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千万不要逞能
进到了手术室，瞄了眼门口的手术安排显示屏，杨兮立时明白了高勇上电梯前的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
迷信是不可能迷信的，这辈子都不会迷信，身为大学期间也曾向组织靠拢过的进步青年，不单不应该迷信，而且还应该旗帜鲜明地反对迷信。
好吧，卢浩明莫名其妙放弃了休息时间跟杨兮连向东二人八卦起高老二的故事，而同一时间，那对夫妇终于翻了脸动了手，以至于时隔七年再次产生了一例极为罕见的下腔静脉破裂伤……那不过是个巧合。
而秦格伟七年前刚晋升副主任医师便因为一个下腔静脉破裂手术失败死在了台上的病例留下了心理阴影，七年后，他刚当上了科主任就再次遇到了同样的病例……也他么纯属巧合。
“你还别不信！”更衣室中，高勇神秘兮兮地贴在杨兮耳边悄声道：“为什么非得是时隔七年呢？七这个数字可不简单哦，一周不是六天，也不是八天，偏偏是七天，在没有阳历的时候，老祖宗就留下了头七烧纸，七七四十九天回灵上坟的风俗……”
杨兮玩笑道：“那还有七年之痒哩。”
高勇认真道：“别闹！说真的，有些邪门的事你不得不信，听我的，这台手术你千万不能逞强，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接手，刚才等电梯时我就已经后悔了，聂亚迪打电话来老子就不该说实话，撒个谎说你回柳泉镇不就完结了么。”
杨兮吁了口气，应道：“可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呐！老大，正如你说，人命关天啊！”
高勇瞪起了双眼，压低嗓门喝道：“老子不是说后悔了么！再说了，让那秦老鬼去求江医附院的安主任，不一样能救得下来这条人命么？”
杨兮笑了笑，没再搭话。
下腔静脉是腹部、盆部以及下肢静脉回流的主干静脉，也是人体最大的静脉，粗大，但位置很深，正面穿刺伤刺中下腔静脉的几率微乎其微。间隔七年，市立医院摊上了两例，已是极为罕见，别的医院的普外科医生可能辛苦一辈子，也难以遇到这么一例。
下腔静脉的手术以肾静脉平面为分水岭，往下的下段下腔静脉的手术相对简单。比如，腹膜后肿瘤累积下腔静脉时，往往会浸润下腔静脉壁或在静脉腔内形成瘤栓，造成下腔静脉狭窄或是梗阻，此种情况下，行下腔静脉瘤栓处切除并重建静脉回流的手术已经成为许多医院的普外科或肿瘤外科的常规手术。
但是，自肾静脉平面以上的上段下腔静脉的手术难度却呈指数级增长。
究其原因，还在于盆腔以及下肢的静脉回流多有侧支循环，即便手术做的并不理想，但因为侧支循环的存在，只会造成盆腔脏器及下肢的回流不畅，而不会导致脏器或组织的坏死。但肾静脉的侧支循环基本不存在，完全依靠下腔静脉回流静脉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人的一对肾脏就将处于淤血状态，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要闹腾一个肾功能衰竭出来。
换句话说，若是七年前的那一螺丝刀和七年后的这一棒针戳在了伤者下腔静脉的肾静脉平面以下，那么，其手术的凶险性便会下降九成以上。在创口上段暂时阻断下腔静脉，然后清理干净伤者腹腔，慢慢做呗。
能修补上那就修补，修补不好，那就干脆切断了再重新吻合。
再说了，下腔静脉就跟个小拇指一样粗，吻合起来，水平稍微高一点的医生甚至连显微镜都不需要使用。
不幸的是，肾静脉平面并不高，无论是螺丝刀还是棒针，从肚脐眼的附近戳进去，伤到的都是在肾静脉平面之上。
也就是说，术式上只能选择修补术，而且，必须在保持下腔静脉通畅的状态下实施手术。
“很难吗？”
进到手术间，查看过伤员伤情后，杨兮在心中问了自己这三个字。
确实有些难度，因为《黄家驷外科学》中并没有讲述类似手术，该如何设计手术步骤及手术方式，全靠术者自身经验。
而杨兮，则是第一次触碰下腔静脉。
“不难呀！”
杨兮微闭双眼，设计了一下手术步骤，从理论上讲，对下腔静脉实施修补的难度要远低于肝动脉吻合，唯一不利的因素便是要在保证下腔静脉回流通畅的状态下实施修补，而创口处的出血会影响手术操作，仅此而已。
不过，那下腔静脉那么粗，先沿着创口做个荷包缝合，将棒针退出后，用荷包缝合收紧创口，限制出血，再行修补，一边修补，一边拆除荷包缝合，如此，既可以减少创口出血对手术操作的影响，预后又不会在下腔静脉腔内留下缝合瘢痕。
有多大点难度呢？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两个对穿创口，以这种办法修补起来需要用多长时间？
一个洞，十分钟，能用得了吗？
能！
或许还不够。
因为，就在这一刻，杨兮忽然灵光闪现……让高老大来主刀这台手术。
论年资，高老大比秦老鬼只差了三年，但在手术威望上却比秦老鬼差了一个档次，同为普外科带组主任时，可是没少被秦老鬼那组的人所蔑视。现如今，高老大虽然当上了肿瘤外科的科主任，且在业务上肿瘤外科抢走了普外科的好多病源，看似把以前失去的面子全都赚回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高老大命好，处下了杨兮这么一个好兄弟。
若想让高老大把面子真正赚到手，那就得亲手打脸秦老鬼。
你丫拿不下来的手术，老子轻松拿下，纵然你大爷的有千般委屈万般理由，但在外人看来，只这一台手术便能证明高老大就是比你丫秦老鬼要厉害。
“主任，咱就别愣着了，洗手上台呗！”
高勇陡然一凛，急忙用眼神示意杨兮，你他么忘了老子刚才叮嘱你的话了么？千万不要逞能啊！
跟高勇对上了眼神，杨兮呵呵一笑，接道：“待会您来主刀，我做一助，争取半个小时内搞定。”
第463章 剩下的活，你们科自己搞定吧
高勇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突突地想要挣脱胸廓的禁锢。
你他么说啥？
让老子主刀？
老子晓得你小子有个一天不坑弟兄就浑身难受的臭毛病，可这……人命关天的当口，你大爷的还忘不了坑老子一把么？
还他么半个小时搞定。
用不了半个小时，也不用去洗手，老子现在抓住那根棒针使劲搅合两下，最多一分钟就能搞定。
但玩死了老子，对你丫有个逑好处哩？
杨兮一把揽住了高勇的肩……草，没够着，只能退而求其次，揽住了高勇的腰。
赶紧往手术间外拖。
老大哦，你这一脸惊恐的神态可不能让秦老鬼他们看到了。
出了手术间，奔往刷手池，杨兮低声解释道：“这手术没啥难度，有我帮您，绝对是轻松拿下。”
高勇好像明白了杨兮的心思，但仍是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也难免掺杂了些许的怯意：“创口要是在肾静脉平面以下，我或许能轻松拿下，可这伤者的创口却是跟肾静脉平面齐平……”
杨兮笑道：“说您行，您就行，不行也得行……洗手吧，边洗手边听我说我的手术设计，听完了，要是还没信心的话，那咱俩把位置换过来也就是了。”
一分钟后。
高勇的神情完全放松了下来。
第二分钟。
高勇的脸上荡漾出了得意的神色。
“怎么样？半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高勇轻蔑一笑，嘴角一撇，轻松哼笑道：“哪里用得了那么久！”
稍一顿，高勇再笑着问道：“你说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么鬼的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
杨兮一本正经回应道：“经验来自于生活，我上大学那会，跟老爹闹翻了，全靠我嫂子给我的钱过生活，袜子被大拇指顶出了洞，舍不得扔，就买了针线自己补，用的就是这种缝合方式。”
高勇只当是说笑，不由笑出了声来，转头却看到杨兮一脸严肃的模样，笑声戛然而止。“你们爷俩的关系到现在还没缓和么？”
杨兮挤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一头老犟驴摊上了一头小犟驴，谁都不肯先说一声对不起，那关系能缓和吗？”
高勇叹道：“上个月你母校那个朱校长在咱们这儿做手术时，我就看出来你跟你爸有些不对付，但没想到你们爷俩搞得那么僵，当爹的，儿子再怎么不对，上学也不该不给钱花呀。”
杨兮轻叹了一声，沉默了两秒钟，忽地笑了起来。
“不跟你瞎扯了，咱俩有代沟，扯不到一块去。还是……”杨兮嘿嘿笑着做了个打脸的手势，同时向手术间的方向努了下嘴。
高勇会意，下意识点头应道：“嗯，这才是正事。”回应的同时，高勇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小小的涟漪，我高老大如此厚道稳重之人，为毛会对打脸秦老鬼这种轻浮浅薄行为存有期待之情呢？
洗过了手，高勇杨兮二人回到了手术间，早在进门之前便收起了一脸的坏笑，此刻，这二人脸上的每一条表情肌都完全属于正能肉。
一言不发，穿衣上台。
第一步，松解下腔静脉。
用时五分钟。
第二步，翻转下腔静脉，暴露背面创口，以1号线沿着创口边缘做荷包缝合。回退棒针，同时收紧荷包缝合线，原本理应是鲜血涌出的现象变成了稍微有些渗血。
修补起来，虽然位置有些深，下手不太方便，但也是轻松之至。
用时十分钟。
第三步，复原下腔静脉，如法炮制，完全拔出棒针，并封住上面创口，随后行修补术，虽然上面的创口比下面的要大一些，但位置暴露的也相应充分，操作起来，只比刚才还要轻松。
用时八分钟。
再观察个两分钟，总用时二十五分钟，高勇潇洒丢下了手中器械，后退一步，下得台来，看了眼一旁的秦格伟，淡然一笑，道：“剩下的活，你们科自己搞定吧！”
你们科……
最先上台的那两位普外科值班医生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是神马情况？
预想中的鲜血横流咋没出现呢？
你高老大做为主刀医生，在拔出棒针之前，好歹也得通知麻醉师和巡回护士一声，让他们注意下血压情况啊！
可你一声没吭就说这手术搞定了，咋搞定的呢？
术野真的很深，除了主刀和一助外，别人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基本上看不到主刀医生的手术步骤。
而且，高勇杨兮这二人上了台之后，头顶着头，几乎就没更换过姿势，旁观者还以为他们俩仍旧在做修补前准备呢，是真的想不到，仅仅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这台想象中极为凶险的下腔静脉修补术就这般平淡无奇的结束了。
落差越大，就越让人觉得神奇。
那俩值班医生疑惑上台，搭眼看过，不由面面相觑。
术野中的下腔静脉干干净净，腹腔里少许积血那也是之前留下的，不是搞定又是什么？
想不懂，真是想不懂。
那高老大上个月在普外科做带组主任时也没见他水平有多高啊，马主任之下五虎将中，他的手术水平跟田主任相比也就是半斤八两，不用秦主任出手，单就一个郭老二，那也能将高勇甩出一条街。
怎么当上了科主任，便一下子脱胎换骨了呢？
莫非还存在什么科主任光环不成？
那也不对啊！
秦主任比高老大还早了几天就当上了科主任，怎么不见他脱胎换骨呢？反倒觉得他水平还有所下降，至少在胆量上就不如以前。
那俩值班医生心中胡乱嘀咕着，却不由看了眼台下的秦格伟。
此刻，秦格伟的心里也是郁闷的一逼。
三十五分钟前，杨兮接下了这台手术，他心中不禁一慰，不管怎么说，这伤者的性命大概率是保住了。
但杨兮随即安排高勇主刀，秦格伟的心不由揪作了一团。
就高勇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本应是干骨科的一块好材料，搞普外原本就是走错了门进错了屋，而今天要主刀这台如此要求精细的手术，能行吗？
第464章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过转念一想，秦格伟随即意识到这不过是杨兮玩的一个小花招。
站在一助的位置上干的却是主刀的活，这种事，见惯不怪。
不就是想借此机会以此方式来更加羞辱我秦格伟嘛！
一分是羞辱，十分也是羞辱，怪我秦格伟命不好，偏在这种时候摊上了这样的病例，那能怎么样呢？
先把这笔账记下来，等找到了机会，加双倍偿还给他也就是了。
没听说过那句话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现在才刚刚开始，输赢未定，着什么急呢？
然而，当手术开始之际，秦格伟心中却是不由一惊。
组织剪、分离拭子、穿好了针线的针持……等等这些主刀器械，全都被器械护士递到了高勇的手上。
这粗莽汉子哪来的胆量敢主刀这么一台高难度手术呢？
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到那高勇向后一步，退下了手术台。
秦格伟心中不禁一宽，让你装逼，装不下去了是不？
此念只是一闪，随即就听到那高勇的说话。
剩下的活，你们科自己搞定……
什么意思？
二十来分钟就把下腔静脉给修补好了？
再看那紧跟着上了手术台的两名手下医生不无敬仰的神色，秦格伟的心登时哇凉一片。
一个杨妖孽便已经够他受的了，怎么也想不到一不留神又冒出了一个高妖孽，奶奶个大爷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在那秦格伟道行深厚，定力超然，内心中虽已是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却只是稍显恍惚，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定如初。
“谢了哈，老高。”秦格伟很是随意地拍了拍高勇的肩。
“啊，那什么……”高勇准备了一肚子的嘚瑟话，却被秦格伟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给憋在了喉咙处。对轻薄之人来说，厚道简直就是一本天书，读都读不懂，但反过来，对厚道人来讲，轻薄也是门学问，想掌握住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手术台的另一边，杨兮已经脱下了手术衣，见到高勇语塞，立刻替代应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秦主任，今后再有拿不下的手术，随时跟高老大打招呼就是了。”
“对，对，咱们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自家兄弟，有啥事尽管打招呼。”高勇吁了口气。真他么痛快，老子这口气憋了好几年了，今天吐出来，就不打算再吸回去。
秦格伟微微一笑，心中已不再翻江倒海……江也好，海也罢，里面的水都被怒火给蒸发干涸了，还翻个屁倒个逑呀！
见好就收，适可而止，这一点，杨兮和高勇想到了一块。但见那秦老鬼虽然依旧淡定，可脸上的笑容已经略显僵硬，此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并肩离去。
换了衣服，刚来到手术室门口，顶头撞见了匆匆赶来的聂亚迪。
“你俩怎么走了？里面什么情况？”
高勇伸出双手扳住了聂亚迪的肩膀，硬生生将聂亚迪调转了180度，同时道：“手术做完了，不走干嘛？又没人请吃饭。”
聂亚迪侧转过上半身来，瞪圆了双眼，不肯相信，道：“我给你打了电话后就往这边来了，只是在路上耽误了十几二十分钟，这前后也就是半个多小不到四十分钟，手术就做完了？”
杨兮打趣道：“要不我们再做一遍给领导看看？”
聂亚迪看着杨兮，拍了下脑门，自嘲道：“瞧我这记性，怎么能拿常人眼光来看西少呢？”
杨兮笑道：“就是嘛，看我杨兮，就得用短人眼光。”
聂亚迪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呵呵赔着笑，跟着杨兮高勇走出了手术室。
杨兮揽着聂亚迪的肩，接道：“其实，老哥您还真猜错了，这台手术我只是个一助，主刀嘛……是旁边那位。”
高勇下意识地挺了下胸。
聂亚迪偷瞄了高勇一眼，不由一声轻笑，转而再对杨兮道：“你就忽悠你老哥吧……”
“咳，咳。”也不知怎么的，高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想骂人。
聂亚迪再瞥了高勇一眼，很不服气道：“高老大，你装得再怎么像，我也不会信。能把秦老鬼挂在台上的手术，你高老大就能拿得下来？还那么快，四十分钟都不到哦！”
杨兮更正道：“错喽，不是四十分钟不到，是刚好二十五分钟。”
聂亚迪冷哼一声，将头摇的跟个货郎鼓似的，道：“那我更不能相信了。”
高勇‘怒’道：“你这人是怎么当领导的？怎么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看人低？”
杨兮接道：“狗眼，狗眼看人低，窝靠，老大，您怎么能说领导是狗呢？”
高勇乐道：“要不人家怎么管他叫孽畜哩！”
自打尹伟为聂亚迪洗白了冤屈，这位医务处主任便像是换了个人，尤其是跟杨兮高勇尹伟他们这个小团伙的关系更是犹如坐上了火箭一般，不单是称兄道弟，更是开得了各种玩笑。
说笑间，三人上了电梯，来到了18楼。
高勇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老聂，你是不是走错路了？今晚咱们科没饭局。”
聂亚迪斜了高勇一眼，回敬道：“你心中还有领导没？身为领导，有权力随时随地检查你的工作，别废话了，赶紧开门，好茶好烟全都拿出来。”
进了高勇的主任办公室，尚未坐定，杨兮便道：“还是为上诉不上诉的事情，对吗？”
聂亚迪点了点头，应道：“我刚才说过来的路上耽误了十几二十分钟，就是因为接了武院长的一个电话，武院长她也不想让你上诉，也想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怎奈上边的领导实在太多，有一些可以摆在一边不去搭理，但也有一些却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啊。”
高勇一边冲茶，一边问道：“那又是哪位领导给武院长施加压力了？”
聂亚迪道：“万前进，市科技局的一把，他跟武院长说，只要咱们肯配合，赶紧把这件事给了结了，那么明年的科技进步一等奖就必须有咱们的一个名额。”
杨兮两眼一亮，冲着高勇问道：“老大，要是拿到个市级科技进步一等奖，对您晋升正高有没有帮助呢？”
第465章 老林他……还真搞到老泥池了
聂亚迪抢在高勇之前回答道：“有，当然有，帮助大了去了。”
杨兮没把聂亚迪的回答当回事，仍旧看着高勇。
高勇沉吟了片刻，道：“有是有，但我并不希望以你的委屈来换取我的利益。”
杨兮撇嘴笑道：“您可拉倒吧，我这是在为医院争取利益好不啦，别把自己看的太重，您不过是跟着沾了点便宜而已。”调侃过高勇，杨兮再对聂亚迪道：“那个姓万的要是能说话算数的话，那就给他个面子好了。”
聂亚迪不自觉地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意味。
这杨兮，才华横溢，但个性十足，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在医院里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跟谁都能开得了玩笑，像是很随和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拧巴的很，真正能跟他说上话的人并不多，而能影响他改变决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电话中，武院长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强求杨兮，不要对杨兮说出任何带有道义绑架意味的话，只要把现实情况跟杨兮说清楚讲明白，不管他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都必须尊重。
从个人角度讲，聂亚迪当然希望杨兮能够理解到院领导包括他聂亚迪的苦衷，一家老牌三甲医院看似挺牛逼，天上的那帮大神任谁谁生了病，来医院都得是客客气气，可是，当他们没生病的时候，根本不会拿正眼多瞧医院一眼。若是惹恼了他们，随便扔过来一双小鞋，那都够医院遭罪的。
不过，跟着杨兮高勇来到18楼时，聂亚迪对说服杨兮改变决定的事情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没错，他现在跟杨兮混得倒是挺熟，那杨兮也真的没把他当成外人，但想达到能改变杨兮思想的关系距离，他似乎还得进一步努力。
可没想到，真的开了口，三句话没说完，那杨兮居然答应了下来。
高勇的心里也是涌出了一股暖流，杨兮嘴上说是为医院谋利，他高老大不过是顺便沾了个光，但院领导要是不肯答应把一等奖给他高勇……试试看？那杨兮不秒秒钟翻脸那才叫一个怪。
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个兄弟，真他么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这一刻，对高勇来说，回想起之前那些上杨兮当被杨兮坑的琐碎居然都充满了幸福感，恨不得此时此刻再被杨兮坑一把更大的才够过瘾。
另一边，杨兮看着这两位一个激动一个感动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尼玛，瞧你俩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俩老货加一起都快90岁了，咋就那么幼稚呢？
还真把小爷当成了好人不成？
小爷不过是感觉到此事已经无利可图了，这才顺水推舟换个人情而已，值得这般激动感动么？
若是网上那些粉丝还能像前两天那样每时每刻都能贡献出大把的魅力值，想让小爷改变决定？
门都没有！
也难怪，现如今在网络上，再怎么大的瓜也吃不过三天。救人倒赔钱的事件虽然热度还在，但吃瓜观众们的情绪已然平静了下来，没有了观众们的情绪波动，杨兮能收获到的魅力值也就少得可怜。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一天收获个几百点的魅力值，要是搁在八月份，那绝逼是天大的惊喜，但放在了今天，只能说是有了不嫌多，没了不觉得少。
杨兮发自内心的无所谓在聂亚迪高勇二人看来更是不得了。
前一个认为，这杨兮平日里的个性虽然拧巴，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却能以大局为重，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照顾到医院利益，果然是受到了那马主任的衣钵传承，满满的全都是正能量啊！
后一个在想，这杨兮平日里总是抠抠索索的一点也不大方，但在大的利益面前却一点也不犹豫含糊，宁愿自己吃亏受委屈，也要为兄弟考虑着想，果真是一个义字当头——义薄云天、义胆忠肝的好兄弟！
“西少识大体，讲大局，本领导甚为感动，今晚没啥事的话，我请吃饭！”聂亚迪激动之余，以玩笑的口吻狠狠地拍了杨兮一马屁。
高勇紧跟道：“饭，你来，酒，我请。先说明哈，我请的是西少，你老聂不过是沾了西少不喝酒的光。”
聂亚迪呵呵笑道：“明白，只要有你高老大的好酒喝，你咋说都行。”
约好了晚上的饭局，聂亚迪美滋滋离去，等电梯时，还情不自禁地哼了两句国粹京剧：“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办公室中，高勇拿出了手机，电话通知了尹伟卢浩明连向东三人，随后便翻箱倒柜，想找出一瓶理想中的好酒，可翻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瓶中意的，于是便拿起了车钥匙，准备回家一趟。
杨兮见状，不由劝阻道：“值当的不？随便弄瓶酒喝喝就是了。”
高勇嘿嘿笑道：“那哪成呢？今晚这顿酒，不单要喝最好的，而且必须是不醉不归，马德，老子今天实在是太痛快了！”
可不是嘛，上午搞定了科室急需的胸腹联合腔镜，下午在秦格伟面前出尽了胸中积攒了多年的郁闷之气，这会子，再说定了来年的科技进步一等奖，拿到此奖，正高职称可谓是唾手可得。这一天之内搞定的三件大事，一件比一件重要，一件比一件爽，三件事累积在一起，爽的那高勇今晚上要是不大喝一场的话，都觉得对不起人民对不起dang。
杨兮伸腿拦住了高勇，笑道：“别麻烦了，我给老林打电话，让他带一箱老泥池过来，今晚这场合，什么好酒也比不上老泥池。”
高勇猛然一惊，颇有些失态道：“老林他……还真搞到老泥池了？”
杨兮郑重点头。
老林同志办起事来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按照杨兮提供的思路，他亲自参与制作出来的老泥池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不单在包装上达到了九成九的相似度，就连酒的口感及品质，就算把真假两种酒同时摆出来，一般人都品鉴不出其中的差别。
造假，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但要是不拿去卖钱，只留着欺骗自家弟兄，那倒是谁也管不着。
第466章 杨老师，我来了
章磊在公园里呆坐到了下午两点钟，终究还是没能迈过自己心中的那道魔障。
道歉并不难，认错也很容易，在单位面对领导，无论错在不在自己身上，只要需要，那章磊的道歉认错几乎是张口就来。
但今天，却要让他向杨兮那名小医生道歉认错，实在是勉为其难无比憋屈。
并不是他章磊高傲不肯低头，而是那杨兮身为一名医生实在是太过卑劣。
想当初，他女儿得了阑尾炎要住院开刀，而那晚上值班的三名医生就没一个好东西，只因为自己不懂医学，多说了两句话，便要联手坑他害他，使得他女儿的单纯性阑尾炎差一点就穿了孔。
这叫什么？
医德沦丧！
再说那闹得沸沸扬扬的赔钱救人事件，他章磊查过资料，也咨询过医学专家，心肺复苏本就不应该摁断患者的胸骨，可他杨兮，却偏偏摁断了一根。
这叫什么？
医术低劣！
前天下午，自个从大局出发，放下身段前去门诊跟他沟通，可这不是个玩意的玩意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这叫什么？
不识抬举！
而他章磊，身为神圣法庭的组成人员，本该是正义的化身，却因为仕途险恶，不得已要向这种医德沦丧医术低劣且不识抬举的小人医生低头认错……
耻辱！
莫大的耻辱！
我章磊宁愿离职，也不愿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如此耻辱的一笔。
主意打定，章磊给民事庭老大发了一条微信，然后轻松起身，步出公园。
民事庭老大陪同中院的一位副院长去到了市科技局那边跟万局长吃了个午饭，万局很给面子，在饭桌上便给市立医院的武红梅院长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武红梅院长跟万局可谓是相谈甚欢，武院长虽然表达了身为院领导并没有权力去干涉下面医生的选择自由，但同时也答应了万局长，说一定会竭尽全力做通杨医生的思想工作。
挂上了电话，万局长信心满满冲着中院的那二位拍起了胸脯。按他的思想，武红梅断然经不起科技进步一等奖的诱惑，而那杨兮杨医生也断然承受不了来自于医院领导的压力。
“二位只管把心搁肚子里好了，武院长这人我还是了解的，说话做事利索的很，既然她答应了去做杨医生的工作，那么我估计她放下电话就会安排，你们呐，就等着下周一接收上诉材料吧。”
民事庭老大和那副院长跟万局长的思维方式相差不多，虽然对武红梅院长不甚了解，但也做出了跟万局长相同的结论。
这餐午饭，吃得自然是开心轻松。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位置上的民事庭老大收到了章磊发来的微信，一声蔑哼之后，转过身将手机递给了副院长看。
那副院长瞄了一眼内容，不由苦笑，并道：“你说这个小章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呢？明明是他捅了娄子闯了祸，却偏要端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这样的人啊，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民事庭老大道：“幸亏周院您想在了前头，要是按我的想法只指望那章磊的话，可真就要耽误大事咯。”
周副院长道：“区院那边遇到了事就知道甩锅，等着瞧吧，这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的，等机会来了……啊！”周副院长没把话说透，而是从后面拍了拍民事庭老大的肩。
大家心知肚明，民事庭老大随即向周副院长送上了感激的一眼。
……
杨兮一个电话打过去，不过一个半小时，林院长和刘主任便拍马杀到。
“借一箱，还两箱，怎么样？高主任，你就说我老林讲究不讲究吧。”市立医院停车场上，林院长指挥刘主任将车上的两箱‘老泥池’全都搬到了高勇座驾的后备箱中。
高勇迫不及待，拆开了其中一箱，取出了一瓶，仔细端详。
那目光，可不是在检验真伪，而是怀着一颗激动惊喜的心在单纯欣赏。
“老林，老实交代，你这次一共搞到了多少箱？”
林院长呵呵一笑，道：“就这么两箱，全都给你搬来了。”
老子能信你老林这条老狐狸？
高勇斜了林院长一眼后，随即看向了杨兮。
杨兮伸出了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下。
高勇登时倒吸了口冷气。
五箱啊？
马德，必须得想个办法再讹他一箱两箱的老子这心理才能平衡呀！
杨兮看懂了高勇的心思，冲着他挤了下眼。
高勇吁了口气，点了点头，嗯，兄弟提醒的对，此时此刻，需不动声色，免得林同安那条老狐狸起了戒备之心。
尹伟现了身，连向东也从宿舍那边赶了过来，卢浩明下午回了家，接到高勇通知后说直接去饭店，而请客做东的聂亚迪也发来信息说等在了医院门口，准备蹭车。
“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呗！”
杨兮笑了笑，回道：“就你们几个，能把林院长陪好么？”
高勇陡然一凛，要是不讲道理不论规矩的话，他们几个倒是能把林院长放倒，但喝酒有喝酒的规矩，吃饭有吃饭的讲究，依着江北的酒局文化，就他们几个，还敢跟林院长拼酒？虽然比上次多了个聂亚迪卢浩明二人，可林院长的身边还有个刘主任做保镖……还是不要动这种非分的念头比较好。
杨兮邪魅一笑，接道：“我今天找了个人，保管能把林院长陪好。放心，林院，没有群殴，只会单挑。”
林院长不由一惊。
要说群殴，他一点也不怕，赵子龙于曹营杀他个七进七出，别看市立医院的人多，那都没用，除了那高勇尚且有些战斗力之外，其他人完全可以秒杀。
但是，杨兮说的却是要单挑……
别人说说也就罢了，以他林同安三斤高度白酒倒不了的海量，就江北这地界，能跟他打个平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杨兮那小子鬼主意奇多，天知道这小子准备玩什么阴招呢？
就在林院长只觉得后脊梁骨嗖嗖漏冷风之时，远处响起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杨老师，我来了！”
第467章 咱俩对着喝
这是个神马鬼招数？
是要对那老林同志实施美人计么？
高勇流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若不是因为那姑娘曾经是自己组里的实习医生，高勇差点嚷出一句话来，请放过林院长，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尹伟连向东二人却是大惊失色。
这姑娘可不是一般实习医生啊，她爷爷可是曾经叱诧江北外科江湖未逢敌手的江浦均江大主任啊！
江大主任的亲孙女被你丫的吆来喝去地当成了陪酒女？
你他么不怕死，可我们还没活够呢。
江雨蓓一路小跑来到了众人面前，先跟众人打了圈招呼，然后对杨兮道：“杨老师，谁要灌你酒来着？”
杨兮冲着林院长努了下嘴，道：“就是林院长喽，他老人家看不起市立医院，我犟了句嘴，他就咬牙切齿地说要把我给灌醉咯，你说咋办吧？”
江雨蓓俏皮一笑，转向林院长，道：“林院长，您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林院长能够想到那杨兮有多阴险，但却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文弱姑娘居然会是个千杯不醉的女酒仙。他跟江雨蓓的接触并不多，也就是上次杨兮回柳泉镇救台临时抓了这姑娘做司机，当晚一起吃了顿羊肉而已。
回忆起当时的感觉，林院长只认为这小江姑娘是个吃货而已，或许也有点酒量，但在不玩阴谋不耍赖的状况下，想搞倒自己似乎还欠了点火候。
有此判断，林院长岂肯轻易认怂？要是传出去他被一个小姑娘给吓破了酒胆，那今后还怎么有脸在江北这地界上征战酒场。
瞄了眼杨兮，林院长呵呵笑道：“认输没问题，但你是不是也得拿出点实力来好让我老林输的心服口服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一瓶酒，咱爷俩对半分，你若能一气干了，我老林就缴械投降，怎么样？”
江雨蓓撅起了嘴来。
不怎么样！
杨老师下达的指令可是要把您干趴下喽，还透露了您的极限量是三斤高度白酒，要是一口气喝掉半斤您老人家真就举了白旗，那哪里还能完成杨老师下达的指令呢？
“林院，您这不是欺负人嘛！”眼见江雨蓓一时化解不了林院长的招数，杨兮及时出手，道：“您多大的体表面积？人家小姑娘多大的体表面积？您多大的胃容量？人家小姑娘才多大胃容量？”
江雨蓓不由看了眼杨兮，眼神中略显委屈，仿佛在说，杨老师，我胃容量不比林院长小。
林院长笑呵呵看着杨兮，道：“那你说，怎么喝才算公平？”把话说在前头，把规矩放在面上，只要能堵住杨兮搞阴谋诡计的路数，林院长就以为自己已经处在了不败之地。
江雨蓓急切道：“一瓶对半干就一瓶对半干，林院长，我答应了您提出来的一个条件，那您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院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气干半斤，对他老林来说倒是没啥，但换个人，比如一旁的高老大，搞完了这么一下，接下来再上的菜恐怕就尝不出个咸淡来了。至于尹伟或是连向东，估计立马就得陷入到满眼都是床任哪都能睡的状态中。
而这小姑娘，居然没有被吓到……
这是实力的表现？还是那杨兮事先设计好的虚张声势？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院长一时间虽然弄不清楚那杨兮为什么要搞他，但凭借之前一年多的相处经验，很容易很坚定地判断出那杨兮的阴招还藏在了后面，要是这会子就撑不住了，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说吧，你要提个怎样的条件？”林院长淡然一笑，端得是一副一代宗师面对江湖无名之辈时的那种模样。
“咱俩对着喝，我喝多少，您就得喝多少，直到有一人趴下为止。”江雨蓓也是淡淡一笑，以最温和的口吻说出了酒场中最狠的话。
林院长两眼陡然一亮。
此刻，他虽然仍旧以为这不过是杨兮事先谋划好了的花招，但内心深处，却隐隐地生出了一缕期盼。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不过是诗人的矫情意淫，没得酒量，遇到什么样的知己都难逃三杯倒的下场。
但酒逢对手可就不一般了，那才是纯粹的知己，是真真正正的千杯不够。
而这对手，绝无男女老少之别，只要实力足够，那就是知己！
这位小江姑娘，真的是自己期盼中的那位酒中知己么？
“没问题！今天你小江医生怎么喝，我老林就怎么跟上，少一滴，慢一慢，都算我老林输。”
听到了林院长的这句话，杨兮松了口气，稳了！
所有栽过在老林同志手里的道友们都听好了哈，今晚上我杨兮可是为你们报了仇雪了恨。尤其是你高老大，万一品出来那老泥池是假的，可不许再埋怨我了，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能把老林同志放翻，遂了您的心愿，您老大也该满足了不是？
想到了老泥池的珍贵，杨兮连忙提醒道：“林院，你们拼酒不会用老泥池吧？”
一旁刘主任颇为兴奋应道：“那当然，我车上还放了两箱原浆，足够他们拼的了。”
多数情况下，刘主任和林院长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相处时间那么久，自然也少不了打内战的饭局，而每次内战，刘主任都会被林院长搞得东倒西歪找不着北。因而，此刻的他跟高勇尹伟等人有着差不多的想法，也想看到林院长被搞趴下一会。
花了十分钟到了预订好的饭店，再在包间中等了十分钟，饭店服务员开始走凉菜。
按江北这片的酒文化，凉菜先上桌，酒过三巡后，开始上热菜。
别人的三巡不过是三小杯，也就是一两左右的白酒，可对林院长和江雨蓓二人来说，面前已经空了三只酒瓶。
连着干了三个半斤，饶是林院长的那般酒量也是有些吃不消，而身旁的江雨蓓同样是面带为难之色。
“小江医生，要不咱爷俩换小杯慢慢来？”林院长以为，他的提议定然会得到江雨蓓的同意。
第468章 想醉咱就醉
换小杯？
江雨蓓轻轻噘嘴，微微摇头。
“还是别换了吧，林院长，我想在上热菜之前把您喝趴下咯，省得耽误我吃好吃的。”
林院长脸色倏变。
干掉第一个半斤时，他便觉察到身旁的这位小江医生绝非善茬，今晚这一战，他很有可能做不到全身而退。待三个半斤干完，林院长已然意识到了凶险，以他的量，再撑下来一个半斤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要是让他连着再干掉两个半斤的话，恐怕真要当场亮菜谱了。
而人家小江医生，虽然也是面露难色，但仔细分辨，却能看得出来人家并非是因为酒精作用而犯难，那种神色，不过是喝多了水肚子胀得慌而已。
尤其是那小江医生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更是让林院长感受到了恐怖和绝望。
赶在上热菜前就把自己喝趴下喽，为的只是不耽误她吃好吃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有必要这么嚣张么？
你以为我老林走南闯北历经酒场恶战上百次只是看热闹吃干饭的么？
想喝趴下老子？
一个字。
门都没有！
“小江医生啊，这我就得多说两句了，今天这饭局呢，是聂处长安排的，目的是为了给高主任庆贺三喜临门，他们两个，一个是咱们的上级领导，另一个是咱们的专家老师，你说，咱们爷俩是不是该敬敬他们两个呢，总不能喧宾夺主是不是呢？”林院长先祭出了一招迂回包抄的克敌招数。
饭桌上，除了林院长自己，其他人包括刘主任在内，就没有不想看到林院长被当场掀翻的，眼看着心愿即将达成，哪里肯让这老家伙轻易逃脱？
高勇刚想接话，却被林院长一句堵住：“我们爷俩的事，别人不准掺和。”
杨兮附和道：“林院长说得对，他们爷俩单挑，别人确实不应该掺和。”
林院长瞥了眼不远处的杨兮，好似感激，实则怒恨，还不都是你小子要搞我老林么？老子现在都恨不得要跟你丫的穿一条裤子了，你他么还有闲心要搞老子，这也忒不仗义了吧。
江雨蓓甜甜一笑，端起满满一酒壶，起身冲着聂亚迪和高勇道：“聂主任，高主任，我敬你们二位。”言罢，咕咚咚一口气喝尽了酒壶中酒。“林院长，该您了。”放下酒壶，坐回到座位上，江雨蓓连口菜都不肯吃一口，只是笑吟吟盯住了林院长。
林院长不由于心中哀叹了一声。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啊！
一代宗师即将横尸江湖，那高勇，那聂亚迪，还有那杨兮、卢浩明、连向东，居然没一个念有旧情而肯出手相助，一个个还都面带殷切之情……马德，真当老子没招了是不？
尤其那高老大，竟然拦住了服务员说等一等再上热菜，其心之险恶，诛他十回都不嫌多。
“那什么，小江医生喝了这壶酒，我老林自然也不能落下。”林院长岁数比那俩大，不用起身敬酒，只是举起酒壶向那俩示意了一下：“聂处长为了咱柳泉镇医院的医务法规辛苦了好多天，老高就更不用多说了，一句话，全都在酒里了！”
说完，也是仰起了脖子将满满一壶原浆酒直往口中倒。
但在倒了有三分之二的时候却突然卡顿下来，整个人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凝重，眼神亦有些涣散……
这就到极限了？
杨兮投来鄙夷一瞥，老林同志，这演技也忒拙劣了吧，你丫好歹也事先做点铺垫呀，如此突兀的剧情，你让我们这些观众如何接受？
林院长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胸腹中的翻涌，以迷离的眼神恨恨地剜了杨兮一眼，老子就是认怂装醉了，你小子能怎么着吧！
以万般艰难之姿态，林院长喝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没得热菜吃那就不吃好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当我老林像那高老大一般傻叉么？
动不动就是能喝八两喝一斤，党和人民都放心。
老子历来是能喝一斤喝八两，才是人民好院长。
想醉咱就醉，管他道理对不对。说倒咱就倒，回家煮碗挂面一样能吃饱。
放下酒壶，林院长拿起筷子去夹菜，放着眼前的菜盘子于不顾，非得要去夹远处的，另一只手还摁住了桌上的转盘。“不要动，我……能够着！”
结果，身子一斜，屁股下的椅子跟着一歪，‘哐呲’——
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马德，杨兮呢？你小子还敢鄙视老子的演技不？
江雨蓓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林院长。
林院长呵呵一笑，右手就着江雨蓓搀扶的劲，左手扶住了已经侧翻的座椅，我起……
‘哐呲’——
座椅没能扶稳当，结果又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连续两下苦肉计，终于换来了高勇聂亚迪等人的信以为真，连忙围上来，揽腰的揽腰，托胳臂的托胳臂，几个人将林院长架起，放到了包间一侧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江雨蓓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伸出了两根手指，看向了杨兮。您不是说林院长有三斤的量么，这才两斤啊，咋就不行了呢？
杨兮苦笑摇头。
和叫不醒装睡的人是同一个道理，想戳穿装醉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了，人家老林同志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表演出连续屁股墩的绝技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再要戳穿他的话，实在是于心不忍。
“走热菜吧，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让林院长好好睡一会，这段时间，他老人家也确实辛苦！”杨兮吩咐过服务员，转而再对江雨蓓关切道：“小江同学，你怎样？还能吃得下不？”
江雨蓓不屑应道：“待会上来了小龙虾，谁都别跟我抢。”
热菜走起，包间里顿时是香飘四溢，躺在沙发上的林院长流着口水在心中将杨兮恨得是直咬牙。
这笔账。
不能算完。
等回去后，让老刘来替那狗小子还。
老刘也忒不是个东西了，眼看着老子被杨兮耍弄成这副怂样，他踏马的也不知道帮老子一把。听着没，这会儿趁老子不在桌上，居然还拍起了杨兮那狗小子的马屁……
第469章 小爷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周日早八点。
杨兮准时等到了系统派发的本周任务。
不出所料，果然是剥完了葡萄皮再缝上葡萄皮。
葡萄皮缺乏韧性，对缝合时所使用力度的要求颇高，轻了自然会留下瘘道，而稍稍重了一丢丢就会形成撕脱，缝合起来的难度着实不小。
杨兮算准了小癫子会派发下来缝合葡萄皮的任务，因而，在之前的一个礼拜中也曾见缝插针地试过手。
难度确实有，不过，跟剥葡萄皮比起来，却是简单了许多。十分钟内剥好的六粒葡萄皮，最多需要五分钟便可缝合起来。
只是，杨兮自认为完成的很是漂亮，但小癫子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宣布杨兮提前完成了本周任务。杨兮一度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小癫子的心思，直到看到了本周任务的详细内容，才明白了系统为什么没有承认他已经提前完成了这项任务。
小癫子做出的时间限制倒是挺宽松，花了十分钟剥下来的葡萄皮再用十分钟的时间缝合起来，这一点，杨兮早已经达到了要求。
但还有第二项要求。
葡萄皮在缝合完毕之前需注入生理盐水，且要保证滴水不漏。
翻看着系统虚拟界面，杨兮不禁露出了笑容来。
好你个小癫子，这不坑爹不舒坦的尿性跟小爷真他么像，小爷最喜欢坑兄弟，你他么就上瘾坑小爷。
可不是嘛，系统余额一百三十余万，抽奖机会两百四十一次，且不说它所赋予的超强能力，单就这些代表了巨额财富的数字，也使得杨兮怎么看这小癫子怎么顺眼，就连之前最为可憎的坑爹尿性，此刻都觉得是那么的可爱。
好久没抽奖了，要不……抽两把试试手气？
【叮！恭喜宿主获得普通奖励，喜获现金9999元。】
尼玛，手黑，小爷又不缺钱，能不能给个稀罕点的奖励呢？
【叮！恭喜宿主获得经验值大奖，喜获经验值1999点。】
次奥，经验值有什么好？生了级也不见给手术技能卡打个折。
【叮！恭喜宿主获得经验值大奖，喜获经验值1999点。】
科奥，过分了哈，小癫子，为了世界和平，下一次可不能再奖经验值了。
【叮！……】
还是经验值奖励。
杨兮刚想爆声粗口，就见到系统虚拟界面突然炸开了一个彩蛋。
【恭喜宿主晋升为黄金i级。】
切！
没吊劲。
凭借前几次晋级经验，杨兮判定此次晋级也必然是空欢喜一场。
果不其然，数秒之后，待系统虚拟界面的五彩斑斓散去，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别说什么晋级奖励，就连根鸟毛都没看到。
“干啥啥不行，坑爹你他么倒是第一名……”
杨兮穿上了外套，出门先去科里溜达了一圈，随后去外面吃了早点买了葡萄，回来的时候又顺便去了趟手术室，讨要了两根最细的缝针。缝合葡萄皮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针眼过大导致渗水。
回到宿舍已经过了九点半，杨兮擦了把脸，抖擞了精神，开练！
剥得挺顺手，缝合的感觉也不错，但是，当用注射器注入生理盐水并缝上最后一针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缝针已经是最小号的了，可葡萄皮缺乏弹性，不管如何小心，穿出来的针眼总有渗漏。
难道非得架上显微镜，用显微外科的针线才能缝得住这葡萄皮么？
系统在派发任务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显微外科，也就是说，使用显微外科技术并不犯规，但问题是，这手边也没有现成的设备啊！手术室倒是有手术显微镜，可那么大一套设备，也不是自己说借就能借过来的。
再说，真要用上了手术显微镜，杨兮总觉得有些缴械投降的意思，徒手干赢了手术机器人那才叫一个牛逼嘛！
继续练。
小爷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可是，从上午练到了晚上，把午饭时间都搭进去了，杨兮也未能克服了针眼渗漏的问题。
“奶奶个腿，还以为这是最简单的一期周任务呢，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小爷了。”杨兮长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器械，心中生出了准备投降的念头。
应该不是手法力度的问题。
如果是，那么尝试了那么多次，总该会碰上一针两针的偶然成功，但问题是，他缝出来的每一针都存在渗漏的现象，而且，各个针眼的渗漏程度相差得并不多。
既然不是，那么再练习下去也是徒劳，只能琢磨该编个怎样的理由才能堂而皇之地借到手术室的手术显微镜一用。
以杨兮目前跟手术室的关系，等晚上不忙的时候，无论手术室是谁值班，他只要开口，断然不会遭致拒绝，但问题是借来的手术显微镜却用在了缝合葡萄皮上，那可是要被别人产生误会的呀。
万一被人当成了精神分裂症患者，解释都解释不清。
好在时间尚早，距离完成本周任务的期限还有7夜6白天，根本用不着太着急。再有一点，约好的下月初跟手术机器人的比拼重点还在剥葡萄皮上，只要在此环节上战胜了手术机器人，让谢中华能够顺利拿到上限投资，而自己能顺便捞点魅力值回来，那就已经足够完美了。
即便在缝合葡萄皮的环节上输给了手术机器人，那也没多大遗憾。
想通了这一点，杨兮不再纠结。
出门吃晚饭，填饱了肚子，回宿舍躺在床上玩小癫子。
召唤出系统虚拟界面，杨兮懒得去看那些基础性的数字，就要翻过之时，突然感觉视线莫名跳动了一下，这种很奇怪的感觉促使杨兮静下心来去观察那些数字，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找到了个中原因。
宿主与系统融合度：51%
杨兮清楚记得，这项数据是晋升白银级之后出现的，当时的融合度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三十几，后来升级到白银二级白银三级，融合度虽有提升，但极为有限，一直未能突破百分之四十。今日晋升为黄金i级，融合度骤然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怪不得自己会产生视线跳动的异常感觉。
第470章 你喜不喜欢迟翔呢
问题是，这系统融合度的提升能有个什么鸟用呢？
答案于瞬间揭晓。
当杨兮翻看到系统商城的时候，登时惊到了掉下巴的地步。
最强必杀技——手术技能卡，居然不见了影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常规手术术式设计卡】及【腔镜手术术式设计卡】。
价格还贵的离谱。
【常规手术术式设计卡】标价15万，而【腔镜手术术式设计卡】则标到了20万。
手术技能卡没有了也就罢了，现如今，对杨兮来说有没有那玩意不过是能否增加点自己的底气而已，有一说一，就算不用手术技能卡，杨兮的手术水平也差不了多少。
但问题是，这替代的两张术式设计卡又是个什么鬼？
手术的术式还需要设计吗？
那本《黄家驷外科学》不是把各类手术的术式全都讲解的清清楚楚了吗？
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那就不去搞，省得把自己搞出个神经衰弱失眠多梦，杨兮挥手隐去了系统界面，拿出手机，戳开了某点app。
看会儿小说，睡个好觉，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新一周的到来。
新的一周，也是深秋季节的最后一周，过完这一周，到了周末，也就进入到了冬季的十二月。
江北的秋冬交接，不是刮风便是下雨，再或者就是风雨交加。
一觉醒来，老天爷果然保持了良好的信誉，虽然没把雨水泼下来，却也是阴云密布，冷风嗖嗖。
饶是天气如此恶劣，杨兮依旧保持了晨跑的习惯。200米一圈，10分钟，跑个15圈，出上一身汗，然后冲个热水澡，精神状态立马饱满起来。
吃过早饭，来到科里，离好远，便听到了医生办公室中的欢声一片。
迟翔到岗了。
“护士长，你喜欢迟翔不？”连向东一本正经向岳文慧问道。
刚进屋的岳文慧不知是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都是一个科的同事，我当然喜欢了。”
连向东立马变脸，面呈鄙夷之态，摇头叹道：“你居然喜欢迟翔？口味太重了吧，护士长。”
一屋的人忍俊不已。
岳文慧反应过来，不及失笑，抢先出手，趁连向东不备，一把薅住了这厮的耳朵。
“我让你没大没小……让你胡说八道……”
护士长的手劲稍稍大了一些，疼得连向东是呲牙又咧嘴。
杨兮刚好进屋，见状，不由问道：“老腚你又怎么招惹护士长了？”
岳文慧薅着连向东的耳朵不肯丢手，同时笑道：“老腚问你喜不喜欢迟翔？”
杨兮一本正经道：“这事得问高老大，他是科主任，最有发言权。”
话音刚落，高勇现身。
“什么事要问我？”
连向东吃着痛，嘴巴却不肯闲着，急道：“主任，护士长问你喜不喜欢迟翔呢。”
高勇看了眼迟翔，再看了眼连向东和岳文慧，蹙眉道：“当然喜欢了，怎么了？老腚你……”话未说完，办公室里已是笑声一片。高勇不解，看着大伙改口问道：“你们笑个什么呢？”
岳文慧松开了连向东的耳朵，忍着笑回应高勇道：“你真的喜欢迟翔？”
高勇严肃点头，道：“当然喜欢！这用得着怀疑么？”
杨兮叹了口气，道：“又不熟……”
连向东立刻跟道：“芥末加酱油，搞个刺身还是相当不错的嘛。”
岳文慧笑弯了腰，其他人也不再忍着，好端端一间医生办公室被整成了郭大师专场，引得路过的病人家属不住地往屋里面张望。
高勇总算是搞明白了这个谐音梗，却罕见地没有教训连向东，跟着笑了两声后，吩咐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哈，到点该交班了！”
迟翔的到来可以说是大大缓解了管床的压力，说实在的，俩人管30张床也不是管不过来，肿瘤病人的住院周期相对较长，床位周转率不像普外科那么大。不过，戴辉基础差，连向东要带着他经常去柳泉镇医院练手，两头忙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分床也简单，三人各领10张就是，高勇懒得去管这些琐碎，交班之后，他重点强调了设备的问题。
周六，徐兴就已经做好了方案，周日上午，拿到了科里给高勇过目商讨。
高勇看过之后很是满意，除了修改了几处措辞之外，其他方面上还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就想着趁早交班的时间跟大伙通个气，随后就可以拿去交给武院长。
“大家没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徐总那边周六就已经安排发货了，估计明后天就能运到，抓紧一点，说不定咱们下周就能有自己的腔镜使用了。”
其实这件事大家也都清楚了，不过，高勇再提起之时，仍旧是满脸的自豪，虽说那徐兴是杨兮打着林院长的旗号带到他面前的，但能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内说通武院长，那也是相当的牛逼。
至于过程中两次驾出杨兮做挡箭牌……咳咳，老子不说，你们谁会知道？
交完班，高勇没参与查房，带着徐兴做好的方案去了行政楼。
老大不在，老兔上。
卢浩明拗不过杨兮，只得领头把30张床转了一遍。
“迟医生，待会跟我们一起去趟手术室吧，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再让老腚带你去医务处办理处方权。”查完房回到了办公室，卢浩明安排道：“咱们手术室的孟大姐可不是一般的凶，但只要是跟在了西少身边，那孟大姐保管是和颜悦色。”
迟翔道：“来之前，老腚就跟我说过手术室孟护士长的事，没关系，只要能跟西少学到点本事，多挨几句骂那也值得。”
连向东道：“听着没？人家迟翔就喜欢挨骂，兔哥，西少，今后可千万别客气。”
杨兮伸了个懒腰，道：“你丫少贫两句吧，抓紧下医嘱，今上午两台手术兔哥主刀，老特一助，早点干完早点歇着。”
戴辉陡然一惊，讪讪道：“让我做一助？我行吗？”
连向东呲哼了一声，斥道：“有西少上台，你怕个逑呢？干外科，就得把胆子往大了练，步子能迈多大就迈多大，扯到了蛋，有西少给你兜着呢。”
第471章 缝衣服可不是缝皮
如此安排，与其说是对戴辉的磨炼，倒不如讲是对卢浩明的考验。
一个月之前，如果让卢浩明带着像戴辉一样没多少外科基础的年轻医生上台开刀，剥个胆囊切个肠或许没问题，但手术要是再复杂一点，比如切个胃大部什么的，恐怕他的底气也就不怎么够用了。
而肿瘤手术，不管是那一种肿瘤切除术式，其复杂性都远超了胃大部切除术。
但在这一个月间，卢浩明跟着杨兮做了十好几台手术，不单在能力上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在自信心上更是得到了突破。
试试就试试呗。
正如老腚所说，反正有西少在台上，怕个逑呢？
卢浩明能想得开，但戴辉这只菜鸟却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洗手的时候，就不住地往杨兮这边看，等上到了手术台上，这哥们的两只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西少，我，我还是拉钩吧。”
卢浩明怒其不争，斥道：“是骡子是马，好歹也得拉出来遛遛，你这还没开干就缴械投降，丢不丢人啊？”
杨兮摆手止住了卢浩明，和颜悦色对戴辉道：“你先帮老兔把腹给开了，等开完了腹，我再把位置跟你调换过来。”
只是开腹？
那没多大问题！
戴辉做了两下深呼吸，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至少那一双手已经不再颤抖。
十分钟，右肋缘下横切口完成。
杨兮又道：“帮老兔探查一下术区解剖状况应该没问题吧？”
戴辉再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有了好的开始，再往下，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杨兮一边拉着钩，一边风轻云淡地指点着戴辉，老兔准备要这样了，你应该如此如此，老兔准备那样了，你应该那般那般……
主刀位置上，卢浩明不再言语，专心手术。还别说，那戴辉的动作虽然生硬了点，许多时候配合的并不怎么到位，但在杨兮的指点下，他的一助工作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八点二十五分开始，十点零五分结束，一台胆囊癌切除术足足用去了一小时四十分钟。
虽说手术做得好不好不能单靠用时长短来衡量，但时间却能反应出了手术的流畅度以及术者的数量程度。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成绩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放眼普外科，能在一百分钟内完成这么一台胆囊癌切除术的医生可谓是一掐一大把。
但对于卢浩明和戴辉而言，却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
在台上，杨兮可真是做了回君子，只动口，不动手，连拉钩拉的都不怎么到位。整台手术完全可以说是他们二人独立完成。
卢浩明心中兴奋不已，但脸上却是淡然如水。
怎么说，咱也是肿瘤外科的三号人物，带个生手做下这么一台‘小手术’没什么值得吹嘘的。再说了，咱肿瘤外科有杨兮领头，弟兄们的征途必然是星辰大海，而今天这点成绩不过是征服了一座小山丘而已，所以，必须沉稳。
但戴辉可就按捺不住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实习时获得的那点外科经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从进肿瘤外科开始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得到的锻炼机会也没多少，可自己却奇迹般地完成了一台胆囊癌切除术的一助，而且，完成后的自我感觉还相当不错，至少没像那些个菜鸟被主刀老师骂个狗血喷头。
莫非，我戴辉也是个外科天才？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西少是大天才，咱比不上西少，混个小天才总是可以的吧，要不，那尹伟尹老师怎么会说肿瘤外科是一堆的妖孽呢？
有了第一台手术做垫底，戴辉上来了自信心，第二台手术不用招呼，自个主动站到了一助的位置上。
第二台的手术难度比上一台还要简单。
该患者经常发生肠梗阻症状，行肠镜检查于回肠末端发现占位，取活检做病理检查提示为小肠腺瘤。发生在回肠处的腺瘤虽然在病理上被认为良性肿瘤，但在临床上，却因为该瘤体的恶变几率较大而被认为是癌前病变，因而在治疗上主张早期手术切除。
手术方式并不复杂，自瘤体上下各五公分处切除腺瘤占位，然后行肠端直接吻合，跟肠坏死的肠切除术几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要做全肠道检查，以免患者腺瘤为多发性而遗漏治疗。
戴辉跟着连向东在柳泉镇医院做过一台肠切除术，有了实操经验，术后再看看书加强巩固一下，对该术式自然是记忆牢靠，上台之后，不用杨兮开口指导，也能勉强跟得上卢浩明的节奏。
当然，对卢浩明来说，其手术节奏自然要放慢两个档次。
差一刻十二点，杨兮卢浩明戴辉三人回到了科里，那戴辉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见到了连向东，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他能有今日之成就，杨兮自然要感激，但更应该感激的却是连向东。没有腚兄的不辞劳苦，一次又一次带着他往柳泉镇医院蹭刀开，他戴辉绝不可能成长得那么快。
连向东猝不及防，下意识反抗。这货皮糙肉厚，身上的气力可不一般，那戴辉消受不起，居然被反弹了一个踉跄。
‘刺啦——’
白大褂的口袋挂到了桌角上，扯出了一个不小的三角豁口。
“窝靠，两台开腹手术啊，缝皮还没缝过瘾吗？”连向东开着玩笑，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针线。
外科医生的针线可不同于妇女手中的针线，缝合的手法更是完全不同，连向东手握针持，招呼戴辉脱下了白大褂，就要展示一番上级医生的高超缝合技巧。
架势刚拉开，还没缝了第二针，护士长岳文慧进来了。看到连向东的架势，不禁噗嗤一笑，道：“腚大专家，缝衣服可不是缝皮，就没有你那样缝的，拿过来吧，看姐是怎么缝的。”
缝衣服不是缝皮？
杨兮听了岳文慧的这句话，心中却是不由一凛。
可不是嘛，葡萄皮的特性跟人的皮肤完全不一样，以缝合皮肤的方式来缝合葡萄皮，自然有不妥之处。
第472章 谁让咱俩关系那么铁呢
杨兮凝神静气，一边思索，一边观察岳文慧的缝合方式，脸上逐渐现出得意的笑容。
做皮肤缝合时，为了减少对皮肤的创伤，讲究的是针尖直对皮肤表面，尽量以垂直角度穿透皮肤。将这种习惯用在了葡萄皮上，而那葡萄皮没有人体皮肤的张力和弹性，这种直上直下的针眼势必会形成渗水。
但要是学着岳文慧缝衣服的那种办法，针尖走向跟葡萄皮形成45度甚至更低的夹角，再借助缝线张力，会不会解决掉针眼渗水的毛病呢？
不敢说百分之百，但理论上的可能性也将达到百分之**十。
草，太他么大智慧了……拿镜子来，小爷必须膜拜一番！
岳文慧察觉到了异样，抬头一看，刚好碰上了杨兮的邪魅笑容。一个杨兮，一个连向东，这俩活宝哪天要是不跟她贫上几句嘴，那一天都算是白过了。而此刻这杨兮的邪笑，便是准备贫嘴的征兆，与其是被动防御，还不如主动出击。
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这话说的忒有道理了。
“西大少，又憋上什么坏了？放出来，姐保证不用针扎你。”
杨兮一个恍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想做出解释，身旁那连向东便揽着杨兮的肩抢着嚷道：“西少的内裤破了个洞……”
敢拿小爷来耍贫嘴？
杨兮一点也不客气，扭腰挺胯，将连向东顶了个趔趄。
岳文慧的反应也是极快，随即做出了拿针扎上去的姿势，等着连向东自己撞上来。
“嗷——”
连向东躲闪不及，大腿正中了岳文慧递上来的捻起的手指。
岳文慧白了连向东一眼，嘲讽道：“你瞎嘘呼个啥呀，没看到针还在衣服上么？”
卢浩明一本正经掷地有声道：“腚主任定眼一瞧，果真如此。”
不说定睛，偏说定眼，谁要往歪处想，谁就是耍流氓。
杨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帮二货，在病人面前一个个装的人模狗样的，可关上了门，却是一个比一个浪，尤其是进到了手术室，只要是手术顺利，那简直就成了段子集中营，而且是荤素搭配，冷热全活。
“你们，太流氓了！扯呼，免得被你们给污染了。”杨兮说走就走，心里惦记着刚琢磨出来的缝合方式，真是一分钟的耽搁都忍受不了，只想着赶紧去买来葡萄尝试一番。
连向东一把拉住了杨兮，道：“干嘛呢，待会等老大回来了，一起吃个饭，权当为迟翔接风。”
杨兮甩开了连向东，撇嘴笑道：“你咋那么不知趣呢？看不出小爷有要事得赶紧去办么？”
连向东道：“去泡妞？”
杨兮叹道：“算是吧。”
去到超市买了两斤葡萄，杨兮躲在宿舍中开练。
第一粒就取得了相当满意的效果，针眼渗水的状况大有改观，调整缝合角度，变换缝合方式，一个小时后，杨兮发出了一声闷吼，随即便是丧心病狂的大笑。
那缝合好并注满了生理盐水的葡萄用纸巾吸去了外面的水渍，然后重新摊开一张新的纸巾，将葡萄放在上面，轻轻滚动，纸巾上居然一点水痕都没有。
【叮！恭喜宿主完成本周任务，获得奖励……】
狂喜中的杨兮只知道任务完成也就足够了，大笑中，哪里还管得了获得了怎样的奖励。
嗯，必须到洗手间照照镜子了，如此天才，不恭维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
大爷的，这天才还那么英俊酷帅，真是羡慕死人不偿命啊！
立于镜前正陶醉，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尼玛，这他么谁呀，怎么那么不知趣呢？”杨兮有心不去接电话，又生怕是柳泉镇那边有啥急事或是本院别的科室的手术出了什么问题。
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镜子中的天才，杨兮回到房间，拿起了手机。
聂亚迪打来的。
“领导，现在是个人午睡时间啊，接您的电话，算不算加班呢？”
聂亚迪笑道：“算，当然算，一分钟一万块，怎么样？”
杨兮道：“不会是津巴布韦币吧？”
聂亚迪道：“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杨兮点了根烟，道：“蚊子腿也是肉啊，管他什么币，拿来折飞机也是好的嘛，领导，咱俩通话的时间有一万分钟了么？”
聂亚迪笑道：“好了，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下午三点，中院重审你的案子，要求你必须到场，那什么，你先别说不，人家可把话说明了，只要你到场，好处绝对是一大把。”
“好处一大把？”杨兮登时来了兴趣，抽了口烟，急急问道：“说说看，都有什么好处？”
聂亚迪道：“今后咱们医院的案子，只要你发话，中院那边一定会照顾。”
杨兮不屑一笑，道：“场面话而已，领导，你不会那么单纯就相信了吧。”
聂亚迪道：“有这话总比没这话要强，不是么？再说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杨兮着急道：“那你就赶紧说呀，时间宝贵，一分钟价值一万块呢。”
聂亚迪先是痛快地笑了两声，然后才道：“庭审结束后，晨报，晚报，以及市电视台三家主流媒体会对你和咱们医院做一次专访，晨报，晚报会隔天发在头版头条，电视台将在当晚新闻栏目中给予三分钟的报道。”
杨兮的小心脏不由哆嗦了两下。
谁他么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的？
这等美事，在小爷将将完成本周任务的时候降临面前，还能说是福不双至么？
妥妥的双喜临门啊！
现如今，医疗不允许做广告，医院也好，科室也罢，想通过媒体做下宣传，只能是找关系请记者编写软文发表，费用不低，版面不好，受众不多，效果实在一般。
但电视台的新闻栏目，还有那晨报晚报的头版头条，那可就不一样了。
要是把牛逼吹好喽，其宣传效应……嘿嘿，高老大收烟能受到手软。
“领导，咱有一说一啊，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感兴趣，但是呢，您聂领导开口了，这面子我杨兮就必须得给到位，谁让咱俩关系那么铁呢？”
第473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午刚把上诉材料递交上去，下午就开庭审理，这效率，可是杠杠滴……违反了司法流程呀。
没关系，改一下上诉日期不就得了嘛！
按照规矩，中院二审结果若是不同意一审判罚，理应将案件发回一审区法院重新审理，这趟流程走下来，怎么着也得用上个两三天时间。
依旧是没关系。一句话，特事特办嘛，我中院就是这般有担当负责任，直接改判又能咋地？不服来咬我呀。
另有一个关键点。
二审时当事人若是不到场的话，会不会引发人民群众的猜疑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
当事人不到场，不表态，不单容易引起人民群众的猜疑，更要担心那位名叫杨兮的当事人做事不讲究，将此事件的前因后果中间过程什么的再捅给了外市别省的黑心媒体。
所以，当天下午的二审法庭，杨兮必须到场。而且还要动用江北的三家主流媒体，对杨兮对市立医院进行现场采访，并将采访及时发布出来，盖棺定论，今后再有什么其他的声音，那一定是别有用心造谣滋事。
一切安排妥当，下午三时整，中院民事庭准时开庭，仅用了四十分钟便做出了二审判决。
紧接着，三家主流媒体的记者便将当事人杨兮和医院代表聂亚迪围在了庭审现场。
……
同一时间，武红梅在院长办公会上提交了最后一项议程，肿瘤外科关于胸腹联合腔镜设备申请计划的方案调整报告。
“也没什么复杂的，高主任就是想求快，正好又有人愿意做投资，而且提出的条件也不高，你们先看看吧，十分钟后咱们再讨论。”
看看是可以滴，但讨论……还有这个必要么？
就当有谁看不出武大院长的心思似的。
既然大院长都发话了，而且，调整后的方案医院不单不吃亏还有便宜赚，谁又会傻不拉几提出反对意见呢？
根本用不着十分钟，也不用武红梅再开口，这边有闫海带头，另几位常委随即跟上，来他一个全票通过也就是了。
武红梅笑容满面，宣布散会后，又叮嘱了一句：“今晚六点半，江北新闻有咱们的专题报道，有时间的可以关注一下。”
院办主任应道：“我那边已经安排录像了，今天要是谁来不及看新闻，明天可以到我那边要视频录像看。”
武红梅点了点头，接着叮嘱道：“还有明天的晨报晚报，头版头条，刊登对杨兮和咱们医院的专访，你也安排一下，多买几份报纸回来，至少要保证每一个科室都能看得到。”
院办主任立刻打开笔记本，记下了武院长的指示。
散会后，武红梅一路笑呵呵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尚未坐稳，便立刻抓起了桌面上的电话。
“小高的手机号是多少来着……”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爽过头了就容易忘事，刚才走路上还记得的高勇的电话号码，可准备拨号时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上大院长已经好几年了，遇到过的喜事可是不少，但跟眼前这一两个礼拜相比较，之前的那些个所谓的喜事简直是不值一提。
上一周，江北市的头号大老板能亲自来医院跟她单独见面交谈。
就说此事，纵向比，市立医院历任大院长有谁得到过如此殊荣？横向看，什么江医附院，中心医院，还有那市三院，矿总医院，还好意思自称是五大家族么？你们这些院长们想跟大老板见上一面能有机会么？
哼！
大家族也贵贱之分，只有我市立医院，才是妥妥的贵族血统。
还有那市科技局，每年评定科技进步奖的时候，想请他万局座吃顿饭都捞不到机会。可现在哩……
哈哈，一等奖主动送上门来！
而今天，更是让人爽歪歪。
市电视台，晨报，晚报，三大主流媒体联袂向市立医院献媚……马德，早知道会有如此安排，老娘就不该召开这个院长办公会。
真他么便宜聂亚迪那老小子了。
所有这些便宜，全都是杨兮那小子赚来的，武红梅有心重奖杨兮，却又拿捏不准怎样的奖励才最合适，所以，她迫切地想跟高勇见上一面，听听高勇的意见，毕竟那壮汉跟杨兮的关系最为密切，对杨兮也是最为了解，提出来的建议保管错不了。
从抽屉中找出全院职工的短号电话簿，武红梅终于打通了高勇的电话。
“小高，有时间么？到我这儿来一趟吧！”
一刻钟后，高勇进到了武红梅的办公室。
“武院长，您找我不会是因为设备的事情出了问题了吧？”
高勇知道杨兮下午要去参加庭审并接受三大主流媒体的采访的事情，也知道三大主流媒体的采访会给医院给科室带来怎样的好处，但性格使然，高勇最放不下心的还是设备的问题，因而，一见到武红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武红梅的脸上登时呈现出愠色。
这个壮汉，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武红梅堂堂一大院长，点过头的事情怎么会出差池呢？上会讨论，那不过是走个过场，谁吃饱了撑的敢跟我武红梅故意作对？
“设备的事已经过会了，全票通过，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高勇挠着后脑勺讪笑道：“我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武院长点过头的事情，怎么会存在发生变故的可能呢。”
武红梅剜了高勇一眼，随后笑道：“好了，你也是一心为了科里的业务发展……坐吧，茶几下面有烟灰缸，还是专门为马主任准备的呢。”
高勇坐了下来，弯腰拿出了烟灰缸，却没掏出烟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高勇还没混到马主任那个层次。
武红梅坐到了高勇的身旁，道：“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聊聊杨兮的事情，自从他来到咱们市立医院，可是为医院获得了不少的荣誉，尤其是上个月的规培医生技能大赛还拿到了冠军，我一直说要好好奖励奖励这小子，但想来想去，却始终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奖励办法，你跟他熟，最了解他，所以我特别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474章 不要脸的只有他们两个
晚六点半，尹伟卢浩明连向东仨人来到了食堂三楼，推开了1号包间的房门。
高老大通知，今晚武院长请客吃饭，尔等仨人不得迟到缺席。
“咦？这个高老大，话说得挺狠，可自己却先迟到了。”
“人家高老大的科主任是白当的么？不摆摆谱，岂不是要被你卢老兔看扁了么？”
连向东瞅了那二人一眼，蔑笑两声，道：“燕雀安知鸿告之志哉……我敢打赌，高老大现在一定是守在医院大门口了。”
尹伟疑道：“大冷的天，他守在大门口作甚？想修炼看门神功么？”
卢浩明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高老大在等西少回来？”
正说着，高勇推门而入，进屋的那一刻，登时皱起了眉头。
“赶紧开电视！江北新闻，有咱们的专访。”
连向东反应贼快，立马找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换到了江北电视台。
新闻刚刚开始，按规矩，前三分之一部分应该是本市领导很忙碌的内容，中间三分之一的内容应该是本市人民很幸福，像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之类的内容，理应放在节目的后三分之一。
好在市级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时长也就15分钟，不会让大伙等待太久。
“下面播放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
屋内四人赶紧打起了精神。
“上个月，我市一名环卫工人凌晨四点正在清扫市立医院附近路段时突发心跳骤停……区法院的判决结果引发了我市人民的争论，今天下午，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重审，让我们一起去庭审现场看看案件重审的结果。”
电视镜头切换到了庭审现场。
庭审法官威严肃容宣判道：“本庭判决如下……”
连向东不耐烦地嘟囔道：“你妹的，为毛不能快进？老子的耳屎都快被他唠叨出来了。”
播放完庭审法官的宣判，镜头切换回演播室。
“本台记者现场采访了本案当事人，市立医院肿瘤外科的杨兮医生，以及市立医院医务处主任聂亚迪主任，让我们一起听听他们对重审结果的看法。”
电视画面再次回到庭审现场。
一位秀美端庄的女记者举着话筒问道：“杨医生您好，我们注意到上周本案一审判罚结果公布后，有很多人为您抱不平，赔钱救人命的话题甚至一度冲上了热搜榜，我想请问您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电视镜头前，杨兮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说实话，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冤屈，身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本是分内之事，不管在院内还是院外，也不论是上班时间还是下班时间，只要病人有需要，我们这些做医生的就应该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这话说得……真好！
一屋四个大男人颇为动容。
“至于一审判罚，我认为也有一定的道理，我杨兮在业内被誉为江北外科第一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率队夺取全市规培医生技能大赛的桂冠，也可以创下8分钟完成肝动脉吻合术的全市记录，却在为病人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失了手，所以，出于自责，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有多大的委屈。”
这话说得……
一屋四个大男人更是动容。
尹伟轻叹了一声，说出了大伙的心声：“真不要脸！”
电视台记者将话筒递向了聂亚迪，并问道：“聂处长，请您代表医院谈谈对重审结果的看法吧。”
聂亚迪清了下嗓子，开口道：“市立医院的名称只是江北人民的习惯称谓，实际上，我们医院的正式名称叫江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既然是人民医院，就理当把为人民服务当做办院宗旨，杨医生的行为和态度很好地诠释了我院全体医护人员的精神品质……”
卢浩明深吸了口气，缓缓摇头，道：“高老大，我们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澄清一下，市立医院全体医护人员中，不要脸的只有他们两个！”
高勇严肃点头。
连向东砸吧了下嘴，跟道：“可我怎么觉得他俩不要脸不要的倒是挺爽的呢？要不，算我一个？市立医院不要脸的只有我们仨？”
尹伟喝了口茶，道：“四个吧！我也觉得挺爽，很想学学他们俩。”
卢浩明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上了西少的这条贼船，我就没打算再下去，加我一个，五个。”
高勇环视众人，冷哼道：“你们这是要打算架空我高老大么？警告你们哈，门都没有！谁他么敢把我高老大排除在外，我一准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连向东按捺不住一颗想挨抽的心，嘴欠道：“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出不了太阳。”
高勇怒目圆瞪，缓缓起身。
连向东呲溜一下，窜出了包房，“那什么，我去看看后厨有什么上等食材……”
五分钟后，武红梅和闫海二人有说有笑来到了包房，身后，跟着一脸傲娇的连向东。
有两位院长大人在，看你丫的高老大还敢不敢冲本老腚撒野？
武红梅坐定之后，先吩咐食堂服务人员上菜，随后向众人问道：“你们都看了新闻了？”
众人纷纷点头。
武红梅接着笑道：“没想到杨兮说话还是蛮有水平的嘛，你们觉得呢？”
闫海紧跟道：“聂处长的讲话也很不错，真实展现了咱们医院的精神面貌。”
那四人的脸上忽地现出了程度不一的恍然模样。
那俩货对着电视镜头吹牛逼都不带打草稿的，其肉麻程度保管能让人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在领导的眼中，却是有水平挺不错的评价。
看来，真正不要脸的精神，还得靠当领导的去发扬光大呀！
“嗯，我也觉得杨兮和聂处长的采访讲话很有水平，杨兮把握住机会，从技术水平层面上对咱们市立医院做了宣传，这一点，难能可贵。而聂处长顺着杨兮的讲话，从精神层面上宣传了我院，不单是对杨兮讲话的一个总结，更是一个层次上的升华。”高勇娓娓道来，严肃且认真。
老子是科主任，也算是医院的中层领导了，也得拥有些不要脸的精神了。
第475章 想不到效果会那么好
杨兮在电视中的言词显然不是吹牛逼。
上个月，在规培医生技能大赛的直播赛中，他确实是率队以碾压四方的姿态轻松夺冠，而8分钟完成肝动脉吻合术也是千真万确地创造了江北市的记录，甚至可以说是全省乃至全国的记录。
要是说杨兮的手术水平在江北排第二的话，那么，绝对没有人敢称自己排第一。
但问题是，这种话听到了观众们的耳朵里却是扎扎实实的吹牛逼。甚至，连负责采访任务的电视台记者、负责新闻剪辑的编导以及新闻节目的总负责人，都认为杨兮是说大话，是自卖自夸。
只不过，这个杨医生实在鸡贼，面对镜头，他只说了这么两段话，随后便再也不愿开口，使得那总负责人和负责新闻剪辑的编导根本做不了手脚，又因时间紧迫，不得已只能是原样播出。
也怪不得这些人会产生误解。
华国传承了五千年的文化，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在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认识中，谦逊才是美德，内敛才是正道。
不过，那杨兮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
广告嘛，第一目的当然是给观众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管他是正面印象还是负面印象，只要能在短短的三分钟新闻节目中让更多的人们记住了杨兮这个名字，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至于给人留下的吹牛逼说大话的不良感受……
别急嘛，不还是有明天的晨晚两报的头版头条吗？
所以，当电视台记者仓促收工后，杨兮伙同聂亚迪一起，将两报的记者请到了星8克，不单谦逊内敛，还不住地向人家送上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光彩极为鲜艳的彩虹屁。
直哄得那二位记者朋友恨不得跟杨兮上演一场桃园三结义出来。
一点嘘呼的意思都不存在。
这二位耍笔杆子的记者可是要比那电视台的记者要有深度，当领导向他们派下这项紧急任务时，他们便意识到事情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没有上面的意思，那中院会如此做为么？报社的主编会如此重视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二位记者朋友在面对杨兮之时可是揣足了敬畏态度，尤其是那杨兮面对电视台摄像镜头时说出的那番话，更是证明了他们两个的判断。
却没想到，轮到他们两个采访的时候，那杨兮却突然变了个人，既不狂，也不傲，谦逊内敛，彬彬有礼，而且特别会说话。
有着如此优（shen）秀（hou）素（bei）质（jing）的人物，当然要当成兄弟相处。
既然是兄弟，那么这篇专访文章……
“放心吧，包在我们哥俩身上了！”
于是，第二天的晨报，头版头条，一位手术技艺精湛无比且医德高尚爱心爆棚的医生形象跃然于江北读者们的眼前。
到了下午，晚报开始发行，人们又惊喜地发现，早晨的那位杨医生并不是在孤军作战，他有一个团队，而这个团队的每一个成员，都一样是医术精湛有爱心负责任的好医生。
可信么？
零零后集体表态：“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九零后积极发言：“人物形象塑造成功，期待后续发展。”
八零后谨慎认为：“对这种美好幻想，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七零后淡然处之：“以辩证唯物主义观点看，可能为真，也可能为假，但不妨尝试一番。”
而六零后五零后则瞪起了双眼，道：“晨报也好，晚报也罢，那可都是官方报纸，白纸黑字，有证可寻，他们敢说假话么？”
巧的是，四十岁以下的人群极少罹患肿瘤疾病，而不幸得癌的病人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因而，周二一早刚过了七点半，18楼肿瘤外科的医生办公室中便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各病种各病期的肿瘤病人。
有个别比较聪明的病人还去到了病房找了已经开过刀的病人去打听。
“真的唉，我问过了这这儿住院开刀的病友，他们都说杨医生的手术做得非常好，别的医院切不下来的瘤子，在杨医生这边就根本算不上多大的事，而且，杨医生他们还从来不收红包，谁要是敢给他送红包，保管谁就会被修理，最多最多，等出院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两条烟，要是托不到熟人关系，你连那两条烟都送不出去呢。”
十分钟后，杨兮到场，见此景象，顿时傻掉。
他能想到宣传的效果会很好，但是他却想不到效果会那么好。
办公室中，挤进了十好几病人，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还站着十好几病人。
就算其中有一半是陪同病人的家属，那也是十好几的病例，暂且不去考虑科室的床位问题，单是看完这些病例，那也得花去半个上午的时间？
今上午，好不容易向普外科借到了腹腔镜，安排了两台手术。这两台手术的难度都很一般，由他亲自操刀的话，估计十点钟就能完事，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倒是能看完这十几个病例，但问题是，自己现在的人设可是为爱心爆棚的医生，让病人们在这边等上两个小时，那还能算是爱心爆棚么？
先给他们看病，然后再去手术？
且不说手术室的调整会有困难，就说对安排好手术的这两位病人，那也是存在着明显的不公平啊！
正为难，高勇及时出现。
搭眼一看，无需多问，高勇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几个去别的科借些椅子过来，让他们先有个坐的地方。”高勇在护士站交代了一声，然后迎向了那些病人：“我姓高，是肿瘤外科的科主任，你们稍安勿躁，先听我说两句，行么？”
“我知道你们都是奔着杨兮医生来的，可是呢，杨医生上午还有手术，耽误不得。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先给你们看，能拿得准的就可以直接给你们一个方案，拿不准的，留下你们的资料，等杨医生做完了手术，再来看你们的资料，当然，你们要是愿意等的话，我也表示欢迎。”
躲在一边的杨兮长出了口气，老大就是老大，这么棘手的问题到了他手上便是个迎刃而解。
夸你一句吧。
牛逼！
第476章 不像是肺癌
十点十分，杨兮从手术室归来。
一进病区，视线所见，使得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走廊上，怎么还是聚拢着那么多人呢？
有病人认出了杨兮，立刻迎了上来，其他病人见状，心中明白，紧跟上前将杨兮围在了中间。
“稍等片刻哈，让我先喝口水喘口气。”杨兮先是张望了医生办公室一眼，没看到高勇，于是便转身去往了隔壁的主任办公室。
房门是虚掩着的。
杨兮礼节性敲了两下房门，随后推门而入。
高勇正凝视着观片灯上的ct片，见到杨兮进来，招呼道：“你来的刚巧，这片子我还真有些吃不准呢。”
对面坐着的病人赶紧起身，给杨兮让出了看片的位置，并客气道：“你就是杨兮杨医生吧？”
杨兮点了点头，掏出香烟来，冲那病人微笑道：“您不会介意吧？”
那病人赔笑应道：“当然，当然不介意。”
杨兮淡淡一笑，拿出火机，打着了火，点上了烟，并趁机召唤出系统虚拟界面，启动了智能诊断程序。
“取过活检没？”杨兮来到观片灯前，看了两眼后，随即把手中的香烟给掐灭了。
ct片上，位于左侧心包上缘，一坨鸡蛋大小的占位影像清晰可见，密度相对均匀，边缘呈毛刺状，非常符合肺癌的影像特征。
那病人应道：“市三院的医生说，我这瘤子长得不是个地方，气管镜够不着，从外面穿刺又怕伤到了心脏，建议我去做一个叫派什么的检查。”
“pet？”
那病人连连点头，道：“对，是派特，咱江北只有中心医院有这种设备，我已经去预约了，但要到下个礼拜才能排上队。”
杨兮转而对高勇道：“老大，您怎么看？”
高勇将视线从观片灯上移开，轻轻摇了下头，道：“我觉得不像是肺癌。”
杨兮在心底对高勇赞叹了一声，确实不是肺癌，智能诊断程序给出了两个诊断，一是肺结核，确诊可能性达到了87%，另一个是肺寄生虫性肉芽肿，确诊可能性为12%，根本没提到肺癌的可能。
“肺癌标志物五项都不高，脱落细胞检查也是阴性。”高勇说着，将病人拿来的一沓检查报告单复印件递给了杨兮。“还有就是这ct影像，你看他这边缘的毛刺，很规整，不像是肿瘤的浸润，倒是像炎症后的肉芽肿。”
杨兮缓缓点头，以示认同。
高勇接道：“我觉得做pet的意义并不大，现阶段首先要排除肺结核的可能。”
杨兮不自觉地冲着高勇竖起了大拇指，并道：“对的，这个病很有可能就是肺结核。”转过身来，杨兮再向那病人问道：“近段时间您身体有什么不好么？”
那病人思索道：“也没啥不好的呀，能吃能喝能睡的，要不是单位组织体检，我也查不出这个毛病来。”
高勇道：“你再好好想想，我就不信你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有过。”
那病人恍然道：“两个月前我得了场感冒，发烧发了一个多礼拜，烧也不高，最多也就是三十八度半，可就是难退烧。”
杨兮看向了高勇，撇了下嘴，道：“那就是喽！”
高勇叹道：“你这瘤子亏得是没长对地方，真要是做了穿刺，恐怕还麻烦了哩。”
若真是结核，只能解释为该病人通过自身免疫和体内的结核杆菌达成了平衡状态，而穿刺，势必会破坏掉这种平衡状态，给病人带来不良影响。
那病人不懂这些，疑惑问道：“怎么讲？”
高勇道：“我跟杨医生的意思是你这个病不像是肺癌，很有可能是肺结核。”
杨兮哼笑一声，补充道：“是不是肺结核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也有可能是寄生虫病，但肺癌嘛……”杨兮怂了下肩，呵呵一笑，接道：“很遗憾，跟你没半毛钱的关系！”
那病人当场愣住，表情极为呆滞。
高勇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那病人忽地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抽动起来，指缝间渗出了湿漉漉一片。
“我，我今年才四十岁……我家孩子刚读了初中，我……”那病人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杨兮从桌面上拿起一包抽纸，递给了那病人，同时拍了拍那病人的肩，叹道：“想哭就哭一会吧，估计这段时间你也是压抑的不行了。”
那病人极力控制住情绪，点头应道：“是啊，单位组织体检，我好好的就被查出来得了肺癌……我不敢跟老婆孩子说，也不敢跟老爹老娘讲，只能是一个人扛着……扛着……可我，可我一个人真的是扛不动啊！”
高勇感慨道：“你也真是傻得可爱，这种事，哪是你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呢？行了，以后别再犯傻了，我给你开几项检查，你留在咱们医院做也行，回市三院做也可以……”
那病人激动抢道：“我在这边做，我再也不会信市三院了。”
高勇微笑道：“那也没必要，市三院的整体水平还是不错的嘛……”
整体水平不错，意思就是说专科水平稍微差了点？
啊，呵呵，就那个意思吧。
我高老大是厚道人，可不能说出诋毁同行的话来。
杨兮瞥了高勇一眼，丫的，真虚伪，说一半留一半，有意思没？
高勇回了杨兮一个眼神，阔以啦，我高老大已经够爽的了。
病人千恩万谢后开心离去。
借着难得的空档，杨兮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老大，这俩小时您看了几个病人啊，怎么外面还堆了那么多人呢？”
高勇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这一直就没闲着，连抽支烟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可看得多也搁不住来得多啊。”
“那你也得适当加快一点速度不是？”
高勇反手甩过来一张病员登记表，怼道：“两个小时，十六个病号，还要老子多快？”
杨兮知晓是自己误解了高勇，于是嘿嘿一笑，赶紧转换了话题。
“这么多病人，床位是咋安排的呢？”
高勇得意一笑，回道：“孽畜现在正屁颠颠地满医院给我们找地方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