一天十二时辰住宿。”

    这事要做成了,可是笔不小的进帐,金碧楼怎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他皱着眉,用手摸下巴。

    “韩郡守你看这扩建驿站,建酒楼,本是我望江之事,怎可劳烦厉阳的商人。不如郡守与老夫合作,把这两项工程交与老夫怎么样?”

    平王哼一声道:“那可不行,郡守韩凝在任期间,利用公务之便,花天酒地,不顾正业,强抢青楼女子为妻。本王还要和舅爷录与口供,交与张之镜法办呢。”

    金碧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凝撤了职到无妨,怕是朝廷派个死对头来。到时又没平王帮衬,怕真没他什么事了。

    他急道:“不可,韩郡守在任期间,所言所行虽然老夫虽不能完全理解,但就韩郡守刚才所言,他放浪形骸的原因是在利国利民。这让老夫顿开茅塞,老夫真是错怪韩郡守了。平王咱们大萧不能没有这样的官。”

    平王对他这位舅爷早有耳闻,在望江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占官道为自己谋私利,是个大大的奸商。今天一看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无商不奸。如果皇亲国戚都骄横成他这样子,大萧危矣。是得给他个教训。

    平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定,虽然本王不能因私而废了法度。但韩郡守今天有舅爷为你求情,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这样吧,本王就罚你把驿站,酒楼之事交与他操办。不得再转包他人。”

    韩凝抱住大腿,耸耸鼻子,“那可不行,我和厉阳商人是五五分成。”

    金碧楼笑道:“我和你四六分成,我四郡守府六。”

    韩凝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金碧楼道:“再给你加一成,三七怎么样?”

    韩凝还是不说话。

    金碧楼急的满脸是汗,向平王使眼色解围。

    平王对他笑了笑道:“韩郡守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本王看就三七吧。”

    韩凝挖心掏肝似的答应了。

    金碧楼立刻差管家拿来笔墨拟定合同,签字画押,生怕这便宜跑了。

    回去的路上韩凝沉默不语,在白纸身上注视前方。苦瓜脸的算盘也打的忒精了,建驿站的钱他都省了。哪天非想个招让他全吐出来。

    平王和紫裳也骑着马,平王骑着黑色大马,紫裳骑的枣红色小马。

    平王淡淡的道:“韩凝你打算怎么处理龙秋月的事?”

    韩凝一惊,他从禄小小那得知平王不再追究龙秋月,怎么敲了金碧楼一笔,他又变卦了?难道是不忍心亲戚受损失?

    韩凝笑了笑,装糊涂,“龙秋月又怎么了?”

    平王驱马和他齐头并进,“怎么说龙秋月也是寿王的人,寿王曾几次加害本王,你把她留到身边,不怕她坏了本王的事吗?”

    韩凝停住马,看着平王的背影厉声道:“我向你保证龙秋月对你我绝无二心,如果她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韩凝愿意和她同罪。”

    “那道不至于,本王只是给你提个醒,要时刻注意她。与吕国和谈后,本王会在朝中逐渐掌握权利,你的官也会越做越大,对你不利的人只能更多不会更少,你从现在就要时刻注意了。”

    伴君如伴虎,韩凝到觉得最应该注意的是他。

    他骑马追上去,他们闲谈了一些国家形式,把话题转到后天和谈上。

    和谈的地点设在凌江边的听涛小筑,此处清静,不会受人打扰。两层楼建在芦苇荡边上,远远的能听到江声。

    韩凝一早整装出发,秦朗受伤没有痊愈,龙秋月的胳膊也还抬不起来,他只能带胖子做贴身护卫。禄小小一早就忙里忙外的为刘十七,刘十八诊治病情,几天来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针灸,推拿,按摩,甚至拔罐,都不见成效。今天是她所知的最后一个药方,如果再没有用,十七,十八,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她给二人喂了药,感觉到累,爬在桌上想休息一会。突然听到刘十七嗯了一声。

    药有效了!

    她急忙跑到床边,十七,十八都醒了。十七问她郡守在哪里?禄小小说去和谈了。

    十七,十八一齐叫道:“快派人去,铁匠铺的人要在和谈之时刺杀平王。”

35 吕萧和谈

    禄小小知道和谈阻力大,没想到敌人这么快派出杀手,事情紧急要马上通知韩凝。

    她不会骑马,府中家丁她又不熟悉,总不能让宋晴末去报信,她岁数还太小。

    府里腿脚利索,还会骑马的只剩下龙秋月。

    她急步穿过回廊,在花架下停下,犹犹豫豫的看着龙秋月的房间。

    要不要敲门?

    之前她设计抓席青,伤了龙秋月一条胳膊的事,龙秋月还耿耿于怀。

    禄小小将双手挽到腹上,轻轻咬住嘴唇。

    还是平王,韩凝的事大。

    她缓缓走过去,推开门向龙秋月说明事情,龙秋月正在床上呆呆的坐着,眉头微微一皱,二话没说就往外跑。

    禄小小叫道:“月儿你的伤。”

    “不要紧,我可以单手骑马。”

    龙秋月到马厩,挑选一匹最强壮的马,出府向城西飞奔。从城里到听涛小筑大概半个时辰,韩疑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赶到时怕是已经晚了。

    不要乱想,韩疑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

    她快马加鞭,一路出城门,奔过十几里旱地上了官道。官道上一个人没有,只有烈日炎炎,龙秋月和马都跑出了汗。塌湿了她后背一片,刚过金碧楼关卡没多远,龙秋月突然听到嗡一声,划破空气,奔她后脑而来。

    “不好有暗器。”她心中一惊,向前伏到马背上,一只马掌旋转着从她头顶擦过。

    马掌非铜,非铁,绿的像玉。

    暗器太过奇怪,江湖之上她就没听说过这样的。

    马掌飞出没多远,定在空中。前面站着一位光着上身的唐多令,手里立着把锄头,锄头像磁铁一样吸着五只马掌围绕着锄头旋转,互相碰撞在一起。

    叮当,叮当。

    一首连贯在一起的乐曲,曲调平静,徐缓。给人一种亲切,安宁的感觉。龙秋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摇着摇篮给她唱摇蓝曲。

    她眼皮开始打架,困乏频频向她侵来。

    “我不能睡着,我还要去救韩疑。”她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

    她使劲摇晃脑袋,意识清醒不少,可以看到铁匠头顶五只马掌围着一个圈,中间有一个空当。

    她双脚一登马镫,从马背上跳起来。下巴夹住剑鞘,扯出短剑,向铁匠迎头劈下去。

    铁匠没想到一招失利,慌忙一晃锄头,马掌跟着转换方位。

    一只马掌撞到龙秋月的剑刃上。

    龙秋月左手持剑,本来不稳,手向后一扬,剑脱手飞出去。

    铁匠又向前一挥锄头,另外四块马掌带着风声向她前胸砸过来。

    龙秋月离马掌太近,已然躲不过去,被撞到胸骨会粉碎的一根不剩。她拼着废掉胳膊,把左臂挡到胸前。

    她本能的一侧脸,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从铁匠身后闪出来,刺的她睁不开眼。

    又是什么东西?龙秋月感觉命保不住了,她只剩一条胳膊,不可能挡住两面受敌。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那里射来一道音弧刀,在龙秋月面前炸开,打到四只马掌上,全部掉到地上,龙秋月被气浪推开,向地向重重的摔过去。

    那里又射过来一道音弧刀,将她托住,稳稳的将她放到地上。

    铁匠向后看一眼,表情十分慌张,拾起马掌头也不回跑了。

    和谈已经进行半个时辰,萧吕两国据理力争,保障本国的权益。最终两国达成共识,就差立文书画押。

    听涛小筑室内装潢典雅,布局朴素。

    绘着荷花的屏风,长条红木条案,置放着奇石的架子。张之镜将文书在条案上展开,让平王和哥舒戈过目。

    韩凝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两臂耷拉到两侧,一点精神也没有。这回好,合谈是他一手促成的,还得一直负责到什么三王之乱,也不知道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怎么才能推卸责任,音徒,平王都是不好惹的主,卷进去就不好出来。

    主意他没想出来,反倒听到滚滚的江水中隐藏着铃声。

    叮呤,叮呤,断断续续,像有个人一动,铃声就跟着响。

    韩凝感觉在哪听过,蹭一下从坐位上站起来,他大叫道:“胖子不好,廖宵来了,是摄魂铃。”

    胖子站在他身后,早把黑管拿出来,往嘴唇上一立,将一首曲子吹响。

    曲子宏大飘远,在场的所有人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置身到战场,上千匹战马厮杀在一起,场景让人血脉贲张。

    蓝裳,紫裳一起叫道:“韩郡守有敌人吗?”

    韩凝叫道:“是寻龙观的廖宵,他的摄魂铃能迷人心智。”

    二女脸色微变同时开窗,从二楼跳到外面。

    众人挤到窗前,二楼居高临下,看到二女抱着琵琶钻进芦苇丛。

    她们双手纷飞,蓝色,紫色音弧刀从指间飞出。

    音弧刀像水波一样荡开,所到之处芦苇齐根削断,芦苇开了锅似的往天上飞,又雪花似的往下落,一时间蓝,紫,灰,白搅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那芦苇丛被削去大半,对面露出四个人,举着摄魂铃的廖宵,扛着锄头的唐多令。后面跟着拿着刀,斧的魏轻舟和魏老三,四个人都落了一身芦花,像刚从鸡窝里钻出来。

    这四个人站一起,韩凝越看越别扭,这股上古音徒为害萧国多年。寻龙观用孩子炼丹,祥云观刺杀平王。游原县粮食变味肯定和他们也撇不开干系。

    叮当,叮当

    廖宵摇起摄魂铃,铁匠双肩齐颤马掌飞到空中。

    韩凝有些担心,他是见过廖宵实力的,和曲无非奇虎相当,两位姑娘能抵挡的住吗?

    铃声还是韩凝熟悉的那个音,他担心的看后面,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悲壮的表情,丝毫没受到影响,看来都沉浸到胖子的乐曲声中。

    蓝裳,紫裳离胖子太远,得不到他的帮助,双手抠紧琴弦,抵挡廖宵的铃声。音弦飞出去,在中间和廖宵的音波撞上。

    砰,砰,砰

    一股股气浪掀起来,芦苇荡被震的飞沙走石,楼上的人只见到烟尘弥漫,五只闪着光的绿色马掌在中间飞旋。

    铁匠趁她们对抗廖宵控制马掌,向前连挥锄头,指挥马掌分成两组,两只攻向紫裳,其余攻向蓝裳。

    紫裳被烟尘盖住了眼,又在专心对抗廖宵,没注意到马掌飞过来。她只见绿光一闪,急忙打个旋子躲开一只,刚站稳第二只转了一个弯撞向她,速度快的惊人,她一时躲不开,举起琵琶硬生生接住马掌。

    五根琴弦一齐被震断,琵琶断成两半,她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那琵琶是玉石打造,普通刀剑在上面只能留下个白茬,被马掌撞到却像撞断根木头。

    紫裳经脉内脏均被震荡,她感觉浑身疼痛,使不上半点力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蓝裳和紫裳感情甚好,她见紫裳受创一分心,让三只马掌攻过来,她向后下腰,两只马掌擦胸而过,没注意到下面一只马掌嗵一声砸在她左腿上,咔嚓一声响,一阵钻心的疼涌上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韩凝只见芦苇丛中砂石漫布,却听不到二位姑娘的声音,肯定是她们出了事。他急往下看,尘幕之中人影晃动,廖宵带头走出来,却不见二女。

    韩凝脸色一变,坏了,这次和谈带的郡兵,京师兵,吕兵都有。可要对付的是音徒,都是一人能战胜一只队伍。

    韩凝大声叫胖子快想办法,胖子正在抵挡摄魂铃,哪空的出手。

    哥舒戈拍他肩膀笑道:“韩郡守不用着急,他们才四个人,本将军这就带人杀出去,给他们挫骨扬灰。”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总不能站着等死吧。韩凝下令让京师兵保护平王,他带着郡兵和哥舒戈出去迎战。

    哥舒戈大笑道:“痛快。”

    二人领队下楼,推开一楼大门,外面站着几十名郡兵和吕兵,拿刀对着廖宵几个人,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他们都看到了刚才的场景,这哪叫打仗,和神仙斗法差不多。

    韩凝推开他们,站在兵卒中间,清清嗓子高声叫道:“廖宵妖道,没想到祥云观一别,我们又在这见面了。你到我望江,也不通报一声,好让我进进地主之宜,把你钉在城门上晒个七天八天。”

    韩凝屡屡坏廖宵的事,寻龙观设计杀哥舒戈,祥云观假扮道士刺杀平王,如果韩凝不在,他早得手了。他恨韩凝牙根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他往边上一看,正好哥舒戈也在,他叫道:“你们两个都在,里面是不是还有平王。今天贫道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将铃抓到脸边,叮呤,叮呤,一串轻快的铃声被摇出来。铃声不大,却蕴含极大的杀机,吕兵,郡兵如痴如醉,将刀尖掉转全部对准韩凝和哥舒戈。

    韩凝对胖子本来有信心,眼见着他就不灵了。他趁兵卒还没动手,飞快抓住哥舒戈,迈上台阶,把他扯进听涛小筑。一楼的兵也晕头转向不知道要干什么。

    “还不快上楼。”韩凝领着哥舒戈一步两个台阶跑到楼上。二人一下子被惊住了,胖子被一名京师兵用刀抵住后腰,张之镜拿着把刀架着平王的脖子。

    “胖子怎么回事?”韩凝大叫。

    “我都要吹吐血了,你还不准我歇歇啊?”胖子委屈的说。

    韩凝一看大势以去,人都被廖宵控制住了。楼下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怕廖宵进来,他们几个人就要命丧黄泉。

    铁匠用一只马掌把门撞的粉碎,四个人上到二楼。韩凝和哥舒戈也被兵卒抓了。

    廖宵手中铃不停,脸上很是得意,笑道:“韩凝你这小贼太可恨,光杀了你不足以泄贫道心头之恨,今天我就先把你身边人,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死,让你痛苦的肝肠寸断,再钉住你,晒你七七四十九天,让你在悲痛中好好怀念。”

    他算计先杀胖子,再杀哥舒戈,最后杀平王,这样韩凝才最痛苦。他从一名郡兵手里接过刀,绕过条案,用刀对准胖子。

    韩凝笑道:“妖道他只是我府上一个厨子,你快把他杀了,我正想换一个呢。”

    廖宵看胖子肥头大耳,确实像厨师,杀了他对韩凝没什么损失。他又把刀头对准哥舒戈。

    韩凝叹口气,“这个人更该死,上次我去吕国,他连我娘子都想霸占。我忍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把他杀了吧,省了以后我麻烦。”

    哥舒戈好色的大名廖宵早有耳闻,他也知道禄小小,龙秋月两名女子还真落到过哥舒戈手里。杀了他不是如了韩凝的愿?

    廖宵撞开一名郡兵,到窗前用刀指着平王。

    韩凝笑出声,“杀他就对了,他一直缠着我,让我给他做事情。我想投靠寿王也找不到机会,这次和谈就是他逼着我来的。我最不愿意看到吕国人,看到我就想把他们一个一个全杀了,好报哥舒戈欺妻之恨。平王这样折磨我,你也最好别让他死的痛快,一刀一刀慢慢割他,让他慢慢死,才泄我心头之恨。”

    平王在朝中没半点势力,谁也不愿意投靠他,全仗着老爸强让人做事,确实让人反感。不过韩凝在朝中一个靠山没有,有病乱投医,投靠平王也有可能。

    廖宵对他的话只信一半,刀举上平王头顶。平王面不改色,韩凝却心惊肉跳,真怕他把平王杀了,一切就真结束了。

    廖宵把刀收回来,又举上去,来来回回五六次,也吃不准要不要先杀平王,他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个也不能杀,那个也不能杀,你让贫道先杀谁?”

    韩凝笑道:“你最好先杀我,不然曲无非来了,还会打的你屁滚尿流。”

    廖宵冷笑道:“你这小贼最善于胡说,曲无非在厉阳呢,怎么会跑到望江来。”

    铁匠扯他的衣袖,对他耳语几句,廖宵问:“真的?”铁匠点头。

    廖宵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快把他们都杀了。我们走人。”

    韩凝确实听到曲无非来了,盔甲和古琴摩擦空气的声音,也只有他能发出来。看来平王是早有准备。

    他叫道:“曲太尉还不进来。”

    一只古琴从窗子飞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大汉,一把将古琴抄在怀里,在空中转一圈落到地上,龙战八荒从指间流出来。

    韩凝笑道:“这次我没骗你吧。”

    曲无非他琴声一响,屋外三个方向有人和他一起合起琴曲。琴声跌宕起伏,比祥云观更有声势,不知道为什么,韩凝却听出外面的琴声只是平常的琴音,并没有杀气。

    廖宵浑身一颤,大叫道:“不好曲家的人都来了。”

    铁匠也知道厉害,将马掌全部抛向曲无非,打出一个虚招,四个人跳窗跑了。马掌回旋着跟出去。

    廖宵的铃声一停,屋中人都恢复了神智。张之镜看到他把刀架在了平王的脖子上,慌的刀脱手掉到地上,连忙向平五赔礼。

    平王没理他,直接对曲无非说:“曲太尉你还是来了。”

    曲无非向他深深一礼,“老臣来晚了,惊了王驾。真是罪该万死。”

    韩凝在两人中间,叫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曲无非看了平王一眼。平王道:“告诉他也无妨。”

    曲无非说:“那天平王在朝中领旨要与吕国和谈,他怕从中生变,就来找老臣帮忙。朝中势力风雨不定,老臣吃不准平王的话是真是假,就以厉阳有事推托,并没有与平王同行。直到几天前,老臣得到密报,望江郡尉何由达叛变,率人攻进郡守郡。我才知道平王没讲假话,望江要有大事发生。就匆忙带一队人赶来了。”

    他正说着,从一楼跑上三个人,都抱着一把古琴,带头的是龙秋月。

    韩凝一下就蒙了,“月儿你们这是?”

    龙秋月把韩凝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见他没事,才长出一口气道:“刘十七,刘十八醒了,告诉我们有人要刺杀平王,我来报信半路遇到铁匠截杀,偏巧曲太尉救了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把古琴教我曲子,让我和京师兵一起听到他的琴声就一起合奏。”

    原来吓跑廖宵的琴声是龙秋月带人弹出来的,韩凝白高兴半天,以为外面还有伏兵,妖道这下插翅难飞。

    曲无非看他一脸失望,笑道:“韩郡守那伙人罪大恶极,以后会有机会的。老夫这次只带了二十几名京师兵,凭我们的能力只能对付一个廖宵。半路我得知唐多令也来了,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了,为难之际才想出假扮我曲家四将的计策。刚才老夫也是捏了把汗,怕被他们看穿了。”

    韩凝能脱险已经感觉万幸,还管他是不是吓跑的。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听到楼梯上又有人跑上来,难道是廖宵和唐多令又回来了?他还没坐稳又站起来。

    跑上楼的是禄小小,她头发散乱,裙摆也沾上了泥,韩凝从来没看她这么慌乱过,一定是望江出了大事。

    禄小小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席青越狱把晴末抓走了。”

36 密室消失

    韩凝一屁股又坐到椅子上。

    完了!

    表妹又被那死人妖抓走了。

    他万分焦急,也不管和谈了。带着胖子,禄小小飞奔到楼下。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韩府的马夫。

    韩凝催禄小小上马车,他和胖子各骑着马,匆匆忙忙往望江赶。

    回到郡守府,韩凝把所有家丁,府衙叫到公堂上站了两排。

    他一张一张脸仔细的看,生怕遗漏了什么。看了一圈,目光停到一位丫鬟身上。

    她是宋晴未的贴身丫鬟小西,团白脸,一脸雀斑,和宋晴末差不了几岁。

    她合着手,低着头,站在前面,不敢抬头看堂上的韩凝。

    韩凝连叫她两声,她都像没听到。

    韩凝一拍惊堂木大声叫道:“小西。”

    小西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小声应道:“老爷。”还是不敢抬头。

    韩凝叫道:“小西你身为韩府的丫鬟,不好好呆在小姐身边。小姐现在去哪了?”

    小西肩头抖了一下,错着步子往一名家丁身后躲。

    “小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韩凝语气平缓,小西怎么还吓成这样?

    管家赶忙从人群里出来,他怕韩凝怪他管教下人松懈,几步过去,凶神恶煞似的把小西扯出来。

    “老爷这丫鬟平日被小姐惯坏了,现在连老爷都不怕。今天我就代老爷管教,管教她。”

    他巴掌举上去,小西赶忙缩脖子,正好张之镜和史大有进来。小西眼泪围眼圈的看着史大有。

    史大有眉毛一挑,一个健步蹿上去,攥住管家的腕子道:“韩郡守这事不怪小西,是小姐来向我要令牌,要去探监。我因急着去和吕国和谈,就把令牌给了她。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你要罚连我一起罚吧。”

    祥云观宋晴末曾经让席青胁迫过她,宋晴末想救席青也在韩凝意料之内。席青被抓宋晴末却没有张嘴求他,他以为孩子终归是孩子,时间久了早把席青忘了,谁成想宋晴末人小鬼大,知道这事牵扯太广,求表哥也是白求,早计划好吕萧和谈之时救席青。

    既然是自家的事,韩凝也不能责罚谁,让管家放了小西,问道:“铁狱的牢头在吗?”

    牢头出列向给韩凝作揖。

    “今天是不是你当值?”韩凝问。

    “正是小人。”

    “可见到小姐去过狱中探监?”

    “不曾见到。只是属下今天给席青送去午饭,发现他不见了。”

    这事就奇怪了,没人见到席青抓住宋晴末,禄小小怎么知道是席青抓走的?

    韩凝又问:“你说的不见是怎么不见?据我所知铁狱固若金汤,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这也是属下奇怪的地方,狱门锁的好好的,也没有狱卒见到有人出入,人就消失不见了。”

    韩凝靠上椅子背,双手合在小腹上,两个大拇指搭在一起。这件事和下人,狱卒应该没多大关系,问题出在家人身上。

    他让史大有继续询问,带几位亲近的人到他的房间。他坐着,胖子,禄小小,龙秋月谁也不让坐。

    他的卧房没做太多装饰,中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能坐人,就只剩下一张小床。他感觉这样挺好,有热水供应,按时辰能有饭吃。比刚来时颠沛流离,天天睡柴房的日子要强太多。

    他拿起茶杯喝上一口,顺手把茶杯扔到桌子上,茶水泼了一桌子,顺桌角流到地上。

    韩凝大声叫道:“禄小小你胆子越来越大,席青是平王定的罪犯,你敢带着宋晴末去劫狱。”

    龙秋月和胖子从没见韩凝这样摆过老爷派头,都猜不准他想做什么,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两个人都吃惊的看着禄小小。

    禄小小面不改色道:“你们出府办事,我在家中照看病人,看到表妹一直有心事。多方询问才知道,她拿了史大有的令牌,想去狱里放出席青。我就劝她不要去劫狱,只要你在狱中出现,一定会连累到你表哥。但你那表妹你清楚,她决定的事又有几个能改变的。我百般劝说无用,就只好跟着她,怕她出什么乱子。可是我们到了离铁狱还两条街的地方,却遇到了席青……”

    韩凝听她一说,心宽了不少,府中有寿王的疑虑打消了。

    禄小小虽然满腹心机,但对韩凝是有话直说,从不隐瞒。这一点韩凝是相信她的。问题不在禄小小身上,那么只能在狱中。

    铁狱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狱墙,狱门,勾阑都有加固,建在城南郊区。城南平时雾气缭绕,远远望去,薄薄的雾气后面铁狱钢浇铁注一般,像一幢闹鬼的房子。

    韩凝第一次来这里,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耳朵里全是皮鞭和惨叫声。

    这个地方哪有人气,在这里坐牢比死还难受。

    狱头领队,穿过昏暗的走廊转个弯到了关席青的牢房前。一路上不断有人从勾阑里伸出手,高呼冤枉,那一只只胳膊沾满泥垢,散发着臭哄哄的气味,枯槁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韩凝和胖子还好说,禄小小和龙秋月生怕裙摆被沾染上污垢,提起裙子走路,这一下让狱中人看出是两名女子,一下炸开了锅,使劲伸手要扯两个女孩子,那狱头带着狱卒左挡右打,才保障他们顺利通过。

    禄小小还心有余悸,把衣裙抖了一遍,龙秋月更是站哪都感觉不舒服。

    韩凝关切的看她一眼。她点点头,韩凝便把目光移到牢房里。

    席青是重犯中的重犯,住的是单间,地上铺着稻草,屋角有一个木桶,韩凝知道应该是马桶。

    牢门的链子上挂着锁,勾阑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牢房里也没有被挖动过,不是逃出去的,那么很可能是被狱卒放出去的。韩凝要来访记录,牢头说这里关的全是重刑犯,是不准探视的。

    这样一桩秘室失踪案,也只能音徒干出来。并且山神庙请命书的事,廖宵把箱子给了寿王,难道音徒和寿王勾结救了席青?

    当着禄小小,龙秋月不好问话。韩凝让狱卒打开牢房,把胖子叫进去。韩凝问音徒能不能把一个大活人从狱里搬出去。胖子说好像能,也好像不能,反正他没见过。

    崔九,苏幕遮加上现在的胖子,就没一个靠谱的。

    新音徒看着是一个组织,把韩凝往萧国一扔,就完全不管了。还没有上古音徒有凝聚力,出入,作战总是成双结队。

    他就像名独行侠,还拖着一问三不知的胖子。

    韩凝叹了口气,问胖子上古音徒既然这么团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们在内斗。

    牢房里很黑,最明显的是胖子的大白脸,脸盆一样大,白中反着火把暗黄色的光。

    他笑了笑说:“这事本来上次要和你说着,你惦记着龙秋月的事一直没说成。我问过紫裳,上一次大战之后,八族又灭了两族蕤宾和林钟,以苏幕遮为首的黄钟族隐遁江湖,他们上古音徒的首领也失踪了。剩下五族表面看着和睦,但为争夺首领的位置,明争暗斗很多年。只有新音徒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抱成团。这五族你已经见过三族,曲家大吕,魏家姑洗,还有樊家太簇。离家夹钟,段家中吕你还没有见过。”

    韩凝说:“曲家是曲无双,魏家应该是魏老三,樊家不用说肯定是蓝紫两位姑娘。曲,樊还好说,但魏老三一点音徒的本事没有,还不如曲傲天呢。“

    胖子说道:“魏老三是没什么本事。其实真正的魏家人你还没见到呢,魏家这些年闹的最欢,也势力最大。不知道为什么派出个一点音乐细胞也没有的魏老三冲台面。”

    最让韩凝头疼的就是魏家,处处与他作对。

    他问:“既然他们这么有实力,为什么不来个厉害点的人物,这样不是早得手了吗?”

    胖子眉宇间闪出一丝神秘,“破坏历史,是可以消灭我们新音徒,但不是唯一的手段。”

    “还有什么?”

    “新音徒是绝律八音盒造出来的,当然还可以用八音盒把我们消灭。据传魏家老大魏伯烟一直在寻找八音盒和开启藏龙渊的方法。”

    藏龙渊,怎么又是藏龙渊?韩凝几次因为藏龙渊差点丧命。

    “怎么魏伯烟也在找藏龙渊?”

    胖子微微皱眉,“藏龙渊是我们音徒诞生的地方,藏着平行宇宙里最大的秘密。”

    韩凝轻轻啊一声,原来藏龙渊的秘密是这个,怪不得多方势力都在找它。可是连苏慕遮都不知道的事,程孝秉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韩凝沉默了一会说:“这么说藏龙渊里有音徒诞生的秘密,也许还有毁灭音徒的力量。可是魏伯烟又找绝律八音盒做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说不准开启这力量得用到八音盒。说不准还得用上你的伏羲六弦琴。”

    胖子提起六弦琴,韩凝到是想起件事,“你不是说要教我怎么使用六弦琴吗?现在最没用的就是我,哪次打架我都帮不上忙。”

    胖子笑道:“我只会吹,弦的东西我哪会弹。”

    “可你说过……”

    “我那都是在哄你呢,你当时那么着急龙秋月,关心则乱,我怕生出什么事情。”

    韩凝只是问问,胖子这么不靠谱,他也没想胖子能教出花来。韩凝叹口气,“那这个东西我怎么能学会使用?”

    “六弦琴和八音盒只有全律音徒才能使用,从音徒诞生开始,也就苏慕遮掌握了使用的技法。据传闻他全给记录在一本册子里。只要能找到,你就可以学会。”

    韩凝笑道:“苏慕遮你不是也能联系上,还用找什么册子吗?”

    “苏慕遮已经不是当年的苏慕遮,能和咱们意识对接的他,早已不记得怎么使用了。还有前提条件你得是全律音徒。”

    怪不得新音徒那么不靠谱,原来大战之后,和苏幕遮一起早就七零八落了,根本抱不成团。武功秘籍没有传承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韩凝还想问两句,看到胖子撅着屁股在翻草垫子。

    “你干什么呢?”韩凝问。

    “这下面有东西。”胖子说着,把垫子扯到一边,漏出来用炭勾勒的线条,感觉是一副画,却看不太清楚。

    “这是蟒原。”龙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二人身旁。她和禄小小在外面,看到韩凝两个人神神秘秘,说的话都压低了嗓门。她们早等的不耐烦了。龙秋月从墙上摘下火把,和禄小小走进来,照亮地面上的画。是一座长满青草的平原,草丛里爬着一条大蛇,许多黑色的蛇在蠕动,聚在它的身边。大蛇的背上骑着一名少女,旁边站着一位少年拿着把剑。

    背上的少女一定是宋晴末,旁边的人是席青。宋晴末是席青逃狱后抓走的,怎么事先就留下了画?难道他不光能凭空消失,还能未卜先知?

    除非席青早就计划好抓宋晴末。

    “蟒原?”韩凝轻轻的重复?

    “是我们龙家世代守护的一个地方,据说是一个重要的人的坟墓。小时候我父亲带我去过,根本没见到坟墓。我想席青把它画在这里,应该是告诉我们去这能找到他。”

    龙秋月的家族原来是守墓人,韩凝问:“席青把宋晴末抓到墓地做什么?”

    “席青从被我爹收为义子之后,就一直在蟒原守墓。那里和他的家一样。”

    她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史大有狼狈不堪的跑进来,不住的喘粗气,气还没喘匀就叫道:“韩郡守你怎么还在这啊?平王带人去游原村了。”

    韩凝看他一身是土,脖子上的汗打湿了领子。韩凝笑了笑,“不就是去游原村,看把你慌张的。”

    史大有不明白韩凝怎么这么淡定,不解的问:“韩郡守你怎么一点不着急,游原村可住着刺杀平王的那些怪物,这要平王有个三常两短,咱们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禄小小说:“不怕,平王这么识轻重的人,怎么会不带上曲无非就以身犯险。再说那铁匠这么怕曲无非,怕是早跑了,难道还留在游原村等着人来抓?不过韩郡守你身为臣子,平王身处险境,你怎么也得去看看吧。”

    韩凝说:“去是肯定要去,不少疑问还得去铁匠铺才能解开。”

    平王听过韩凝提起过游原村的事,他在吕萧合谈中遇刺,就是游原村的铁匠所为。如果游原村粮食变味,也是他们所做,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是舅爷金碧楼。这位舅爷会不会是幕后主使?还有寿王是不是也参与在其中?这些事都得他去铁匠铺才能知道。他决定带张之镜,曲无双去一趟。

    游原村的村民没见过这么多兵,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曲无非带兵去铁匠铺,留下一队人保护平王,

    曲无非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告诉平王正如平王所说,铁匠铺里没有人,东西却像收拾过。

    平王带人进铁匠铺,洪炉还有余温,砧子上还放着一把没打造好的菜刀。屋子不大,光洪炉和砧子就占去一半,另一半被一个出奇大的风箱所占据,真不知道铁匠平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怎么工作的。

    风箱比普通风箱大近十倍,完全可以藏进一个人。制造的材料可以看出是木质,却又像铁一样黝黑,真没见过这样的木料。

    平王让曲无非派人检查风箱。曲无非知道这些年魏家为了藏龙渊,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搞,这风箱肯定不是善类,派京师兵去检查,恐怕会出危险,只能他亲自动手。

    他观察表面,风箱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也有刀劈斧凿的痕迹,是木料无疑,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弯腰去抽动把手,听到门外有人大叫,“这风箱能离魂索魄,千万不能触动。”

37 地下宫殿

    韩凝和胖子进入铁匠铺,后面跟着史大有。

    曲无非认出说话的是胖子,他在听涛小筑见过胖子一面,当时没注意,这会才看出胖子并非常人。他眉头微微一皱,“你是新音徒?”

    胖子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身材魁梧,面容不怒自威。不由对他郑重了起来。

    曲家四将,曲无非,曲无易,曲无边,曲无邪,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今天一看传说是真的,他点头称是。

    曲无非愣了一愣,音桥已被苏慕遮封印,苏家的人又下落不明,他几十年没见过新音徒,怎么好端端的就冒出来一个,还跟在韩凝身边。

    音徒有规定,不能在普通人前暴露身份,他不能问胖子,只好也点点头,“你怎么知道风箱有古怪?”

    胖子没说话。

    韩凝说:“这还用问吗?这么小的屋子摆这么大的风箱,不古怪才怪呢?”

    曲无非早感觉不对劲,他问的不是这个,又问胖子,“你到说说哪里古怪?”

    胖子对他笑了笑,绕着风箱走一圈,指着上面说:“你看这里有洞,那里也有。”上面稀稀落落一共六十四个洞。

    风箱整体黑色,洞只有牙签大,曲无非并没注意到。

    曲无非用手在风箱上摸了摸,疑了一声,“这原来是一件乐器。洞是用来进气和发声的,奇怪摆这么大一件乐器在这里?”

    他心有余悸,如果刚刚触动了,怕是在场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哪怕是平王。

    胖子说:“这是一个多功能的乐器,可以当武器,机关,还可以是一把锁。”

    锁?

    韩凝在寻龙观可是见识过廖宵的地道。

    他兴奋的问:“胖子快告诉我怎么用?”

    他问完也后悔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六十四个孔洞,肯定是韵律组合。

    韩凝望着那些洞,像植物自然的纹理,不是胖子眼尖还真不好发现。组合的概率太大,怕是在现代用计算机,也得试个一年半载。

    胖子从他身边走过,又绕着风箱转一圈说:“这个东西也没那么复杂,我能算出组合。”

    曲无非狐疑的看一眼他,“这样行吗?”

    胖子说:“为了保险起见,让大家去外面等,只留我们两个人。”

    上古音徒和新音徒合作,怕是苏慕遮建立音徒规则后是第一次,韩凝真想见识一下。

    他从两扇敞开的榆木门望出去,龙秋月站在禄小小身边,踮着脚正往里看。

    还是算了吧。

    他不出去,龙秋月就要进来。

    他跟着平王走出铺子,两名京师兵把门关上。

    屋里面的情形什么也看不到了,韩凝心痒难耐,突然想起看不到,他不是能听吗?

    他坚起耳朵,仔细听。

    曲无非,胖子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曲无非先问胖子叫什么,怎么来到这个宇宙的。

    胖子老实的告诉他名字,说在家煮方便面,突然就被拉来了。

    曲无非笑道:“你到是有这口头福,方便面我几十年都没尝过味了。”

    胖子说:“前辈可以在望江多留几日,等望江酒楼开起来。让前辈回忆回忆还能穿越时的味道。”

    曲无非说:“酒楼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我在厉阳还有事要办。等这里事一了就要回去。咱们还是先做事吧。你告诉我怎么做。”

    胖子说:“你把龙战八荒逼进六十四个孔洞,我会根据音颤测出排列组合。”

    曲无非急道:“不可,如果我压制不住,乐器会炸的。到时候村中的人无一幸免都会炸死。”

    韩凝听着怎么像在拆炸弹,威力大到能影响到整个村子。曲无非到还好说办事稳当,可胖子办事最不靠谱,照他的主意办,别真给捅炸了。

    平王站在他身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龙秋月,史大有,张之镜都对着关闭的门翘首以盼,这些人都不知道命已经被胖子押上了。

    韩凝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会被胖子搞出什么事来。

    他刚想要进去,龙战八荒的曲子响起来。曲调跌宕起伏,还是上次听到的感觉,只是少了祥云观里的杀气。

    嗵,嗵,嗵……

    就像木塞盖住油瓶子,一共六十四声,曲无非把音律注进孔洞。

    韩凝听到细微的嘶嘶声,就像煤气漏气。

    他细细品味声音,有一种很强的杀气。

    他吃了一惊,定是廖宵知道曲无非会用这种方式打开机关,而在风箱里做了手脚。

    韩凝急忙往屋门前冲,手刚触到门,砰一声,门被炸的四分五裂,他被一股气浪倒着推飞出去。

    他飞到她身边,龙秋月才被气浪推起来,她在空中,人一点,一点变得虚幻,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子。

    看来曲无非把事情想简单了,触动机关的结果是整村的人都会消失,也许会是整个望江,会不会扩散到厉阳?

    韩凝心乱如麻,怎么救大家,我也是名音徒,却是最没用的一个。

    对,伏羲六弦琴,每次关键的时刻都是它救了他。

    韩凝默念伏羲六弦琴,六弦琴戴到手上。

    这玩意在这个时候该怎么用,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会把弦发射出去,也只能这样试一下,急忙攥紧左手,从熊掌直射出五道彩光,就像平铺出去的彩虹。

    韩凝感觉有门,六弦琴从弦变成光,应该是感觉到他们有危险,要助他们解困。

    他的目标是铁匠铺子,五色光却在中途打一个弧,失去控制急速射向龙秋月。

    不好。六弦琴把狗皮都能扯下一块,那时还是只是弦。此时的光还不把龙秋月穿出五个窟窿,他急忙展开拳头,六弦琴根本收不回来,加速飞到龙秋月身侧,眼见就要穿体而过。

    “完了。”

    韩凝万万没有想到龙秋月会死在他手里,他又愧又恼,不敢直视龙秋月。

    五色光没有穿过龙秋月,在她身边停下来,转了数圈把她包裹起来,就像裹了一个大个的彩色蚕蛹,看不到里面的人。

    韩凝舒了口气,六弦琴到是与他心意相通的,知道他要救龙秋月。这样也好,只要月儿还能活下去,他死也安心了。

    气流把他又推出数米,眼见就要撞到后面的墙了。

    他欣慰的冲龙秋月笑,突然包裹龙秋月的五色光里泛起金色祥光,刺的韩凝用手挡住眼睛。

    光越扩越大,把五色光冲的支离破碎,像一片片碎纸从空中飘落下来。

    咚,咚,咚,咚……

    深沉的钟声从天际间响起,天空中的云被撞出一个大口子,一口巨大的金色大钟直冲下来。

    钟越扩越大,把整个村子死死罩住,砰一声落到地上,黄土被激起很高,和冲飞的人一起定格在空中。

    大钟无撞自响,演奏出一曲澎湃的乐曲,和气浪撞在一起,所到之处气浪慢慢消融,一点一点缩回铁匠铺子,空中的人和石块瓦砾突然感受到重力,猛的一起掉到地上,横七坚八都被摔的够呛,各自揉着不同部位慢慢站起来。

    胖子和曲无非一脸黑灰,狼狈的从断壁残垣中跳出来。胖子激动的道:“黄钟破军是苏家的人,苏家的人来了。”

    他不见有一位外来人,都是呲牙咧嘴京师兵。

    他转头看黄钟,高的见不到顶,四壁金黄色,刻着上古铭文。

    咚,咚,咚……

    黄钟连续响几声渐渐消失,声音越来越远。

    京师兵过去搀扶平王几个人。

    韩凝摔的最重,直接坐到一块石头上,他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腰,看大家没事,冲胖子大骂:“程孝秉你就这么拆炸弹?老子差点就被你捅死了。看今天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胖子根本不在乎,他左顾右盼笑道:“韩郡守苏家的人呢?”

    他问苏家,还不如直接问黄钟从哪来的。

    黄钟是伏羲六弦琴从龙秋月体内引发出来的,之前在降龙山,龙秋月能叫出音徒,又问过韩凝怎么会吹龙家的曲子。那曲子分明是苏慕遮教的,怎么会是龙家的?这些说明龙秋月的家族和新音徒撇不开关系。

    韩凝不会对胖子说这些,尤其当着平王的面,他已经对龙秋月有了戒心。

    当时大家被气流撞开,平王离他们很远,场面也很混乱,他最好没注意到龙秋月的变化。

    韩凝转动脖子,嘎吱嘎吱响,还好脖子没断,他装糊涂道:“什么苏家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是带我们进去看看吧,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什么都没炸出来吧?”

    曲无非说:“还真炸出点东西,正要请平王过目。”

    曲无非在屋里感觉不对劲已经晚了,吱吱声越来越大,根本不是他能压制住的。

    他本来以为胖子能帮他,心里有底。谁知向胖子求救,胖子却一展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曲无非只好用全身功力去压制风箱,谁知这正是廖宵想要的,他要松手一切都好,用力越大引发爆炸越快。

    轰一声巨响,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风箱就爆炸了。二人被震晕过去,醒来时发现掉到一座地下宫殿里,向上看几十米高,是地面被炸出个大坑,把地下宫殿房顶掀开了,他们正好掉下来。

    宫殿见不到光,现在开了顶,有铁匠铺的屋顶挡着,还是漆黑一片。

    曲无非看着黑漆漆的摆设,布局,只感觉和萧国的朝堂很像,面积也有半个村子大。看来魏家人挖空了半个村子,是有什么重大的阴谋。

    会不会和游原村土地污染有关,具体是什么他和胖子都想不出,还得请平王进来定夺。

    地下宫殿被十几名京师兵举的火把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整个官殿主色调红黑相间,七零八落倒着几根柱子,北面台阶上摆着一个王座。

    韩凝看不出个所以然,平王一眼就看出整个布局都是在仿造厉阳宫,他一甩裙袖,“这些人其心可诛,造出这样规模的宫殿,是要谋反。曲太尉再见他们时不用客气,直接剿灭。”

    宫殿四角伸出四根金属丝,在宫殿中间上方绑着一个削开顶的圆型石头。

    韩凝踮着脚往上看,就像在网上见过的水晶洞,只是太高,看不到石头里面是什么。

    平王也看到了问:“这是什么?”

    曲无非和胖子都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

    苏慕遮好久没和韩凝联系,突然冒出来,“这是魏家人仿造的绝律八音盒。”

    他吓了韩凝一跳,韩凝看看胖子和曲无非,他们面无表情,苏慕遮只对他一个人在说话。

    韩凝心里默问:“八音盒是上古神器,他们还能制造出来?”

    “理论上是不可以,但魏伯烟那个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搞。这种制造八音盒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他们制造这个东西做什么?”

    “八音盒的功能是创造和毁灭,魏伯烟开发出一种就可以了。”

    创造音徒和毁灭新音徒对魏伯烟都有利,韩凝到是挺佩服他这种钻研精神。

    他看看胖子和曲无非,问道:“这两个人不会不认识八音盒吧?他们难道在装蒜?”

    “虽然七国对音徒只稍有了解,但各国都想进入藏龙渊,那里藏着称霸七国的秘密。如果他们暴露身份,你认为平王会轻意放过他们吗?”

    又是藏龙渊,这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一切还得能进藏龙渊才能解开。

    韩凝正想着,突然听到胖子说:“这不是蟒原吗?这伙人到蟒原去做什么了?”

    胖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纸,让一名京师兵举着火把他和曲无非正在看。

    曲无非说:“蟒原在禄国境内,他们离开了萧国。”

    韩凝吃了一惊,席青把表妹不是也绑架到蟒原去了吗?这要是遇到音徒表妹性命不保。

38 漓江客栈

    胖子拿着蟒原地图,蓝线标记蟒原的方位,红线是出入蟒原的路径,这么详细的地图龙秋月都没见过。

    她一一对照熟悉的地方,在地图的中间有一片湖水,上面有一座岛屿,盖着一个石头房子。

    龙秋月道:“这不是蟒原,蟒原这个位置根本没有湖。”

    曲无非看着她,“怎么?你去过蟒原?”

    “去过。”龙秋月肯定的说。

    “你去过,不会不知道集灵湖是红鳞腥蟒的巢穴吧?”

    红鳞腥蟒是龙家人守护的坟墓的守护灵,龙秋月只听父亲说过,去蟒原却没有见过。

    “曲太尉真有这条蛇吗?”

    “蟒原葬着一位很重要的人,红鳞腥蟒是他生前所养,他死后就一直守护着主人的墓穴。”

    韩凝听曲无非的意思蟒原上有怪兽,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去蟒原找回宋晴末,还会和魏家遇上,再加上怪兽,根本是困难重重。

    韩凝现在一个帮手都没有,秦朗,龙秋月都已经受伤,能用的人只有一个不可靠的胖子。

    他叹口气,平王瞥他一眼。

    他知道宋晴末的事,兄妹感情他多少也了解,韩凝定会去蟒原的。

    他让一名京师兵搬来椅子坐下说:“曲太尉此事重大,这几名刺客可能关系到大萧的国运,不如你辛苦一趟,去蟒原探听一下几名刺客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派韩郡守给你当个帮手。”

    曲无非回厉阳也不是什么正事,曲傲天离家数月末归,他急着回去找儿子。

    魏家在游原村建了这么大一座宫殿,要做的事肯定会对萧国不利,他这太尉也不能白当,还真得去蟒原跑这趟差。

    他望着胖子和龙秋月说:“他们也得去。”

    叫胖子是想多名帮手,龙秋月嘛,他是想去禄国怎么也得有名向导。

    四人没回府,从铁狱就出发了。

    去禄国最快的路是过降龙山,走平王回国的路,现在降龙谷上索桥已断,只能绕过降龙山,横渡漓江方可到达禄国。

    漓江是七国第二大江,同样是浑不见底,望不见边,岸边沙滩数米之宽,韩凝踩在上面松软软的,目及之处金光灿灿。

    他搭上胖子的肩膀,望着红波浩淼,“曲太尉你说的船呢?”

    曲无非也望着远处,“刚才不是打听过了,这江里只通两班船。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你不要着急船会来的。”

    韩凝怎么能不急,魏家已经离开萧国两天,如果还追不上,怕他们会追上席青和表妹。到时候以席青一人之力,二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龙秋月安慰他说:“席青不是坏人,表妹不会有事的。”

    韩凝向她点着头,看到从对岸漂过来一叶扁舟,那道孤帆像一只大号的芭蕉扇,船老大勒紧船帆,缓缓的到达岸边。

    韩凝几个人上船,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老大不一会就把船驾到漓江中间。

    曲无双抬头看已近黄昏,便作个揖问船家上岸后有没有地方投宿。

    船老大告诉他上岸向前走出两里,便可见到一家漓江客栈。

    到了对岸还是沙滩,往前走出没多远上了大路,两边两排大柳树,夕阳的余晖打在上面,投下两排阴郁郁的影子。

    韩凝提不起精神,走在阴暗起更是感觉压气。

    到这个宇宙已经半年,哪一次都是被命运牵着走。

    他还美其名曰音徒,到现在就像个没人管的孩子,对音徒一无所知,音徒那些聚众斗狠的招数更是半点没有学会,当官跑官,勾心斗角到是更有心得。

    让他协助曲无非,说的好听,分明是平王想让曲无非帮他救回表妹,这事成与不成,韩凝的人情算是欠下了,怕是辅佐平王一生也还不清。

    龙秋月望着韩凝无精打彩的样子,她和韩凝耳濡目染,知道韩凝的志向根本没在朝堂之上,却屡屡受朝堂牵制,他心中肯定不快,此时更需要她默默守候着他。

    他们二人走在曲无非和胖子的后面,距离很远。

    龙秋月说:“原来一个肯帮你的人都没有。现在有曲太尉跟着,一定会事半功倍的,不用太过担心。”

    她的话勾起韩凝对铁匠铺的回忆,“月儿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你体内的金钟是怎么回事?”

    “什么金钟?”龙秋月脸上一副毫不知情。

    “就是那日铁匠铺救了我们的金钟。”

    “那日我被炸飞出去,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听到钟声,钟是怎么来的,我还真不知道。”

    金钟的事平王一直没问韩凝,凭他仔细的性格,当时那么大的场面不可能不怀疑,原来除韩凝之外所有人都昏过去了。

    胖子见到金钟到像见到苏家的人,龙秋月到底和苏家到底什么关系?

    “月儿能和我讲讲你祖上的事吗?”

    龙秋月苦笑道:“我祖上传到我父亲时,已经凋零的只剩下我和父亲了,我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我对龙家了解也很少,只见过一个大祠堂,里面供着龙家的列祖列宗,最上面一位没有排位,是一个空的位置,也不知道供的是谁。

    除此之外,我只知道龙家世代都在守护着蟒原,这也是父亲收席青当义子的原因。

    他一直说,女孩子是不能把这项任务延续下去的。所以席青比我知道龙家的事还要多。”

    韩凝想了一会,“既然这样,你们找绝律八音盒做什么?”

    “这是我父亲失踪后席青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还都小,他说父亲临走时告诉他,如果他这次回不来了,我们一定要找到绝律八音盒打开藏龙渊,这样才能重振我们龙氏家族。”

    一个女孩子生于乱世,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龙秋月的身世深深牵动韩凝的心。他不想再问下去,免得再勾起她的伤心事。

    韩凝默默走着,柳树在左面拐的弯,他看到前面空地上一幢木制房子,向外推着七八扇窗户。大门上面写着四个字“漓江客栈。”

    店老板是个不起眼的瘸子,显得很是单薄,老板娘到是粗壮,说话嗓门洪亮,见到有客人来,她笑吟吟的跑过去,问大家是吃饭,还是住店。

    曲无非生性好静,不想和韩凝胖子同住,便要了四间上房。老板娘领着四个人上楼。

    二楼飘散着破开杨木的清香,杨木打造的客房门没有涂漆,还露着新鲜的木纹。韩凝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不等老板娘分房间,就推开一间进去。

    他急于见到崔九,到要问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到底几个意思?

    他心里有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折腾很久,才想起苏慕遮教的净心法门,将方法做了几遍,终于沉沉的睡去。

    崔九扯过把椅子坐在床边,“韩凝你在找我吗?”

    韩凝猛的睁开眼,使劲坐起来,气愤的叫道:“崔老九你还有脸来!”

    崔九笑道:“你既然在寻求我的帮助,我肯定要来。怎么最近过的不开心吗?”

    “开心?我开心才怪,你口口声声我是音徒,为什么连基本的防身的技法都不教给我,害得我哪次都保护不了亲人。”

    “你原来要问这个。”崔九沉默一会说:“我们音徒并不是上山学艺,我们到一定程度,都会有乐器主动找上我们,乐器不同,所使用技法也不同,这种事情只能心悟,我是除了教你简单的技法,别的是帮不上忙的。就像你不是被伏羲六弦琴选中了吗?并且你进步的很快,在铁匠铺已经能以实还虚了。”

    韩凝很不情愿的道:“好这个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你一直把我们说成一个组织,可新音徒在哪里?不会就苏慕遮,程孝秉,你,我四个人吧?为什么我所见到三大家族,全是上古音徒?这一点你说不过去吧,你到底向我隐瞒了多少事?”

    崔九从鼻子里出口粗气,“这个本来我打算以后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发现,索性我就全告诉你吧。伏羲发明音律,女娲造人,直到两位大神名成功就回归神位,我们音徒一直靠传宗接代繁衍。

    第一次大战之后,虽然我们发现了音桥,但我们也元气大伤,不久发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我们音徒一代不如一代,虽然我们音徒寿命很长,但也会在几代之后全部变成普通人,到时候音徒这个物种就会全部消失。

    于是各族首领在一起商议,必须找出一个全律音徒,重新开启绝律八音盒。这样才能繁衍下去。我们在一起研究了很久,苏慕遮终于参悟出八音盒的使用方法,他开启了八音盒……”

    韩凝打断他说:“你说的不对,如果新音徒是这种方式产生的,那也只限于苏慕遮开启八音盒和第二次大战之间,我掉入跃龙井是在大战之后,此时苏慕遮已经封印了音桥,我怎么会成为音徒呢?”

    崔九说:“时间本就是空间的延续,苏慕遮在空间中颤动一个点,结点在什么时间出现音徒却不确定。你能成为音徒,也是从他开始触动就注定了。”

    韩凝他的物理知识就那么一点,什么结点,空间,时空完全不懂,就全当他解释的合理,不再这件事上在置疑。他说:“那你继续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平时宇宙的各个结点不断出现新音徒,他们穿越过来拜苏慕遮为尊,并且愿意加入苏家。新音徒人数越来越多,苏慕遮又提出保护平行宇宙的想法,终于触动了五大家族的底线。第二次大战爆发了。”

    新音徒原来只有一个苏家,五大家族当时不赞成苏慕遮,是怕新音徒势力过大,威胁到他们。当时联手斗苏家,也只是临时的权宜之计,怪不得五大家族打的不可开交,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曲家和樊家坚持护国,想破坏历史的只有一个魏家,这件事和崔九所说出入也太大。

    韩凝问:“你不是说上古音徒想破坏历史,除掉新音徒吗?你看到曲无非没有?一直在致力保护平王。你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改变历史我们新音徒消失,那么就回到只有上古音徒的混乱时代,如果推动历史的是魏家,将来他就会成为第二个苏家。五大家族不是不想改变历史,而是在互相牵制力量,不想让任何一家做大。”

    “所以你让我在萧国做官,是想让我在力量上钳制五大家族,让他们互相制约不能改变历史。”

    “这也是我和长老们商议的结果,由你给五大家族捣乱,安全渡过这个时间结点。直到出现下一个全律音徒打开音桥。建造我们的根据地。”

    “这样你们就可以和上古音徒绝一死战了?我在你们那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苏慕遮给两派音徒创造一个平衡,你们居然想利用政治来撬动平衡。”韩凝从床上跳下去,气哄哄的看着崔九。“爷不干了,爷不当你们的撬棍。“

    崔九也望着他,“你当然可以选择,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从没强迫过你。”

    崔九这话不假,韩凝却感觉理亏,从认识崔九开始,他就从没想过要帮新音徒好好做过事。与其说他在帮音徒做事,到不如说每次遇到音徒,都是他们在帮他渡过难关。

    如今和平王联手的事已订,在这个乱世,如果失去音徒的帮助,怕他都活不过两天。

    韩凝突然换作笑脸,“你骗我的事我先记下,我也不是不识大局的人,音徒的事我还要继续做下去。说吧下面的任务是什么?”

    崔九笑道:“你的伏羲六弦琴在纳音袋里,提早被曲无非看到,就会过早暴露你的身份。我先把你的纳音袋封印了。”

    什么?

    “崔老九你损不损,我瞒着表妹藏的私房钱,全在纳音袋里呢。你快点给我……”

    韩凝话没说完,崔九消失不见了。一盆凉水从他头上淋下,把他浇个透心凉。

    一个声音刺进韩凝的耳朵,“为什么你的纳音袋会打不开?”

    韩凝猛然睁开眼,感觉被绑住手脚躺在地上。他在一间大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中间摆着的桌子上有一盏如豆的小灯,桌上摆着五只纳音袋,曲无非的龙骨凤弦琴,胖子的黑管,廖宵的摄魂铃和唐多令的锄头,马掌。

    他往四周看,地上黑乎乎躺着七八个人。

    怎么躺这么多人?魏家的乐器也在桌子上?难道他还在梦里没醒过来?他使劲扎绳子,绑的很紧。崔九在搞什么鬼?难道这就是下一项任务?

    他大叫:“老东西你把爷放了!”

    他旁边有人尖笑几声,“你叫谁老东西呢?”

    韩凝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站着两个人,依稀能辨认出是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

    他不懈的道:“原来是你们啊?把爷绑在这干嘛呢?”

    胖子从墙角叫道:“他们是音徒界的雌雄大盗,用笛子让人睡觉,好盗音徒的乐器,男的叫李照白,女的叫马茗双。你可要小心啊。”

    韩凝还以为是苏慕遮的心法让他睡着了,原来是着了李照白的道。

    他笑道:“你们不是老东西,还谁是,怕是老的连音徒都分辨不出来了吧?”

    李照白不理会他,到桌前拿起韩凝的纳音袋,“这是你的纳音袋吧?你说你不是音徒,还带着这个干什么?快说,怎么打开袋子,不然我们杀了她。”

    马茗双早把龙秋月拎在怀里,手里一把拂尘古铜色,麈尾白的像老人的寿眉,她把麈尾绞上龙秋月的脖子,双手只要稍微用力,龙秋月立时便能毙命。

    韩凝急道:“别……别……你们要问这个,为什么不早说明白,我这东西是最新式的,只有我能打开,你放了我,我帮你们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这才知道崔九为什么封印住他的纳音袋,原来是怕伏羲六弦琴落在别人手里。这个老东西,这个时候封印,不是要害死龙秋月吗?

    桌子上也有魏家人的乐器,看来魏家的人没去蟒原,也在客栈着道了。

    廖宵突然叫道:“你们两个不要信这小贼的话,他最喜欢骗人,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韩凝笑道:“原来是廖宵啊,你不是说你发现了雌雄大道的踪迹,让我去找曲无非带着曲家四将在漓江边聚齐,好抓住他献给平王,这样也好赏你个一官半职。我说怎么没在漓江边见到你,原来你先来了。“

    李照白愣了一愣,飞快的从地上的人身上跳过去,一把将廖宵拎起来,用笛子抬起他的下巴,“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照白比廖宵高过半头,廖宵脚离开地面眼睛才和他对视在一起,他多少听过李照白的手段,心里没底,结巴的道:“你千……万别信那……小贼,他……曾经也……把……我骗的……好惨。”

    韩凝道:“是啊,我是骗过你,你还不是一样骗平王,说什么绝律八音盒在蟒原,还说收拾了雌雄大盗就带我们去找。”

    “绝律八音盒?”李照白马茗双一起惊叫道。

39 隔空取物

    李照白敢抢音徒的乐器,等于在和所有音徒过不去,这么多人对付两个人,他们还能活到现在,说明二人还是有实力的,此时即便没有对大家催眠,真和屋里四个音徒动起手,二人也不会很快落败,至少能全身而退。

    按理说二人能以一敌四,在音徒里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应该入山潜心修练,达到更高的修为,二人的想法却不一样,他们认为境界和乐器是平进的,想达到更高修为就要找到合适的乐器,绝律八音盒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李照白轻抬笛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廖宵脖子抬到最大限度,脖骨嘎嘎直响,疼的他冷汗直流,嘴还很硬,“他……他……是骗……你的。”

    “你在说什么?”

    李照白加大手劲,再往高抬一寸,廖宵的脖子就会断掉。廖宵忍着疼不喊出声。

    廖宵一死魏家实力会大打折扣,韩凝盘算要不要借李照白的手除掉他。

    五个音徒武器都在李照白手里,真打起来就等于赤手空拳和音徒拼,根本没有胜算,乐器是音徒最重要的器物,廖宵为了抢回摄魂铃,也会站在他一边,留下廖宵怎么也是利大于弊。

    韩凝笑道:“廖宵我早劝你做人要老实,可你仗着手中的摄魂铃,到处以强凌弱,今天怎么样,遇到能收拾你的人了吧?今天看在你没少害我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把你的事全部告诉两位大侠。那位大侠你能不能把笛子稍稍放下,他死了八音盒谁也别想得到。”

    “好,今天就权且信你。”李照白把笛子放下,将廖宵重重的摔到地上,“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今天在场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韩凝道:“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得到八音盒后,是不是放过我们所有人?”

    李照白道:“这个自然,我们双侠也是守规矩的,只拿乐器不伤人。”

    李照白夫妇在得到音徒的乐器后怕音徒报复,从没留过活口。

    “好,你们二人也算条好汉。”韩凝笑道:“廖宵讨好平王,在朝堂上排挤我,一直想至我于死地。

    突然改变心思提出带我一起去寻找八音盒,怎么会不引起我的怀疑。但八音盒的诱惑又太大,不管真假我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为了稳妥起见,我就让胖子研究八音盒的历史,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廖宵只是知道八音盒的位置,却得不到八音盒。

    你们要知道,这种上古神器都是有灵气的,不像普通的乐器好好的就能抓在手里。唯一能抓住八音盒的东西,原来是我这只纳音袋。只听从我一个人命令的纳音袋。”

    李照白踢了一脚廖宵,“他说的是真的吗?”

    廖宵把韩凝视为最大的敌人,遇到一定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今天还要依靠韩凝救他。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来,才能找韩凝报仇,双盗的实力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想逃出去还得借曲无非和韩凝的手。

    他也是很能做戏的主,知道怎么才能做足戏,立刻怒道:“韩凝你在胡说什么,你再多说一句,我禀告平王治你的罪。”

    纳音袋与主人心意想通,只有主人能够打开,就像带有生物秘码锁。

    李照白却有打开所有纳音袋的能力,韩凝这只却打不开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不能不怀疑里面有什么古怪,也许韩凝说的是真的,他的纳音袋真有特殊的地方。

    李照白一脚踢到廖宵的腰眼上,他闷哼一声昏过去。

    李照白道:“你接着说。”

    韩凝说:“本来这件事我和廖宵去就可以了,回来后把功劳平分。但我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去蟒原的路,就找了我府中这位从小生活在禄国的下人龙姑娘领路,我们怕打不过蟒原上守护着八音盒的红鳞腥蟒,又找到曲无非助拳。

    曲无非听到是去打大蟒,他也没把握,想等曲家另外三将回来再动手去蟒原,但探子来报,寿王已经派人在去蟒原的路上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能让寿王抢了先。

    原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没想到遇到了两位大侠,有你们帮忙这件事终于有把握了。”

    韩凝把自己的人说的个个有用,廖宵的人一无是处,是因为曲无非说过,廖宵加铁匠联手他也难有胜算。只有先甩掉唐多令,魏老三和魏轻舟,他对付完李照白和马茗双,再对付廖宵才有胜算。

    李照白问:“那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指着唐多令,旁边躺着魏老三和伙记。

    韩凝说:“我早料到他会带帮手,在我成功捕获八音盒后,廖宵再带着人对付我们。”

    “这么说这三个人是没用了?带他们上路只能是累赘。”李照白假意为难的说:“我答应过你不杀一个人,这三个人我又不能杀,活着带出去消息对我们不利,你看这事怎么办?”

    “这事好办,咱们出发去蟒原,把他们丢在这里。能活着出去是他们的造化,不能出去,也不是你杀的人,不算违反规定。”

    魏老三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没敢吭声,现在听到让他在客栈等死,急忙叫道:“韩凝你不能这样不够意思吧,怎么说我也是杀过你几次的人。”

    韩凝笑道:“你都诚认害过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

    李照白这几年苦苦追寻绝律八音盒,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他也怀疑韩凝和廖宵在做戏,但不管真假,有机会他就不会放过。

    现在魏老三说出来,韩凝和廖宵是对头的话,他信了八成。魏老三虽然长的丑陋,脸上浮现的表情没有韩凝和廖宵那么世故。

    李照白笑道:“对,就按韩郡守说的办。”他转头出去。

    禄国以制造称霸七国,民用,军工都有专用的作坊。

    船韩凝在过漓江的时候是体验过的,又轻,又快又稳。

    眼前这东西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五匹马拉着一个有轮子的大黑箱子,足足能装下七八个人。

    李照白在后面拽开门栓,把门打开,里面生铁浇筑的一个车箱,有两排铁座位,原来这是一辆囚车。

    李照白把韩凝为首的五个人推进车厢,咣当一声关上车门。车箱里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五个人又都被反绑住双手,不能掏火折子照明。摸黑坐了一会,囚车开始行驶了。

    他们虽然在禄国境内,要去蟒原坐马车也要走四五天。韩凝在黑暗里坐着,不知道时日,只是每到一定的时间,李照白就会停下车,打开一道小门把食物递进来。大家不敢多吃,多喝,坐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上厕所是大问题。何况龙秋月还是位姑娘。

    韩凝这几天头都要想炸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李照白没收了所有人的武器,他们根本无法反击。

    给我一片柳树叶也好,弄出点动静,总比被他们牵制着好。除了柳树叶,难道没有别的方法?

    他悄悄问曲无非,“能不能跺脚,搞出件武器?”

    他这几天用各种分贝骂李照白,试多大声音,外面的人才能听到。韩凝的声音适中,正好外马赶车的两个人听不到。

    曲无非坐在他身边,另一边是龙秋月。

    曲无非一直在闭目养神,他微微睁开眼,“你问的我也只听说过,全律音徒飞花落叶都可以当兵器。我和苏慕遮打过几个照面,可惜他从没有对我展示过。”

    曲无非也没指望,韩凝沉默下来。

    曲无非问道:“韩郡守你身上怎么也有纳音袋?”说着,他抬起下巴对着对面的廖宵。

    他的话说了半截,后半句是要问韩凝是不是新音徒,有廖宵在场,他又不好直说。

    韩凝笑了笑道:“是我看胖子戴在身上好看,也让他给我搞一件。这东西我是拿来当装饰的,不知道用处。”

    曲无非点点头,“你身上一点音徒的气息也没有,怎么会有音徒的纳音袋。我也是好奇才问问。”

    廖宵一直抬头看车顶,道冠都歪了,向前倾斜在额头上,他冷笑道:“曲无非这小贼的话你也信,小心别着他的道,他可邪性的很。贫道劝你还是和贫道合作,免得将来你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韩凝是到了生命有危险的时候,才会用骗这招。又不像廖宵,拿着摄魂铃到处摄人心智。要说邪,廖宵不是得加个更字。

    廖宵,摄魂铃,迷人心智。

    韩凝急忙问道:“曲太尉可有隔空操作乐器的方法?”

    曲无非道:“这个不是方法,是音徒在修练时所达到的一个境界。我还没达到帮不了你。”

    胖子坐在廖宵旁边,他也不想坐这,但身体太胖,不能去对面挤。

    他说:“这个我到知道些,不过不是那么容易。想隔空控制物体,就要先了解十二经脉中的六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阳小肠经。”

    韩凝鄙夷的看他一眼,只看到黑暗里白花花的一片,“你怎么不说,少商剑,商阳剑,中冲剑,关冲剑,少泽剑,少冲剑。胖子你脑袋是不是被关傻了?六脉神剑都搬出来了?”

    “差不多一个意思。”胖子用肩撞廖宵的脸,“你把头转过去,一会我说的话不许偷听。”

    “你们能说什么好话,贫道还怕脏了耳朵呢。”廖宵把头一歪,脸贴到车箱上。

    胖子站起来,伏到韩凝耳边,“手太阴肺经对应太簇,夹钟。手阳明大肠经对应姑洗,中吕。手少阴心经对应,黄钟,大吕。手少阳三焦经对应蕤宾,林钟。

    手厥阴心包经对应无射,应钟。手太阳小肠经对应夷则,南吕。你把除少阴心经的其余五脉,对应音律发出,就可以隔空控制乐器。

    手太阴肺经从右手大拇指发出,手阳明大肠经右手食指,手厥阴心包经右手中指,手少阳三焦经右手无名指,手太阳小肠经左手小指。”

    韩凝叫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东西我怎么能掌握?”

    “你当然是不可以,得让曲太尉把他的音能注入你的身体,这样你才能运用。”

    韩凝对音徒的基础知识一无所知,问道:“什么叫音能?”

    “你理解成内力就行了,反正也差不多。”胖子又问曲无非,“你的音能在他体内能持续多久?”

    曲无非想了一会,“这个没试过,以我现在的级别半个时辰总可以的,不过我的音能也就能在一天之内注入一次。韩郡守你想做什么?够用吗?”

    韩凝说:“一会我假装和他们谈判,骗他们拿出摄魂铃,我隔空操纵它。”

    廖宵嘴上说不听,耳朵可一刻没闲着,他叫道:“好啊,你让我背过脸去,原来是想打贫道的主意。想用摄魂铃,门也没有。贫道不教你技法,看你怎么用。”

    韩凝笑道:“这个到无所谓,还有龙骨凤弦琴呢。你的乐器用不上,那也就没用了,一会让李照白砸烂了它。”

    音徒视乐器为生命,韩凝在廖宵心里是阴狠毒辣的主,他说的出可就能做的到。

    廖宵怎么能让摄魂铃毁掉,他笑道:“你看贫道,总是忘了咱们在一条船上,韩凝如果你今天能救大家,贫道就吃点亏教给你。你伏耳过来吧。”

    他说完这话,感觉不对劲,如果摄魂铃的技法教给韩凝,不是大家全知道了,还用单独传授吗?他清清嗓子,把摄魂铃的操作要点叙述一遍。又让韩凝重复一次,直到他背的一字不差。

    龙秋月多多少少听过摄魂铃,她说:“摄魂铃是不是要一个人一直在摇才能起作用?如果真是这样,韩疑就要一直摇到我们都跑远了。到时候谁来救他?”

    韩凝说:“这个我早考虑过了,我使用摄魂铃目的不是迷他们心智助大家逃跑,而是要让他们吃我的迷药。”

    龙秋月脸微微一红,在树林里就是她中了韩凝的迷药,才有的她们今天。

    曲无非道:“音徒虽然体质异于常人,但对迷药也是有作用的,只是作用要减去一半。你的主意到不错,可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被他们翻走了,你哪来的迷药呢?”

    韩凝从当上望江郡守,就知道要时时和危险打交道了,迷药这东西他用过几次,是屡用屡爽。

    他明白这辈子他是离不开迷药了,他偷偷派人买来洋金花,又找几名郎**同配制,现在的迷药已经今非昔比,小指甲大小就能让人睡上三天。

    他是郡守随身装着迷药总怕被人发现,就让禄小小给他腰带缝制了暗袋,把迷药按不同剂量包好,分成几份装在暗袋。

    他后来得了纳音袋,本来他装进纳音袋才最安全,可是他在望江的几次涉险,都是有惊无险,早把迷药的事忘了。

    “这个你们放心,迷药他们没搜走。”

    廖宵哼一声,“宵小的手段,这才像你韩郡守嘛……”

    韩凝不理他,让曲无非把那个什么音能注入他体内。

    曲无非说:“等等,机会只有一次,我们都没有试验,怎么能知道管不管用?”

    胖子说:“是得先试验一下,就耽搁一点时间,看看能不能隔空取到老道的发簪。”

    曲无非同意这个计划,他闭上眼将音能从手指缓缓流出,慢慢从韩凝头顶注入。

    韩凝见惯了五光十色的音弧刀刀,他准备着看到一道奇异的光流进身体,却什么都没见到,只感觉头顶被重物压了一下,一缩脖子,一股热流从百汇穴涌进身体,遍布全身,嗡的一声,五脉由高到低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虽然嘈杂,却能合在一起,整个身体就像奏响了一首交响乐,极其动听,美妙。

    韩凝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愣住了。胖子赶紧教他怎么把音能从手指上发出,用下巴对着廖宵说:“你试试吧。”

    韩凝在降龙谷用柳叶吹个曲子都能学一夜,现在搞这么高级的玩意,他心里慌张的很。主意是他出的,又到了这个地步,想不干是不可能的。

    他按胖子的方法把音能逼出体外,可体内这些音能乱糟糟的缠在一起,根本不听他指挥。

    他按苏慕遮静心的方法先让自己安静,再慢慢驱动那五股热流,终于从手指冲了出去。

    胖子感觉到他的变化,急忙说:“把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发簪上,你会成功的。”

    韩凝控制着那股无形的热流,感知仿佛扩大了无数倍,与车箱里的空气触碰,能感觉到气流,一点点向外延伸,触到廖宵的脸,有点磨砂的感觉。热流再往上到他的发妹,慢慢到了头顶。

    胖子叫道:“就现在,你把它抓起来。“

    韩凝手在后面绑着一攥拳头,感觉簪子真实的被抓在手里,腕子一歪簪子被拔下来了,浮在空中。

    突然车箱里突然一阵晃动,马车停下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往车箱来了。

    不好,难道李照白发现了?簪子还在空中,韩凝松开手可就是掉不下来。

40 摄魂铃

    脚步声很轻,停到囚车边,应该是李照白,空中的簪子如果被他看到,所有人都死定了。

    韩凝手心都出了汗,簪子像被粘在空中,怎么也不受他控制。

    怎么办?怎么办?

    韩凝看胖子,胖子也没办法,耸耸肩一展双手。

    小门哐当一声响,门要被打开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照白将小门拉开,一道光线射进来,刺的大家睁不开眼。

    李照白扔进来几个馒头,车里的人手被绑着,无法拿起馒头吃,这几日都是谁饿了谁爬在地上啃几口,龙秋月一口没吃,胖子到是成包了所有人的伙食。

    胖子今天没过来抢馒头,李照白感觉奇怪伸脑袋进来,大家同时吃了一惊。

    韩凝手急,急忙跑过去挡住李照白的视线,嬉皮笑脸的道:“爷都憋了两天了,一直不好意思说,今天实在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放我出去大解?”

    李照白光顾着赶路,就没考虑人需要排泄的事,韩凝这样一说,他才想起,是得放大家出去入厕。

    他点头道:“你们一个一个来,从你开始。”

    他让大家退后,这才打开门,叫韩凝第一个出去。

    韩凝踩到地上,外面的空气比车箱里好多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很舒服。

    他习惯性的伸懒腰,一展胳膊,被牛筋把手挡住了。

    他笑了笑道:“你怎么也得把绳子打开吧,不然我怎么入厕?”

    李照白让他转过身,韩凝问:“我很奇怪,那天晚上我没睡着,什么都没听到,怎么就着了你的道了?“

    李照白一边给他解绳套一边说:“我吹笛子不用出声,所以你也别想逃跑的事,跑不出两步,我就能让你撂这。”

    怪不得这么多音徒会着他的道,原来他笛子里发出的是次声波一类的东西,马茗双用一只拂尘想必也不用出声。

    韩凝对这对杀人于无形的夫妻,有了大概的了解,一会动手时要加倍小心。

    他算算时间,刚才在车里耽搁四十分钟左右,半个时辰等于一个小时,再不动手怕没时间了。

    他看准路边的草丛走过去说:“我入厕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可不要跟进来。”他走入草丛,茅草一人多高,蹲在里面李照白无法看到他。

    李照白默念笛子,碳黑色的笛子出现在他手里,“我会一直和你说话,如果你不出声,我就要吹笛子。”

    韩凝把茅草扒开一条缝,李照白站在囚车旁边,笛子横放在嘴边,随时准备吹。

    韩凝说:“你笛子的厉害是一直你在说,摄魂铃的厉害我却是见过的,我着了廖宵几次道呢。我说是你厉害,还是廖宵厉害?”

    李照白不假思索,“当然是我厉害。”

    “你也就吹牛厉害,我看真打起来,指不定鹿死谁手呢?”

    李照白呸一声,“就他,不过是中级音徒,想打败我,还得再学几年。”

    廖宵能和曲无非打成平手,韩凝一直以为二人高不可测,原来只是中级音徒。那么高级音徒什么样?李照白这样子,杀人于无形?

    韩凝笑道:“他是中级音徒不假,可我听他说过,他仗着手里的武器,打败了许多高级音徒,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照白最感兴趣的就是乐器,急忙问:“为什么?”

    韩凝神秘的说:“我听他说过,他这件兵器有一个秘密,凡是接近他摄魂铃的乐器,都会被吸收走灵力,他的乐器会越来越强大,对方的乐器会逐渐失去能力。”

    李照白叫道:“你胡说,我了解所有乐器,就没听说过你说的。”

    韩凝道:“你可以不信,但你的笛子已经吹不出声了。如果真打起来,你可要吃亏的。”

    李照白笑了笑,不信他的话。

    韩凝说:“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可以感觉一下笛子是不是在你手里沉了?”他隔空压到笛子上。

    李照白和笛子相处几十年,笛子的重量很很熟悉,抓在手里果然重了几两。他一下慌了神,把笛子放到嘴边吹,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韩凝已经堵住笛子所有能出气的地方。李照白抓住囚车的插销,要把廖宵拎出来问个清楚。

    韩凝说:“你找他也没用,唯一能解救的方法是把摄魂铃砸了。”

    事到如今李照白不得不信他,赶忙从腰上取下纳音袋,两指进去拿出摄魂铃。

    摄魂铃不是他的乐器,不能与他心意相通随叫随到。

    他把纳音袋扔到地上,将摄魂铃大力向路边一块石头扔过去,如果撞上摄魂铃将粉身碎骨。那摄魂铃却在快撞到石头时转了一个圈,飞到空中。

    叮呤,叮呤……

    响了起来。

    李照白没有准备,被整音灌进耳朵,神智立时去了八成。仅有二成残存的意志支撑着他抬起胳膊,要吹响笛子。

    韩凝抓紧晃动摄魂铃,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快让他们吃下迷药。他感觉身体里的音能越来越弱,最后一缕从手指冲出去后,就丁点不剩了。他像放干了气的轮胎,眼见着摄魂铃往下落。

    李照白活动越来越自如,笛子就要伸到嘴边。

    韩凝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得手,怎么失去了音能。

    李照白将嘴唇贴上笛子,双腮微鼓。

    韩凝一身凉汗,要从路边拿石头砸李照白,做殊死一博。

    他刚一弯腰,脑袋突然沉了一下,一股音能从他头顶注下。摄魂铃又飞到空中,铃铃铃……响了起来。比刚刚韩凝控制的还要流畅,声音还要清脆。李照白完全失去意志,胳膊垂下来,笛子掉在地上。

    韩凝心中暗暗称奇,难道曲无非还能第二次注入?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快点喂他们迷药吧。他赶紧从腰带暗袋里取出迷药,从草丛里蹿出,奔到李梦白身边,把整包药递给他。

    李梦白还真听话,连纸包一起吃到肚子里,人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韩凝回头去找马茗双,马夫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人。明明刚才还看到她坐在这里。

    跑了一个,肯定是趁他音能不足的时候跑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帮手,还是快点救人吧。

    韩凝把摄魂铃,笛子装进纳音袋,放进衣服收好,这才打开囚车。几个人突然见到光,都闭上眼。韩凝上车除廖宵之外三个人的绳子解开。

    廖宵叫道:“你这小贼怎么忘恩负义,刚才要不是贫道把音能注入你的身体,怕我们这群人早死了。”

    他们在车里算着时间,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却不见韩凝得手,紧急的情况下,廖宵不得以把音能注入韩凝的身体。

    韩凝笑道:“你还是老实绑着吧,免得放开你也想着法害我。”

    廖宵看一眼曲无非说:“曲太尉你说的话,可不能不算话。”

    曲无非说:“这个是自然,韩郡守你放了他吧。刚才情况紧急,我答应廖宵要放了他,并且归还摄魂铃。”

    他吩咐胖子把廖宵放了,韩凝没他级别高,只能乖乖的看着。跟着胖子跳到车外,胖子双脚刚落地,展开双臂,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廖宵一掌砍到胖子脖子上,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向往倒下去爬到地上不动了。

    “廖宵你……”韩凝怒道。

    “什么你,你,你的,大家快把耳朵堵上,马茗双的拂尘能引发人的狂性,一旦发作神仙难医,再不打晕他就晚了。怎么韩凝你没有抓到她吗?”

    廖宵原来是在救胖子,马茗双跑了,韩凝不能不信他的话。不敢耽误,和曲无非解开五匹马,又合力将胖子放到一匹马上,大家各骑一匹向蟒原的方向奔。

    一直跑到天近黄昏,也没见李照白追过来,大家都饿了,就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躲在里面。马拴到一处茂密的草丛,大家这才把胖子抬到大榕树下救治他。

    韩凝抬他的头,感觉有千斤在往下坠,几次差点没脱手。他蹲在胖子的头前面,看着曲无非在掐胖子的人中,韩凝说:“你这妖道下的手也忒重了,是不是把人打死了?”

    廖宵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你这小贼这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贫道不如曲无非,注入音能可以很快恢复,今天贫道半条命算是搁在这了。”

    曲无非掐半天胖子人中没有效果,又给胖子拂胸过气,他说:“下的手是儿狠点,怎么还不醒过来?”他拂了一会,胖子还是不醒,他索性不管了,“韩郡守他还有气,没有事的,一会你找些冷水淋到他身上。估计就醒过来了。”

    他抖抖大襟也坐到地上问:“廖宵你们在游原村弄了那么大一个地下宫殿,布局都是仿的厉阳宫,还弄出个假的绝律八音盒,到底意欲何为啊?”

    “怎么六十四孔琴没炸死你们?”廖宵笑道:“你们还真是命大,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曲无非道:“我们做事不像你们魏家,自然会有天助,到是你们做作孽不可活。说吧,对我们大萧到底有什么企图?”

    廖宵现在一个人,要对付韩凝他们五个,没了乐器,又元气大伤,不老实回答问题,韩凝都可以收拾他。他为魏家卖命这么多年,对魏家的忠心坚如磐石,根本不怕对手强大。

    他笑道:“曲无非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们魏家的事了?”

    “只要你们魏家对大萧不轨,那就是我曲家要管的事。”

    “只要是我们魏家的事,就轮不到你们曲家管。”

    两个人相持不下,韩凝笑道:“曲太尉不用你让他说,我手里有摄魂铃,不怕他不老实交待。”

    廖宵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是不会妥协的,他冷笑道:“你这小贼,不止一次拿摄魂铃来威胁贫道,你毁吧贫道不会皱一下眉头。”

    韩凝凑近他坐在他身边,“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能轻意毁掉别人心爱之物呢?我只是感觉你把摄魂铃的技法都教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廖宵愤怒的看着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知道你这小贼如此卑鄙,当时就不应该救你。来吧,我到要看看曲无非怎么驱动摄魂铃。”

    韩凝道:“曲太尉那就有劳你了,一会他招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利用你厉阳的关系,把廖宵叛变你曲家的事公布出去。”

    “你……”廖宵气的浑身颤抖,过了一会肩膀松弛下来,头低下去。“贫道今天是劫数难逃了。索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都告诉你们吧。我们造地下宫殿并不是想对萧国不利。曲无非你应该知道,萧国的天下,是你祖上曲墨城帮着萧王打下来的。并且他与苏慕遮交好,是除崔九之外第三个同苏慕遮进过藏龙渊的人。建了大萧之后,他向萧王进献图纸,这才创建的厉阳宫。”

    怎么崔九和曲墨城都进过藏龙渊,崔九却和韩凝说不知道这个地方,崔九到底在隐瞒什么事情?

    韩凝道:“这么说魏伯烟认为绝律八音盒,只有在藏龙渊那种环境下才能开启,而厉阳宫的图纸是曲墨城进献的,他怀疑厉阳宫是仿造藏龙渊建造,所以才在地下宫殿挂上一个类似于八音盒的物体。”

    “你猜的没错,只是厉阳宫是仿造藏龙渊的格局,不是我们猜的,而是他们曲家人告诉我们的。”

    曲无非吃了一惊,问道:“谁?是谁告诉你的,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廖宵说:“这个人是谁贫道也不知道,他只单独和魏老三见面。”

    “你们在启动绝律八音盒的时候,发现八音盒要吸收大量的能量。所以游原村的土地,才种不出好吃的粮食。”

    胖子伸个懒腰醒过来,“好险,要不是被打晕,就着了马茗双的道了。这个疯婆娘一声不出,就能把人逼疯,还要一直疯下去,是治不好的。”

    “胖子你醒了。”韩凝很是高兴,程孝秉昏过去,他还真怕醒不过来。谁让他在这个宇宙,是韩凝唯一的战友呢。

    胖子对韩凝笑了笑说:“本来我还要谢道长救了我,可你们魏家干这事,会扰乱整个平行宇宙。音桥如果真被你们打开,还会再创造出新音徒,你们是不是以为他们都会穿越过来拜魏伯烟当老大呢?“

    “呸!“曲无非道:”新音徒能投到苏慕遮名下,是敬仰苏慕遮的德行,魏伯烟算什么东西。做他的春秋大梦。“

    胖子笑道:“这种上古神器如果能仿造出来,也不能叫上古神器了。魏伯烟的脑袋确实有问题。“

    魏伯烟做为魏家的老大,智商怎么也不会低成这样,地下宫殿耗时耗力,花费肯定不少,魏伯烟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韩凝正想着,曲无非说:“事情就这样了,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客店,只能打一些野味。噢打猎需要武器,韩郡守你拿了李照白的纳音袋了吗?”

41 荒野逃生

    韩凝把李照白的纳音袋取出来,五彩线编织,在太阳下闪着光。

    怎么不是黄色兽皮的?难道和胖子那一只不是同一批次?

    他要问胖子怎么回事,还没等问,胖子一把抢过去。

    默念黑管,没有任何反应。他以为受了马茗双的影响,静心片刻还是取不出纳音袋中的黑管。

    “让我试试。”曲无双接过纳音袋,龙骨凤弦琴在他脑海里转了几遍,也没有出现在手里。

    几个人里最没能力的是韩凝,曲无双都没戏,总不能让廖宵来试。

    乐器又不能不拿出来,不然怎么对抗李照白两个人。还是问问苏慕遮吧。

    “苏慕遮,苏慕遮。”韩凝心里小声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慕遮问。

    “快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用,我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苏慕遮心不在焉的说。看清了东西突然吃惊的问:“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你认识这个纳音袋?”

    “这是我的纳音袋,在第二次大战时候遗失了,你是怎么得到的?”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告诉我怎么用。”

    “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告诉你?”

    “喂,喂,喂,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吧?”

    苏慕遮不理韩凝,韩凝又问几次还是不理他。苏慕遮真小心眼。他只好默念道:“是从李照白那得到的,我帮你拿回失物,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苏慕遮笑了几声,“原来在李照白那里,这家伙趁乱要偷我们兵器,让我打下山崖,他怎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我以后会帮你问他,你先告诉我怎么取出东西?”

    “韩凝你养过宠物吗?比如说狗。”

    苏慕遮所问非所答,分明是想打岔。韩凝说:“我找你有急事,不是和你拉家常。”

    “你就告诉我养没养过吧。”

    韩凝没好气的说:“养过一只金毛。”

    苏慕遮说:“我们音徒的纳音袋就好像养的宠物,你那个黄色的是金毛,对主人言听计从。而我这只用女娲五彩霞帔做的纳音袋,按你们那个时代来说就像二哈?”

    啊……撒手没,白眼狼,人来疯,拆迁办主任。这下没戏了,能让二哈听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韩凝都要哭了,“照你这么说东西拿不出来了?”

    “也不能这样说,这狗记吃不记打,你找点上古的宝物给它吃,就会听你话了。”

    “我就呸,上古的宝物能说有就有啊?我就一个伏羲六弦琴都已经让它吞了。”

    韩凝恨不得把苏慕遮扯出来打一顿,这都什么损招啊?有宝物还拿来喂狗?

    苏慕遮笑道:“你没有,曲无非有啊,你看他手上。”

    曲无非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大金戒指,感觉有四五两沉。一看就是上古神物。韩凝不错眼珠的看着戒指,“曲太尉这个东西有年头了吧?”

    曲无非笑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掌族信物,要说也算上古神器呢。”

    “噢。”韩凝说:“这种上古神器,怎么没让李照白给撸走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他没看到。”

    “你给摘下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李照白这种纳音袋要喂上古神器,才能听主人的话。”

    “嗯……不给,这戒指我要给弄丢了,再以何脸面见曲家列祖列宗?”

    “龙骨凤弦琴丢了,是不是就有脸了?”

    “一样没脸。”

    “那还不如都丢了,把它给我吧。”

    龙骨凤弦琴是曲墨城用过的上古神器,曲家的镇族之宝,还真不能在曲无双这代断送了。他不情愿的说:“好,我给你。”曲无非撸下戒指递给他。

    韩凝接过来,往纳音袋前一放,纳音袋像活过来一样,张开袋口,一口把戒指吞下去。

    韩凝笑道:“你看有效果了吧。”他默念道:“把戒指还给我。”纳音袋一动不动。

    “戒指。”没反应。

    “黑管。”像没听懂。

    “龙骨凤弦琴。”纳音袋不理他。

    韩凝气疯了,把纳音袋抓在手里,“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曲无非在边上都看傻了,好端端的又折损一件宝物。他不解的问:“韩郡守你这样能把东西倒出来?”

    “我被骗了。”韩凝气急败坏叫苏慕遮出来,“你这个骗子,根本不管用。”

    苏慕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飘荡,“可能是它离开我久了,胃口变了。”

    “呸,这算什么理由?”

    “你换别的东西试试吧,我也无能为力。”

    大家看韩凝演独角戏一样,跳着脚踩一个土堆,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胖子喊道:“李照白抢那么多乐器,这家伙被喂馋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也只能这样,韩凝叹了口气,没了兵器不能打猎物,今天只能素食了。韩凝让曲无非看着廖宵,和胖子,龙秋月三个人一起去找些野果充饥。

    林子比他们想像的要大,走了好久三个人都像还在边缘转悠。

    林子里树多,结的果子也多,不一会三个人就各摘了一大捧。

    龙秋月扒开一个桔子递给韩凝,“你尝尝这个,我们禄国的特产,别的国家可是没有的。”

    韩凝吃一口,果然甘甜可口。他突发奇想,把剩下的桔子喂给五彩纳音袋,纳音袋一口给吞了,在他手里吐出来一锭银子。

    韩凝高兴坏了,举着给两个人看。两个人让他继续喂。

    韩凝又喂两个桔子,它就不吃了,什么也没吐出来。喂别的水果,也没动静。

    三人一路上换着法喂它,它就是不肯张开袋口。回到营地曲无非都无聊死了,连忙叫道:“快过来,快过来,我看看都带什么吃的了。”

    韩凝递给他一个苹果,他大口吃起来。韩凝又拿着一个梨,往高空一抛一抛的逗廖宵,就是不给他。

    韩凝说:“爷我这还有事要问你呢,你们四个急匆匆去蟒原干什么?”

    廖宵像不认识他一样说:“你把梨给我,我告诉你。”

    韩凝接住递给他,廖宵说:“你这小贼净和我装糊涂,去蟒原的原因你不知道啊?席青在五大族广发英雄帖,说要在蟒原揭开音徒的一个大秘密。韩郡守就是你没收到请帖,曲无非也应该收到吧?”

    铁狱地上的画原来是英雄帖,席青怕韩凝不来蟒原故意抓了宋晴末,这是在搞什么古怪?难道席青要做的事情,非得他在场?席青和龙秋月一直怀疑绝律八音盒在韩凝身上,不会蟒原又和八音盒有关系吧?

    这样一来救出表妹的阻力又大很多,他的帮手有两个,都没了兵器,和音徒打起来像没了牙的老虎。

    蟒原的事他又不好问龙秋月,总不能让谁都知道她和席青的关系,他只好问曲无非,还知道多少。

    曲无非说:“蟒原我只听说葬着位重要的人物,照席青的这样做法,会不会葬着的是位音徒?”

    他话音刚落,胖子突然问韩凝:“来的是不是李照白和马茗双?”

    韩凝神色紧张说:“进树林的人脚步很杂,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不知道有没有他们。”

    两个人都听到林子里进来人了。

    曲无非问明情况,怕李照白带人追来,光马茗双的拂尘他们就无法对付。

    他带着头往林子里跑,此时已经天黑,透过树冠能看到点点繁星,这点光亮不足以照路,几个人磕磕绊绊,脚不时打在草丛和树根上。

    曲无非抱怨道:“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跑的。”

    廖宵伤了元气,跑起来吃力气喘吁吁道:“贫道也没这么狼狈过。”

    韩凝道:“你俩还是省省吧,老这样跑也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

    说着话到了一棵大树下面,天太黑树冠是墨绿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树,规模足够藏下几个人。

    “上树,上树。”韩凝带头往树上爬,胖子最沉落在后面。

    韩凝到树顶往北面看,刚才的声音是从那里发现来的,一队人举着火把,一条火线似的朝这边来了。

    他们行进速度很快,一会功夫便到了大树下,火把照亮了几个人藏身的地方,他们屏住呼吸,不让发出声来。

    韩凝看他们一身黑衣,全部蒙了脸,手里拿的单刀反射着火把的光。怎么这么像山神庙和禅云观里见到的寿王的人?

    队伍里一人问道:“我们会不会找错了?”

    领头的说:“不过,一共五匹马五个人,怎么会错。”说着他率先走过大树,后面的队伍也跟过去了。

    龙秋月抱着树杈,看他们走远,松口气道:“这是寿王的人,他们每次行动都会对一个地方四面夹击,林子深处我们不能去了。”

    韩凝也正有此意,带头下树领着人往北面跑,刚有人走过的地方,不应该再有寿王的人。

    路上他心生疑惑,按理说山神庙廖宵把箱子给了寿王,他们不是早勾结在一起了吗?怎么刚才都不叫一声,让他同伙救他?

    “我说妖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给你的同伙报信?”

    “什么同伙?”廖宵感觉跑的越发吃力,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给寿王的箱子。”韩凝提醒他。

    “你不要提这事了,本来我把箱子放到寿王大营,是想借刀杀掉平王。谁知道公孙前浦做事那么不靠谱,让你两三句话就放了平王。

    贫道这可不是什么投靠,我们魏家人世代不会归顺朝廷,不像他们曲家给萧国做狗。”

    “嗯!你在说谁。”曲无非在前面,猛的转过头来。

    “说你,说你们曲家。怎么着?”

    “我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今天就把你……”

    龙秋月叫道:“你们别吵了,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林子里传出几个人的哈哈大笑声,林中本来就静,这一声叠过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声,十分的清楚,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曲无非说:“这些人是马茗双弄疯的。”

    几个人穿过一片树丛,看到前面五个黑衣人手舞足蹈对着天空狂笑。

    龙秋月看他们神智已迷,再这样下去会力竭而亡,她问道:“曲太尉我们过去看看还有救吗?”

    廖宵道:“马茗双的拂尘,音徒中了没有能恢复的,更何况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救了,我看还是逃命吧。”

    “不行,怎么能见死不救。“

    “小心这是敌人的埋伏。“

    韩凝说这话时已经晚了,龙秋月跑到五个人中间,从旁边树林里快速奔出一队人,把她围起来。

    为首的叫道:”果然是有人在弄妖术,还长的这么漂亮,哥几个不如把她抓了……“

    大家一齐答应,十几把刀往龙秋月身上招呼。她一只胳膊受伤,又没武器,同时面对这么多人,一时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反击。

    刀尖接近她头顶,廖宵嘴中一声暴喝,跳到一个人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腕子,嘎巴一声响,把他腕子生生扭断。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腕子连连倒退。

    那些人见来了厉害的帮手,放开龙秋月,把廖宵围起来,廖宵一双肉掌纷飞,凡是被他抓住的人都断手断脚倒在地上。

    曲无非哈哈大笑,“痛快,五大家族多少年没联手过了。”

    他把身边胳膊粗的小树连根拔起,舞着小树跳到场中,棍子嗡嗡作响,连土带泥往黑衣人身上招呼,凡沾到的人都被抡飞出去,躺在地上再无力反抗。

    韩凝从小看的武侠剧也没这么过瘾的,两人一上场,对方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三下五除二都打倒在了地上,捂着不同部位喊叫。

    秦朗和席青是他认为的高手,也没见二人这么生猛过。

    哥舒戈,哥舒夜也只是空有一把子力气。

    韩凝笑道:“胖子要不要我们上去占占便宜?”

    胖子摇头道:“你省省吧,那林子里不止这些人,人家弓箭都瞄准你了。”

    嗖,嗖,嗖……从树林里射出一排弩箭,推开树叶,密不透风的向所有人射过来。

    “我靠,胖子你那还是嘴吗?”

    韩凝急忙找掩体,四周只有小树,能挡他半个身子,另半个非被射穿不可。

    “曲太尉还不快想办法。”韩凝急的大叫。

    “我有什么办法,琴又不在我手里。”

    曲无非展开双手,手里突然青光一闪,一只手出现一只木鱼,另一只握着一只木鱼棰。

    廖宵面前也青光闪动,他突然向前一倾,脖子上挂上了一只法鼓。韩凝,胖子手各是一闪,韩凝握了把引磬,胖子拿着一副法板。

    那引磬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韩凝拿着这个东西,一只箭也挡不住。

    他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急道:“肯定是纳音袋捣的鬼,这些东西是用来做法事的,难不成他看咱们要死了,让咱们自己超度?”

    廖宵道:“段家以给人做法事,捉鬼著称,这些乐器是李照白抢他们的。贫道有兴目睹过他们捉鬼,大家合着我的音,一起来敲手中的乐器。”他大声叫道:“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重重的敲下法鼓,到这节骨眼了,大家由不得不信,和着他的节奏敲下去。

    廖宵又道:“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

    这次不用他说,他的话一停大家跟着敲出一音。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应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

    众人又合一声。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大家齐力这一声之下,各自从法器上流出色彩不一的音弧刀,漂浮在空中组成一只音网。把射来的努箭都挡在了外面。

45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廖宵会背道德经,大出韩凝意料,这老道怎么看也不像有学问的。不过他这招还真管用,音网把韩凝几个人护在里面,弩箭全挡在半空。

    啵啵啵啵……

    弩箭触到音网上,像过电一样,浑身包裹着电光,一阵抽搐纷纷落到地上。

    大家长出一口气,把法器敲的更响。音网越扩越大,黑色的天空像镶上了五彩的花纹,把林子照的通亮。

    古人对未知的恐惧,早就应该吓跑了。雨点似的箭还在向外喷射。韩凝在箭声中细细分辨,两个人的脚步声,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大声叫道:“胖子是不是他们?”

    胖子叫道:“是李照白,已经快到了。大家快撤。“

    大家二话不说,转过头一边敲着法器一边往北面跑。法音响彻整个树林,谁也想不到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敲的这么整齐划一,过了一丛灌木,他们跑出林子,动作越发的娴熟了。

    大路上四个黑衣人蹲在地上,身边十几匹战马正在吃草。廖宵鼓槌向前一挥,音网跟着出了林子,猛的扑到四个人身上,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到了里面,他们使劲挣扎,网子就像沾在身上,根本甩不开分毫。

    “胖子别留给他们马。”韩凝领着胖子赶走大部分马,只留下五匹。众人不敢耽搁,纷纷上马。手中的法器也不敢停,敲出半里路,四个人面前青光一闪法器不见了。

    又是五彩纳音袋在捣鬼,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呢?

    夜中骑马不辩方向,还好月亮把大路照成一条银线,五个人不至于偏离方向。奔到天大亮,大家才到一个镇子,是一条商业街,已经有商贩在打开铺门,展开摊子。每家店铺,摊子前都有顾客光顾。

    “这是临近蟒原的镇子,出了镇子再走五里就是蟒原。”龙秋月翻身下马。

    大家知道席青已经约了五大家族,镇子离蟒原这么近,很可能有音徒聚集。

    他们不敢骑马招摇过市,一齐下马,牵着马往前走。曲无非路过一间铺子,又走回来,非让韩凝和他进去瞧瞧。韩凝把廖宵交给胖子看管,和龙秋月三个人进到铺子里。是一间乐器店,桌上摆的,墙上挂的都是乐器,曲无非一眼看中一架古琴,顺手抄起来。

    “嗯……有点轻,不过可以凑合着用。”

    韩凝在一把二胡旁转悠,从小他就对这东西感觉神秘。曲无非在他旁边,眼睛都在放光。韩凝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选武器,这样也好,不至于再那么被动了。

    曲无非宝贝似的把琴坚在怀里,问:“韩郡守你有银子吗,我的都让李照白搜走了。”

    韩凝就一锭银子,一会还准备给大家买早点,不舍得给他,他摇摇头,“没有。”

    龙秋月说:“难得曲太尉这么喜欢这把琴,韩疑你就把银子给他吧。”

    龙秋月都这样说了,韩凝也不能太小气,把银子掏出来递给曲无非,“就这些,你省着点用。“

    曲无非顺手扔给店老板,又拿起支萧,“老板这个我也要了。”抱着琴,拿着萧大步往出走。

    老板刚回柜台,韩凝追过去,“银子,把找的银子给我。”

    老板看看曲无非的背影,对韩凝摇摇头,随手给了他几两碎银子。

    韩凝和龙秋月追出乐器店,看到廖宵在大街上正在和一位算命的道士吵架,廖宵拉扯他的道袍,就是不让他走。

    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同行都打起来了。韩凝感觉可笑,看来两位老道要抢地盘争买卖。

    廖宵看到韩凝,立刻笑起来,叫道:“韩凝你有银子吗?我要买这老道的铃铛。”

    啊……又是要钱的,还不如要他的命呢。韩凝捂着胸口痛苦的摇头,“银子没了,都花光了。”

    龙秋月伸出手,“韩疑你不是还有几两碎银子,这把铜铃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就给道长买了吧。”

    韩凝这败家媳妇就喜欢向着外人,今天只能饿肚子了。他不情愿的把银子丢给廖宵,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老道,老道长的怪模怪样的,一张大驴脸,死鱼眼,手里拿着幡子,上面乱七八糟的画着一个八卦,就像一幅儿童简笔画,另一手拿着支铜铃铛,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让廖宵抢到,就像大人拿着糖在逗孩子。

    廖宵得了银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这些银子够买你十把铃铛了,你卖不卖?“

    老道把头摇的像拨弄鼓,“不卖,多少银子也不买。“

    廖宵一把抓住他前胸,“果真不卖?“

    “果真不卖。“

    铃铛是老道吃饭的家伙事,给了廖宵等于断了财路,他怎么肯卖?

    廖宵够上他的胳膊,一把抓上去。老道啊一声,脸立刻歪到一边。

    韩凝在林子里看廖宵,光凭一双肉掌就能扭断敌人的骨头。他就想到在酒楼时,也曾经被廖宵抓住脸,当时他是没有用力,不然韩凝脸上早出五个窟窿。

    老道被廖宵抓在手里凶多吉少,不过廖宵此时有伤在身,也不能发挥出多大实力。廖宵手上用力,感觉抓处软绵绵的,就像没骨头一样,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愣头愣脑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老道随着他的劲道,胳膊一前,一后的摇晃起铃铛,声音杂中有顺,像在开坛作法?

    曲无非脸色突然一变,把萧扔给胖子道:“会用这个吗?“

    “只要是吹的我就会。“胖子把萧在手掌里转一圈,将萧坚在唇下。

    曲无非把琴坚在怀里,大声道:“这位便是段家白虎星宿的奎木狼段回南,廖宵你摄魂铃已失,怎么能打的过他?”

    廖宵手触电一样缩回来,惊道:“你便是段回南?段家白虎星宿已在镇中?”他警惕的四下查看,都是商人买主,分辨不出哪个是段家的人。

    段回南哈哈大笑,把手中幡一晃,上面的白布碎成几块落到地上,漏出一架子的铃铛,每排四支,共有五列。他把铃铛一晃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宵小之辈,丢光了你们祖宗的脸,居然勾结李照白,盗取我们段家的宝物,还仿奏我们段家的天网,真是可笑之极,奏的驴唇不对马嘴。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段家真正的功夫。”

    他有节奏的抖动身体,整架铃铛响起来,中间的铃铛闪出一个光点,越扩越大飞速结成一只音网,向廖宵直逼过去。廖宵心中大骇,这音网与他们用的不同,是段家用来搅碎怪物的,如若沾上,他会碎成上百块碎肉。

    他大声惊叫道:“老曲救我。”

    曲无非叫道:“胖子烟笼寒水与你合奏一首如何?”

    “好久没与人合奏了。”胖子按住笛子,一个长音发出来,这是烟笼寒水的起音,曲无非一扫古琴,二人合奏时来。声音奇绝魁伟,曲调之间迸发出音弧刀刀,直撞到音网上。那音弧刀刀去势极快,却后劲不足,一缕烟似的消失在音网上。

    二人用的只是民间普通乐器,就是能发出音弧刀,也是只具其形,不得其势,音弧刀一缕缕撞上音网,丝毫抵挡不住段回南的攻势,眼见廖宵就要被四分五裂。

    突然远处飞过一道白光,砰一声撞到光网上,光网碎成一段一段,掉到地上,像一条条蚯蚓扭动不止。

    韩凝看到那是一把拂尘,这下坏了,马茗双已经到了。韩凝警惕的四周看,没找到人,他感觉奇怪,马茗双为什么不把所有人变疯,还要救廖宵?

    后面李照白叫道:“他们一个都不能死,还要留着他们找去蟒原的路。”

    李照白夫妇在林子里追了一夜,不光没找到人,还处处被寿王的兵追射,两个人只有一把拂尘,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放躺下几名兵追到大路上,只看到五个马屁股。二人憋了一肚子气追到镇子里,看到段回南在攻击韩凝几个人,马茗双要把几个人都结果掉,李照白不肯,他对廖宵知道绝律八音盒去处信以为真,慌忙吩咐马茗双救廖宵。

    马茗双一击成功,二人从后面屋顶跳到地上。

    段回南认出两个人,把幡子往地上一戳,二十个铃响同时叮当,叮当直响。他高声喝道:“曲无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帮手都来救你了。”

    音徒最耻和李照白这种人为伍,段回南的话对曲无非是最大的侮辱。他刚要辩驳,韩凝叫道:“李照白你让我们几个在这诱敌,要把段家的铃铛都抢过来,熔铸成一个大铃铛。现在段回南在这里了,是不是可以把武器都还给我们了?”

    曲无非一愣道:“韩郡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凝笑道:“刚才你在乐器铺还说这把琴太轻,先凑合着用,等抓到段回南,再把龙骨凤弦琴换回来。你怎么到给忘了?”他又问胖子,“胖子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

    韩凝一路上都在骗李照白,大家才得以脱身。曲无非军旅出身,平时不喜欢动脑子,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还以为郡守是文职,当郡守就得有韩凝一样的口才,不然怎么打官司断案。没成想韩凝越说越不像话,把他和李照白说成一伙的,这还叫他在五大家族怎么立足。他急忙要解释。

    还没等他说出口,胖子抢先道:“你们说过段家武器最多的段回南,最没用的也是他。抢段家的乐器,就得从他下手。”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段回南被激怒了,太阳穴上青筋鼓起来,大声吼李照白。

    李照白连续在韩凝嘴下吃亏,连笛子和纳音袋也折在了他手里。他时刻提醒自己加倍提防韩凝,再见到韩凝,他想出的招还没用上,就被他一顿诬陷。李照白立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答,嘴里不断的是,不是,的重复。

    “你的意思都是你说的了?”段回南双手抓住幡横着一舞,铃铛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音,一大束绿色音箭从铃铛里射出来。

    马茗双挡在李照白前面,手中指尘一甩,麈尾暴涨数十米,化成触角似的白色音丝撞在音箭上。

    “砰……”音箭和音丝相持在半空中,都不肯向后退让。

    崔九光向韩凝演示音弧刀刀,他没想到还有音箭,音丝,看来音徒的事他所知太少。马茗双的麈尾就像琵琶洞的蜘蛛丝,把一只只音箭整根缠上,马茗双轻喝一声,将拂尘往回拉,要把音箭拽到地上。段回南浑然一个跳大神的,浑身抖动不止,音箭上爆出蓝色的电光,和麈尾纠缠在一起。

    韩凝感觉像在看科幻电影,让人眼花缭乱,一时都看呆了。

    胖子急忙扯他,“还不快走,一会要是音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那五匹马还在边上安静的站着,胖子率先上马,四人也先后跟上,他们头也不回往镇外急奔。

    镇子不大,他们很快跑出镇子。路两边长满荒草,越往前草越茂盛,不多时他们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上。

    那座山完全被野草覆盖,看不清路,也看不到山上都有些什么。地势渐渐增高,他们只有舍了马走山路了。

    胖子把马赶远,领头和大家在山路上塘草走路。曲无非走在最后面一路抱怨,“韩郡守我怎么在五族里也算得上号人物,你这样抹黑于我,叫我回厉阳后如何面对大众?”

    韩凝在中间,前面是廖宵,后面跟着龙秋月。他折下一根草,在手里甩来甩去,“曲太尉你带兵打仗,也应该知道事急从权。刚才我们实力相差太大,如果李照白帮助段回南,我们一个也不能活着出来。”

    廖宵道:“贫道就告诉过你这小贼难缠,咱们两个加起来好几百岁了,还被他哄的乱转。曲太尉贫道还是劝你和魏家连手吧。”

    胖子说:“我说你们两个老东西,你们一个没了武器,一个受了伤,刚才那场景连段回南的毛都沾不到吧。要不是韩郡守出手,怕我们现在都出不了镇。”

    曲无非说:“就算是当时事急,也不能用宵小的手段……”

    他话没说完,突然从前面草丛里钻出个人来,尖下巴,圆额头,围着青丝带,离远看就像一个问号。

    他手里忽然多出本书,翻开几页,“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韩凝听着耳熟,想不起来出处,便问:“这是谁说过的话?”

    胖子说:“好像是论语。”

    韩凝道:“胡说,我们这个时代孔子还没出生呢,他哪来的论语读?”

    曲无非道:“这个时代确实孔子没有出生,如果面前这位是位音徒呢?离家世代读书,他是离家老三叫离落知”

43 五彩纳音袋

    好不容易逃出镇子,从草丛里都能蹦出音徒,还没有吃饭,就又来了麻烦事。韩凝细细打量离落知,文文弱弱的,动起手应该打不过五个人吧?

    那离落知向大家抱拳,说话极有礼貌,“诸位也是收到英雄帖要去蟒原的吗?”

    曲无非道:“离家在西方极寒之地,道路很是难走,怎么你们也收到英雄贴了吗?”

    离落知说:“英雄帖是三个月前收到的,我们离家很少离开仲国,族长看到事关苏家,才派我来的禄国。”

    英雄帖怎么是三个月前发出的,那个时候席青还没被抓。韩凝一直以为英雄帖和他有很大关系,这下看来席青抓表妹完全是临时起意。

    “廖宵你的英雄帖也是三个月前收到的吗?“韩凝问。

    廖宵道:“也是三个月前,定的日期是现在。“

    席青是很早就预谋了什么,这趟蟒原之行并不简单。韩凝问:“月儿你知道英雄帖的事吗?“

    龙秋月摇头,“这件事我并不知道。“

    气氛有些沉重,离落知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笑了笑道:“我大老远来到实禄国人生地不熟,这座山我按照地图指示,绕了一夜还在半山腰,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廖宵的地图在韩凝的身上,早让李照白搜走了。能让离落知同行最好不过,正需要他的地图?

    韩凝笑道:“既然都是五大家族的人,自然应该互相照顾,我想曲家人也不会反对。“

    曲无非正愁怎么挽回面子,有帮助同门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离落知你到我们中原来,需要什么帮助,我们曲家自然会鼎力帮助。“

    离落知冲他点点头,转过头看廖宵,想争求他的意见。

    廖宵笑道:“我们五族是一家,这么小的忙,贫道会不帮吗?”

    离落知向大家一一答谢,便随着众人上路。有了地图的指引和龙秋月带路,他们很快翻过了山。

    这座山并不难走,只是杂草丛生,地貌又多半相似,很容易让人迷路。虽然有了正确的方向,还是走了整整一天,在黄昏时到了山脚下。

    前面一大片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落日的余晖落在上面,腾起层层迷雾,就像草原上的幕布,晃动的草像幕布上的影子。

    韩凝一天没吃饭,又骑了一路马,爬了一天山,又累又饿一屁股坐到地上,“前面就是蟒原吧,大家都坐下休息,一会再进去。”

    龙秋月说:“本来我也没打算让大家晚上进去,这蟒原的雾有毒,白天才能散去,并且草丛里有蛇。”

    “蛇?”韩凝一个高跳出来,从地上拾起根棍子,指着地面。“它们在哪里?”

    “你放心,这些些只在草丛里活动,是不会到山脚下攻击人的。”

    “噢!”韩凝重新坐下,但还是不放心,棍子依然抓在手里。

    离落知坐到他身边,“能不能把五彩纳音袋给我看看。”

    一路上曲无非已经向他说了纳音袋的事,并且韩凝不讨厌离家,温文尔雅的书生比上来就乱打的段家强太多了。

    “给你。”韩凝把纳音袋递给他。

    离落知上下翻看,“果然是苏慕遮那只纳音袋,没想到落到了李照白这样的宵小手里。”他交还给韩凝又说:“今天能到你手里也算和你有缘,你以后要好好用它。”

    韩凝小心的塞进衣服里,满意的拍了拍。

    离落知问:“你会用它吗?”

    “会,我找些新奇的东西喂饱它,就给我干活了。”

    离落知摇头,“纳音袋讲的是心意相通,据我所知女娲娘娘心高气傲,苏慕遮更不用说,六大家族就没能接近他的。五彩纳音袋应该早就熟悉了前主人的性格,如果你的性格合不上的话,我想很难驾驭的。”

    听他这样说,韩凝只有改变性格才能使用纳音袋。他是里外全热型,怎么能说冷就冷。

    韩凝不解的问:“李照白也没有傲到哪去,怎么纳音袋就给他干活?”

    “李照白不学无术,专门坑蒙拐骗。纳音袋能听他的,多半是他捏住了纳音袋的什么短处。我想这正是你的契机,如果你找到纳音袋被什么胁迫,自然会听你使用了。”

    他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李照白这种人,想让谁听他的话,也只能用威胁这招,问题到底在哪,也只能闲下时好好和胖子研究。

    韩凝笑了笑,“说起纳音袋,现在也只有你的能用。你那里面有吃的吗?”

    离落知笑道:“光顾着赶路,说话到把吃饭事忘了。我这里到有些吃的,还带了酒。”他说着手里多出来一只鸡,还冒着热气。

    “热的?你是怎么做到的?”韩凝叫道。

    离落知说:“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往纳音袋里放了一只微波炉。”

    “这不可能,微波炉要插电,你的电从哪来的?”

    “有电池就有电。”

    “电池要充电,你从哪充的电?”韩凝刨根问底。

    离落知说:“我们仲国贫瘠,风大,我就利用这特点造了一个风力发电站。不过现在音桥不能开启,好多零部件已经损坏,发电站快不能用了。”

    龙秋月像在听天书,一句听不懂,她问:“你们在说什么?”

    韩凝只顾着兴奋,终于感觉到现代文明的气息,完全把是古人的龙秋月忘了。他没法向龙秋月解释,只是对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龙秋月一路上一直在听他们讨论纳音袋,又见到多场音徒打架,对韩凝这类人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对韩凝提出问题,只是疑惑,脸上却很平淡。韩凝又想到降龙谷她失口叫出音徒的事。

    “月儿你对我们的表现是不是感觉到奇怪?”韩凝问。

    龙秋月摇头,“我听父亲说过,江湖上有一群用乐器当武器的音徒,会变很多古怪的戏法。那次在降龙山遇到……”

    她话没说完,韩凝赶忙打断她,生怕她说出曲傲天三个字。韩凝笑道:“这么说你父亲应该是位老江湖,音徒在江湖上也有很多传说,你才不感觉奇怪的?”

    他没等龙秋月再说话,便问离落知,“你说的还是有问题,电池和微波炉是需要连接的,不能一放进去就自己连接上了吧?”

    离落知笑道:“你对纳音袋还是所知甚少,纳音袋不光可以放进物质,主人也是可以进去的。在里面建一座花园,建座住宅都是可以的。”

    哇靠,还可以建发电场,连接互联网,种植咖啡,养殖奶牛。韩凝浮想联翩,随时都能进去享受,比皇帝还幸福。

    这段子只能出现在童话或神话里,这么让人不能相信呢?韩凝问胖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胖子愣了一愣,“理论上可行,不过我没试过。”

    曲无双笑道:“他说的是真的,我就在纳音袋里改造了一片沙滩,养了两条鲨鱼。可以一边游泳,一边和鲨鱼打斗,可惜我的纳音袋拿不出来了。”

    靠,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被他糟蹋,居然养鲨鱼玩。曲无非再能穿越,也只是上古音徒,没有现代人的思维开阔。不过这家伙拿鲨鱼当宠物,也太过匪夷所思。韩凝就不会这样,月儿喜欢兔子,以后一定要养一大窝兔子。

    他正想着,离落知又取出块野餐垫,将塞到胖子和曲无非手里的猪蹄,酱鹅全部放上去。最后拿出壶酒。

    他招呼大家围成一圈,晚饭开始了。

    大家连日奔波,在荒郊野外还能吃口热的,心里都特别高兴,一时间推杯换盏,有说有笑,龙秋月也跟着喝了几盅酒。

    吃过饭,韩凝困劲上来,找棵树靠着睡觉。他这样着急不全因为匮乏,和崔老九要算的帐,今天都要算了。

    劳累之后睡觉特别快,一靠上去两眼皮就打架,不一会便睡着了。

    崔九如约而至,“韩凝,韩凝。”爬到他耳边叫两声,鼻子里的气都灌进了韩凝的耳朵。

    韩凝感觉痒痒,用手搓搓耳朵,睁开眼睛。

    “崔老九你这个大骗子,你还真敢来啊?”他迷迷糊糊看到崔九便骂。

    “你这又是哪来的火啊?这荒郊野外的应该没人惹到你吧?”

    韩凝猛的站起来,大家都睡着了,曲无非坐在草原边上在值夜。韩凝说:“我第一次问你藏龙渊时你还装糊涂,赶情你已经去过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崔九杵着下巴,“那个地方也许去过,也许没有,我不记得了,你是听谁说我去过的?”

    “崔老九你越来越不要脸了,还和老子玩失忆。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廖宵亲口告诉我你和曲墨城,苏慕遮都去过藏龙渊。”

    崔九使劲的点头,“这个到极有可能,你想想会不会苏慕遮怕有人再打开音桥,而封印了我们所有去过藏龙渊人的记忆呢?”

    这老头到是给梯子就顺杆爬,把责任全推到苏慕遮的身上。

    韩凝怒道:“行,你就跟爷装,哪天我调查出来你在骗爷,爷非把你请出来暴打一顿。这事我先不问,我问你知道席青在搞什么鬼吗?”

    “席青在搞什么鬼到不重要,可是你想他又不是音徒,怎么知道五大家族这么多事情?”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他真知道,就是背后有人?”

    “他背后的人不是五大家族的某一支,就是寿王,所以你明天的行动千万要小心。”他话刚说完。

    嘶嘶嘶嘶……

    无数个声音从大树周围响起来,崔九叫道:“有状况,我先走了,你要小心应对。”

    韩凝睁开眼,值夜的人已经换成了胖子,他四周无数条细长黑色的身影正在蠕动,一条身子立起来一弓,向胖子的胖弹过去,胖子急忙用萧把它打到一边。

    “胖子这是什么?”韩凝叫道?

    “蛇……好多的黑蛇。”胖子叉开腿,左挡右挡弹过来的蛇。

    两个人的声音惊醒了另外四个人,他们立刻跳起来,发现已经被黑蛇围在中间。数百条蛇毯子一样在地上蠕动,嘴里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

    曲无非叫道:“这种黑竹丝蛇,是音徒所养之物,只有音徒的乐器才能对付。我们三个都没乐器了。离落知你快想办法。”

    离落知应一声,把书拿出来,还没等他翻开。龙秋月拿出一个哨子,呜呜吹了起来。

    那些黑蛇浑身一颤,愣了一会纷纷涌向龙秋月。

    离落知吃惊的大叫道:“苏家的伏禽降兽曲,你是苏家的什么人?”

    韩凝很担心龙秋月,没听清离落知的话,他三两步跨到龙秋月跟前。那些蛇纷纷立起来,围在二人中间,听的如痴如醉,也不攻击他们。

    曲无非说:“嗯!苏家的伏禽降兽曲能控制百兽果真奇妙,丫头你认不认识苏慕遮。”

    龙秋月的父亲告诉过她,吹着这首曲子能自由出入蟒原,但一定要置心一处,千万不能分心,这两个老头连续问她问题,她一分心,哨子音吹偏了。那群蛇开始像被线牵着,动作整齐划一,突然像线断了一样,一齐扑到地上,四处游走重新把大家围在中间。

    离落知抓住书皮,把书向下一抖,书中的字全部掉落下来,向地上的蛇群砸过去。

    那群蛇感觉到危险临近,纷纷立起来,血红的舌头向上一卷,把离落知的字全吞到肚子里。

    韩凝叫道:“月儿快吹哨,快。”

    龙秋月心意已乱,哨声再吹起蛇根本不听号令。黑竹丝蛇其毒无比,如果被咬上走不出半步,就会毒遍全身。

    曲无非叫道:“能当武器的都拿起来,区区几条蛇,我还不信了。”

    他是要和蛇肉搏,他倒还好说有功夫傍身。其余的人呢?全部是四面受敌,还不让蛇咬成马蜂窝。

    众人等着受死之时,琵琶声突然响起来,一连串五色音弧刀刀从半山腰射下来,照亮了速个山脚。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歌声四面八方而至。

44 花叶落败,人情两空。致我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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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徒介绍:
平行宇宙七国争雄,这不是战国吗?当然不是,这里只叫七国,音徒的天下。你的意思我穿越了?……李梦东借助韩凝的身体复活,卷入音徒的混战之中,藏龙渊,绝律八音盒,九龙鼎,长生丹,上古那次大战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征伐六国,创新吏治,是命运,还是捉弄?被植入混混的性格,能与绝律音徒对话,还有多少情愿与不情愿的选择。战火纷飞的时代,活着——和家人一起,才是他唯一的奢求。音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音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音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