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他叫什么名字
苏东明还真不是有意不接阚长江的电话，三楼那间监控室的信号实在是不怎么稳定，时有时无。
不过，虽然没接到阚长江的电话，始终密切监视着事态发展的苏东明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躲着了。
当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苏东明再躲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我先下去了，你收拾收拾，也回去吧，结果已经注定了，赶紧准备下一步计划。”
苏东明不急不躁迈着沉稳的步伐下了楼，回到了二楼的学术报告厅。
此时，三分钟准备时间刚过，会议主持人宣布了第二项比拼正式开始。
杨兮慢悠悠拿起了针持和尖嘴镊。
这种细活，快不来。
与其抢那一秒两秒的时间，还不如装个逼多骗点魅力值呢！
再说了，他完成一张葡萄皮的缝合才需要几分钟？
不比剥皮慢多少！
可那陈教授呢？
没有个七八分钟，他能缝的完么？
苏东明回到了座位上，阚长江立刻抛来埋怨的眼神。
“这一大会子，你都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这边已经出乱子了？”
苏东明苦笑点头，应道：“我都听说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呀，刚才来了个胰腺炎的重病号，我去ct室那边看了两眼。”
走出三楼监控室的时候，苏东明便收到了来电提醒短信，扯了这么一个慌也是事先就有准备，做医生的，当然要以病人为重，而且，ct室那边有屏蔽，接不到电话也是实属正常。
阚长江自然是信以为真，指了指台上，接道：“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苏东明再一苦笑，道：“要说认识呢，之前从未见过面，要说不认识呢，他的名字你我却是早就知晓。”
阚长江不由一怔，脱口问道：“谁？叫什么名字？”
苏东明轻叹一声，回道：“杨兮，今年医生资格考试的全国状元。”
阚长江的记忆力被迅速调动起来。
“那个考了599分，唯一丢掉的一分却是他放着最后一道题故意不做的那小子？”
苏东明叹道：“他怎么丢掉的一分我不清楚，但599的逆天分数倒是真的。”
阚长江不再言语，而是凝目看向了台上杨兮。
仅用了两分二十秒的时间，杨兮的手中便出现了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向会议主持人讨了几张纸巾，吸附去表皮上的水渍后，再于桌面上摊开一张新的纸巾，将注满了水的葡萄放在上面，上下左右滚动一番，那纸巾上果然是一丝一毫的水迹都未留下。
他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不是吹牛作弊！
他真的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手术机器人！
老子管不了这背后有啥故事，老子也不是故意不给陈仁然教授留面子，老子只是认为台上的这位年轻人为我华国外科界赚足了脸面，所以，老子必须要追捧他，要为他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不止一人这么想，报告厅中三百余大咖，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如此认为。
于是，一人带头，数人跟进，最后是两百余大咖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之剧烈，甚至盖住了杨兮耳边的【叮！】【叮！】之声。
手术室中，陈仁然教授猛然一惊，停下了手中操控，愣愣地看着显示报告厅情况的屏幕，好久未能回过神来。
这才几分钟呀！
他才缝下第四针，后面至少还有六针好缝，可人家，却已经完成了缝合后的检验。
还是那四个大字：怎么可能？
现代外科耗材的进展突飞猛进，数年前最多只是个想法的材料几年后便有可能呈现在外科医生的面前。
比如，替代皮肤缝合的“医用胶水”。
那个挑战者一定是偷偷使用了这种“胶水”，否则的话，缝合过的针眼又怎么能不渗水呢？
要知道，手术机器人可是自带显微功能的，他陈仁然在操控手术机器人缝合葡萄皮的时候使用的缝针可是血管外科中的最小号针。
而那挑战者仅凭一双肉眼，如何做的了显微外科？
要说没作弊，谁爱信谁信，反正老子不信！
“小段，收拾东西，我们走！”
陈教授的助手，三十来岁的博士后小段疑问道：“老板，您是要回酒店吗？”
陈教授阴沉着脸，道：“是要回酒店，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回魔都。”
小段皱着眉头道：“可明天咱们还有两台示教手术呢！”
陈教授终于火了，压低了嗓门吼道：“谁爱做谁做，你想留下我也不拦着你。”
小段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闭上了嘴，简单收拾了一下，陪着陈教授离开了手术室。
几乎同时，报告厅前排座位的中间，苏东明向阚长江亮出了手机微信。
“陈教授发火了，直接走了，我科里的人连劝都不敢劝一句。”
阚长江脸色黢黑。
苏东明不无懊丧接道：“都怪我防范之心不够，竟然被他钻了漏洞，你说，这小子也真是，有着这一身能耐，想出名怎么不能出？非得让人家陈教授下不了台么？”
阚长江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是给咱们南江省医疗界丢人啊！”
苏东明悠悠叹道：“这个杨兮啊！让我想起了一则寓言故事，一勇敢少年为村民除掉了为祸已久的恶龙，但他没能调整好心态，到后来，却最终成为了下一条恶龙。”
阚长江侧目看了眼苏东明，摇了摇头，道：“依我看，他根本不是那个敢于除恶的勇敢少年，在他的心里，原本就盘着一条恶龙。”
苏东明微微颔首，并重重叹息了一声。
管你怎么说，只要你当主管领导的心中动了怒火，那就已经足够了。
阚长江跟着叹了口气，接道：“这杨兮的一巴掌不单是打在了人家陈教授的脸上，更是打在了我阚长江的脸上，也是打在了咱们南江省整个医疗界的脸上啊！苏老师，这件事影响甚大，可不能不了了之啊！”
苏东明苦涩一笑，心中却是暗喜不已，对喽，我苏东明等着的就是你这位当领导的这句话。
“事已至此，我一个开刀匠，又能如何左右事态走向呢？”
第508章 是时候离开了
又是一场逗你玩式的轻松获胜，使得报告厅中三百余大咖的情绪犹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而那杨兮，自然收获到了不菲的魅力值。
随着时间推移，现场中大咖们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杨兮耳边的【叮！】【叮！】之声更是稀薄了许多。
是时候离开了。
是时候兑现那句“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了。
在尹伟的帮助下，杨兮清洗并收好了手术器械，锁上了手提箱，交到了尹伟的手中。
“叫上高老大老腚他俩，咱们该撤了。”
前面的苏东明还在跟阚长江窃窃私语，后边的孔副院长和秦大主任仍在面面相觑，其他那些大咖，即便有不少人已经认识到台上此人正是前些日子轰动整个杏林园的青年医生杨兮，但活动是人家苏教授主办的，自己一个客人也不好插什么话，只得强行忍住了拦下杨兮的冲动。
向报告厅门外走之时，杨兮拿出手机，给谢中华发了条微信。
“赶紧把价值万元的奖品拿过来！”
此事至关重要。
没有这份价值万元的奖品，那老腚跟老尹就不可能争斗，这二人要是不争斗，那杨兮想要教训教训连向东的念头便无法实施。
大把的魅力值已经赚到手里了，现如今，坑兄弟才是头等大事。
谢中华秒回：找乔治要。
出门，下楼，直奔医院大门。
路上，给乔治打了个电话。
乔治并没走远，不过十分钟，大伙便看到了那辆大奔房车。
上了车，就看到四张座椅正中间的茶几上放了个精美礼品盒，某为品牌的三件套，最新款手机，耳机，及手表。
“老腚，这应该就是老谢说的那个奖品了。”
连向东的双眼早已经放出光彩，而听了杨兮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话，那光彩登时变成了一个颜色。
绿油油的绿！
“谢了，西少，等回了家，哥请你吃大餐。”
连向东就要下手。
“慢着！”
斜下里忽然见到了尹伟的一只手，迅猛且精准地卡向了连向东的手腕。
“无功不受禄，你老腚就是来打酱油的，凭什么吃独食？”
连向东不由打了个哆嗦，但他的两只手已经抱住了那只礼品盒，未到生死临头之际，绝不肯轻易放弃。
“我年龄小，你当哥的不该让着小弟么？”
尹伟冷笑道：“要说年纪小，那西少年纪最小，咱就别争了，这奖品还是留给人家西少吧。”
杨兮身子一缩，钻到了后面的铺位上。不关小爷事，小爷此时只想看热闹。
别说是某为的三件套，就算是某果的三件套，小爷也不会动心！
嘿嘿，小爷就是这么奢侈。
“可西少答应把这奖品送给我老腚了，不信你看……”
连向东腾出一只手来，掏出了手机，颇为自信地亮出了跟杨兮的微信交谈记录。
尹伟瞄了一眼，不由噗嗤一笑：“他答应你个逑了？”
连向东随即悲叹道：“西少，你怎么把说的话全都撤了呀？”
杨兮回以均匀的鼾声。
尹伟浪笑道：“啥也别说了，你老腚想吃独食就是不行！这样吧，三样东西咱兄弟仨一人一样，我拿手机，高老大拿手表，你老腚年龄小，拿双份……靠，这耳机还他么带盒子，你老腚一人拿了三样东西，赚大发了！”
高勇跟道：“这礼品盒也归了你老腚，凑个事事如意好了。”
连向东吧嗒吧嗒挤着眼皮，可他么任凭如何努力，就是挤不出一滴眼泪。
尹伟见状，更是一个乐得笑出了声来：“想哭是不？你丫要是真能挤出两滴尿渍子出来，我跟高老大还真能让着你。”
闻言，连向东毫不犹豫，立时“掩面痛哭”，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悲切……
高勇耻笑道：“咱还能要点脸不？就为了这么点玩意值当不？”
连向东“哽咽”回道：“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要什么脸呀！”
高勇无奈苦笑，看向了尹伟。
尹伟跟着一声叹息，放下了手中礼品盒。
连向东大喜过望，连忙将礼品盒揽入怀中。
便在这时，车厢中突然响起了乔治的声音。
“右边的储物柜中还有三份，谢老板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
哇哎？
后面车厢中说话，前面驾驶室中居然能听得到？
好尴尬啊！
连向东囧到了极点，在自己兄弟面前怎么耍赖怎么不要脸都没关系，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讲排面的呀。
高勇尹伟的脸色也不好看，真是一窝的土鳖，只当这房车车厢的隔音效果相当牛逼，却忘了人家设计者必然会在车厢及驾驶室之间设有传音对话装置。
杨兮翻了个身，幸灾乐祸地嘟囔了一声：“我睡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乔治开着车向城外驶去，约摸着走了一个来小时，将车停在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山林中。
“先生们，我们的目的地到了，省城最著名的慢生活园林度假区，各位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度过一个最美好的周六夜晚，明天上午九时整，我再来接各位返回江北。”
“老谢他今天不过来了吗？”
下了车，杨兮打量四周，环境是真不错，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可听乔治的意思是他安排好之后便要离开，而此地也没人替代乔治负责接待，要是那老谢也不来，晚饭由谁来买单呢？
乔治耸了下肩，回道：“谢老板还要陪着苏教授战斗到底呢，估计明天都抽不出时间来送你们。”
杨兮干脆挑明了说话：“那我们几个在这儿的消费怎么算？”
乔治回道：“所有消费都可以刷房卡，谢老板已经安排过了，不设上限。”
这么好？
连向东立刻拦住了度假山庄酒店的一位大堂经理，颇为神秘问道：“请问，到哪边可以，可以……小姐。”
尹伟听得真切，立刻冲上去飞起一脚，正中连向东的屁股。玛德，丢人丢到家了，想找小姐那也得等人家乔治走了以后啊！
连向东一个踉跄，然后捂住了屁股，委屈道：“踢我干嘛呀？我就是问下厕所在哪儿，我他么尿急也犯法吗？”
第509章 出事了
周一，刚交完班查完房，还没来得及下医嘱，那高勇便带着徐兴去找武院长了。
徐兴说话还真算数，只用了一周的时间便将肿瘤外科梦寐以求的胸腹联合腔镜设备给安装调试好了，只等着武院长在设备交付报告上签个字，这套最先进的腔镜系统便属于肿瘤外科并可以随时投入使用。
高勇怎能不兴奋，不着急？
可是，武院长并不在办公室。
打电话，却得到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的提示音。
去隔壁的院办打听，院办公室的主任也是一问三不知。
“武院长可能去上面开会了吧。”
所谓上面，所指颇多，去上面开会，手机打成静音就足够了，没必要关机呀？
“也可能是武院长手机没电了。”
这解释虽然牵强，但也能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武院长周一一大早去开会，怎么就不给家里打声招呼呢？
“手机都没电了，怎么打招呼？别干着急了，高主任，该干嘛干嘛去吧。”
高勇无奈，只得返回。
徐兴倒是坦然，道：“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啥大不了，设备您先用着，等武院长回来了，您再电话我好了。”
回到了手术室，杨兮带着卢浩明连向东二人已经上了手术台，周六周日两天，恰逢设备安装调试最关键时刻，包括科里事务，全都仰仗卢浩明撑着，做为奖励，杨兮将主刀的位置让给了卢浩明。
台下，则站着两眼巴巴的戴辉。说好了，连向东只上一台，后面的两台手术则由他来端枪。
高勇进到手术间，瞄了一眼后，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赶紧洗手。
洗完了手，再回到手术间，要了套手术衣穿上，然后一屁股将连向东挤下了手术台。
这套腔镜可是老子挣来的，岂能不让老子先尝个鲜？
三台手术，科里五人轮番上阵，只欠了倒霉蛋迟翔一人带着仨进修医生守在科里。
也不能怪那四位太不讲究，只因为人家迟翔新来乍到便要欺负人家，要怪只能怪迟翔自己的脸皮太薄，或者说是尚未熟悉掌握肿瘤外科的这帮人的兽性。
回顾一下当时的情景。
杨兮道：“你们仨得有一人留下来看家。”
连向东和戴辉对视了一眼，然后呲溜一下便溜出了办公室。
迟翔还能说个啥？
只能是认倒霉。
不过，迟翔这亏吃得倒也是开心，因为杨兮随即承诺迟翔，下午的两台常规手术带迟翔上台，并担任一助。
为了体验新设备的快感，无论是卢浩明还是高勇，在主刀时都有意放慢了速度，以至于原本完全可以在十一点钟结束的活拖到了十一点半才下了台。
从手术室出来后，高勇没有回科，而是下了楼，再次去了行政楼。
武院长的会仍旧没有结束。
到了下午上班，高勇给院办打了个电话，院办那边回复说，武院长还没回来，手机仍旧关机。
出事了？
高勇忍不住地往邪处上想。
不然，没理由那么失常呀！
正准备回家休息的卢浩明见到了高勇的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劝慰道：“老高，别瞎想了，武院长怎么可能出事呢？去年那股风吹得那么紧，咱市立医院不也是平平浪静么，今年风头都过去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呀。”
高勇深吸了口气，他确实不该往邪处上想的。
武院长上台多年，无论是药品还是耗材，又或是大型设备，还真没听说过她在这些方面上玩过怎样的猫腻。
至于她专业上的心脏介入所涉及到的各种耗材，那也是心内科的主任在负责，跟她扯不上多大的关系，即便出事，也应该是心内科主任先出事。
忐忑中，度过了两个多小时，下午四点半时，杨兮带着迟翔戴辉二人做完了手术，回到了科里，并给高勇带来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手术室的人都在传言说武院长被留置了。”
留置，是个新名词，在它出现之前，社会上习惯称之为双规。
高勇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瓜子顿时是嗡嗡作响。
传言不可信！
但传言他么的往往都是真的。
高勇下意识抓起了桌面上的手机，找到了秦格伟的短号，就在要拨出的一瞬间，忽地又犹豫起来。末了，长叹一声后，终究还是放弃了起初的念头，放下了手机。
鬼知道这事是不是秦老鬼在背后搞得鬼呢？
他那个舅可是市检察院的一把手，虽说即将退休，可毕竟还在位上不是？
便在此时，尹伟推门而入。
“武院长真是被双了。”尹伟脸色阴沉，接过高勇递过来的烟，点着了火，狠狠地抽了一口：“我刚给八斤打过电话了，他证实了这个传言。”
杨兮道：“八斤？他一个道上混的大哥，怎么消息那么灵通呢？”
高勇道：“可别小看你八斤大哥，咱江北市的公检法，哪儿没他几个战友？”
尹伟气道：“麻辣隔壁的，咱医院好不容易有了老武这么个好院长，这两年，不单止住了医院下滑的颓势，还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追赶，可就在这档口，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龌蹉事情哩？”
高勇道：“会不会是背后有人捣鬼呢？”
尹伟鄙夷道：“那不是废话么！”
杨兮不由一凛，脱口道：“秦老鬼？”
尹伟再狠狠地抽了口烟，摇头道：“秦老鬼没有当院长的心，他要是相当院长的话，以他在市里的关系人脉，早就当上了副院长。所以，他没有背后搞鬼武院长的理由。”
高勇续上了一根香烟，若有所思问道：“八斤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尹伟叹道：“他说，事不大，也就是几万块钱的小事，但麻烦就麻烦在证据确凿上，检察院那边也不能放着证据当看不见呀！”
几万块钱的案子确实算不上什么大案，这要是搁在了某个普通医生的身上，甚或是某个科主任的身上，活动一番，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市立医院却是个处级单位，武院长身为正处级干部，莫说几万块钱，哪怕只是几千块，只要到了立案的标准，那也得公事公办，容不得找关系从中斡旋。
第510章 总数不过五万块
同一时间，同一幢外科大楼。
九楼普外科的主任办公室中，秦格伟单手扶住了额头，不时发出一声轻叹。
就在五分钟前，郭克远坐在对面的座椅上才跟他交谈过。秦格伟怎么也想不到，数日前，他安慰郭可远的“真正的时机或许已经在路上了”那句话，居然被郭克远理解成了是他秦格伟在背后点了武院长的雷。
豿日的郭老二，真是个猪脑子！他也不想想，这种雷是好点的吗？点不好就得把自己搭进去了好不啦？
至于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一半的原因是安抚郭老二，而另一半因素，则是他看明白了省城苏东明主办的那场活动绝非那么简单。反复掂量，怎么都觉得像是给杨兮那小子掘下的一个坟墓。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完全正确。
周六那天，当杨兮突然间出现在会场并挺身而出之时，他做出了震惊无比愤怒不已的姿态，并成功挑起了孔师兄对杨兮的必杀之心，而当晚宴席之后，孔师兄便带着他找了苏东明，一同商讨了伐逆锄奸的大事。
有这两位大佬联手，那杨兮还能落下个全尸么？
这不正应验了他秦格伟所说的“时机或许已经在路上了”这话吗？
秦格伟并未对郭可远做过多解释，只是断然否认了郭可远的质疑便把他打发了出去。
以外人看，郭可远应该是秦格伟的左膀右臂，但在秦格伟的心中，郭可远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其重要性连凌冉都不如。
棋子嘛，该冲的时候冲，该兑的时候兑，该被当成诱饵的时候就一定要欣然赴死，根本不需要理解对弈者的心思。
不过，郭克远的猪脑子也是给秦格伟提了个醒，自己还真不能静观其变，医院里像郭克远一样的猪脑子实在是太多，无需全部，只要有那么一小撮将阴谋论扣在了他秦格伟的头上，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他很有必要早一步弄清楚缘由，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说。
打发走郭克远之后，秦格伟随即给他二舅发去了一条询问信息。
煎熬了十好几分钟，胡检察长终于回了电话。
“小伟啊，你是想打听你们武院长的案子是么？嗯，也没啥不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但是呢，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这案子是下面区检办的，市检这边还没拿到上报卷宗。”
秦格伟不由苦笑。
二舅这套路耍的实在是圆滑，给足了对方面子却什么也没说。
“二舅，我又不想打听具体情况，我只想知道是因何而起。”
胡检察长沉吟片刻，道：“这个嘛……我听说是受到了江医附院胶片一案的牵连。”
江医附院胶片一案？
那案子可真够狗血的！
据说，是放射科副主任把科主任给举报了，并上缴了一个胶片厂家业务员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那位业务员跟放射科主任的三年间账目往来，金额总数高达百余万。
没想到的是，科主任的手里同样攥着副主任的小尾巴，一个坦白从宽，便把副主任也邀请了进去，涉及金额稍微少了点，却也是过了七位数。
“二舅，那不是夏天七八月份的事情嘛，这都过了小半年了，怎么还没结案呢？”
胡检察长叹了口气，道：“谁知道那二位大主任吃错了什么药……不过呢，事并不大，也就是个三、五万，说清楚了，应该问题不大。”
以胡检察长那种见多识广的境界，涉及金额仅有三、五万的案子确实不大，而像武院长这种对某个行业有着非凡贡献的人，只要不再有其他牵扯，退了赃款后，大概率会被免于刑事起诉。
但公职……那就别多想了。
胡检察长能说这么多已是相当不容易了，秦格伟已然知晓了事情的脉络，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既然真相如此，武院长只是被牵连而非有人故意陷害，那么秦格伟也就放下心来，他相信，八仙过海，自然会各显神通，医院里总还会另有高人能够打探到事情真相，即便那郭克远信口雌黄，也绝对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事实证明，秦格伟的判断完全正确。
到了晚上，各路小道消息汇总，事件真相便浮出了水面。
区检这边确实想在近期把江医附院胶片一案给结了案。但在结案之前，按照规定还得再追问当事人一次还有没有想交待的。
可就在这种纯属形式却不得不走的流程上，那位科副主任又提供了一个新的信息。
七月初，他在得到那个业务员笔记本并准备举报科主任的时候，事先涂抹掉了笔记本上的一个记录。
武红梅：i p手机两部，现金3万块。
区检的办案人员很头大，却也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查案。
那个笔记本上确实有这么一行被涂抹掉了的字，以技术手段进行复原并不难，在验证了那位副主任交待属实的情况下，办案人员只能是对笔记本上记录的武红梅这个名字进行排查。
查来查去，能够跟这位业务员发生业务关联的人只有市立医院的武红梅武院长。
没办法，在找不到那位业务员并请他前来喝茶的情况下，区检这边也只能是寄希望于从武院长的身上得到突破。
18楼肿瘤外科的值班室中，连向东将得来的最新也是最全面的消息一股脑倒给了值夜班的杨兮。
“我不信！”杨兮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不信你老腚打探来的消息，而是说武院长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连向东不以为然，抖了下身上的西装，再有意无意地拿出新手机晃了晃，道：“两部手机，三万块钱，对一位大院长来说真算不上什么。”
可不是嘛，他跟杨兮到了省城转了这么一圈，啥也没干，却捞到这么多好处，西装，皮鞋，手机，手表，耳机……加在一块，总价值已经接近了四万块。
那武院长的两部手机三万现金，总数不过五万块，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第511章 这就是社会
杨兮道：“那不一样。老谢他跟咱们又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他乐意送，那咱们就开心接，这纯属朋友之间的馈赠，最多算咱们一个偷税漏税。可武院长跟那业务员之间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朋友关系，武院长怎么可能那么笨，会接下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业务员的贿赂呢？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连向东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事实已经摆在了那边……”
杨兮抛去一个白眼，打断了连向东，道：“你现在拿个本子给我，我在上面写下一行字，一千万米刀，你老腚拿着这个本子是不是就能断言我杨兮贿赂了一千万米金了？扯淡不是！”
连向东不服气，道：“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嘛！没因没果的，当然不能断言，可武院长……”
杨兮再次打断了连向东，戳了下连向东的脑袋并没好气道：“侬脑子瓦得啦？没错，那行字确实是那业务员留下的，也确定不是那副主任有意陷害武院长，可他么谁又能保证不是那业务员想打着武院长旗号自己捞便宜呢？”
连向东怔住了。
有便宜不捞是蠢蛋，且不说那业务员如何如何，就说他连向东，在篮球赛期间可就没少打着杨兮的旗号往自个的嘴巴里塞便宜。
“还有一种可能，那业务员并没有打算捞便宜，两部手机，三万块钱，真是为武院长准备的，但是，谁他么又能保证那业务员把东西送到了武院长的手上了呢？”
是啊！
并不能排除那业务员有此计划却没来得及实施的可能性啊。
连向东不由挠起了后脑勺来。
杨兮叹了口气，点了支烟，接道：“我跟那帮人可是打过两次交道的，深知那帮人的尿性，基本上就是属苍蝇的……唉，算了，算了，不说了，咱们这种人啊，位卑言微，多说无益，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连向东道：“西少，武院长待你不薄，既然你断定武院长有屈，就不打算为武院长做点什么吗？”
杨兮翻身坐起，盯住了连向东，冷笑道：“听你老腚这话的意思是你老腚打算做点什么喽？简单，只要找到那个业务员，武院长是黑是白登时分晓，去吧，去吧那业务员找出来吧。”
连向东双眸中的火光登时熄灭。
“警察都找不到，你让我上哪去找？”
杨兮抽了口烟，笑道：“还有个法子，你去买两身夜行衣，咱哥俩换上，连夜把武院长给救出来，从此浪迹天涯。”
连向东讪笑道：“可咱连武院长被双规的地点都不知道……”
杨兮白了连向东一眼，道：“那不就得了？咱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把本职工作给做好，以报答武院长的知遇之恩，别的，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连向东跟着点了支烟，默默抽了两口，犹豫再三，还是向杨兮开了口：“能不能像你对付法院那样，让叶老板帮忙，在网上为武院长击鼓鸣冤。”
杨兮长叹一声，道：“老腚，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说实话，你这个兄弟真的是值得交。”就在连向东面露喜色之时，杨兮画风斗转，开始骂道：“可你他么这副猪脑子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我那件案子是民事案，过程结果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桌面上，怎么折腾都不会触犯法律。可武院长这案子却是件刑事案，或者说是党内纪律案，且还在处办过程中，你让叶秋荷多嘴，那不是等于让她往枪口上撞么！”
连向东不再吭气，只顾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杨兮喝了口水，将手中烟蒂扔进了烟灰缸中，起身活动了下腰身，感慨道：“现如今啊，能帮到武院长的只有她自己了，只要她能扛得住，那帮属苍蝇的就只能回过头来去找那业务员，只要找到那个业务员，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
连向东呢喃道：“可那样的话，武院长的大院长职位也恢复不了了呀！”
杨兮苦笑道：“那你还想怎样？这他么就是社会，就是生活，端了这碗饭，就得认同这规矩。”
连向东眼眶微红，胸廓起伏不平，不住摇头叹息。
便在这时，值班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西少，你在不？我，土豆啊！”
连向东赶紧抹了便脸，起身为钟士林开了门。
“嘛事呀？打个电话不行么，非得亲自跑一趟？来就来了，还他么空着手来，忒不讲究了吧。”杨兮迅速调整了情绪，跟土豆钟士林开起了玩笑。
“西少，腚哥，你俩都啊。”钟士林之前并不会抽烟，但此刻却主动拿起了杨兮放在床头柜上的香烟火机，为自己点上了一支。“我想辞职，特意过来给你们两个好哥们打声招呼。”
辞职？
连向东惊道：“你疯了吗？就你那张文凭，能进市立医院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样呀？”
杨兮翻了下眼皮，斥道：“刚骂完你老腚是个猪脑子，结果一分钟不到你就犯了病，人家土豆就不能辞职考研啊？”
连向东不由挠起了后脑门。
钟士林果然是不会抽烟，第一口没敢进肺倒还好，可第二口非得学着人家会抽烟的样子往肺里吸，结果被烟给呛到了。
连咳了几声后，这才好过了一点。
“西少，我没打算考研，就我这点学习能力，想考也考不上。”
杨兮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不考研那你辞什么职啊？真像老腚说的，你丫疯了是不？”
钟士林叹了口气，道：“我是因为武院长念我爸的旧情才特例进到市立医院来的，可我这个名额，却顶了我们主任的一个亲戚，现在武院长出事了，我们主任便再也不把我当人看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那我还不如主动炒医院的鱿鱼呢！”
杨兮道：“那你辞了职能去哪儿？”
钟士林苦笑道：“民营医院呗，反正我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被饿死吧。”
杨兮灵光一闪，忽地笑开了，道：“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可以介绍给你。”
第512章 我想出口气
“柳泉镇医院！”
连向东想都不想一下，便笃定给出了答案。
“我跟你说，土豆，你丫可别小看柳泉镇医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连向东煞有介事忽悠起钟士林来。
钟士林苦笑打断了连向东，道：“腚哥，你说反了，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连向东两眼一瞪，喝道：“有区别么？咱们理科男又不靠咬文嚼字吃饭，听懂了意思不就得了？”
钟士林点头赔笑。
连向东继续忽悠：“你跟西少接触的不多，不了解西少，我这么跟你说吧，西少的根在柳泉镇，他迟早都会回到那边去的，而西少回去之时，便是柳泉镇医院腾飞之日。土豆，当哥的绝没有坑你的意思，你现在就去投靠林院长，还能混到个元老身份呢，真等到西少回去医院腾飞之后再去求西少，那性质可就不一样喽！”
钟士林没搭话，而是看向了杨兮。
杨兮微笑不语，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钟士林再转头看向了连向东，发出了灵魂一问：“西少要是回去了，那腚哥你会跟着一块去吗？”
好问题！
杨兮心头一颤，不由得将视线转移到了连向东的脸上。
连向东毫无犹豫，脱口道：“你腚哥我这辈子是跟定西少了，只要他说声回去，我立马就向医院递交辞职报告，超过五分钟我连向东都能跟你姓。”
钟士林玩笑道：“那要是西少不想带你玩呢？”
连向东轻蔑一笑，道：“你腚哥我已经练成了牛皮糖**，但凡被我老腚粘上的人，还想甩掉我老腚？哪有那么容易！”
钟士林笑着摇头，并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听西少的安排吧！”
杨兮拍了下连向东的肩，对钟士林道：“你腚哥啊，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我这边想个啥，他那边至少能猜出个七八成，没错，我确实是想介绍你去柳泉镇医院的。”
钟士林面露喜色，回道：“说真的，我还真动过这个念头，就是担心柳泉镇医院已经成了市立医院的分院，从这边辞职去那边，会给西少你添麻烦。”
一句“肚子里的蛔虫”被连向东理解成了莫大的称赞，此刻的他更是嘚瑟的不行。“这你就不懂了吧！西少怎会拱手让出柳泉镇医院的人事权和管理权呢？挂牌分院，那不过是西少的权宜之策，柳泉镇医院的人事权管理权还都掌握在林院长的手上，而林院长，则被咱西少牢牢把控。”
杨兮白了连向东一眼，斥道：“你丫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实诚呢？谁把控谁了？那是……”
连向东抢着改口道：“对，对，没有谁把控谁的事，你跟林院长两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理想追求而相互尊重。”
钟士林道：“那成，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我陪我妈回趟老家，等医院批了我的辞职报告，我就去找林院长报到。”
杨兮揽过钟士林的肩，道：“待遇方面，我会给林院长打招呼，可能比不上市立医院……”
钟士林着急打断了杨兮，道：“待遇不是问题，我相信，等你西少回去后，大伙的工资奖金都能翻番。”
可不是嘛，上个礼拜，连着三天的门诊义诊，那场面的震撼力实在强烈，就这等影响力，随便扣点下来扔到了柳泉镇医院，那也足以让柳泉镇医院的效益直接翻一倍。
说完了事，钟士林起身告辞，来到门口的时候，忽又迟疑地停止了脚步。
“西少，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蛔虫……哦不，是连向东。
连向东抢先应道：“有啥事就直说，别说求不求的，西少不爱听。”
钟士林深吸了口气，咬紧了牙关，挤出了一句话：“走之前，我想出口气！”
杨兮转过头来，看了连向东一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连向东更是直接，抓起身后床铺上枕头，便向钟士林砸了过去，同时兴奋嚷道：“这他么才是我老腚的兄弟！”
杨兮那边发出了一声轻咳。
连向东立刻改口：“才是西少的好兄弟！”
钟士林惊喜道：“西少，你是答应帮我出这口恶气了是么？”
连向东拍着胸脯抢先回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事根本不用西少出马，包在你腚哥身上就是了。”
杨兮缓缓起身，来到了钟士林的面前，双手搭在了钟士林的肩膀上，严肃道：“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再忍个大半上午，等我这边开完了刀，一定会过去为你讨个公道。”
钟士林抿紧了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市立医院检验科的主任姓王，年纪不大，资历却不浅。此人本科就读于省内的一家医学院校，论排名，这家医学院校比江北医科大要差了许多，但其检验专业在国内却是一流的存在。
这位王主任本科毕业之后直接去了大不列颠某著名医学圣殿攻读了硕士博士，博士毕业后留在了那座医学圣殿，苦熬十余年，却始终是一名助理教授，而往上一步的副教授，看似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
于是，三年前，王主任将报效祖国四个字摆上了书桌，毅然踏上了归国的航班。
然而，此时期国内的大环境早已经过了是个海龟都能跳舞的年代，王主任与帝都魔都之间艰难地选中了江北的市立医院。
没办法，现如今国内大医院的胃口均是相当之大，别说是大不列颠的一名助理教授，就算是米帝国主义的副教授，回到了国内，在帝都魔都那些个大医院中也不怎么好使。
王主任来到市立医院后，确实为检验科带来了新面貌，全科上下掀起了一阵做科研的浪潮，单是发表的文章，这三年的总数就比过去的三十年还要多。
而钟士林一个二本医学生，脑袋瓜子又不怎么好使，一提做科研就要犯便秘。再加上因为他而挤掉了王主任答应过的一位关系生的进院名额，能受王主任的待见那才叫一个怪。
第513章 为了正义
这些，都好理解。
钟士林之前也未曾抱怨过王主任的不待见。
谁让自己太笨帮不上同事们做科研的忙呢？
钟士林能做到的只有玩命的干活、加班，把自己一人当成两人三人来用，为科室同事省出时间来多用在科研上。
饶是如此，那王主任对钟士林仍旧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而科里的同事们在王主任的影响下，一个个也都是横眉竖眼，似乎那钟士林的任劳任怨本该如此一般。
钟士林遗传了他父亲的优良品质，有着一颗极为宽容的心。一年多来，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没对外说出过一句抱怨的话，每次被武院长遇到了，问上一两句关切的问话，那钟士林的回应全都是“挺好的”三个字。
十月中旬的时候，钟士林经连向东搭线，上了杨兮的这条贼船，一个礼拜后，自己糊里糊涂地就成了江北市首届规培医院技能大赛的冠军队成员，在拿到了5000块奖金的同时，也收获了科里同事们的尊重。
钟士林虽然老实，但并不傻，他看的明白，科里同事包括那王主任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并非是因为自己为医院挣得了荣誉，而是因为杨兮把他当成了兄弟。
不过，钟士林看清楚的只是表面，再往里深入一层，他却是两眼一抹黑了。
王主任也好，科里同事也罢，为什么会看在杨兮的面子上而对他有所改变呢？
是因为杨兮的才华震撼到了他们，使得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尊重杨兮并连带到了他钟士林身上么？
非也！
在那王主任的眼中，杨兮的份量跟钟士林相差不多，都是同一等级的不入流医学院校毕业的不入流货色。
只不过，那杨兮是武院长眼中的大红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那王主任才会忍着性子硬逼着自己对钟士林稍稍改变了一些态度，免得那杨兮为钟士林抱不平而去到武院长面前嚼他的舌头。
忍。
心字头上一把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王主任咬着牙忍了钟士林一个多月，终于熬到了无需再忍的今天。
武院长被留置的消息传出并得到确认，王主任随即明白，无论是钟士林还是杨兮，他们的靠山算是彻底倒下了。即便武院长能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也绝无可能重新担任市立医院的一把手。
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把这忍了一个多月的邪火发泄出来也就是了！
于是，下午临下班时，王主任将钟士林叫到了办公室……
足足有半小时之久，那钟士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待王主任用尽了羞辱之词后，钟士林退出检验科主任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宿舍，用被子蒙住了头，很想痛哭一场，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委屈，才会致眼中流泪。
而被如此羞辱，只能是心头滴血。
饶是如此，那钟士林在杨兮连向东两位兄弟的面前也没说什么怨言，更没在背后对那王主任吐出半个脏字，只是简简单单请求杨兮为他出口气。
“西少，能把土豆这兄弟逼的想出口气，那姓王的可真不简单啊！”
杨兮目送钟士林离开了病区，折回身来，并随后关上了值班室的房门，脸色倏地一下便阴沉下来。
“欺人太甚！”
连向东适时煽风点火道：“玛德，咱西少的兄弟只能被西少来欺负，他姓王的算是哪根葱？是他么比别人多长了一根机八还是咋地，居然敢招惹咱西大少？”
杨兮先是愣了下，随即笑开了，盯着连向东看了几眼，道：“老腚你他么可真够阴险的啊！”
连向东一脸茫然状，反问道：“我怎么阴险了？”
杨兮冷哼道：“你他么故意煽风点火，想激起我的愤怒，吃瓜不嫌热闹大，是不？”
连向东抛来鄙夷一瞥，回敬道：“你丫还说我老腚是个猪脑子，我看你西少的脑子也不比我这猪脑子强多少。”
杨兮好奇道：“哦？怎么讲？”
连向东再抛来一个鄙视，道：“明天去干那个姓王的，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老腚打头阵？”
杨兮皱了下眉，应道：“接着说。”
连向东得意一笑，道：“你没反对，那就说明我猜对了。我问你，我老腚都猜到了，却没说半个不字，这说明了什么？”
杨兮冷冷应道：“说明你老腚讲义气呗！”
连向东摇头晃脑，笑道：“这是必须的，但不是全部。跟你说实话吧，西少，我确实是故意在激怒你的，你越是生气，明天干那姓王的便越是有决心，你西少的决心越大，我老腚打起头阵来就越是有底气。”
这个逻辑听起来有些邪门，但落在了连向东的身上却是合乎情理。做打手的，冲锋陷阵之时，确实要仰仗身后老板的态度和决心。
“可是……老腚啊，你想过没有，武院长不在位了，咱们要是把事情闹腾的无法收场，单一个高老大可能兜不住咱哥俩啊。”
连向东撇嘴摇头，第三次向杨兮抛来了鄙视的眼神。
“老子怕他个卵！大不了我跟你回柳泉镇医院就是了，嘿嘿，单身宿舍我老腚算是住够了，去到了柳泉镇，不缺刀开，不少钱赚，下了班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他么凭什么还要留恋他市立医院呢？回去搞咱们的替天行医劫富济贫，不香吗？”
杨兮眯着双眼盯着连向东，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嗯，言之有理，凭你刚才这番话，就说明你老腚不是个猪脑子。”
连向东斜过一个白眼来，得意道：“废话！科学证明，猪的智商并不低，二师兄才是职场典范好不啦。”
杨兮点了支烟，并收住了笑，正色道：“老腚，明天干那姓王的不必留手，尽管往死里整他，好好给土豆出口恶气。”
连向东郑重点头。
杨兮接道：“不过呢，咱们可不能打着为土豆出气的旗号，得升华一下，要充满了正义感，你明白不？”
连向东笑开了，并冲着杨兮竖起了大拇指。
“西少，要说阴人，我老腚最他么服你了！没错，咱的境界可没那么低，咱是为了正义而骂人！”
第514章 可别小看这只王八
周二上午排了两台腔镜手术和一台常规手术。
昨天，连向东戴辉二人过足了新设备的瘾，今天说什么也要轮到人家迟翔了。
还有那来自于宿山县人民医院并自称是杨兮的忠粉铁粉金刚粉的进修医生关北山，老熟人了，怎么着也得照顾照顾。
“我跟老特看家，你们放心去吧。”连向东很是少见的不抢不争，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杨兮有心放迟翔做上两台腔镜手术的一助，但迟翔却有着自知之明，他的常规手术还说得过去，但腔镜手术做的太少，基本功不够扎实，还是应该从端枪做起。
也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像他杨兮一样，对腔镜的操控有着超强的天赋。想快速提高自己的技能，就应该是先多看再多练，用科里的那套练习器材练熟了手，再站到一助的位置上心中也就有了底气。
杨兮给了迟翔一个ok手势的认同，然后亲自为高勇做了一助。
现如今，那高勇可是不得了，在台上的表现要是说一天一个样确实有些过，但若是跟上个礼拜做同比的话，却是能让人看到他的明显进步。
两大指标。
一是出汗明显减少。
二是手术操作时的无效动作明显减少。
尤其是还有杨兮为他做一助，那高勇的表现更是堪称完美。
麻醉区中，尹伟抱着膀子斜着眼，盯着显示屏看完了高勇的第一台手术，不无感慨道：“高老大，过分了哈，你们科有个杨妖孽已经差不多了，总得给别人留口饭吃吧。”
高勇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跟诸位同门师兄比，我还差得远哩。”
尹伟整张脸写满了鄙视二字，并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没想到，连你高老大斗变得那么虚伪了。”
杨兮一本正经接话道：“那依您尹兄看来，高老大是大变还是小变呢？”
尹伟憋着笑，附和道：“咋一看，像是大变，仔细一瞧……”
巡回护士文燕燕脱口接道：“还是大变。”
高勇绷着脸道：“手术室重地，严禁说笑。”转过脸来，再瞪了杨兮一眼，自个却没能憋的住，发出了噗嗤一声。
管他是大变还是小变，自己的手术技能得到了尹伟那货的赞赏，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第二台腔镜手术，高勇发挥的更加出色，一台胆囊癌的腹腔镜下根治术，在时间上愣是被他整成了一台普通的胆囊切除术。
50分钟，似乎还欠了点。
迟翔不由摇头感叹，在他之前的那家医院，采用腹腔镜术式，能在50分钟内做下来一台胆囊结石病人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水平了。
仅仅是杨兮和高勇此二人的手术水平超高，迟翔倒也能坦然接受，毕竟那杨兮惊为天人，而高勇贵为科主任，水平自然要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可是，来到市立医院肿瘤外科已经有一个礼拜了，他见过卢浩明的台上表现，也见识过连向东的手术水平，给他的印象也就是一句话。
完全跟年资不符合！
先说那卢医生，不过是一位五年资不到的主治医，但在手术台上表现出来的技能以及那股子自信的底气，比他之前所在医院的科主任还要牛逼。
再说那老腚连向东。
本科实习那年，连向东为了考验，几乎放弃了外科实习。而三年硕士读下来，他能在外科临床上得到锻炼的机会应该是少之又少。
而市立医院普外科又不像是他迟翔所在的中医院普外科，医生少，上台练手的机会反倒多，而这边的普外科病人虽然多，可粥多僧也多，连向东能抢到手的锻炼机会肯定比不过他迟翔。
可是，那连向东展现出来的手术水平却一点也不亚于他，在腔镜手术方面上，甚至早已经把他甩在了身后。
幸亏自己英明，抓住了机会进到了这个妖窝来，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那老腚就能把自己踩在了脚下。
第三台手术是乳腺癌切除术，这一次，迟翔没再谦让，主动站到了一助的位置上。
“你来我来？”高勇一边问着话，一边戴着手套奔向了主刀位置。
乳腺癌切除术的缝扎环节比较多，对一助的配合要求比较高，这也是当初杨兮开挂时能把马主任累脱气的主要原因。
迟翔在腹部手术上的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只是从未做过乳腺癌手术，虽然昨晚上捧着书恶补了一番，但上了台仍旧有着比价强烈的生疏感。
好在是高勇的水平摆在那里，虽然受到了一助术式不熟的拖累，但多动动嘴边提醒指导边操作，一台手术做下来还算是比较流畅。
可那迟翔，却在高勇缝完了最后一针时，一屁股瘫坐在了地板上。
体力上的消耗倒是问题不大，但精神力上的消耗，实在是令迟翔有些吃不消。
看着前胸后背已然湿透的迟翔，高勇笑了笑，道：“没关系，多挺个几台也就适应了。”
迟翔哀怨地看了杨兮一眼。
昨天下午，杨兮带他开刀的时候可没给他那么大的压力，现在看来，并非是他迟翔的底子厚实，而是那杨兮明显在照顾他。
那哀怨一瞥分明就是在向杨兮表示抗议，我迟翔不需要被照顾，只要能尽快提高自己的手术水平，任你们如何虐我，我都会欣然接受。
杨兮读懂了迟翔的眼神含义，却是微微一笑，兄弟，你还不够资格被小爷虐啊！等等吧，等你达到了卢老兔现在的水平，小爷再让你尝尝被虐的滋味也是不迟。
手术完成，惦记着对土豆钟士林做出的承诺，杨兮拒绝了高勇抽根烟再回去的邀请，急急换了衣服，回到了18楼。
医生办公室的房门居然上了锁？
杨兮掏出钥匙，开了办公室房门，只见到那连向东戴辉二人正头对头撅着屁股伏在地上挑逗着一只乌龟。
“好玩不？”杨兮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乌龟个头不算大，又没啥特点，说吃，吃不到几口肉，说玩，还真不配当宠物。
连向东嘿嘿一笑，抬起头来回应道：“西少，你可别小看这只王八，怎么说，它也是只海龟呀！”
第515章 英雄之后，本该善待
杨兮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腚兄威武！
腚兄这果然是要把事情往收不了场的方向上闹下去的节奏。
不过……
倒也蛮有意思的哈！
杨兮背着双手，眯起了双眼，想象着即将发生的情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时间刚刚好，老腚，出发！”
十一点三刻，检验科度过了最为繁忙的时间段，除了前面窗口处留了两位采集接收样本的护士，其他人，全都回到了后面的办公区域。
喝喝茶，聊聊天，再过上个十来分钟，便可去食堂吃午饭了。
便在这时，连向东拎着一只乌龟闯了进来。
“土豆，种土豆！”
角落中，钟士林抬起了头来。
“听说，你他么要辞职？”
检验科的其他人听到了连向东的问话，均是不由一怔。
这货要辞职？
扯机八蛋！
他他么辞职不干了，老娘今后找谁来替班？
钟士林站起身来，笃定应道：“是的，腚哥，辞职报告我已经写好了，打算今下午就递交上去。”
连向东来到了钟士林的座位前，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说辞职就辞职了？你他么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就你这种货色，扔到社会上都能被饿死你丫知道不？”
钟士林不由蹙紧了眉头。
不是说好了来帮兄弟我出口气的吗？怎么一见面就冲着兄弟我乱轰一气哩？
连向东将手中拎着的乌龟丢在了钟士林的办公桌上，喝问道：“你告诉我，这是王八还是海龟？草，你丫连王八跟海龟都分不清楚，去到了外边又怎能混饱了肚子呢？”
王八……海龟……
检验科的人不由为之一凛。
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得这位外科片的风云人物，也都知道科里的钟士林跟这位连医生的私人关系相当不错。
一开始，他们都还以为连医生过来是为了劝说钟士林不要辞职，却没想到，那连医生前面说的话居然全都是铺垫，为的只是烘托好气氛，以便他抛出“王八还是海龟”的问题时制造出最大化的反差效果。
好吧，连医生，你赢了！
钟士林也随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痛快！
那只海龟真就是个王八蛋，腚哥以此为喻，当着那么多科室同事的面骂那海龟是条王八，真是给兄弟出了一口恶气。
这就满足了？
连向东轻蔑一笑，拍了拍钟士林的肩，道：“你太年轻了，社会经验严重欠费，这样吧，给你三次机会，让你请教一下你科里的老师，问问他们，这究竟是只王八还是只海龟？”
于此同时，杨兮敲开了王主任办公室的房门。
见到王主任时，杨兮的笑容那叫一个真诚，其态度更是叫一个卑微，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让人不舒服。“王主任，您怎么还能安心坐在办公室中呢？那边，您科里的医生办公室中，连向东那货正在骂您呢。不信？不信咱就一块过去瞧瞧。”
王主任的大名叫王燃，人如其名，果然是个一点就着的个性，听了杨兮的话，也不管前面是不是个坑，噌地一下便冲了出去。
来到医生办公室时，那连向东正带着钟士林向科里的老师前辈一一请教。
“这究竟是王八还是海龟呢？”
没人搭理。
也没人敢搭理。
门口处，杨兮拍了拍王主任的后背，道：“您听他说的是什么屁话？他那话不就是在骂您是个王八嘛！”
王主任怒火中烧，转过头来恶狠狠瞪了杨兮一眼。当老子是个傻逼，看不出来你俩是一伙的吗？
杨兮反应极快，噌地一下来了个后跳不，同时单手平推，喝道：“不许咬人！”
王主任目呲尽裂，紧咬着下嘴唇挤出了一个英文单词：“谢特！”
办公室中，连向东看到了门口处的王燃，立刻暂停了对检验科老师前辈们的折磨，将那只乌龟就近丢在了桌面上，并“啪”的一声冲着那只乌龟甩去了一巴掌。
“玛德，该露脸时你他么缩个乌**不敢见人，不该你露脸时，你他么又探头探脑，存心跟老子过不去是不？”
门外，杨兮收起了刚拉开的架势，笑嘻嘻靠近了王主任，悄声道：“都这样了，您老人家还能忍得住？”
确实是忍不住。
可他么忍不住也得忍啊！
这俩臭不要脸的烂货分明是在想激怒自己，而自己若是一时没能忍住，无论是动嘴还是动手，恐怕只能是遭来更大的羞辱。
老子……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燃主任就要甩开杨兮，钻回他的办公室中，然后锁上房门，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给院领导打电话，狠狠地告这俩小兔崽子一状。
可是，走廊就那么两米来宽，王主任左突右闯，却怎么也突破不了杨兮的阻挡。
“到底是受过大不列颠良好教育的人啊，人家那欺软怕硬的国家精神在您身上居然体现的淋漓尽致，佩服佩服！”
办公室中，连向东拿着一支圆珠笔敲打着乌龟壳，教训道：“说你是王八也好，海龟也罢，这他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他么今后咬人的时候能不长点眼呢？英雄之后，也是你他么这种货色说咬就能咬的吗？今天我老腚不出面，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挺身而出，早晚都得把你他么给炖了，行了，你丫就留在这检验科吧，这边怂货多，适合你生存。”
检验科中，也不乏几位良心尚未泯灭之人，听了连向东的指桑骂槐，不由垂下了头来。
是啊，英雄之后，本该善待，而人家小钟确实是忠厚老实，在科里也是任劳任怨，自己个怎么能昧着良心看不起人家呢？
走廊上，杨兮堵住了王主任的去路，并用身体将王主任一步步退向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内。
“不着急哈，王主任，您再忍忍，只剩最后一个环节了。”
屋内，连向东放过了那只乌龟，转身对钟士林道：“拿出你的辞职报告，甩在那只王八的脸上，对，说的就是你们王主任，王八蛋一个，本定论不接受反驳！”
有了杨兮连向东的撑腰，钟士林意气风发，从口袋中掏出了辞职报告，只是，本性忠厚的他并没有将报告甩在了王主任的脸上。
第516章 活该被告状
王主任终于抓住了机会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紧了房门之后，顾不及先喘上几口气，立刻抓起了桌上的座机，按下了业务副院长闫海办公室的电话。
书记不管事，王主任跟他也不熟，而闫海在副院长中排名最靠前，武院长不在，要告状只得找他。
这一上午，闫海可是忙了个焦头烂额。
武院长不在，医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全都堆到了他的面前。属于他权力范围内的事情还好说，只要是合情合理，他都可以拍板做出指示。可是，超出了他权力范围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呢？
昨天还好，尚能用“等等再说”来搪塞过去，可今天，上边已经下了明确指令，要求他代行院长职责。
是代行院长职责，而不是代理院长岗位。
也就是说，上面的意思是让他看好医院，等着新院长空降市立医院。
这就难办了。
鬼知道上面会空降个什么人过来？
代行院长职责，行的好了，行对了新院长的口味，那还好说，要是跟新院长的意思发生了背道而行，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所以，闫海要做的不单是听取下面科室负责人的汇报，还要将这些汇报记录归档，以待新院长降临后，逐条汇报并听从指示。
又要听，又要记，边听边记录时脑子里还得盘算着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等新院长到位后，自己该如何请示汇报。
确实是够累够烦！
忙活到了十二点，刚能坐下来喝杯茶喘口气，便接到了检验科王燃主任打来的电话。
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握着笔，闫海客气应道：“王主任，什么事？我听着呢！”
还是那句话，鬼知道上面领导会给市立医院空降过来一个怎样的新院长来。但这个新院长不管是什么鬼，上任之后都一定会到各个临床科室走访一圈。
这种当口，自己还是得小心一点，对下面能客气那就客气，实在客气不了……捏着鼻子也得客气。
可是，闫海的客气换来的却是王燃主任的咆哮。
“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的？还管不管下面临床科室的死活了？还要不要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了？”
闫海捏着鼻子忍着心中的不悦，问道：“王主任，你这是怎么了？别发火嘛，有事咱先说事。”
王燃呼哧呼哧喘了一通粗气，这才嘚吧嘚吧将杨兮连向东二人狠狠地告上了一状。
闫海听着，不由放下了手中钢笔，改去结结实实地捂住了话筒，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再笑出了声来。
那俩活宝，忒能作了，这种骂人的方式也亏得他俩能想的出来。
“王主任，你先消消气啊，情况呢，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做为院领导，一定不会纵容这种歪风邪气。我会立刻安排人着手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对他们两个一定会严惩不贷！”
王燃对闫海的这种回应态度很不满意。
还需要调查？
老子难道会信口雌黄诬陷那俩王八蛋骂？
心里刚骂出王八蛋三个字，眼前便浮现出了连向东手中拎着的那只乌龟，王燃的脑子登时轰的一下，差点炸裂开来。
这边，闫海在电话里没听到王燃主任的继续嚷嚷，也就随手挂上了电话。
这事……可真不好处理啊！
首先，这种事不可能押在案头上等新院长上任后再来处理，那样的话，王燃主任会怎么闹脾气暂且不说，自己的威信也会因此而受损，实在是划不来。
其次，别听着王燃主任在电话中说的多委屈，秉承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原理，闫海坚信，那王燃主任一定是招惹到了杨兮或是连向东，要不然，这俩活宝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咋地，非得要去检验科招惹是非呢？
再有，杨兮那小子对市立医院来说确实是块百年难遇的宝贝，有他坐镇医院外科片，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市立医院的外科大旗便可以在江北大地上招展起来。
这种招展，可不是马主任时代的那种高人一截的招展，而是将其他医院完全覆盖在自己光芒之下的招展。
可让人愁心的是，那杨兮跟市立医院却始终处在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中。院里已经明确表态，可以破例为杨兮申请编制，可那杨兮听了，每每都是婉言谢绝。
武院长在位时，总是说不要着急，要耐心耐心再耐心，相信医院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就一定能打动杨兮。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尚且不知那杨兮的态度是否会因为武院长出事而改变，却要因为你一个检验科主任的告状而要处理他……
靠！
这岂不是把我闫海当成烧烤食材了么？
为难之下，一道灵光突然在闫海眼前闪过。
当初，武院长在事关杨兮的问题上总是要征求一下高主任的意见，现在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怎能把高老大给晾在一边呢？
闫海立刻抓起了话筒，噼里啪啦按下了肿瘤外科的科室电话号码。
在手术室的时候，高勇便觉察到了杨兮的异常。这小子的烟瘾可不比他高老大差多少，做完了手术不去到休息室中抽上一支绝非是他的风格。
不过，此时的高勇却犯了粗枝大叶的毛病，根本没把杨兮的反常往歪处想，而是踏踏实实抽了两支烟，待迟翔完成了手术标本病理送检后，这才一起回到了科里。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高勇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杨兮不在。
连向东也不在。
直觉告诉高勇，这俩货凑在一起同时不见人影必然没啥好事。
“他俩干嘛去了？”高勇沉下脸来，质问守在办公室中的戴辉。
戴辉连连摇头，道：“不知道啊，他俩没说，我也没敢问。”
那戴辉没反问一句他俩是哪他俩便直接作答，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高勇狠狠地瞪了戴辉一眼，随即掏出了手机。
铃响三声，杨兮接了电话。
“你俩干嘛去了？”
“吃饭啊！咋了，科里有事？”
高勇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钟，确实是午饭时间。
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护士站座机铃响，接着便是值班护士的叫喊声：“高主任，闫院长电话。”
第517章 这小子真是阴损
钟士林尽出胸中一口郁闷之气，整个人立马变得是精神焕发。
兴奋之余，钟士林要请吃中午饭，谁不同意就跟谁急。
杨兮连向东二人自然是欢喜从命。
吃过了午饭，回到了科里，刚点上一支香烟，便看到一脸黑线的高勇推门而入。
“你俩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不是给您说了嘛，我俩去外面吃了个饭。”
高勇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阴着脸道：“我问的是吃饭前。”
杨兮邪魅一笑，回道：“吃饭前？吃饭前洗了个手……洗手前上了个厕所，咋了？有问题么？”
高勇气道：“我刚被闫副院长给叫过去了，人家已经把状告到闫院长那边去了。”
杨兮耸了下肩，淡然笑道：“那又能怎么样？这事跟您高老大没关系，跟科里也没关系，纯粹是我杨兮的个人行为，闫副院长要是听信了那姓王的一面之词的话，那就冲我一人来就是，我杨兮既然惹得起，自然就能担得起。”
连向东道：“怎么就是你西少的个人行为了？明明是咱们俩好不啦，我老腚是主犯，他西少最多也就是个从犯。”
高勇冷哼道：“就你这样的货色还煮饭？你他么知道煮一斤米要放多少水么？”
连向东挠了挠后脑勺，尼玛，没煮过，还真不晓得。
高勇接道：“我真不知道你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们说，好端端你俩干嘛去招惹人家王主任呢？”
杨兮忽地收起了脸上的笑，严肃反问道：“老大，您知不知道土豆要辞职？”
高勇不由一怔，这事他真不清楚。
杨兮紧跟着再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土豆为什么要辞职？”
高勇又是一怔。
他跟钟士林并不相熟，一是年龄相差甚多，二是科室之间的交集甚少，再就是那钟士林真是老实巴交，整天只知道守在科里干活，连向东几次叫他过来参与肿瘤外科的饭局都叫他不动。
但高勇跟钟士林的父亲却很熟悉。
或者说，但凡在市立医院工作了15年以上的老员工，就没有不认识钟士林的父亲，原感染科副主任医师钟永斌钟主任。
那一年的春天，帝都告急，刚刚晋升为副主任医师的钟永斌挺身而出，代表市立医院驰援帝都。
那一别，竟然就成了永别。
“你是说那姓王的对小钟……”高勇没能把话说完，只因为在他心里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杨兮点头应道：“老大，你跟土豆虽然不熟，但土豆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是知道的，能把土豆这种人逼到了要辞职的份上，您说，姓王的那货欠不欠削？”
高勇愣了下，忽地拉下脸来，虚空戳点了两下杨兮的脑门，随后又给了连向东一拳，并咬牙切齿道：“你俩真不是个玩意！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高老大呢？不行，这事不能算完，玛德，我高老大还得再去削他一顿！”
连向东乐道：“这种事还真不能跟主任你事先打招呼，你也不看看，就姓王的那副小鸡仔似的身子板，能经得住你一拳锤过去吗？”
那倒也是。
高勇的眼前浮现出了王燃的身形模样，个头过不了自己的肩膀，腰粗过不了自己大腿，穿件最小号的白大褂都跟道士的道袍一般，别说一拳锤过去，恐怕一手指都能戳他一个肋骨粉碎性骨折来。
“我得给闫海打电话说清楚这件事，小钟要真辞职走了，那医院的一帮老人还不得心凉了半截么！”
杨兮一把按住了高勇，道：“着什么急呢？您这一个电话打过去，那土豆还能辞得了职吗？辞不掉，不还是得在姓王的手下受气吗？老大，咱不能因为不让医院老人凉了心就要把土豆往火坑里推啊！”
高勇锁眉凝思，片刻之后，叹着气将手机丢到了桌面上。
杨兮说得对，只要他把这个电话打过去，闫海肯定不会同意钟士林的辞职，而他一个学检验的，别的科室的活又干不了，折腾来折腾去，还得落在那王燃的手下继续受气。
而且，只会比之前更受气。
杨兮接道：“土豆已经把辞职报告交上去了，不出意外，今下午就会到人事科那边，人事科巴不得所有的本科生全都辞职，好给他们春季招聘腾出更多的窝来。所以，我估计土豆最迟明天上午就能办理好辞职手续，到那时，您再跟闫海说个清楚，嘿嘿，您不是还想再削那姓王的一顿么？借闫副院长之手……不是更香吗？”
高勇心中不由一凛。
不这么闹上一通的话，那钟士林辞职也就辞职了，只要王燃闭紧了嘴巴，医院里那些老人就不会产生多少疑问，毕竟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太多，辞职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正常。
但这么一闹之后，引得了众人的注意力，等那钟士林离了职，再把个中缘由公布出来，那可就有热闹好看了。
且不说那一帮科主任，只说那感染科，保管是整科的医护人员都要排着队齐刷刷杀到那闫副院长的办公室中。
做领导的并不担心某个人闹情绪，他们最担心最害怕的便是某件事激起了公愤。
高勇看着那一脸灿烂的杨兮，禁不住摇头感慨，这小子真是阴损，比起当年的马主任，绝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燃主任啊！
您只能是埋头等死喽！
满医院两千余同僚，也只有我高老大能救的了您，然而呢，我高老大并不想出手相救，我高老大比他们两个凶手更为迫切地想看到您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状。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高勇愉快起身，拿起桌上手机揣回到了口袋里，就在要举步之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道：“那土豆辞了职能去哪儿？你丫可别告诉我被你安排去了柳泉镇医院。”
连向东立马向高勇竖起了大拇指来：“主任，你真是神了哈！”
高勇又是一怔，若有所思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甩下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第518章 新院长驾到
闫海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丧。
虽然能清楚揣摩到上面的意思是为市立医院空降一位大院长，可是他仍旧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幻想，说不定上面一时半会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最终还是将他提拔上来了呢。
只可惜，这个幻想仅仅维持了三十来个小时。
周三一早八点半，市组织部的领导便拿着任命书陪着新院长来到了市立医院。
对自己只落了个代行院长职责一日游的尴尬结果，闫海倒也能勉强接受，可是，当他看到新院长的时候，心中却不由生出了抵触情绪。
这位新院长，居然是市卫健局的江副主任。
这么个医生都没做好也从未有过医院领导经验的货色能把市立医院给领导好了？
扯淡不是！
抵触只能是深埋在心底，而面上万不可流露出一丝一毫，展现在脸上的必须是最为灿烂的笑容，嘴巴中说出来的话也一定要体现出最高等级的欢迎及尊重。
组织部的同志在临时召集起来的院常委会上宣布了对江山的任命，随后便匆匆离去。
江山倒也不啰嗦，跟众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漂亮话，并接受了各位常委们的恭维后，便把这场临时会议给散了。
实话实说，江山的上任确实有些出乎预料，医院这边根本来不及准备，而刚刚空下来的武院长的那间办公室中尚有武院长的许多个人物品未来及处理，一时半会也不便交给新上任的江大院长来使用。
当然，就算武院长的办公室被清理妥当了，人家江大院长也不会搬进去。
原因很简单，嫌它晦气。
“没关系，我暂时在这间小会议室里办公就好了。”江大院长的表现可以说是平易近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他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座位，对闫海道：“闫院长，耽误你点时间，跟我说说医院的情况吧。”
江山真是客气，省去了闫副院长中的那个副字，并把汇报二字改成了说说。
如此态度，使得闫海心中的抵触情绪稍稍有了些缓和。
“是这样……”闫海将座椅向一旁拉开了些距离，坐了下来，并拿出了工作日记本，翻到了最新页面。“没什么大事，都是各临床科室的事务性请示，我已经整理好了，马上就可以为您打印出来。不过，有一件事比较棘手，也是我工作没做好。”
闫海吧啦吧啦将钟士林的背景以及辞职原因和辞职结果向江山汇报了一通。
“江院长，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如果昨天我能及时掌握情况的话，就会指示人事科不予接受小钟的辞职申请，事情也就不会那么让人头疼了。”
江山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这事也不能怪你，医院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完全能够想象到昨天你有多繁忙。另外……我总感觉小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从你的陈述中我始终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在挑事。”
闫海的心骤然一颤。他在汇报中已经极尽可能地淡化了杨兮所起到的作用，可没想到，还是被江院长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有人在故意挑食？”闫海端出一脸茫然状，装傻道：“江院长，您是说……”
江山淡淡一笑，道：“那个杨兮啊，鬼得很喽！我估计呐，咱们今天所面临的棘手境况应该是他早已经算计好了的。”
这是实话。
一早不到八点钟，闫海接到高勇电话时，心中也是生出了同样的判断，而且，这种算计不应该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的被动算计，而应该是置王燃于死地的主动算计。
闫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江山接道：“杨兮是市立医院树立起来的外科大旗，也是武院长的最得意之作，单从业务能力上看，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闫海的右眼皮不禁跳动了起来。
领导讲话，最善于转折，不管前面说得有多好听，那都没用，重要的是要听领导那一声但是之后的内容。
杨兮戏弄过这位江大院长，那么，江大院长的心胸有那么宽广愿意放过杨兮么？
“闫院长，我还听说，医院至今为止尚未跟杨兮签署正式的聘用合同，目前只有一份规培协议，是这样吗？”
没有那预想中的一声但是。
而且，这位江院长海关心起杨兮的组织关系，莫非自己看错了这位新院长？
闫海心中的抵触情绪不由再消减了几分。
“确实是这样……”闫海叹了口气，汇报道：“院里早就打算为杨兮申请事业编制，可是呢，那杨兮却是一拖再拖，你要是说他心不在此呢，好像也不对，省人医的苏东明苏教授的橄榄枝都已经塞到他手里了，他也没点反应。”
江山点头应道：“这些事，我都听说过，这小子啊，古灵精怪的，所思所想，绝不会限于常规，天才嘛，都这样，没有点特立独行的个性，那就配不上天才的称谓。”
闫海点头附和。
江山接道：“行吧，这事啊，就算是他杨兮给我这位新上任院长出的一道试题，他敢出，那我就敢做，不求满分，但愿及格。”
闫海被江山的豁达所折服，心中刚才还尚存几分的抵触情绪与此刻已是荡然无存。
“江院长，需要我怎样配合？”
江山沉思片刻，道：“我估计啊，这件事的发酵期不会太久，现在是内科查房外科开刀的时间，等各科忙活完了手边的事情，恐怕就会涌到行政楼来讨要说法喽！”
闫海下意识看了下手表，并回应道：“现在是九点过十分，估计咱们还有个把小时的准备时间。”
江山摆了摆手，道：“不用特意准备，实话实说就是了，我一个新院长刚上任，板凳还没被屁股捂热，能做出正确的处理来么？让他们给我两天的时间，去到各科室走动走动，充分熟悉了解一下医院总是有必要的嘛！再说了，经过他们这么一闹腾，棘手的事情也就不再棘手了，闫院长，你想啊，那王主任看到有那么多人为小钟说话，他能不怕么？”
第519章 小两码的鞋一双没有
闫海应道：“或许他嘴上不认，但心里一定发虚。”
江山爽朗笑道：“就是嘛，等王主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咱们再去把小钟医生请回医院来，不就妥善解决掉问题了吗？”
闫海的心中顿时是豁然开朗。
是啊，小钟只是辞职走人了，又不是出了什么不可逆转挽回的人身意外。他今天走了，明天再请回来就是，还能彰显出医院领导班子的务实风格和为临床服务的真诚态度。
高！
实在是高！
还真不能小觑了这位江大院长，别看他年纪轻，且无医院管理经验，但人只要足够智慧，年龄和经验那都不叫事。
一时间，闫海对江山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江院长高屋建瓴，举重若轻，令人佩服！”
江山连连摆手，谦逊笑道：“哪有，哪有，闫院长你可别这么说，我虽然是学医出身，但在临床上待的时间还是少了些，对医院管理虽然做过些研究，但却缺乏实践经验，所以啊，将来在工作中我需要的是像闫院长你这样的前辈的批评和指正，而不是……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不妥之处，还请闫院长谅解。”
江山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态度极尽诚恳，那闫海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底不由泛起了一圈圈感动的涟漪。
一把手如此坦诚，且有如此智慧及度量，实属医院之幸。
“江院长，那您下去走访科室，要不要安排个人陪着您呢？”
江山再次摆手，微笑应道：“不用麻烦，我一个人随便走走，免得大伙误以为我官架十足呢。”
闫海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那倒也是，这样吧，我这就安排院办把通知发到各科室，省得再产生什么误会。”
江山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
杨兮带着卢浩明连向东以及戴辉三人完成了当天上午的三台手术，于十一点一刻回到了科室。
一进办公室房门，便看到了正端坐窗下的江山，以及对面陪同说话的高勇。
“江副主任？是哪股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说怎么一出了电梯门就觉得十八楼光芒四射呢！”其实，在手术室的时候，杨兮就已经听到了市卫健局副主任江山走马上任市立医院大院长的消息，但他却没想到，这位将将上任的江大院长居然在肿瘤外科的医生办公室中等着他了。
肯定是等着他杨兮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坐在高勇的主任办公室中说话。
“赶紧改口！”高勇抢在江山之前应道：“叫江院长！江院长刚刚上任，今后可就是咱们的大老板喽。”
杨兮做出惊愕状，并跌坐在最靠近江山的一张座椅上：“我靠！果然是山不转水转，我杨兮终究还是逃不掉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好吧，我坦白，我穿42码的鞋，江院长，小两码得了，再小的话，我是真的穿不上了。”
江山笑道：“刚见面就想赚我的便宜了？实话跟你说吧，小两码的鞋一双没有，可脚的鞋随便你挑，若是想穿大两码的鞋，我江山举双手表示欢迎。”
杨兮不免有些懵逼。
这位江山同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肚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此江山非彼江山，哪有那么容易就转变本性的呢？
除非是当初自己看走眼了人。
“您不是来跟我算账的呀！那您也早点打声招呼，看把我给吓成什么样子了。”杨兮夸张地抹了把额头处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江山却忽地沉下了脸来，道：“我来，还真是要跟你算算账。”看到杨兮不由一怔的反应，江山的脸上重新现出了笑容：“不过呢，这帐可不是那些陈年旧账，而是咱们眼前的一笔帐。”
高勇跟着解释道：“杨兮，在你回来之前，江院长就跟我聊了很久，我觉得江院长的看法很有道理，你也正经点，好好听听江院长的见解。”
管他什么江院长河院长，对杨兮来说根本就是个无所谓，自个凭本事吃饭，你当领导的能敬我一尺，我自还你一丈，你他么要是冷眼瞧我，我必还你一百个白眼。
但高老大那边可就不一样了。要是怠慢了五大三粗的这货，惹得这货攥起了拳头爆锤自己一顿，那可是吃亏吃大了，而且，吃了亏还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那高老大发了话，杨兮自然要严肃面对。
坐直了身子，杨兮深吸了口气，对江山道：“院长，请您指示。”
江山微笑摆手，道：“可谈不上什么指示，只能说是在钟士林辞职一事上我有些个人看法，想跟你交流交流。”
一听到那江山说是为钟士林的事情而来，杨兮登时来了精神。
您是院长，您有充分的权力对此事做出评判和处理，但有一条，处理不公的话，莫怪小爷翻脸不认人。
“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王主任应该负主要责任。”
江山一开口，便将此事定了性，使得杨兮不由一怔，眼神深处隐藏着的敌意也随之消减了许多。
“小钟在科研上的能力欠缺了一些，不符合王主任对科室人员的能力要求，这虽然是实情，但绝不是王主任拿来打击羞辱小钟医生的理由，这一点，做为院领导必须要向王主任提出批评。”
杨兮缓缓点头，微笑应道：“院长英明。”
江山轻叹一声，接道：“再考虑到小钟医生的背景，王主任的言行那就更不合适了。小钟医生的父亲可不单是对咱们市立医院有着卓越的贡献，对整个南江省医疗界，甚至可以说对整个国家民族来说那都是居功至伟……他理应获得烈士的称号，而我们，竟然不能照顾好烈士之后，惭愧啊！”
看着江山真诚的面容，听着江山发自肺腑的感慨，杨兮的眼角不由湿润了起来。
江山长长地吁了口气，接道：“让我很欣慰的是，咱们市立医院并没有因为时间而磨灭了对英雄的敬重，就在此刻，闫院长正焦头烂额呢，他的办公室估计已经被前来讨要说法的人给挤爆了。”
言语间，那江山还真就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520章 我亲自去把他请回来
杨兮虽然有所感动，但依旧保持着冷静。
虽然那江大院长的每一言每一行均是毫无表演痕迹，可杨兮在心里就是不愿意相信他。
这小子太他么能记仇了。
连杨副校长和周老师他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更何况江山这么个曾经针对过他却被他整的灰头土脸的外人呢。
“院长，那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呢？”杨兮平静问道。
江山端起一次性水杯，喝了口水，道：“问题的关键并不在对王主任的处理上，即便是解聘了他，恐怕也难以抚平医院这帮老人的心，尤其是感染科……”江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接道：“王燃主任在科室管理上虽然存在很大问题，但是，我们并不能掩盖了他提升科室学术水平的能力和贡献，真要解聘他，不单是于事无补，反倒是医院更大的损失。”
杨兮刚想提出不同意见，却见到江山居然掏出了一盒香烟，手法上虽然略显生硬，但给人上烟的规矩倒是基本到位。
“我知道你们这些外科大拿都是些老烟鬼，为了跟你们打成一片，我打昨晚上就开始学抽烟了，还没全学会哈，你们二位可不准笑话我。”
高勇杨兮接过江山递上来的烟，杨兮随即掏出火来，先为江大院长点上了。
江山犹如抽烟的行家里手一般，在点着了火之后，还用手指轻轻点了下杨兮的手背，以表示感谢。若不是看他抽烟的姿势很是生硬，杨兮都要以为他原本就是个老烟民了。
“我这带头违反医院禁烟令的行为可不许传出去啊，当大院长的，好歹也得讲点排面不是？”江山抽了口烟，开了个玩笑。
便是这根香烟和这句玩笑，将杨兮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十之**。刚刚攒在肚子里反对意见一时间也都忘记了。
“院长，您接着说您的处理打算。”
江山微微一笑，道：“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医院能不能善待小钟医生，他虽然已经办完了辞职手续，但我们还是能把他请回来的嘛！当然，我也清楚，要想顺利把小钟医生给请回来，少了你西大少的点头还就真做不到，说句心里话吧，我还是挺羡慕你们兄弟之间的这种信任和义气的哦。”
杨兮缓缓摇头，严肃道：“真是对不住啊，江院长，我不能松这个口，让土豆重新回到医院。”
江山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怎么？还在记恨俩月前的那档子破事？咱可得把话说清楚了，那一次可是你杨兮赚便宜了哦！我一个卫健委副主任被你个规培小医生给折腾的没了面子也没了脾气，你还想怎样呀？要不，中午我请你喝两杯？”
杨兮笑道：“您言重了，江院长，您这般大度，不跟我计较，那我杨兮怎能不识抬举，还要跟您纠缠不清呢？”
江山哈哈大笑，道：“那就是了嘛，我刚才还跟高老大说，杨兮这小兄弟绝非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高勇点头附和道：“没错，江院长刚才确实这样评价你来着。”
江山跟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杨兮兄弟给小钟医生打声招呼，我亲自去把他请回来。”
杨兮还是摇了摇头，道：“院长，您真的感动到我了，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您！”
江山颇有些不解，微微蹙眉道：“那又是为何呢？”
杨兮道：“院长，您不愿意解聘王燃，这一点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毕竟您是从院长的角度看待问题，需要有大局观，而事实上也正如您所说，即便解聘了王燃，也是于事无补。”
江山长出了口气，叹道：“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杨兮接道：“但我并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转变，梁子既然已经结下，那么不管那王主任是否能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道裂痕都不可能得以弥补，这种情况下，把土豆叫回医院来，虽然可以平息了事端，但却等同于把土豆重新扔回了火坑，院长呐，这对土豆来说不公平啊，这不是善待英雄之后的最佳方案呀！”
江山凝目沉思，不由点起头来，道：“你说得有道理，杨兮，谢谢你的提醒。”
高勇插话道：“可是，事情总得妥善处理不是？杨兮，你脑子好用，就给江院长支个招呗！”
随着高勇的话音落地，江山随即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杨兮。
杨兮淡然一笑，道：“我把土豆给安排去了柳泉镇医院，若是这个结果的话，我相信医院那帮老人肯定是无法接受。不过呢，柳泉镇医院还有个名称，叫市立医院柳泉分院，我让林院长聘请土豆做柳泉镇医院检验科的副主任，然后，江院长再代表市立医院在林院长的任命涵上签个字盖个章，那我觉得，谁要是再有意见的话，谁他么就不是为了英雄之后而打抱不平了，那存心是耽误人家土豆的前程。”
江山的表情是豁然开朗，巴掌一拍，喝道：“好办法，就这么办！”
高勇也是不住点头，道：“小钟科研能力弱了点，但在检验科的各项实操上却是把好手，去到柳泉镇医院，刚好能发挥他的特长，当个科室副主任，绝对是双赢。”
杨兮更正道：“注意名称措词哈，老大，是市立医院柳泉分院检验科副主任，不是柳泉镇医院。”
高勇笑应道：“对对对，是分院，是分院！”
江山刚舒展开的眉头忽又皱了起来，道：“还有个环节不能忽视，小钟医生的待遇问题，我可不是看不起分院啊，毕竟那边底子薄，待遇上能不能达到本院的水平呢？”
高勇笑道：“那还不是西大少一句话的事情吗？”
杨兮正色道：“老大，您可别给我戴帽子，我啥时候干预过林院长的决策了？当然，我为他输送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他要是做不到位的话……嘿嘿，那他还好意思来找您高老大喝酒么？”
江山了却了心中的一块大心思，脸上神色显得十分畅快，摁灭了手中只抽了两口的烟蒂，起身告辞道：“这两天太忙，我就不请你俩吃饭了，等忙过这阵子，我一定请你们好好喝两杯。”
第521章 能力越大，祸害越大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江院长还真不错！”江山离去后，杨兮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高勇认同道：“确实难得啊，不端官架子，极具亲和力，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应该是个不错的大院长。”
科里的其他几位医生此时也溜回来了办公室中。
连向东接话道：“再好也比不上武院长！武院长待人从来不装，可我看这位江院长，绝逼是奥斯卡影帝一枚。”
高勇瞪眼道：“你他么胡说什么呢？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连向东悻然闭嘴，躲一边抽烟去了。
卢浩明道：“我忍不住也想胡扯两句，我觉得啊，老腚的看法不一定就是错的。我有个同学在市卫健委，他对江副主任的评价可不怎么高。”
杨兮笑道：“说不准是你那同学以小人之心度人家江院长君子之腹呢。”
卢浩明哼笑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高勇摁灭了手中烟蒂，站起身来，道：“不得在背后妄议院长！你们啊，都省点唾沫星子吧，时候不早了，该去吃饭喽。”
于此同时，江山下到了9楼，敲开了普外科主任办公室的房门。
“恭喜啊，江院长。”对江院长的独自造访，秦格伟表现的很是平静。
江山进到办公室中，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然后在沙发一侧坐定，接过秦格伟递来的矿泉水，拧开了瓶盖，喝了两口。
“秦主任，你这办公室的布置有些克风水啊！”
秦格伟不由一怔，道：“这间办公室是马主任留下的，所有的布置我一样没动，他在位的时候顺风顺水，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克风水了呢？”
江山笑道：“马主任是马主任，你秦主任是秦主任，这间办公室的风水能庇佑了马主任，却庇佑不了你秦主任啊！”
秦格伟淡然一笑，道：“**员，不讲迷信！还是直接谈工作吧，江院长，你跟那杨兮接触过了吗？有什么感受？”
江山微笑道：“风水可不是简单的迷信，那可是老祖宗留给后代的玄学遗产，学好了，学透了，用在工作生活中，可谓是受益匪浅啊！”
秦格伟操着京腔哼笑道：“您可拉倒吧您内，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江大院长也就是敢在我面前唠叨唠叨，换个人试试？看不把你给告到市纪委去。”
江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道：“不管你怎么想，这间办公室的布局还是要调整一下，无需大动，只要把你的办公桌调个方向，别冲着门就好。”
秦格伟沉吟片刻，道：“好吧，听你的，下午我就找人来帮忙调整。”
江山道：“干嘛要等到下午呢？咱们两个还搬不动一张办公桌了是么？”
秦格伟皱起了眉头，道：“过分了吧，江大院长，你年轻，有气力，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秦格伟话未说完却只能戛然而止。
因为，那江山不由分说已经动起手来。
秦格伟叹了口气，却是无奈，只得搭上把手，跟江山一起将办公桌调了个方向。
干完了活，洗过了手，江山再次打量整间办公室，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聊聊那个杨兮了吧？”秦格伟略微有些气喘，也不知道是搬办公桌给累到了，还是被江山给气到了。
江山笑道：“有什么好聊的呢？我还能说你秦大主任看人看错了吗？”
秦格伟哼笑道：“别把自己当成个柠檬精，说个话都得带着一股子酸味，实话实说，我个人对杨兮没啥偏见，他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外科天才，到了任何一家医院都会成为宝贝疙瘩。可是，就他那种个性，去到了哪儿都会成为祸害。江院长，一家医院的发展首先要健康，要讲整体水平的可持续性提高，而他杨兮的存在，却只能做到在一个点上的无比强大，而医院的其他点，却只能被他吸血。这种发展模式对医院来说极不健康，虽然可以做到一时风头无两，风光无限，但背后的隐患呢？万一那杨兮跳槽了，或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最强点轰然倒塌，那医院不就成了一地鸡毛了么！”
江山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以表示认同。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道理。”江山长叹一声，接道：“市立医院这座庙啊，说小虽不小，但说大却不大，真要是有野心的大神，咱们还真供奉不起。”
秦格伟跟道：“你别看肿瘤外科现在火爆地要上天，开科不过一个多月，便把床位从30张扩到了60张，可是，那杨兮说不定哪天出了个什么幺蛾子，肿瘤外科还会有今天的一床难求吗？留下来的这一烂摊子，你这位大院长又该如何收拾？”
江山轻声叹息，苦笑摇头。
秦格伟说的兴起，根本停不下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确实是对的。可咱们的这位天才空有能力，却不愿担当责任，只顾着自己痛快，却不把兄弟科室的利益放在眼中，长此以往，市立医院只有他肿瘤外科一科独大，而别的科室却是日渐凋零，这样的境况，对医院整体发展来说，能是件好事吗？依我看啊，杨兮那小子对咱们市立医院来说，应该说是能力越大，祸害越深啊！”
江山赔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呢，饭要一口口地吃，吃得太快，容易被噎到。再说了，那杨兮就好像算准了时间点一样，等着我上任的关口，给我出了小钟医生辞职的这么道难题。现如今，想把小钟医生的这道坎安然度过，还少不了那杨兮的配合啊！”
秦格伟抛去一个不屑的眼神，道：“我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吗？”
江山呵呵笑道：“你当然不是。”
秦格伟再抛去一个白眼，嗤笑一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心中有数，别像武院长那样喜欢剑走偏锋，另外，我还得给你提个醒，最迟明天，得赶紧把钟士林的事情办妥当了。”
江山陡然一凛，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杨兮他要出事？”
秦格伟深吸了口气，道：“谁知道呢，直觉吧，也说不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