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死士突击
双方的矛兵都不断倒下,齐军前赴后继,跟秦军拼命搏杀。
按照伤亡而论,齐兵还略多一些,但齐兵们都打了鸡血,悍不畏死,秦军矛兵有些抵挡不住了。
秦军原本还想着轻松杀敌立军功,没想到“魏军”居然如此勇猛,秦兵们心理有些变化,渐渐地,他们有些挡不住了。
秦军长矛兵部分位置出现了缺口,戟兵和长铍兵冲了上来。
秦军戟兵、铍兵补上,激烈的搏杀在持续着。
在城楼上,柏直、曹参、郭亭等人密切注视着战况。
曹参慨叹道:“秦军不愧是虎狼之师,我齐军攻势如此猛烈,居然能支撑这么久。”
根据此前的商议,采用这种办法,胜算在九成五以上。
事先认为几乎必胜的,还打得这么艰难,就算曹参再敌视暴秦,也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
戚宗道:“不管如何,我们没有退路,一定要破秦军,要南北夹攻,打败韩信。”
目睹如此战况,柏直自问,齐军和秦军都强于魏军。
“杀!给我杀!”
孔聚在长矛兵背后督战着,齐军前赴后继向前冲。
战况实在激烈,许多齐兵跟秦兵同归于尽。
冯勉看到,有些秦兵长铍刺入“魏兵”要害,“魏兵”在临死前奋力一击,同样把手中长铍刺中秦兵要害。
在许多时候,秦兵都没那么悍不畏死,魏军居然能这样,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渐渐地,秦军终于支撑不住了,节节败退。
“挡住!挡住!”
冯勉挥舞着佩刀大喊着。
“杀…杀…”
士兵每推进一段距离,孔聚就跟着前进,始终在最前线激励着士卒们。
孔聚看到了对面的冯勉,大声道:“那是秦将,杀秦将!”
奋勇血战的齐兵们,专门有人向冯勉杀去。
冯勉专门派出一支兵,去抵挡向自己杀来的敌兵。
双方既有列阵的厮杀,也有齐军冲杀向秦军主将、秦军派兵抵挡的战斗。
齐军跟秦军一样训练有素,兵器略占劣势,凭借那一时的勇猛,略占了上风。
秦军本就是虎狼之师,正面作战,一般情况下不可能输于齐军。
但是,秦军官兵们,一开始有些轻敌,还以为对方是魏军。
再加上齐军临战前特别激励起到了作用,爆发出惊人战斗力,又是精锐部队出战。
在两方面作用下,齐军终于艰难地占据了上风。
一旦被齐军占据上风,秦军再要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双方作战进入胶着状态,齐军虽然已占上风,要打败秦军,也并非易事。
青令关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城墙上的魏兵们,无不惊骇了,如此强悍的军队,无论是秦军还是齐军,都能让他们惧怕。
在城墙上的曹参,概叹道:“秦军不愧虎狼之师。”
他手指指向冯勉方向,大声道:“传令下去,杀此秦将者,赏万金,升三级!”
“杀秦将者,赏万金,升三级!”
“杀秦将者,赏万金,升三级!”
“杀秦将者,赏万金,升三级!”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孔聚大喊道:“弟兄们,随我冲,杀秦将。”
他亲自带兵冲杀,带数以千计的死士,向冯勉冲杀过去。
曹参战前许诺,死士哪怕是没有成功而战死,都会得到赏赐。
本来今天,齐军精兵作战就异常勇猛,这批跟随孔聚冲杀的死士,更为凶猛,他们不顾生死,前赴后继向前冲杀。
孔聚今天也很勇猛,亲手击杀了多名秦兵。
齐军死士们硬是向前冲出了一道缺口,向冯勉冲去。
在如此战况之下,秦军呈现混乱之势。
这时,齐军死士离冯勉不远了。
“给我挡住!”
冯勉的亲兵加入战斗,戟兵和刀兵皆有。
齐军死士或是戟兵,或是用铜剑搏杀。
跟配备钢刀的秦兵比起来,铜剑明显不如,但许多齐军死士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跟秦兵拼杀时,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有些死士在秦兵刀砍来时,居然不闪避,手中铜剑直接向前刺,结果,死士被一刀砍死,秦兵也被刺中。
如此强悍的打法,让城墙上观战的魏军更为惊骇。
在如此拼杀下,武器占优的秦军刀兵,居然抵挡不住。
其他位置的秦兵,在齐军猛攻下,已经呈现不支,节节后退。
目睹如此战况,冯勉得不得忍痛下达撤退命令。
“杀啊……”
齐军全力追击败退的秦军。
在城墙上的曹参,仔细观察败退中的秦军,秦军并不是有序撤退,边打边撤,撤退时已有些混乱,呈现溃退迹象。
城墙上其他武将,看着秦军溃逃,无不兴奋。
这十年来的天下战事,终于出现了秦军溃退的战例。
因为秦军过于强悍,开展以来,齐军、赵军面对秦军时,有一种压抑感、压迫感,如今终于扬眉吐气,心情舒畅。
曹参对众将道:“大破秦军,就在今日,全军出击。”
攻击秦军的前锋部队有两万,在全力追击秦军。
在青令关后面,六万五千军队已集结待命,其中有一万赵骑兵。
曹参和众将们,带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出青令关。
剩下五千士兵,留在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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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县城城墙上,秦兵们把战况看在眼里。
秦军居然不敌魏军,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也不相信。
“都尉,要不要出城支援?”
“不,我们的职责,是守住阳武。”
阳武城大门紧闭,五千守军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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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击秦军的齐军中,既有步卒,也有五千骑兵。
败退中的秦军步卒,被追上来的齐军骑兵击杀。
孔聚杀得十分兴奋,更是一连杀了多名秦兵。
战况越来越不利,撤退已完全演变成溃退。
秦军除了少数武将有战马外,其余都是步卒,步卒焉能跑得过马匹。
要是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迟早会全军覆灭。
在追击到阳武西南边四五里处时,只见前方有秦军骑兵赶来,这是由杨武率领的秦骑兵。
“杀……”
杨武一马当先冲了上来,跟追击的敌军骑兵交锋。
他挥动手中钢刀,一连杀了两个敌兵。
后面骑兵冲了上来,挡住了敌军的追击之势。
士兵喊杀声、兵器交击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地面上伏尸处处。
敌军兵多,秦骑兵有武器优势,双方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有五千骑兵及时赶到,让秦军步卒免遭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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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南门外,带着主力部队的曹参来到这里。
郭亭道:“曹将军,是否要攻城?”
曹参道:“攻城为下,最好办法是把秦军困死。你带兵在阳武四道城门外都布下陷阱。”
郭亭领命而去。
曹参带着齐军和赵军继续追击。
这时,他已望见前方的秦骑兵出现,追击势头被扼制。
这个机会岂能错过,曹参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厉的杀机,下令把全部骑兵压上去,要消灭秦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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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带骑兵赶来时,杨武就看见了那带头追杀秦兵的孔聚,孔聚如此嚣张,杨武誓要砍下他首级。
“纳命来!”
杨武一声大吼,杀向孔聚。
“秦贼!受死吧!”
杀红了眼的孔聚欲要击杀杨武。
双方武将都有意要单挑,很快就冲近。
杨武神勇无比,手中的马刀时而劈砍、时而直刺。
孔聚手中是加长版的铜剑,长度跟马刀相若。
当双方兵器交击时,铜剑被震得蹦出一个缺口。
在杨武猛攻下,孔聚相形见绌,原本杀得兴起的他,内心转为惊惧。
趁着有骑兵掩护,冯勉停止撤退,把溃兵收拢起来,惊魂未定的秦兵,纷纷向主将这边靠拢。
两万三千余步军士兵,只剩下不足一万。
今天一战失利,让他很是震骇。
幸好有杨武率骑兵抵挡,让敌军一时奈何不得。
此时,齐军步卒、后续骑兵已追上,加入了战斗。
原本追击的五千敌军骑兵,已经倒下将近一半。
秦骑兵只有**百人倒下。
神勇非凡的秦兵,无惧数量数倍于己的敌军,用手中钢刀劈杀敌兵。
“啊!”
此时的孔聚,被杨武砍中手臂,左手被砍下来。
惊惧中的他急忙逃跑。
杨武拍马追上,正要砍下孔聚首级,但有两名敌骑兵冲了过来,只得放弃。
不久后,他劈杀了这两名敌兵,身上受了轻伤。
曹参指挥赶来的齐军、赵军,意欲消灭秦骑兵。
敌兵骑兵对骑兵,对秦骑兵猛烈进攻。
双方骑兵都勇猛无比,秦骑兵因为有兵器优势,硬扛了下来。
阳武县城西南边五里外,这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双方骑兵不断倒下,失去主人的战马乱奔着。
杨武身上又多了三处伤。
秦军五千骑兵,已剩下不足一半了,却有不错的战绩,让敌军后续赶上来的骑兵损失惨重。
明明已取得胜利,秦军已溃败,却有这支秦兵阻挡,曹参脸色非常难看,让弓弩兵出击。
这名秦骑兵刚击杀一敌骑兵,有三名弓箭兵靠近十丈距离向他射箭,骑兵中箭倒下。
有些秦骑兵中箭后,还击杀敌兵才倒下。
敌军弓弩兵专门找机会射杀骑兵,给秦军造成不少伤亡。
在敌军付出大代价后,秦骑兵只剩下不足一千人,仍然死战不退。
冯勉终于把残兵都收拢起来,有这段时间缓冲,原本惊惧中的秦兵,终于稳定下来。
见战况对自身不利,冯勉派人传令,让杨武撤下来。
杨武杀出一条血路,回到冯勉这边。
秦军弩兵已排好队列,重新组成作战阵型,当敌兵冲来时,射箭阻挡。
冲在最前面的敌兵纷纷中箭,一时无法靠近,敌军暂停攻势。
冯勉看向杨武,杨武身上有多处受伤,其中一处被剑刺中腹部,幸好被刺得不深,左胳膊同样被刺了一下。
对于这员勇将,冯勉既佩服又感激,关心道:“杨都尉,身子如何?”
冯勉依然精神抖擞,拍拍胸脯说道:“区区小伤,要不了我的命!”
冯勉道:“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军已全军覆灭,魏军已取我项上人头。”
杨武道:“想不到魏军如此强悍。”
冯勉叹气道:“哎!反正我们是败了,都怪我轻敌大意。”
杨武道:“敌军凶猛,人数又多,我们无法阻挡,还是先避其锋芒,派人向陛下和韩将军禀报。”
冯勉也只好如此了,派出快马分别前往虎牢关和韩信大营禀报,再下令向西边撤退,在靠近博浪沙那边有适合阻击敌军的地形。
看着秦军残兵撤退,戚宗对曹参道:“曹将军,末将愿领兵追杀秦贼。”
曹参做出阻止的手势,说道:“秦军骑兵抵挡我军甚久,我军锐气已失,秦军已缓过来,再追击已占不到便宜。”
未能全歼这支秦军,曹参大感可惜,他要先整顿好兵马,再跟南边配合好,选择其它出兵时机,把这个捷报,快马传递给张良、李左车。
齐军快马入青令关,再从官道疾驰南下,从西桥关入韩地抵达新郑,虽然兜了半个圈,但路途也不算远,一路有平坦的官道,可以很快传递消息。
根据出发前商议后,在从青令关出击后,必须向西攻击荥阳和京县,一直打到汜水河东岸,才能更有效吸引秦军北上,为南边的军队创造战机。
齐军、赵军不再追击,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统计伤亡人数。
被砍去左手的孔聚,虽然及时被救下,也流了不少血,差点因流血过多死亡。
曹参来到营地看望孔聚。
此时的孔聚,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刚刚由医官救治包扎好。
曹参赞赏道:“孔将军,这一战,你打得很好!立下大功,陛下知道了必定高兴,你是齐国大英雄。”
孔聚问道:“曹将军,那些秦贼可否有全歼?”
他被砍去一只手后,立即被送到青令关后救治,不知之后的情况。
曹参摇摇头,把之后的战况说出来。
孔聚一副可惜之色,说道:“只可惜,未能把那些秦贼全杀了!”
曹参又再安慰他几句,让他安心养伤。
统计结果出来了,共战死一万四千余人,有一半是被秦军骑兵所杀。
齐军、赵军少数留在青令关内营地,大部分在阳武周边安营扎寨。
第195章 将计就计
冯勉带着部下撤退,统计伤亡人数。
上次跟魏军作战阵亡近两千人,这次阵亡20328人,骆甲留下的三万兵马,只剩下7717人。
傍晚,秦军来到一个叫武强的乡,这里有乡衙和存粮,士兵们在这里歇息、造饭。
在跟随撤退的七千余人中,还有不少人带伤,由医卒救治。
杨武身上的伤口,都有上药包扎好。
上午拼死血战,当时是全力以赴,现在终于安全了,士卒们累了,在乡衙内、乡衙外就地躺下休息。
这时,一匹快马从官道西边疾驰而来,在这边停下。
这是皇帝派出传令的士兵,他找到了冯勉,给出皇帝亲笔写的纸笺。
冯勉打开纸笺过目,里面写着,南边的齐军、赵军从西桥关入魏地,要借道魏地北上从青令关出击,让冯勉严加防范。
冯勉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的“魏军”战斗力如此强,原来是假扮成魏军的齐军、赵军。
他大骂敌军狡猾,但秦军何尝不狡猾,正所谓兵不厌诈,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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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以南,秦军大营。
韩信在大帐内看着地图,时而思量起来。
新郑东边是西桥关、阳武东边是青令关,齐军、赵军有没有可能借道魏国,从西桥关入魏地,再从青令关出击?
韩信细细思量,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阳武那边有冯勉的三万兵马,就算有敌军出击,也未必不敌,就算不敌,至少能抵挡一段时间。
一批快马疾驰而至,这是冯勉派来的人,向韩信报告情况。
“韩将军,魏军从青令关出击,猛攻冯将军所部……”
韩信听到消息后,着实惊讶了一番。
上次魏军出击,使出小小计谋,佯装不敌诱敌追击,大败魏军。
根据上次冯勉的报告,就算不用计,按照硬碰硬的正面作战,魏军也不如秦军,怎么这次魏军战力就猛然暴涨了?
韩信大脑快速运转,思量着其中问题。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原因无非有二:
其一,是魏军有善于用兵、或谋略高深之人,魏军第一次出击,故意派军中的弱者出战,让秦军对魏军真实战力产生错误判断,以为魏军很弱,在第二次出击时,魏军派出最精锐军队,而秦军以为可轻松对付魏军,轻敌大意,以至于吃了大亏。
纵观整个魏国,根本不存在像自己这样善于用兵的统帅,也没有像范增、陈平、张良之类的谋士,第一种情况几乎不可能。
其二,是齐军、赵军借道魏地北上,因为有上次魏军出击败于秦军,两国联军故意假扮成魏军出击,还专门挑选死士突击。
韩信想想,有李左车、张良这两个能人,想出这个法子,完全有可能。
这时,又有一批快马疾驰而至,是皇帝派来的人。
韩信接过火漆封缄的信函,将之打开,纸笺内容是皇帝亲笔所写,写着齐军、赵军借道魏地,曹参为统帅。
果然如此!
既然敌军这样做,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韩信发达的大脑,又再快速运转起来。
有了!
前方齐军扼守南下道路,让韩信颇为头疼,既然对手用这种计策,韩信可将计就计,一举破齐军。
想到了解决办法,韩信心情舒畅,命人击鼓升帐。
大帐内,武将分列两旁,有张凯、刘维、杜凭、杨喜、吕马童、陈双、洪预等人。
韩信说出阳武战事,众将无不惊讶。
辛韦道:“将军,末将愿领兵回援,痛击曹参。”
韩信道:“我军自然要领兵回援,但就算击退北边之敌,这南边的敌军,还得要想办法破之。”
吕马童道:“可齐军守住营寨和隘口不出战,又有什么办法?”
杨喜道:“难道韩将军已想到了办法?”
众将都知道,自己没办法,不等于韩信想不出办法。
韩信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齐军、赵军北上,无非是要南北夹击,让我军腹背受敌,顾此失彼,从而击败我军。”
他好像话里有话,但不会再说出来了,也没必要先向众将解释,武将们只需听主将之命就行了。
韩信已派人火速通知荥阳、京县、汜水东岸营寨的秦军,做出相应部署。
这次,韩信是信心满满,要大胜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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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大营对面十几里,是齐军大营,曹参要率军借道魏地出击,由郦商接替曹参。
在这里,每天都有斥候进出大营,视察周边军情。
这天,郦商接到了北边传来的消息,联军已击败秦军,正准备西进荥阳。
郦商把这消息告之众将,众将都高兴了一番。
郭蒙道:“韩信自称用兵如神,这次可得吃败仗了!”
周灶道:“最好能生擒韩信。”
郦商道:“我母女前后夹攻,韩信最少得分兵回援,要是北边攻得紧,要是能拿下荥阳,打到汜水河,等于堵截了韩信退路,韩信前后受敌,粮草又被断,就算我们不进攻,都得军心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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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强,冯勉接到韩信的军令后,率军向荥阳方向撤退,撤入荥阳城内。
荥阳和京县都城门紧闭,准备迎战敌军。
韩信特别命令汜水河以东各地守军,只需守住城池即可,避免在野外跟敌军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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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子婴正在看着韩信火漆封缄送来的信,信中写着关于本次作战策略。
因为这要涉及暂时先放弃一些地方,所以先跟皇帝解释清楚。
在昨天,子婴接到青令关敌军出击消息。
在前天,接到了白渠正式动工的消息,训导部对楚兵的教化开始了,子婴拭目以待。
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关内旧秦地和三川郡的春耕都正常进行,唯有虎牢关东边到阳武县一带,因战事导致春耕受到了影响。
战争最终伤害的是平民百姓,春耕无法正常进行,百姓就得饿肚子,等灭韩之后,还得开仓赈济。
幸好秦国有关中、蜀地、汉中三大粮仓,有足够的经济本钱。
因为褒水渠建成,从去年秋冬开始,在汉中郡水渠灌溉区开垦了不少荒地,农田面积大大增加,在灌溉区的原有农田,水量将会更充足。
在被成功教化的八万降兵中,部分被安排到关中,那些被安排在汉中郡的,大部分是在灌溉区新开垦之地。
至于修建褒水渠能增加多少粮食收成,这要等到今年夏收、秋收结束统计出来后,才能够得出结论。
陈平看了之后,开心笑道:“韩信就是有办法,张良、李左车出奇招妄图打败我们,反过来给了韩信机会。”
子婴点点头,轻松一笑,说道:“韩信能行,我们就在这虎牢关,等候前方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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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县城外,齐赵联军大营就在这里。
阳武城四道门都有联军把守,让城内的人无路可逃。
曹参派人对阳武守军进行劝降,被当场拒绝。
戚宗道:“曹将军,我看还是攻城,把秦贼杀光!”
曹参道:“攻城代价太大,阳武守军定不会有多少,我们一直围困着,直至他们粮草耗尽为止。”
不久后,斥候来报,在武强的秦军已撤退。
曹参命戚宗、郭亭各率军一万西进,再留下一万士兵留守阳武,他亲率三万余兵马跟上。
一路上,各处乡衙陆续被联军占领,缴获了少量粮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直至兵临荥阳、京县城下。
两个城池的秦军都严阵以待,做足了守城准备功夫。
曹参抵达荥阳城外后,不打算攻城,再命令戚宗、郭亭率军直扑汜水。
表面上看来,联军所向披靡,秦军只能死守荥阳、京县、阳武三个城池。
这样的战况,从表面上看,的确是联军占了主动权,对秦军不利。
曹参不断把捷报向传送到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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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丞相官署。
张良和李左车在谈论着北边战况。
张良道:“除了一开始血战外,进展太顺利了,就算秦军在北部军队不多,也不会轻易退却。”
李左车道:“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不过,三川郡汜水东边之地,除了三个城池外,的确都已在我军掌控之中。”
张良道:“只能让曹参小心行事了,莫要中了韩信的奸计。”
李左车:“只要我们守住汜水东岸和南边轘辕关,秦军就无法再东进,夹在颍川郡北边的秦军,粮草迟早会用完。我觉得,先不急于攻颍川的秦军,等他们粮草耗尽再攻不迟。”
张良捋捋略长的山羊胡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秦军强悍,与之交战会两败俱伤。等他们粮草耗尽时,必会军心动摇,那时再出击不迟。”
李左车两人商讨的决定写下来,命人交给北边的曹参,建议曹参严守各地,防范秦军有可能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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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白渠干渠所在地,这里已经动工大半个月。
楚兵们在正常劳作着。
表面上,基本上没有人偷懒懈怠。
这里每工作六天,有一天时间休息。
每隔五天有肉吃,吏员、普通秦兵、楚兵的伙食都是同一标准。今天,又有肉吃了。
楚兵们在排队打饭,津津有味在吃着肉。
在吃饭的时候,又有两个人因违反规矩被当众处罚。
收工回去后,楚兵们跟往常一样聊天起来。
孙桐道:“以前大家都说暴秦无道,暴秦很残暴,当了俘虏这么久了,对我们还不错啊!好像也没那么残暴!”
顾顺对此嗤之以鼻,说道:“那是暴秦收买人心的鬼把戏!别上当了!”
尤达道:“或许真的是暴秦的鬼把戏,反正,我们在这里过得也不错。”
许陪道:“管他是不是鬼把戏,逃跑死路一条,只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了。”
唐德道:“老老实实干事吧,或许真的五年后能回去,我想家里的媳妇。”
顾顺道:“哼!那是骗人的把戏,骗得我们不反抗,好替暴秦建造水渠,要是不需要我们了,肯定会把我们都杀光。”
唐德道:“要真的是骗人,五年后我跟暴秦拼了,首先杀了那个骗我们的郭大人。”
这大半个月来,他们确实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见不着家人外,不比在楚国时过得差。
在另外营地另外一处地方,严临召集下属十个小吏开会。
“这大半个月来,楚兵们虽有小问题,总算还在可控范围内。”
接下来,由各个小吏汇报自身工作情况。
郭翀首先道:“在刚来到关中时,楚兵对大秦都有较强敌视之心,白渠动工后,他们日子好过了很多,感受到了大秦对他们的善意,敌视之心,已稍稍减弱。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觉得,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并且讲究方法,能把楚兵成功教化。”
小吏甲道:“我管的三十个楚兵,多数对朝廷还是很敌视,有三个人已有些认可朝廷了。”
小吏乙道:“我这边的三十人,有一个对朝廷已经很认可了,我打算找机会单独跟他谈,请他吃火锅。”
小吏丙一副无奈之色,道:“我这里有三个人,平日里在我面前,都口口声声说‘暴秦’,就差没有造反。幸好他们只是嘴里说说,没有违反规矩。”
十个人分别汇报,每人进度不一。
汇报完毕后,严临再说话。
“总体来说,我们的工作都有进展,教化楚兵,让他们归顺朝廷,希望很大,诸位继续努力!”
开会完毕后,十一人打火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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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西边某乡某村,村民们在正在田地里劳作,忙着春耕。
自从秦军夺取荥阳后,新组建的乡衙向村民们明确宣布,免除赋税和徭役一年,村民们都高高兴兴。
在这里,虽然都是老人、妇女在劳作,年轻男人要么战死、要么在韩军军中。
但是,毕竟免除了赋税,就算少了个青壮年男人,凭借老人和妇女劳作,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在春耕来临前,乡衙的吏员跟村民们说过,谁家要是人手不够的,官府会派官吏前来帮助春耕。
当时不少人有报名,乡衙当成做好记录,大家都觉得秦国朝廷正好,为此高兴了一阵子。
第196章 主将出马
可春耕已开始好几天了,乡衙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难道秦国官府骗他们。
几千年来,华夏民族都是勤劳的民族,不管有没有人来帮助,老人和妇人照样辛勤劳作。
午后,只见东边有一队士兵出现,旗帜上是“赵”字,村民们为此诧异着。
“好像不是我们秦军啊!”
“也不是韩军,是什么军队?”
“这是赵军,是赵**队!”
“赵军怎么会来这里?”
…………
村民们惊骇了,不知他**队会不会抢掠粮食,严重的还会杀人。
村民们都害怕,找地方躲起来。
幸好赵军没有为难百姓,也没有抢掠,只是匆匆路过而去。
赵军、齐军都有明确的军纪,禁止抢掠盟国百姓,在他们看来,这是韩国百姓。
要是进入原本秦国土地,这些士兵才不会那么客气。
赵军们走后,村民们再议论起来。
“荥阳不是已归大秦朝廷治下,怎么会有赵军?”
“听说韩国跟赵国、齐国结盟,难道是赵军出兵了秦军?”
“要是这样,我们这里不是秦国治下了,今年还得交粮食。”
“我家男人战死了,要是还得上交粮食,一家根本吃不饱!”
赵军前来,村民们大多数都不高兴。
————————
二月底的中原大地,依然有着阵阵寒意。
虎牢关的秦军守军们,跟往常一样巡逻、站岗。
然而,这天却有异样发生。
站在东城墙上的秦兵们,望见汜水河对岸远处泛起大量尘土,灰蒙蒙一片。
“那边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尘土?”
“没吹大风怎么会有尘土?除非是有很多人。”
秦兵们诧异起来。
渐渐地,他们望得更清楚了,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大量的小黑点。
渐渐地,小黑点越来越大,秦兵们看得更清楚了,这是士兵、战马、旗帜。
渐渐地,他们还看清楚了,这是敌军的旗帜。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关城内的秦兵们,迅速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子婴和陈平登上东城墙,向东边望去。
敌军浩浩荡荡,离汜水东岸营寨越来越近。
在汜水河,东岸的船只已全部转移到西岸,不能为敌作用。
东岸的营寨有一万士兵驻守,已提前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水,做好死守营寨的准备。
城墙上秦军们如临大敌,气氛紧张,士兵们有着浓烈的战意。
皇帝和丞相却谈笑风生,神情轻松。
子婴道:“韩信这个法子好,姑且让敌军暂时占些便宜,风光一下。唯一影响的就是春耕,汜水东边百姓春耕都被耽搁,今年要靠朝廷救济了。”
陈平道:“为了胜利,这点小小的代价很值得。如今府库存粮还算充足,国家能承受得起。”
这时候,虎牢关守将辛韦走了过来。
辛韦一副焦急的样子,向子婴作揖道:“陛下,敌军来势汹汹,末将愿领兵渡河,跟敌军决战。”
子婴和陈平对视一眼,笑了笑。
陈平道:“辛将军莫急,我们只许守好虎牢关便可。”
辛韦不解道:“可要是这样,东征南下大军的粮道被断,如何是好?”
子婴道:“辛将军,你当真以为,我们拿对面的敌军没办法?这是故意放他们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辛韦挠挠头,不明所以,既然皇帝发话了,他也不便再多问。
一阵子后,敌军已到了汜水河东岸。
这些敌军已彻底撕下了伪装,恢复了齐军、赵军本来面目。
敌军并没有攻打营寨,而是在离营寨一定距离停下。
就算他们要攻营寨,也无法轻易攻下。
陈平又道:“魏国先是派兵攻秦,又让敌军借道攻秦,这个理由足够了,以后要收拾魏国,我们就更师出有名了。”
又再过了一会,只见远处的敌军,在汜水东岸安营扎寨,这是打算长期对峙。
大家都能看出来,敌军兵锋直达汜水河,南下攻韩的秦军,后路和粮道都已经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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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县南边,韩信接到了敌军抵达汜水的消息。
他没有因此而不安,反而是高兴,这更能麻痹敌军,让敌军以为占尽优势,他的计策才能实施。
随后,计策开始实施了。
三月上旬这天,齐军营寨外。
“怕死的齐人,是男人的就出来决战!”
“齐人真是软蛋,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迎战!”
“齐国男人岂止是软蛋,连妇人都还不如!”
“曹参、郦商,把你们的女人都献给秦国,可饶你们一命!”
…………
由吕马童率领秦军来这里叫阵,齐军不出来,秦兵们破口大骂。
大多数时候是挑出士兵中嗓门大的集体叫骂,偶尔由吕马童亲自叫骂。
郦商、郭蒙、周灶三人来到营寨大门后,望着前方叫战的秦军。
周灶道:“秦军粮草没多少了,急于求战。”
郭蒙道:“在粮草耗尽前决战,是秦军唯一有胜算的。”
郦商道:“要是我们不出战,秦军唯有撤兵打回汜水东边。”
周灶问道:“郦将军,到那时,我们追不追?”
郦商道:“看情况,韩信用兵狡诈,可不能轻易上当了。”
随后,郦商跟众将们一起吃饭,有说有笑。
“韩信就算再奸诈,粮草快没了,不认怂也不行!”
“那个执戟郎中,还自称堪比吴起、李牧,说不准很快就要被我们生擒!”
“就算再狡诈,没有了粮草,韩信也必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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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阵半天,齐军就是不出战,吕马童十分无奈,带着部下回营。
“齐军果然是软蛋,败了一次后就不敢再战了!”
像泼妇一样在敌营前叫骂,敌人就是不出战,让吕马童有些郁闷。
韩信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吕校尉辛苦了!”
他再对旁边的杨喜道:“杨校尉,明日由你带兵去叫战。”
杨喜领命。
此后一连几天,韩信每天派一将带兵去向齐军叫战,齐军皆不出战。
韩信是故意每天都派人去叫战,让齐军误以为秦军因粮道被断,是秦军急于求战,制造假象,创造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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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陵北边,这里有由骆甲率领的六万秦军。
北边被敌军攻占,粮道被断,又有面临被敌军南北夹击的风险,骆甲焦躁不安,如热窝上的蚂蚁。
他派人去韩信南边,问韩信有什么办法。
这天,士兵回来了,把韩信的书信给骆甲。
骆甲打开阅览着,韩信吩咐他,只需每天派人到敌营前叫阵便可,只要能骂得敌军出战,就有机会了!韩信还说了西路军这边,让众将轮流去敌营前叫阵。
韩信居然是这个回复,要是赵军不出战该怎么办?
既然主将这么说,骆甲也只能这么做了。
此后,骆甲大营每天都有一名校尉或都尉带兵去赵营前叫阵,无论怎么叫骂,赵军就是不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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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陵城北边三十里,五万赵军在这里安营扎寨,阻挡着秦军南下道路。
这天,由谢楷带兵前来叫阵。
“懦夫李左车,速速出战!”
“李左车,你只会龟缩不出,连妇人还不如!”
“李左车乃无能之辈,陇西败给秦军,现在不敢出战怕再败!”
………
在大营内的李左车,优哉游哉的,秦军叫骂得越厉害,他就越高兴。
赵午和田叔来到大帐,见李左车正在优哉游哉的喝茶,神情轻松。
田叔道:“广武君,秦贼在外面骂你,你还有如此好心情!”
赵午道:“听到秦贼骂你,末将这心里不舒服。”
李左车再喝下一口茶,笑笑道:“秦贼骂得越厉害,证明他们越急于求战,粮草快没了,我自然高兴。”
两人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
田叔道:“既然北边是我们的人,何不让北边的曹将军南下,夹击秦军。”
李左车道:“我们在北边之军,兵力本来就不多,又分散各地。让那边守住北上要道即可。秦军粮道被断,着急的是秦军,等他们粮草耗尽,我们再出战不迟。”
两人听后心情舒服很多,期盼着胜利那天的到来。
李左车又再写信给西边的郦商,嘱咐郦商,虽然已方已经占据了主动权,但韩信用兵狡诈,切莫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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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县南边。
三月十二这天,由张凯带兵去叫战,士兵们向着齐营骂了半天,齐营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张凯带着士兵回营,来到大帐见韩信,一脸郁闷,说道:“将军,都骂了这么多天,不知骂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说道:“会有办法的!”
张凯叹了一声,再道:“将军,末将不想再去叫阵了,不想像泼妇那般去骂人。”
在今天之前,他生平从来没有骂过人,今天奉命去敌营前辱骂敌人,感觉骂人是让他很难受的事情。
韩信神情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对张凯道:“将军骂过这一次,以后便不用再骂了。”
帐下武将不少,每人轮流带兵去骂,骂上半个月已足够了。
他传令全体武将,明天到大帐集中。
翌日,都尉以上级别武将都集合大帐。
北边被敌军夺取,粮道被断,众将烦躁、郁闷。
杨喜忧虑道:“韩将军,我军粮道被断,叫阵大半个月,齐军就是不出战。再没有其它办法,我们可得要败了!”
吕马童道:“韩将军自称不差于吴起、李牧,应当有办法才对!”
张凯道:“韩将军,我们到底要如何破敌?”
杜凭道:“韩将军,可得想想办法啊!”
从五国攻秦到汜水东岸破敌,韩信展现出自身才能,已让秦军武将们佩服,大家觉得,韩信应该不至于会没办法。
韩信目光移向管理粮草的陈双,问道:“陈都尉,我军存粮还有多少?”
陈双道:“禀将军,现有存粮,只够大军十天之用。”
存粮这么少,众将更觉得形势的严重性。
刘维道:“韩将军,得赶紧想办法吧!”
韩信不慌不忙,说道:“办法是有,由我亲自去叫阵,诸位跟随我一同前往,这便是办法!”
主将居然要亲自叫阵,在以往战争中还从未出现过,众将一副惊讶、不可思议之色。
去叫阵就是办法?众将更是大跌眼镜。
这是什么鬼办法?难道主将亲自去叫阵,就能把齐军骂得出战?
要不是韩信之前立过大功劳,众将当场就会有意见了。
随后,韩信点齐兵马,带着众将,浩浩荡荡向齐营而去。
“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齐营官兵们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人因此而意外,这半个月来,秦军天天来叫阵,把各个武将都骂遍了,要不是郦商严令不得出战,早就有人忍不住了。
然而,这次叫阵的秦军不一样了,人数多得多,看上去有好几万。
郦商、郭蒙、周灶等武将们登上瞭望塔,观察前方的秦军。
秦军大纛下,那坐着白色战马,身穿白色盔甲的正是韩信。
在韩信左右两边,是秦军各个武将,每个武将背后,都有一面绣着自身姓字的旗帜,主将韩信背后有两面旗帜,分别是“秦”字和“韩”字。
在这段时间里,每天分别有一个武将带兵前来叫阵,郦商对秦军各个武将都有些印象。
双方没有约战,主将前来干什么,齐将们有些疑惑。
郭蒙道:“韩信来干什么?总不可能他亲自叫阵。”
周灶道:“且看他有什么伎俩!”
郦商仔细观察韩信和众秦将,秦将们有忧郁之色,无精打采,他能感受到,秦将们心情都很不好。
韩信策马向前三丈,向齐营大声道:“曹参,快滚出来!是男人的就出来,两军决一死战,躲在里面不出来,就不是男人。”
他一连大喊了五次,一副焦急之色。
主将居然亲自叫骂,郦商可乐了,既然韩信亲自来了,还骂人,他要跟韩信说几句。
郦商向前方大喊道:“曹参将军不在这里,主将是我郦商。你爷爷郦商,不屑与孙子交战,还是滚回去吧!”
韩信大声道:“郦商小儿,是条汉子的就出来痛痛快快地打!”
郦商接口道:“韩信小儿,你们的粮食快没了吧!等你们的粮食吃完了,饿死你们!趁还没饿死前,速速投降吧!”
这下可惹恼了韩信,韩信大骂道:“秦军粮食多得很,还可再吃半年。”
第197章 计策成功
郦商更乐了,韩信这么说,那是在掩饰,秦军粮食不多了。
韩信亲自来叫阵,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郦商小儿,胆小如鼠,你不配做军人!”
韩信下马,时而叉腰,时而指着齐营方向破楼大骂,一副气急败坏模样。
他骂累了,就命令众将们一起叫骂。
主将简直是疯了!是黔驴技穷之下乱来。
武将们非常不满,要不是韩信曾经立过大军功,在军中有了认可度,他们早就忍不住了。
郦商看着韩信,又再看着那些无奈、忧虑中的秦将,他心中高兴。
主将和众将如此状况,这样的军队快完了,或许不久便是出兵时机。
在三天前,郦商还接到李左车的信,提醒他不可大意。
郦商觉得,秦军南北受敌、粮道被断,就算韩信再狡诈又如何,要么是尽快决战,要么是撤兵回去对付北边的联军,重新打通粮道。
郦商带着部将们回大帐,优哉游哉地喝茶聊天。
郭蒙道:“我看韩信不过如此,除了激怒我们,让我们出战,别无办法。”
周灶道:“在陇西和三川郡,韩信可是统兵打过许多大胜仗的,切不可大意。”
郦商道:“广武君已说过,那时候,三国联军绕道秦国西边,劳师远征,秦军在本家门口迎战,占了优势。暴秦又隐瞒新的兵器,让匈奴兵猝不及防,这跟谁来领兵作战,没多大干系。就算换我来做秦军主将,照样能行。韩信或许是有才能,但绝对无法跟吴起、李牧相比。”
在大营外,韩信和众将们叫骂了大半天,一直到下午,韩信无奈之下才收兵回营。
回营后,众将意见都很大。
“韩将军,到底有什么办法破敌?”
“我们粮食快没了,再没办法,我们都得饿死!”
“韩将军,我们要么撤兵打回去,要么强攻敌营,将军尽早决定。”
“末将愿带兵夜袭敌营!”
众将纷纷发言,焦虑万分。
性情耿直的杨喜终于忍不住了,对韩信道:“韩将军,到底有什么破敌办法?就只有去叫阵,向泼妇一样骂人?主将无能,累积部下。”
他的话说得很重。
其他武将同样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像杨喜那样敢于直接说出来。
武将们焦虑,杨喜直言不讳说话,韩信并未发怒,仍然冷静如常。
“诸位,本将军用兵如神,岂会没有破敌之策。办法我早就有了,今天去敌营前叫阵,都是做给齐军看的。不出三天,我们将会大败齐军。”
韩信这么说,那或许是真的有办法了,众将焦虑之心略减。
“敌军已看到了,我军急于求战,兵将无斗志。倘若我们求战不得,被迫撤兵,撤得匆忙混乱,郦商必定认为有机可乘。”
到了这个时候,韩信终于把办法说出来,众将恍然大悟,胸中焦虑之气一倒而空。
在撤退之前,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韩信目光扫向众将,要选择最适合的武将。
他目光先落在杨喜身上,杨喜性情耿直一些,肯定不行。
又再看向吕马童,觉得还不是最佳人选。
韩信目光最后落在张凯身上,说道:“张校尉,计策要成,还需你演最后一出戏。”
韩信具体吩咐下去,张凯领命。
京县以南,秦军十二万大军,营寨分为多个区域。
在营寨中离齐营最靠前区域,这是平虏校尉张凯的部下,第二天上午,秦兵们排队打饭,却发现,今天是稀粥。
在平常的军中伙食,吃的是很稠的粥加上烧饼,偶尔还有肉吃。
今天却是稀粥,连烧饼都没有了。
“怎么只有稀粥,吃都吃不饱!”
“怎么今天没有烧饼?”
“吃都吃不饱,还让我们去叫阵,饿肚子怎么打仗!”
有士兵闹了起来。
张凯听到吵闹声后赶了过来,士兵们纷纷向张凯诉苦。
看着如此状况,张凯非常不满,质问伙房人员。
一人无奈道:“张校尉,陈都尉说口粮减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张凯大怒,派人去告之掌管军需粮草的陈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陈双赶到了。
张凯气鼓鼓,向陈双质问道:“陈都尉,口粮减半,吃不饱饭,让弟兄们如何打仗?”
陈双一副无奈之色,说道:“粮草吃紧,只能让大家忍一忍了!”
张凯可不能忍,大骂着陈双,还打了陈双一拳。
校尉带头闹事,部下们跟着闹,现场吵骂声一片,几个伙房的人都被殴打了。
在营寨外某树丛,齐军斥候暗中观察着秦营动静,把这种情况看在眼里,随即回去向郦商报告。
此事的郦商,跟郭蒙、周灶边吃着烤肉。
“将军,秦军营中士兵吃不饱,闹事了!”
三人听后,显出高兴之色。
郦商大笑着:“秦军没粮食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郭蒙道:“郦将军,末将愿带兵攻秦军营寨。”
郦商道:“不用我们进攻,他们粮草没了,又求战不得,只能撤退,在撤退时我们再追击,伤亡更小。”
周灶道:“将军说得对,秦军没几日肯定要撤兵。”
郦商再让斥候严密监视秦军动静。
————————
三月十六,天蒙蒙亮。
齐军斥候再次来到秦军大营外树丛。
他们发现,秦军正忙着收拾物品,不久后,秦军匆匆向北撤退,离开得十分匆忙,重一点的物品都没有带上。
郦商很快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大喜,把众将召集一堂。
“秦军匆匆撤退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郦商高兴,众将同样高兴。
他说道:“破秦军,除韩信,就在今天。秦军军心已乱,我们全力追击,定能大破秦军。”
郭蒙道:“末将愿为前锋,追击秦军!”
郦商道:“好,由郭将军领兵两万,追击秦军,不能让他们跑了。我率主力跟上,周灶和一万兵留守营寨,准备庆功宴。”
随后,在郭蒙率领下,两万齐兵出营,向秦军方向追击。
不久后,郦商亲率四万余人离开大营,向北而去。
郭蒙率军追击后,一路上,地面上时而能看到有秦兵丢下的旗帜、盔甲等物。
他更加断定,没有了粮食的秦军,已陷入了混乱,下令士卒们全力追击。
前锋再继续北上,秦军仍然没有发现秦军踪影,地面上还有秦军丢下之物。
午时,跟在前锋后面的主力部队,已离开营寨一段距离。
齐军大营对面十几里外是秦军空荡荡的营寨,在大营西北边,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通往这里。
周灶和一万士兵留守这里。
秦军撤退了,营内的齐兵们,谁也不会觉得有秦军会来此,防备松懈,大家都在等候大军胜利归来。
突然间,一队骑兵从西北方向出现,向大营冲来。
配备马镫的骑兵,速度极快,很快就冲到营寨正门外。
这是由洪预率领的骑兵,按照韩信的命令行事。
怎么会有秦军出现,齐军惊讶万分,
周灶更是震惊,秦军不是粮食耗尽,军心已乱,匆忙北撤吗?怎么会有秦军?
主力离开一个多时辰,时间不长不短,秦军却突然出现,难道这是韩信奸计?
周灶觉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得赶紧告诉郦商才行。
他命令骑火速北上,把情况向郦商禀报。
令骑刚出营,想要绕过秦军骑兵北上,但根本绕不过,被秦军骑兵猎杀。
不久后,秦军步卒出现了,推着大量的三弓床弩前来。
这是由吕马童率领的步卒,韩信拨给了他们两万人。
齐营外,有秦军步卒两万、骑兵五千,让齐军极为震骇。
洪预策马到大营前,大声道:“你们都上当了,郦商率军离营,被秦军伏击,已全军覆灭。”
本身有大量秦军出现,就让齐军觉得不对劲,洪预说的这些话,犹如重磅炸弹,齐军军心立即动摇。
周灶咬牙切齿,韩信真是狡诈,引诱郦商上钩。
吕马童大喊道:“齐军弟兄们,秦军不杀降兵,速速投降。”
周灶忠于刘邦,岂会投降。
吕马童下达进攻的命令。
齐军大营前三弓床弩射程内,有着大量的陷马坑、铁蒺藜,秦军冒着敌军打击,由步卒清理陷阱。
齐军用弩箭、投石车攻击。
秦军付出两千余人代价后,将陷阱、障碍物清理一半,三弓床弩靠前,在大箭支靠近箭尖处,都裹上一层燃烧物。
秦兵点燃燃烧物,三弓床弩把箭支向齐营射出。
不久后,齐营越来越多地方起火。
周灶眼看守不住,只能带领残兵从大营南门撤退,向新郑方向赶去。
————————
大营北边数十里处,郭蒙带着两万兵马追击。
“禀将军,前面发现了秦军,有个人坐着白马、身穿白色盔甲,旗帜上有个‘韩’字。”
听到禀报后,郭蒙大笑道:“韩信就在前面!我定要生擒韩信。”
他命令部下加快速度。
在某地道路两侧,这里有一支由冯勉率领的伏兵。
伏兵不仅有寒鸦箭,还有大量配备连弩的弩兵,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在昨天,冯勉还对韩信意见很大,现在,他彻底折服了,用这个办法成功引诱敌军追击,大胜就在眼前。
这时候,郭蒙率军进入了伏击区,他一心想着要追击秦军,根本没留意周边地形。
某都尉却注意到了,向郭蒙道:“将军,这地方适合伏击,我们得小心啊!”
郭蒙大笑了一声,说道:“韩信逃跑还来不及,大好机会,不破韩信,更待何时。”
他根本不当回事,继续前进。
谁知道,再前进不到一里,前方左右两边有异样,密集如蝗的箭支向他飞射而来。
郭蒙大惊,已意识到上当了,刚要下达撤退命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机会了。
由寒鸦箭射出的箭支,在郭蒙周边落下。
郭蒙和亲兵们,每个人、每匹马都身中多箭,被射成了刺猬。
郭蒙倒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得很不甘心。
随即,道路两侧山头,有大量的秦兵出现,每个秦兵都有一个连弩。
剩下的齐兵惊恐万分,转身想要逃跑。
秦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连弩快速射出,快速收割着齐兵。
当后面的齐兵转身想要逃跑,刚跑出没多久,却发现后方有秦军堵住退路,这些秦军也配备了连弩。
这是秦军精心准备的伏击,不让齐军有逃跑的机会。
山道内,现场惨叫声连天,齐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是秦军一边倒的屠杀。
寒鸦箭射出一次后,需要时间来转动绞盘,向铁斗填装箭支。
准备好之后,调整方向,再次射出。
耗费了一番功夫,两万齐兵全部倒下。
秦军步卒上前,对还未死亡的齐兵补刀。
————————
由郦商率领的齐军主力,离前锋有一段距离,但距离不太远。
午后,他和部下们,都隐约听到了前方的喊杀声。
张都尉道:“将军,定是郭将军在前面跟秦军厮杀,说不定韩信已被除掉了。”
郦商点点头,觉得应该是这样,派人去前方查探战况。
他神情轻松,让部下们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上前锋部队。
秦军虽然是被迫逃跑,但毕竟兵力多,郭蒙未必能把秦军全部解决。
一会儿后,派出去的人匆忙赶回。
“将军,不好了!前锋部队中了埋伏,好像全军覆灭了!”
什么?
郦商和部下们无不震骇,刚才还想着前锋追上秦军,正在战斗中,现在却是中埋伏,全军覆灭。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前后反差太大,郦商一时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将军,卑职看见了!前边路上,我们的人全部都倒下了,还有秦军骑兵追来,卑职赶回来报告,还有秦军骑兵来了!”
这时,前方喊杀声震天,秦军骑兵向冲了过来。
眼前一幕,齐兵们不得不信。
“全军迎战!”
郦商匆忙下达命令。
原本齐兵们都以为必胜,没料到却是这种情况,反转得太过于突然,惊骇中的骑兵,产生了恐慌心理。
秦军来得突然,骑兵速度又快,齐军弩兵刚尚未完全排列好,秦军骑兵就已近在咫尺。
第198章 国仇家恨
这是由杨喜率领的骑兵全速冲锋,中型骑兵冲在最前面,全速冲锋再加上喊杀声,那排山倒海的气势,让正在惊骇中的齐兵惧怕。
齐军弩兵匆忙射箭,刚射出一轮,秦骑兵便已经冲上,挥动马刀砍杀着齐兵。
五百主秦勇更是冲在前面,一个又一个齐兵命丧他手。
秦军闻战则喜,骑兵们在兴奋中杀敌。
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最畅快的莫过于这一刻,在这一刻之间,就能让自身立下军功,封爵、升爵改变人生命运、社会地位。
此时的郦商,又气又怒,这一切都是韩信的奸计,韩信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假相,为了引诱郦商上钩的假相。
在骑兵的强力冲击下,来不及招架的齐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郦商无奈,只得下令撤退,自己先调转马头逃跑。
此时的齐军,处于恐慌混乱中,士兵们只想着逃命,只有少数人抵挡,秦军如入无人之境。
郦商逃跑后,齐军更一发不可收拾,四万齐军早已溃不成军,完全是溃逃。
那些有坐骑的齐军还好,能够快速往南逃,因为后边有大量的步卒阻隔,秦骑兵一时间难以追上这批齐兵。
步兵两条腿焉能跑得过马匹,被追上来的秦骑兵砍杀,有少数齐兵及时逃入左右两边山林。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秦军追上齐军后,凡是不扔下兵器投降的,一律当场砍杀。
郦商和亲兵、骑兵们向南逃跑,只希望能尽快回到营寨,只要还能有三万以上兵马在营寨,就还有希望长期坚守。
马匹奔跑小半个时辰后,只见南边有秦军骑兵冲来。
这是由洪预率领的五千骑兵。
南边居然也有秦军!郦商陷入绝望,韩信的手段太高明了,早就把一切都部署好,营寨恐怕已经被易手了。
道路两侧山岭不算太高,郦商带着部下们,往东边山岭逃跑。
敌军进入山岭,洪预没有上山追击,也不易上山追击,等待着前方部队的到来。
秦军开始伏击、反击后,韩信在原地等待着捷报。
这又会是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韩信神情一改往日的冷静,兴奋起来。
他最渴望军功,今天获得大军功了。
韩信下马坐下喝茶,胜利已定,他显得很从容,淡定地等待着捷报。
“报…韩将军,南边战事已结束,俘获大量齐兵!”
韩信起身上马,一扬缰绳,向南边而去。
来到伏击区,这里有大量的齐兵、战马尸体,绝大部分是被箭射死。根据报告,被伏击的齐兵无一生还。
部下指出其中一具尸体,那是郭蒙,身中十余箭。
再继续往南十余里,这是下一个作战地点。
这里同样有大量齐兵尸体,大部分是被骑兵马刀砍杀。
又再往南边,有大批手无寸铁的俘虏。
获得大胜利,在场官兵们无不兴奋激动。
杨喜策马来到韩信跟前,兴奋道:“韩将军,你的法子真好。”
随即,他翻身下马,向韩信单膝跪下,拱手作揖,满怀歉意道:“末将昨日错怪将军,向将军赔罪!”
韩信下马将之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为了制造假象,迷惑齐军,不得不如此。”
他目光再扫向众俘虏,问道:“郦商可被生擒?”
杨喜道:“禀将军,郦商向东边山林逃跑了。”
郦商跑了,虽然有些遗憾,今天终究胜利了,并未影响韩信的心情。
韩信命人清理战场,统计杀敌人数、伤亡情况。
他再继续南下,先是见到了洪预,洪预向韩信禀报刚才的情况,韩信再来到齐营前。
只见齐营已是一片废墟,大火还未完全熄灭。
吕马童道:“韩将军,营寨内的齐兵,大部分从南边逃跑了。”
韩信不介意齐军逃跑,前往新郑的道路已被打通,灭韩为时不远了。
大部分秦军迅速集结,韩信命张凯率军前往黄崖口,命杜凭带兵前往另外一个隘口。
齐营已被攻破,两个隘口没有继续坚守的必要,韩信估计隘口守军已向新郑方向撤退。
当天傍晚,张凯和杜凭分别来报,两个隘口都没有了齐兵。
第二天,统计结果出来了。
这次大战,共斩杀42119人,俘虏齐兵8657人。
另外,齐军大营有1205具烧焦的尸体。
根据俘虏供述,郦商所带的部队有四万,按照这样来推算,减去被斩杀的敌军以及俘虏,有近万齐兵从山林中逃跑了。
秦军自身也有伤亡,不过伤亡不大,有4061人阵亡,其中有近三千人是在攻齐营时候战死。
众将再次聚集在营寨大帐,获得大胜利,现场一片换了喜庆气氛。
杨喜首先道:“韩将军自称不差于吴起、李牧,现在,我是彻底相信!”
张凯道:“兵不厌诈,用在韩将军身上最合适。”
吕马童道:“这次大胜,谁也阻止不了灭韩了。”
杜凭道:“说不定还能生擒张良、韩成这两个逆贼。”
现场有说有笑。
韩信已经想到下一步了,说道:“诸位,军中存粮只够八天所用,要么是派兵北上,重新打通粮道,要么是火速东进,直逼新郑。我决定,明日出发东进,亲率大军直逼新郑,尽快灭韩。”
他看向杨喜,说道:“杨校尉,由你率骑兵,以最快速度赶到新郑城下,在洧水前停下,给敌军以震慑。”
杨喜抱拳道:“诺。”
韩信再对杜凭道:“我们粮食不多了,从这里到新郑各乡衙,应当还有存粮。杜校尉,由你带兵到各乡衙搜集粮食。”
杜凭抱拳领命。
韩信再留下两万兵马,让刘维留守大营。
————————
苑陵北边,赵军营寨。
一匹快马疾驰而至,找到了李左车。
“李将军,不好了!郦商将军大败,齐营被攻破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左车震骇了,郦商只要坚守不出战,秦军除了强攻外,就别无他法,居然会大败。
李左车很快想到了其中关键,一定是韩信用什么法子,引诱郦商出战。
他再向来报信的士兵询问具体经过,果然如此。
韩信用兵的确狡诈,亲自出马去齐营外叫骂,还假装粮食耗尽士兵陷入混乱,还有后来的……
这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
局势十分严峻,没有让李左车犹豫的时间,必须果断作出决定,处理相应事情。
他派人火速通知北边的曹参,让他撤兵退回青令关,等候其他部队前来汇合,然后渡河北上。
他再火速赶往新郑见张良。
“什么,齐军败了?”
李左车再把得到的报告大概性说出来。
突然间听到李左车说出这个消息,张良难以置信,也非常不愿意相信,先是软瘫瘫坐下,小片刻后,喝下大量茶水。
李左车没有说话,在静静地等待着。
他和张良都是智者,齐军大败,立即就能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齐营被突破后,再也没有什么险要之地可阻挡秦军了,除了正面决战外,别无他法。
秦军兵临新郑,李左车的赵军,因为被北边数万秦军牵制,难以南下救援,要是秦军往北攻苑陵赵军,李左车两面受敌,岌岌可危。
等秦军收拾李左车后,又会再回头围困新郑。
原本齐军和赵军各守一边,只要有一边被突破,就再也没有可转圜的余地了,新郑失陷是迟早之事。
张良发呆了一会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仰天长叹,说道:“事到如今,尽早撤离才是上策。若死守新郑,到时候陛下和我,要么自尽,要么被俘。”
李左车道:“取道魏地去上党郡,那边还有三十万人,韩国还有黄河防线,长平地区更是易守难攻。数十年前长平之战,秦赵两军对峙三年,赵国缺粮才不得不主动出战,如今不一样,齐国不缺粮,长平可长期坚守。”
就算他不说,张良也想到了这一层。
张良道:“我这就入宫见陛下,让陛下收拾细软,趁秦军还没赶到前撤离新郑。”
皇宫,当韩成得知消息后,脸色铁青,整个人差点晕倒,韩国要保不住了。
张良安慰道:“陛下勿忧,我们还有上党郡,可坚守黄河防线,万一黄河防线失守,还可退守到长平以北。长平防线固若金汤,秦军绝对无法突破。都城被秦贼夺占,这只是暂时的,全天下都恨暴秦,韩国国土一定会再夺回来。”
韩成没办法,只得赶紧收拾物品。
张良再回家一趟,让两个夫人收拾细软。
皇宫大殿,韩国臣子们被紧急召集。
韩国危在旦夕,臣子们脸上挂着忧郁。
张良道:“新郑保不住了,但韩国没有亡,也永远不会亡,国都暂时搬到上党郡长子,但新郑还得要有人守城,谁愿意留下来守城?”
他目光扫视众臣一遍,没有人肯主动为岌岌可危的韩国死战。
张良目光落在中尉田集身上,说道:“田将军,你身为中尉,守卫新郑是你的职责,陛下和我走后,新郑就交给你了。至于你的家人,我会带着一起出发,到了上党郡后会妥善安置。如若田将军战死,我会让你的家人都安安稳稳。”
原本中尉是丁凯,后来由田集接任。
许多人都能听出来,张良话是这么说,但还包含一层意思,如果田集敢投降,或者不卖力,丁凯的家人就要遭殃了。
丞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田集没得选择,拱手道:“丞相放心,末将一定死守新郑。”
新郑有五万韩军,张良决定留两万五千给田集守城。就算是新郑保不住,张良也要尽可能让秦军付出代价。
新郑有护城河,城高墙厚,又再有对付震天雷的方法,秦军想要攻陷新郑,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张良又再派人火速赶往新郑以南其他城池,命那边的韩军全部赶到西桥关,跟随主力一同入魏国。
对于颍川郡各县城池,张良命守军把带不走、或来不及带走的一切可用之物,全部都放火焚烧。
张良又派人火速赶往魏国见魏王,说明情况,还需再借道魏地北上。
这天下午和晚上,新城城内的皇宫、丞相官署、丞相府,以及各个官署府邸,弥漫着紧张、恐慌气氛,都在匆忙收拾东西。
丞相府,四更时分,夜深人静。
相府很大,所有房屋都漆黑一片,里面的人正在梦乡之中。
唯独有一间房例外,那就是书房。
书房内灯火昏暗,张良独自一人在书房黯然神伤,在喝着闷酒。
他回想起在自己年幼时,那时候韩国被暴秦所灭,父亲张平看着秦灭韩,伤心悲愤,落得含恨而终。
这国仇家恨,张良永远也不会忘记,刻骨铭心。
自此以后,抗秦成为他矢志不渝的理想。
天可伶见,韩国最终得以复国,但复国后的韩国并不好过,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张良痛哭、自责,就算他竭尽全力,但终究没有避免他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别人面前,他必须表现得很坚强,就算天塌下来也能顶着。
但是,张良也是人,暴秦给他带来巨大压力,让他难以承受,但又不得不硬扛到底。
他不能任何人面前哭泣,只能自个儿偷偷哭泣。
“嬴子婴,我要吃的血、吃你的肉!”
张良恶狠狠地把话说了出来,他要发泄,只能独自一人发泄。
每当想到嬴子婴,张良内心就是彻骨仇恨。
暴秦第一次灭韩,已经是无法调和的国仇,现在要第二次灭韩,更是仇深似海,为了抗秦,张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一把利剑在他内心悬着,这把利剑拥有对着暴秦。
“嬴子婴,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不知过了多久,张良趴着桌子睡着了。
上午,新郑东门。
在军队护送下,新郑各重要人物出城,后面还有大量物品。
新郑居民们,今天开门后,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
在新郑城内许多地方张贴了告示,说暴秦即将攻到新郑,韩国国都暂时搬到上党郡的治所长子。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欢喜有人愁,更多人是麻木、无所谓。
第199章 陈平毒计
无论是韩国还是秦国,都是实行商君之法。
在十数年前,秦国暴政、徭役繁重,以至民怨沸腾。
复国后的韩国,强行征召全部男人从军,大量战死,韩国也比秦国好不到那里去。
在出走的各种车驾中,最大的是六匹马的皇帝銮驾。
韩国虽是小国,但本国皇帝不能矮于秦国皇帝,銮驾并不比秦国皇帝差。
在銮驾内,韩成在痛哭着,去到上党郡那贫瘠之地,区区三十万人,这像一个国家的样吗?
丞相是四匹马车驾,马车车厢比较大,可以容纳好几个人。
张良一家四口就在车内。
要被迫离开新郑,公主伤心难过,不断哭泣着,她通过车窗探头望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新郑城池,伤心流泪。
望了良久,公主重新坐下,用手帕擦了一下眼泪,对张良道:“良人,我们以后还能回新郑吗?”
张良以坚定的语气回应道:“暴秦跟全天下为敌,不会长久,我们一定能回来。”
长子张不疑道:“父亲,暴秦无道,我们一定能打回来的。”
张良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没错,我们一定会打回来。”
然而,此时此刻,张良的内心却是无比痛苦,他是韩国的顶梁柱,外表必须装着很坚强,用坚强鼓舞韩国其他人。
他已经竭尽全力,还是被暴秦逼到这种程度。
他对暴秦的憎恨,无以复加。
张良更加发誓,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绝对会跟暴秦抗争到底。
虽然被迫撤走了,在昨天晚上,张良做好了各种安排,在新郑留下了许多棋子,进行了各种布置,绝对不会让暴秦安心管治新郑。
在颍川郡各地,只要还没有被秦军攻陷之地,都有韩军赶往东边。
这是韩国的紧急迁徙,张良绝对不会服输,就算韩国最后只剩下弹丸小地,他都要坚持到底。
在苑陵北边,赵军拔营起寨,向东南徐徐撤退。
李左车善于用兵,专门有派人殿后,有序地撤退,让秦军没有追杀的机会。
在这一天,周灶率领的齐军、从两个隘口东撤的齐军,都全力赶往东边的西桥关。
在轘辕关南边,周昌根据指示,带领齐军有序撤退,也没有给范目追杀的机会。
在接下来的一两天,苑陵、尉氏、长社、阳翟、郏县、许县、襄城、昆阳这些县城城池,大量物品被焚烧。
颍川郡有三条河流,分别是洧水、颍水、汝水,当地的守军撤退到东边后,都会一把火把桥梁、船只烧掉。
也并非每个县、乡都会严格执行张良的命令,有些官吏觉得韩国不行了,打算主动投靠秦国,没有按照命令把衙门、仓库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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洧水,位于新郑西南边,紧挨着新郑城池。
三月二十日,由杨喜率领的秦军抵达洧水西岸,河对面就是新郑。
杨喜看见有桥梁、船只被烧毁的痕迹。
韩信有令,骑兵在洧水西边停下,等候主力部队到来。
与此同时,在东北边的骆甲部队向新郑赶来。
只要大军一到,将会形成对新郑的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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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城外,齐军大营。
李左车派来的人抵达这里,向曹参递出李左车书信。
曹参看到书信,无比震骇。
新郑保不住了,在颍川郡的作战已经输了,曹参不得不接受事实。
齐军又折损了好几万士卒,众将得知这个消息后,无不为之悲痛惋惜。
曹参派人火速赶往汜水东边,让那边的郭亭、赵丰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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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
今天是大喜日子,皇帝特意让军厨们加菜,一起庆祝颍川郡大捷。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再有好菜,秦军官兵们吃得有滋有味。
都尉级别以上军官,都跟皇帝一同用膳。
“颍川大捷,我们的大军直指新郑,不用多久,整个颍川郡,就会重归大秦治下,灭韩指日可待,朕与诸位同庆!”
子婴跟众臣一同干下一爵酒。
这天,子婴喝了不少酒,他高兴。
最后,由薄贞扶着子婴回到卧室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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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韩信率领主力军队赶到洧水西岸。
在同一天,骆甲率军抵达洧水东岸。
洧水河面上,临时搭建了两座浮桥,两军会师。
超过十万人汇集在新郑城外,欢呼声一片。
新郑城墙上的韩兵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秦军兵临城下,皇帝和丞相都已经逃走了,城内的韩兵们军心涣散、毫无斗志。
主将已严令,必须死守新郑,韩兵大多数人都很是忧虑,这意味着他们要战死,这样死得毫无价值。
原本在轘辕关的范目,根据韩信的命令,带兵南下占领颍川郡各地。
第二天,韩信把部将召集一堂。
韩信道:“新郑就在眼前,只可惜让韩成、张良这两个贼首逃跑了!”
杜凭道:“韩将军,末将愿率军攻城。”
韩信道:“不,新郑乃是天下有名大城,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新郑,这才是上上之选。”
他决定对新郑守军进行劝降。
新郑,百余年来,这里是韩国都城,是天下有名大城池之一,虽然不如咸阳、洛阳、临淄,城内居民也超过十万。
新郑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准备迎接大战到来。
这天上午,一批秦军来到北门,推着一架三弓床弩,士兵把韩信亲笔所写的劝降信绑在大箭支。
“嗖!”的一声,床弩把箭支向城楼方向射出。
最后,箭支深深钉入城楼木柱。
士兵把劝降信取下,交给田集。
田集看了韩信亲笔所写劝降书后,叹了一声,再提笔回信,在信中大骂暴秦无道,侵略韩国,誓于新郑共存亡。
他原本对韩国还需忠心,再加上家人成为了人质,为了家人安危,就算是绝境死守城池也不能投降。
在前些日子皇帝撤离新郑时,田集全家都被带着离开了。
得知田集拒绝投降,韩信在思考着,究竟是攻城还是再想办法劝降?
要是像上次攻黄崖口时那样,攻城时在城门下放火,又或者用其它针对性措施,攻城难度不小。
皇帝有过命令,对于以后要收复的每座城池,都必须先尽量劝降,尽量争取和平收复,实在无法劝降才能攻城。
韩信决定交给皇帝定夺,为此,他给皇帝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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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子婴接到韩信的信后,把陈平、邹离叫来商议。
子婴把新郑情况告之两人,对两人道:“田集不愿投降,两位卿家可有法子?”
陈平是他器重的臣子,要是陈平想不出办法,只能强行攻城了。
邹离道:“新郑已是绝境,田集仍然不降,臣也想不到办法。”
子婴再看向陈平。
陈平不慌不忙,对皇帝道:“陛下,容臣稍作思量。”
他负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沉思起来。
子婴和邹离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当陈平踱步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停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想到一法子,应当可行。”
他再对邹离道:“这需要邹先生去一趟新郑见田集。”
随即,陈平把办法具体讲述出来。
子婴大喜,按照陈平说的办法,应该能和平收复新郑。
他对邹离道:“邹卿家,劳烦你去一趟新郑了!”
邹离同样大喜,又可以兵不血刃收复一座大城池了。
他对皇帝道:“陛下,有了丞相之策,臣定当幸不辱命,说服田集开城投降。”
随后,又再谈论到颍川郡的治理,需要尽快任免当地官吏,对颍川郡迅速有效管治。
这首先,是要确定颍川郡郡守人选。
陈平道:“陛下,臣认为,颍川郡跟三川郡一样,都是原本被叛贼张良掌管,若是从三川郡挑选人员到颍川郡,更有利于管治。”
可胜任郡守的人有不少,但如果是从三川郡的官员中调任,要么是郡守赵衍平级调任,要么是从郡丞、郡尉中提拔。
子婴点点头,说道:“丞相可有具体人选?”
陈平道:“三川郡守调任颍川郡守亦无妨,郡尉、郡丞也可升为郡守,由陛下裁断。”
他提议由三川郡的挑选官员赴任,是要满足皇帝的心愿,让皇帝名正言顺提拔内兄冯唐。
但他又不明确说出来,避免被皇帝认为是淑妃一党。
朝臣们都知道,治粟内史陈烈是淑妃一党,陈平只忠于皇帝,避免被皇帝误会。
子婴听出来陈平的心思,没必要去逼问,开口道:“依朕看来,三川郡郡丞冯唐,在三川郡时功绩显著,由他升任郡守,秩俸升为一千石。”
在郡守中,秩俸大多数为二千石,少数有真二千石。秩俸一千石的郡守,在秦国还是首次。
子婴可以让内兄升官,但秩俸还得一步步来。
当天,邹离出发赶往新郑。
子婴派人赶往洛阳,让冯唐先赶来虎牢关。
三天后,冯唐赶到虎牢关,皇帝在书房接见,此时的冯唐,还不是要晋升为郡守。
见面行礼后,子婴命人上茶,两人在一张案几打对面而坐。
冯唐是跪坐,子婴是坐着椅子。
冯唐道:“陛下,臣能否坐椅子?”
自从皇帝上朝坐椅子后,他在家中也命人做椅子,喜欢屁股坐椅子,在外正式场合,才不得不跪坐。
子婴笑笑道:“当然可以!”
一内侍取来一张椅子,让冯唐坐下。
子婴道:“内兄啊!你到三川郡任郡丞,做得很好啊!”
冯唐谦虚道:“陛下,这是臣的本分!”
子婴问道:“颍川郡即将全面收复,内兄该如何迅速有效管治?”
冯唐答道:“启禀陛下,免除赋税徭役一年,这是最好的赢得民心手段;另外,颍川郡被叛贼管治多年,文字、钱币、度量衡皆于大秦不同,必须尽快恢复;家在颍川郡的降兵、俘虏,应尽快放回家;可设定三个月期限,让当地百姓把韩国钱币换成秦币……”
他一连说出许多有效、必要的措施,子婴频频点头。
内兄有才能,又懂得谦虚,这是他乐于见到的。
冯唐说完后,子婴道:“内兄说得好,我把你升任颍川郡郡守,颍川郡就交给你了。”
冯唐显出惊喜之色,起身跪拜,感谢圣恩。
随后,子婴把陈平叫来,一同商议颍川郡郡衙和各县官员人选。
经过商量决定,把三川郡做得比较好的一半县尉或县丞,提拔到颍川郡任县令。
颍川郡郡尉,由谢楷担任。
鲍良调任三川郡郡守。
这些人到了各郡县,先组建好郡、县官署,再逐步完善下辖官吏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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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这天,邹离抵达新郑城外秦军大营,韩信接见他。
韩信道:“邹大人前来,想必有信心劝降?”
他知道邹离能行,上次洛阳就是凭邹离三寸不烂之舌得以和平收复。
邹离道:“我自然有信心,不出三日,田集必定开城投降。”
韩信道:“我大军压境,就算邹大人劝降成功,本将军也有一半功劳。”
要是功劳不能算他一份,他可不乐意。
邹离道:“韩将军,是丞相有让田集投降的妙计,本官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按照丞相之策劝降。”
韩信有些郁闷,要是这样算,功劳可就没他的份了。
既然皇帝有命,韩信只得服从。
新郑外围,十几万大军云集,将新郑围困,却没有任何攻城的准备。
新郑城内,丞相官署。
韩国重要人员撤离后,这里被田集所用。
这天,部下来报,秦国的邹离要求见,想入城跟田集面谈。
邹离无非就是来劝降的,田集已决定死守城池,让部下回复说不见。
不久后,部下再禀报说,这关系到田集全家性命,如果田集不见,家人会很危险。
听到这么说,田集不敢不见了。
北门外,邹离在这里等待着。
不久后,城墙上士兵说,田将军同意见面。
城门并没有打开,韩军放下吊篮,吊着邹离上去。
丞相官署正堂,田集在这里接见邹离。
邹离昂首挺胸,迈步进入正堂。
田集见邹离又矮又丑,略显鄙夷之色。
“本官奉大秦皇帝之命,前来向叛军的田将军转告一些事情。”
邹离摆出为官者的威严,亮明立场。
第200章 巧妙运作
田集直接问道:“我家人如何?”
邹离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看向两旁的人。
田集屏退左右,把房门关上。
他转身对邹离道:“你们暴秦能把我家人怎么样?”
邹离道:“大秦雄师东出,所向披靡,收复三川郡、颍川郡,新郑随时可攻下。皇帝仁慈,派本官来转告丁将军,向丁将军指明活路。”
田集好奇道:“活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邹离道:“死路,是田将军死守新郑。要是这样,田将军和城内韩军士兵,都会为叛贼张良、韩成殉葬。”
他说的这些话,田集内心没起任何波澜,本身就决意死守新郑,跟新郑共存亡。
只听邹离继续道:“田将军如此作为,将会遗臭万年,而田将军的家人,同样会死于非命。”
田集顿时就不淡定了,辩解道:“哼!我为抗暴秦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将会是人人称颂的英雄,名垂千古,岂会遗臭万年。我的家人有丞相保护,又岂会有灾祸。”
邹离道:“非也非也!大秦重新一统天下,不可阻挡,要是你顽固死守新郑,造成众多无谓伤亡,在史书上将会写上你的罪名。”
随即,邹离再以威胁口吻道:“至于你的家人,张良自身难保,根本保护不了他们。如若要死守新郑,你全家难逃一死,我大秦的人要杀他们,有的是办法。”
说到这里,邹离再缓和语气,说道:“田将军,如若你能开城投降,不仅会立功获得赏赐,你的事迹还会写入史书,被后人称颂。”
田集内心彻底不平静了,陷入痛苦、矛盾之中,如果投降,他家人肯定会被张良杀掉;要是不投降,玉石俱焚,秦国要是执意要杀他的家人,能办到的可能性很大。
邹离一直都留意着田集,见田集神情,估计有戏。
随即,邹离走近几步,说道:“田将军,如若担心开城投降被张良加害家人,本官有办法。”
田集一听,仿佛有了救命稻草,急问道:“邹大人,有何办法?”
邹离压低声音道:“田将军,如若是你明着开城献降,张良必定加害你家人。可如若是副将杀死你,由副将出面开城献降,张良便不会为难你家人。可以对外传言将军被副将杀死,是副将开城投降。待颍川郡被收复后,大秦朝廷会设法把将军家人营救,再说了,韩国就剩下上党郡苟延残喘,不久后就会被大秦所灭,只要彻底灭韩,将军家人自燃无虞。皇帝陛下说了,等将军的家人安全无虞后,陛下会公开召田将军上朝,赏赐将军。这是皇帝陛下给田将军的明路、活路,望将军珍惜。”
田集一听,豁然开朗,整个人亮堂堂了。
他向邹离躬身作揖,和气道:“感谢大秦陛下、感谢邹大人,我愿降。”
邹离笑了笑,向田集还礼,说道:“丁将军弃暗投明,陛下欢迎你、大秦欢迎你。”
接下来,两人商议具体办法。
商议完毕后,田集把两个副将都叫来,分别叫封德和徐危。
邹离躲在暗处观察。
因为大兵压境,两个副将是一副沉重之色。
田集道:“秦国大军兵临城下,是战是降,两位觉得如何?”
两人都在迟疑着。
封德首先道:“三国联合,尚且不敌秦军,若是死守,末将和弟兄们,都是死路一条。”
徐危接口道:“是啊!我们得为两万五千弟兄们着想,若有活路,就不要走死路。”
田集道:“眼下就有活路可以走,就看我们愿不愿意走。”
封德和徐危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封德道:“除了向秦军投降,别无他途。”
田集看向徐危。
徐危道:“将军,我们投降吧!”
“好!好!”
这是邹离的声音,他从连接正堂的小屋子走出。
田集介绍道:“这是大秦皇帝派来的邹离邹大人。”
邹离大名,封德和徐危都听说过。
秦国的人事先在这里,两人都能想得出来,田将军已决定投降。
两人齐齐向邹离躬身作揖。
邹离还揖,说道:“大秦朝廷欢迎两位将军。”
随即,他把具体方法说出,封德和徐危都愿意配合。
当天下午,邹离回到了军营,向韩信说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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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最东边,西桥关。
赵军、齐军、韩军有序地进入魏地。
在入关前,张良再好好望望西边,最后看看让他难以割舍的韩地,他向着西边跪下,哭了起来。
“韩国土地,再次沦陷于暴秦!是我张良无能,让韩国再次被暴秦践踏!”
说毕,张良磕下头,痛哭不止。
韩成十分动容,张良虽然独断专行,始终很忠于韩国。
李左车伸手扶着张良,说道:“子房,你已尽力!赵军、齐军联合,皆没能抵挡秦军,非子房之过。”
张良仍然没有起身,继续痛哭着,他是悲伤、难过、自责,不是做作。
“子房,你对韩国的忠诚,为韩国殚精竭虑,是后世为臣者的楷模!无奈暴秦过于奸诈,子房独木难支!”
一连安慰许久,张良才起身。
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哭肿了。
随即,张良取来一个小袋子,用手抓起泥土装入。
这是韩国颍川郡泥土,他要把泥土带上。
在进入西桥关前,张良面向西边,说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来。”
当天,所有人都进入了西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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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郑的韩兵派人来告之秦军,主将丁凯因为不愿意投降,被副将封德和徐危杀死,两名副将决定向秦军投降。
大业八年,公元前196年,三月二十八日。
新郑北门外,这里大军云集,旌旗招展。
韩信带着众将在此,将会在这里受降。
前来这里的,不仅有军人,还有训导部的人,以及三川郡派来的官吏。
这批官吏,是由新任郡守冯唐率领。
上午,新郑北城门大开,封德和徐危带着各都尉、军候从城门出来,向韩信投降。
其后,未携带兵器的降兵们有序地从城门走出。
投降秦军,确保自身安全无恙,士兵们不再忧虑。
韩信派辛韦、吕马童率先入城,迅速占领各险要位置,控制全城。
午后,吕马童出来报告,新郑城内无恙。
随后,在封德和徐危的带领下,韩信带着众将入城。
城内街道两边,有不少民众自发出来观看入城秦军,对于秦军到来,过半数人欢迎,为之高兴。
在两边的百姓人群中,有些人有不同想法,其中有三人窃窃私语。
“封德和徐危这两个叛贼,胆敢连田集都杀了!”
“哼!叛贼不会有好下场!”
“该死的暴秦,该死的叛贼!”
…………
韩信、邹离来到原丞相官署,封德和徐危带着他们来到某间小屋子前。
“韩将军,田集将军就在这里。”
屋门被打开,里面正是田集。
亲兵先入内,韩信和邹离再迈步入内。
邹离介绍道:“这位便是韩信将军。”
田集向韩信单膝跪拜行礼。
再向韩信和邹离道:“我依计行事,两位可得保密啊!替我掩饰身份。等救出我家人,或彻底灭韩后,我再公开身份上朝堂。”
韩信道:“这是自然,大秦朝廷,会保障投奔大秦者和家人的安全。”
邹离道:“我昨日接到陛下之命,让你先前去虎牢关,陛下要见见你这个功臣。”
没想到皇帝如此重视,田集大喜,更觉得投降是正确决定。
第二天。
“噹…噹…噹…”
在新郑大街小巷,都有秦兵巡逻,有士兵敲锣。
“新郑已收复,重归大秦治下!”
“新郑已收复,重归大秦治下!”
“新郑已收复,重归大秦治下!”
在敲锣的同时大声喊着,确保城内每个人都能听到。
另外,秦军张榜安民,在新郑城内许多地方都贴了告示,写明了副将杀主将田集,率守军投奔大秦,乃是弃暗投明的正确选择。
又再宣布,大秦朝廷收复颍川郡、新郑,新郑重归大秦朝廷治,宣布颍川郡免除赋税、徭役一年。
每个张贴告示的地方,都有识字训导部的小吏在宣读。
在昨天秦军入城后没多久,训导部和郡官署的人也入城了,迅速投入工作。
“三川郡重归朝廷治下,可喜可贺!”
“守将丁凯冥顽不灵,不肯投降,副将封德和徐危果断处理,将丁凯击杀,向大秦军队献降,乃是大功臣。”
“只可惜,让贼首张良、韩成先逃跑了!大秦朝廷定会把两人铲除。”
“大秦天子之师,所向无敌,必定能平定全部叛贼!收复全部失地!”
“投降、被俘的韩军,在两个月内就可以回家了!”
“三川郡免除赋税、徭役一年!”
吏员在宣读着告示内容,他们并不是机械式把内容读出来就行了,还说得有声有色。
在告示前,百姓们议论纷纷。
“新郑顺利收复,是好事啊!不用让更多人战死!”
“太好了!我儿被张良强征从军,不用战死了,很快就能回家了!”
“秦国和韩国都是实行商君之法,秦国强大、韩国太弱。我们做秦人总比做韩人好。”
到了四月初,冯唐抵达新郑,跟随他起来的还有许多官吏,都是从三川郡调派来的。
颍川郡郡级官署正式成立,原韩国丞相官署改为颍川郡郡官署。
————————
大梁北边,黄河渡口。
魏国准备了大量船只,让齐军、韩军、赵军渡河。
从新郑出行的韩军有两万五千,再加上颍川郡各地守军,共有四万六千人,在上党郡还有韩军三万。
魏豹只是允许三国的人借道而已,不允许他们过多停留。
曹参、张良、韩成、李左车,都是怀着沉重的心情。
特别是张良、韩成,这些日子以来,心情非常不好,食不甘味,人已经瘦了不少。
封德、徐危杀主将田集,开城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
下午,四人一起吃饭。
韩成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封德、徐危,背叛韩国,背叛朕!”
张良道:“臣在新郑还有许多布置,一定能株杀这两个叛贼。”
韩成叹息道:“哎!此次被迫北上上党郡,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张良安慰道:“陛下,当初嬴政灭六国,六国王室和臣子,隐忍十余年,最终还能复国。如今五国安然无恙,又还有匈奴,暴秦的野心定然无法得逞。陛下忍一忍,我们一定还能回去。”
当天,四人都渡河了,向西边的上党郡进发。
两天后,由钟离昧率领的七万楚军抵达魏地,驻扎在西桥关、青令关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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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田集来到了这里。
“拜见皇帝陛下!”
田集恭敬行礼。
皇帝和丞相,在书房见到了丁凯。
田集年近四十,国字脸,身材中等。
在当初张良起兵反叛时,他就跟随张良了。
只要能重新归顺,子婴不计前嫌。
子婴以和蔼的语气道:“田将军啊!你弃暗投明,朕甚感欣慰。朕已命丞相去办,会设法把你的家人营救出来。丁将军可愿为大秦朝廷效力?”
田集道:“卑职愿为朝廷效力,只是要先把家人营救出来。”
子婴道:“田将军放心,朕已交给丞相去办了。”
田集向皇帝跪下拱手,说道:“十余年前,卑职跟随张良反叛,罪孽深重,谢陛下不计前嫌、谢陛下关心卑职家人。臣愿向陛下效犬马之劳。”
子婴将他扶起,让田集去咸阳,给他安排住处,等灭韩后再让他正式担任将军。
子婴跟陈平商议好了,让韩信暂时不先班师回朝,而是留下来在新郑镇守一段时间。
三川郡、颍川郡的东边靠近魏地,颍川郡南边是楚国,在东出的三十万兵力中,还需留下二十万兵力驻守,既要防备敌军有可能的侵犯,也作为秦军进一步前进的桥头堡。
获得大胜利,自然要热烈庆祝,对于立功人员,要升职封爵,这些都将会在新郑举行。
两天后,子婴启程出发前往新郑,陈平和邹离一同出发。
颍川郡的秦军官兵们,都期盼着那一刻的到来。
第201章 封赏升职
根据韩信的部署,在东边的青令关、西桥关,都各有三万秦军驻守,在南边跟楚国交界之地,有五万兵力驻守。
在三川郡各个县,都各有一名都尉带兵镇守,在县官署成立前,由都尉负责当地的治安和临时事宜。
四月十五日,銮驾即将抵达新郑北门外。
秦军诸将、训导部、颍川郡衙这三方面的人,都前来迎接圣驾。
“圣驾到!”
现场的人齐齐下跪。
銮驾停下,子婴下得銮驾,望着那新郑城墙,望着现场的子民们,内心有着小小的激动。
夺取颍川郡,收复新郑,虽然还没有彻底灭韩,也可以算得上秦国第二次统一战争的一个里程碑。
众人齐唰唰起身。
随后,在朗卫护卫下,銮驾入新郑。
銮驾内,子婴打开透过车窗,望着那夹道欢迎的百姓们,望着新郑的一木一屋。
给他的感觉,这里的人对于皇帝前来的欢迎程度,不如洛阳城。
也难怪,洛阳人反感被韩国统治,自然欢迎秦军。
新郑的人除了从嬴政灭韩后到韩国复国前的二十三年,其余时间皆为韩人,他们本身对秦国有些反感,只是近年来,张良征召男丁太多,对韩国麻木了,对秦国的反感之下减少许多。
此时,薄贞正依偎在皇帝怀中,她肚子有点大了,她期待着能诞下子嗣。
原本韩成的皇宫,作为皇帝在新郑的行宫。
銮驾进入皇宫,来到大殿门外停下,子婴和薄贞下得銮驾。
子婴和众人迈步登上大殿前台阶,步入大殿。
薄贞则是进入后宫。
子婴从丹陛而上,在原韩成的位置上坐下。
台阶下臣子分列两旁,左边是以陈平为首的文官,右边是以韩信为首的武将。
开城献降的封德和徐危两人亦在其中。
子婴道:“收复三川郡,收复新郑,可喜可贺。明日,对东征立功将士论功行赏。后日,全军举办庆功宴,朕跟众将士、众臣同庆。”
陈平出列,说道:“此次东征,打得漂亮。美中不足是让张良、韩成两个贼首跑掉。他们定会去上党郡继续负隅顽抗。”
子婴道:“他们在上党郡,只是苟延残喘,焉能抵挡大秦雄师。他日时机一到,再将他们连根拔起。”
韩信出列道:“陛下,臣愿率军北上,夺下上党郡,彻底扫清张良、韩成势力。黄河北岸虽有敌军防备,臣有信心能突破黄河。”
子婴道:“韩卿家东征一年,收复三川郡、颍川郡不容易,这边还需要你镇守。什么时候北上?还需从长计议。”
颍川郡郡守冯唐,向皇帝汇报工作事宜。
郡官署已搭建起来,工作还算顺利,韩地百姓最需要的是安定,安心农耕。
陈平提议,随着收复的失地增多,训导部人员不断库扩充,建议再增设一名训导丞。
其中一人负责三川郡、颍川郡,另外一人负责旧秦地和楚军俘虏。
子婴同意了。
陈平再提议由第十一大队长吴严章升任训导丞,子婴也批准了。
随后,子婴就在这里跟众臣一同用膳。
用膳完毕后,在郎官带领下,子婴来到书房,这里是韩成以前的书房。
陈平和邹离跟着同来。
“收复两个郡,只是统一天下的第一步,两位卿家以为,下一步该如何做?”
陈平道:“陛下,苟延残喘的韩国,必须先灭之。东征一战,我们有所损失,三川郡、颍川郡的男丁更不足,最少得先休养生息一两年。到时候,再派遣一上将,北渡黄河灭张良、韩成。另外,楚国妄图翻越武陵山攻秦,还得派兵防备,甚至要在巴郡跟楚兵长期交战。”
邹离道:“陛下,有了马镫、马掌后,匈奴人更是所向披靡,我们得防备匈奴有可能的袭扰。”
这时候,郎官走入,说道:“陛下,咸阳钟丞相传来消息,羌人被匈奴欺侮过甚,派人前来咸阳,表示愿意跟秦国结盟,请求大秦派兵保护。”
这可不是小事。
子婴对两人道:“两位卿家觉得,我们是否答应羌人请求?”
陈平道:“陛下,若是答应保护羌人,就必须要派出骑兵长期在西边跟匈奴对抗,我们要重新统一天下,才刚踏出第一步,不宜分心。羌人蛮荒之地,不适宜农耕,能给大秦带来的利益有限,若是答应羌人要求,得不偿失。”
邹离道:“陛下,无论是关东六国叛贼,还是匈奴,都是大秦敌人。冒顿不会坐视我们灭六国,臣以为,跟羌人结盟,从西边牵制匈奴,对我们有利。”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
子婴道:“若是从经济利益来看,答应羌人,对我们的确没多大利益。若是从政治角度来看,就显得很有必要。”
两人首次听到“经济”一词,子婴向他们解释这个词的含义。
两人都觉得,经济这个词,精辟独到。
此刻,子婴想到的,不仅仅是羌人方面,还想到了更远的西域,那里有月氏国,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国,都被匈奴人欺侮,可以将这些人联合起来一同对抗匈奴。
要派人出使西域,在没有打通河西走廊的情况下,可从南边的羌人地域往西。
这时候,陈平道:“陛下,若真的要派兵去羌人地域跟匈奴作战,我们不能跟羌人结盟,而是要让羌人跟夜郎国一样,臣服于大秦,成为大秦的属国。既然是大秦属国,自然不允许他过欺侮。”
子婴点头道:“丞相之言,正合朕之意。”
随即,子婴提笔书写,这是写给钟平的,吩咐在咸阳的钟平,按照这个意思回复羌人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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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是小国,韩国皇宫大殿,也比其他国家朝会大殿小。
在大殿外的广场,比大殿大得多,能容纳数千人。
第二天上午,数以千计的人云集在此,在东征军队中,军候级别以上、或即将晋升到军候的军官,都集中于此。
秦军闻战则喜,那是为了立军功封爵。今天,朝廷要论功行赏,正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在东征部队中,骑兵立军功最多,是步军羡慕对象。
在众多军官中,骑兵军官最为高兴。
骆甲、杨喜、秦勇等人聚在一起,相互祝贺,诉说着喜悦之情。
有些步军军官,来向他们道喜。
秦勇对杨喜、骆甲、曹斌道:“有马镫、钢刀,大秦骑兵所向无敌,我们都立大功了。你们先做了将军,卑职迟早也能成为将军。”
杨喜道:“秦兄弟,陛下很看好你,你大有可为。”
陈双走了过来,问道:“你们骑兵还要不要人?若有需要,我愿转为骑兵。”
骆甲道:“这得由陛下决定,大秦骑兵有十万,东征韩地有所损失,需要补回来。”
“陛下驾到!”
众人向大殿方向望去,只见皇帝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的大殿门口。
台阶下广场,数以千计的人向皇帝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平身后,由郎官宣读军功事宜。
首先,是总体概括。
“大秦军队东征,收复三川郡、颍川郡,斩杀楚军、韩军、齐军、赵军、魏军,共275154万人;逼降、俘虏敌军共177992人;我军累计战死79253人。”
郎官又再宣读具体人数。
其中,斩杀楚兵79015人,俘虏、逼降齐兵18339人、赵兵18000人。
这是很令人振奋的数字,堪比长平之战。
接下来,是宣读具体立功人员名单。
“东征大军统帅韩信,居功至伟,爵位由‘五大夫’升为‘中更’,军职由‘平南将军’升为‘镇南将军’,秩俸升为比四千石。”
此时的韩信,激情澎湃,他毕生所追求,正是此时此刻,以及由此带来的功名、荣誉。
爵位越高,就升得越难,上次连升四级,这次军功比上次大得多,仍然还是连升四级。
韩信大步登上台阶,来到皇帝面前,单膝下跪。
子婴亲自把象征爵位、军职之物给韩信。
韩信接过后,再转身向下面望去,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众将士对他是折服、敬重,甚至是崇拜。
这同样是韩信所追求,有了功名,展示出自身才能,让将士们折服,让全天下都知道,他韩信不差于吴起、白起、李牧、孙武等人,会名垂千古。
韩信激动了一阵子后,站在另外一边。
郎官继续宣读名单。
“辅国将军骆甲,爵位由‘公大夫’升为‘五大夫’,军职升为‘平东将军’,秩俸升为二千石。”
骆甲怀中激动的心情,走上台阶来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
子婴同样亲自象征爵位、军职之物给他。
“安远将军李必,爵位由‘公乘’升为‘五大夫’,军职升为‘平南将军’,秩俸升为二千石。”
“奋武将军曹斌,爵位由‘公大夫’升为‘公乘’,军职升为辅国将军,秩俸升为比二千石。”
“虎牙将军范目,爵位由‘公大夫’升为‘公乘’,军职升为‘平北将军’,秩俸比二千石。”
“骠姚校尉杨喜,爵位由‘官大夫’升为‘公乘’,军职升为‘安远将军’,秩俸比二千石。”
广威将军辛韦,爵位由‘公大夫’升为‘公乘’,军职升为虎牙将军。
奋勇校尉吕马童,爵位由“官大夫”升为‘公大夫’,军职升为度辽将军。
都尉杨武,爵位由“官大夫”升为“公乘”,军职升为冠军将军。
军候余州升为都尉,爵位升为“官大夫”。
军候朱贵升为都尉,爵位升为“官大夫”。
秦勇也升了,爵位升为“大夫”,军职升为军候。
在洛阳主动开城投降的郑雄、冯迁,新郑开城献降的封德、徐危,都被当场表彰,四人都被封为校尉。
邹离先是在洛阳成功劝降,后来又奉命来新郑见田集,立下不小功绩,秩俸由一千石升为比二千石。
每宣读一个人,都会由皇帝颁发爵位、军职之物。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封赏完毕后,现场所有人,一齐高唱秦军的军歌。
在旁的太史令司马汇,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
数千人齐齐高唱,声音响彻整个皇宫,连皇宫周边的百姓都能听到,让他们感受到秦军那钢铁般的意志,那重新一统天下的雄心。
有些人听到此,则十分不爽。
在靠近皇宫的某角落,有三人在交谈着。
“可恶的暴秦,如此在韩国皇宫,这是对韩国的挑衅。”
“暴秦根本不把我们韩国放在眼里!”
“韩军虽然无力抵抗秦军,但我们还有其它办法。”
“一切都准备好了!来日把他们杀了!”
…………
三人都很隐秘,所谋划之事没有第四人知晓。
第二天一早,皇宫内十分忙碌。
不仅御膳房忙碌,还临时加了许多灶台,用于烹煮。
在大殿前的广场,临时放置了许多桌椅,将会有数以千计的人,在这里参加庆功宴。
在新郑城外军营,同样十分忙碌,都同样举办庆功宴。
皇帝参加的庆功宴,是在大殿内,只有重要人员才有幸参与。
在一般情况下,大殿内会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左右两边是文武官员。
子婴参加的庆功宴,仍然跟上次一样,是众人围着大圆桌而坐。
内侍把各菜肴端上,有虎肉、鹿肉、豹子肉、食铁兽、野牛肉、鸟肉等等。
在庆功宴前两三天,就有大量的士兵在附近山上打猎,在河里捕鱼,还射天上飞鸟。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样样都有。
再加上御厨的精心烹煮,这一顿饭菜,可谓是难得打得美味佳肴。
这次,跟皇帝一桌的,有陈平、邹离、冯唐、韩谈、韩信、骆甲、李必、辛韦、吕马童、杨喜、范目、秦勇。
皇帝左边是陈平,右边是韩信。
按照职务而论,秦勇根本没这个资格,这是皇帝亲自点名要他共一桌,让他倍感荣幸。
庆功宴开始后,子婴举起酒爵,朗声道:“收复三川郡、颍川郡,是我大秦重新统一天下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做得不错,朕与众卿共饮一爵。”
第202章 不给皇帝面子
十二人齐齐举起酒爵,一饮而尽。
一放下酒爵后,有内侍向酒爵倒酒。
“大家吃菜!吃菜!”
子婴首先提筷夹菜吃,其他人也开吃。
特别是秦勇,首次品尝如此美味佳肴,大饱口福,再加上立功封赏,更是美滋滋的。
这时,子婴想到了上次庆功宴时的情况,向韩信问道:“韩卿家,此次立下大功,打算多娶多少个媳妇?”
上次庆功宴时,同样问到了这个情况。
韩信道:“回禀陛下,上次庆功宴时,臣说过,臣之志,不在于娶多少女人,在于为陛下荡平天下。若能做到大将军,打算娶五个妻妾。这次立了大功,离大将军更进一步,臣心情好了不少,打算先再娶一妻。短时间内回不了咸阳,就在新郑把这事办了。”
就算是不懂得谦虚,就算狂妄了点,子婴也可以不跟韩信计较这些,只要他忠诚、有能力便可,许多缺点可以包容一下,他笑道:“若在朕回关中前办了,朕一定喝你的喜酒。这次韩将军立下大功,朕敬你一爵!”
子婴跟韩信两人共饮一爵。
在上次,很多人觉得他狂妄,就算是这次韩信立下大功,在皇帝面前如此表现,仍然是狂妄。
骆甲道:“大将军之位,不是专为一人而设,以后谁能做上大将军,还不一定。”
韩信除了在功名方面很执着,其它方面还算心胸开阔,没有因此去嫉恨骆甲,他对自己有信心,要凭自身能力做上大将军。
众人继续吃着菜肴。
其中,以秦勇吃得最多,吃得津津有味,他身前的桌面,食物骨头已堆成小山,内侍将之收拾。
子婴问道:“秦军候,吃得可好?”
此时,秦勇满手、满嘴都是油腻,回答道:“启禀陛下,末将吃得很好,是这一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他从内侍手中接过布,把手、嘴擦干后,再说道:“陛下,从军第一天开始,末将就立志要做将军,不求是大将军,只要是将军便可。”
尽管同桌每个人身份都比他高多了,秦勇也没有为之感到压抑,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子婴笑了笑,说道:“你离将军又更进一步。朕敬你一爵,祝你早日当上将军。”
陛下亲自敬酒,秦勇受宠若惊。
两人举起酒爵,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子婴目光移到邹离身上,说道:“邹卿家,你凭三寸不烂之舌,让洛阳守军开城献降,为大秦减少数以万计的男人伤亡,又再来新郑说服副将杀主将,开城投降,功劳不比冲锋陷阵的将军们差。来,朕敬你一爵!”
邹离受宠若惊,跟皇帝共饮一爵。
庆功宴吃到一半时,子婴起身离开本桌,走下阶梯,他要给每桌都敬酒。
子婴这么做,可以说是表面功夫,但这种表面功夫有时还是有必要,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护驾的朗卫,捧着酒瓶、酒爵的内侍,以及太史令司马汇,跟随着皇帝。
从阶梯下来后,第一桌是杨喜和下辖的各个军候。
见皇帝前来,武将们个个都受宠若惊,齐齐站起。
子婴从旁边内侍捧着的托盘拿起一酒爵,向本桌武将们道:“击败敌军、收复三川郡,有赖于众将士,朕敬将士们一爵!”
武将们齐齐举起酒爵,跟皇帝同饮。
随即,皇帝再走到下一桌,这是吕马童和部下们。
子婴说着同样的话,给他们敬酒。
皇帝过来敬酒,还真够意思,真是好皇帝。
被皇帝敬酒的武将们,个个都屁颠屁颠的,边吃喝便吹牛起来。
“陛下真好!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的好君主!”
“照我看,当今陛下,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圣明的国君!”
“照我看,是全天下有史以来最好的皇帝,什么魏文侯、魏武侯、赵武灵王、赵文王,都不能跟大秦陛下相比。”
子婴对每一桌逐一敬酒。
这古代的酒,酒精浓度比较低,不容易喝醉。
子婴曾经想过,像在前世看的一些穿越古代网络小说写的,穿越古代后提高酒精浓度,搞出蒸馏酒。不过,东方六国不与秦国通商,搞出来经济收益不大,子婴作为皇帝,懒得去弄这些对社会、对国家益处不大的事情。
就算酒精浓度低,要是喝太多,也终究会醉。
大殿外广场好几十桌,敬酒敬了一半桌席的时候,子婴让内侍把酒壶里的酒换成水。
在敬酒到倒数第二桌时,这食桌的武将已喝了不少酒。
“击败敌军、收复三川郡,有赖于众将士,朕敬将士们一爵!”
子婴再拿起酒爵敬酒。
某个武将注意到了皇帝酒爵中的酒。
“陛下,这…这不是酒!”
这个已有几分酒意的武将,居然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子婴问道:“你是谁?”
那武将道:“陛下,末将叫赵磊,是虎牙将军辛韦下面一军候。”
在场武将们都惊呆了,这个赵磊竟然让皇帝难堪,以后肯定不会好过。
子婴并未动怒,笑笑道:“赵磊,好样的!朕先敬你一爵。”
要么是赵磊胆量够大,要么是连这最基本处事之道都不懂。
别说他是皇帝,就算是在现代时的领导这样敬酒,下属都不能揭穿。
就冲着他这样,子婴要敬他。
他让内侍换成真酒,跟赵磊一齐干了。
子婴再给整桌的人敬酒。
皇帝敬酒完毕后,这桌的人低声议论开来。
邹军候提醒赵磊:“完了完了!你这下完了!”
刘军候道:“就算明知陛下喝的是假酒,也不能拆穿啊!”
李军候拍拍赵磊肩膀,说道:“你啊!太不懂为臣之道了。”
刚才,是赵磊识破皇帝行为,未做多想,直接说了出来。
经过大家提醒,赵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了。
他担忧道:“那该怎么办?”
刘军候低声道:“改日,你单独求见陛下,给陛下赔罪!”
太史令司马汇,把这件事记录起来,以后要写入史书。
他还会留意大业皇帝,是否会跟这个赵磊算账。
这天,子婴喝了不少酒,众将也很尽兴。
庆功宴结束后,子婴进入寝宫,趴在床榻上睡觉。
一觉醒来,那是在深夜,薄贞就在枕边。
这时的天气已经不再寒冷,子婴可受不了没洗澡就睡觉。
好好洗了热水澡,再重新睡觉。
第二天,子婴起床后不久,跟薄贞用早膳。
薄贞摸摸肚子,无限的期待。
“只希望给陛下生个皇子。离开两位姐姐,还有嫣儿已有数月,臣妾很想回去看看。陛下,颍川郡已收复,不知何时启程回去?”
子婴喝下一口羊奶,说道:“等喝过韩信的喜酒后便回去。”
这时候,内侍进来。
“陛下,骆甲将军求见!”
“让他在书房等我!”
匆匆吃过早膳后,薄贞给皇帝换上便服。
子婴进入书房,骆甲已在这等候了。
行礼后,子婴问道:“骆将军,昨日庆功宴刚见过,今日一早又来见朕,可有什么事?”
骆甲道:“陛下,臣恳请调离三川郡、颍川郡。”
秦军东征,先是三十万大军,后来加上五万骑兵。
连番作战,累计战死近八万人,又还有数千人因重伤残疾无法再从军。
在剩下二十七八万士兵当中,要留下二十万在三川郡、颍川郡,由韩信统一管辖,镇守两个郡,其中骑兵要留下四万,骆甲在留下的名单中,计划让李必返回关中。
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子婴诧异道:“骆将军为何如此?”
骆甲道:“启禀陛下,韩信太狂妄,臣看不惯,不愿听他号令。”
居然是这个原因,子婴走近两步,说道:“连朕都不跟韩信计较,骆将军何必如此?”
骆甲作揖道:“陛下,臣就是看不惯,恳请陛下恩准!”
子婴叹道:“好吧,朕答应了!由李必将军留在这,你跟朕一起回关中。”
骆甲作揖感谢。
他前脚刚走,内侍又来报,军候赵磊求见。
对于这个赵磊,子婴印象深刻,让他进来。
赵磊大步进入书房,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向子婴跪下。
“陛下,昨日庆功宴,陛下来敬酒,是臣做了错事,若陛下责罚,臣无怨无悔!”
随即,响头磕了下去。
子婴根本就没想要跟他计较,不耐烦道:“行啦行啦!只要日后好好为大秦效力,朕不责怪你!”
赵磊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后离去。
————————
洛阳正北,孟津渡对面的渡口,同样叫孟津渡,属于韩国上党郡管辖。
这天,张良、韩成,以及赵军、齐军抵达这里。
张良来到河边,望着对岸渡口,很不是滋味。
在数月前,对面的洛阳一带还属于韩国国土,现在,却已被暴秦吞并。
韩成来到他旁边,说道:“丞相,我们还有希望回去吗?”
张良道:“仅靠只有一郡的韩国,肯定不行。得联合全天下的人共抗暴秦,或许还有机会。暴秦吞并颍川郡,要掌控新郑,可没那么容易,我在新郑布下的棋子,一定会让暴秦付出代价。”
旁边的李左车道:“赵国、齐军、韩国团结一心,这还不太够。匈奴那边,还可加强关系;项羽那边,或许能改善关系。”
张良道:“广武君所言甚是,去到新国都后,我立即着手办此事。”
李左车道:“我们的黄河防线,千万要注意。上次韩信过汜水河,采用的是声东击西办法,我们得留下足够兵力,在黄河边加强巡逻,不能给韩信任何机会。”
四人又再商议起来。
韩成道:“丞相,你那法子真的能行吗?”
李左车道:“若能嫁祸于人,那是上上之选,能减轻我们的压力。”
张良道:“跟暴秦对抗,不仅要斗力,同样要斗智。暴秦采用的远交近攻,又收买各国佞臣残害忠良,暴秦的谋略很成功。比如你们赵国,佞臣郭开就是被暴秦收买,害死李牧将军。”
提起祖父,李左车无尽的叹息。
曹参道:“要斗智,还得要靠张丞相啊!”
张良道:“刺杀最重要的人物,成功之数顶多五五开,无论是否成功,嫁祸于人总能做到。”
四人对这样计策,都很是期待。
韩军、赵军各有留下两万人留守黄河防线。
曹参接到刘邦命令,留下五万兵马在上党郡,由周昌统率,跟赵军一同保卫韩国。
他则要带剩余兵马返回齐国。
李左车接到的命令是,留下三万兵马在上党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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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四月二十日。
晚上,封德正在家中。
当还在韩国阵营时,封德家中就有亲兵把守。
当归降秦国后,身为校尉的封德还保留有亲兵,有亲兵守在家中。
戌时刚到,封德正在家中跟小孩玩耍。
某守门的亲兵来报,有两个自称是封德朋友的人求见。
封德来到门口,见到那两个男子,根本不认识。
两人向封德说了一些话,是足以让封德不产生怀疑的话。
封德相信了,带着两人来到正堂,关上门。
封德道:“两位光临寒舍,是讨杯酒喝,还是有事?”
男子甲道:“没事怎敢来叨扰封大人,是有天大的事情跟大人商量。”
封德听着这男子的话,另外一男子趁着他不注意,掏出匕首从后面刺入封德心窝。
男子甲及时捂住封德嘴巴,冷冷道:“这件事,就是铲除叛贼。张丞相派我们来铲除你这个叛贼。”
封德没机会开口说话,不甘心地死去。
随后,刺客擦干匕首血迹,收起来。
再打开正堂门,大摇大摆向大门走去,亲兵以为两人跟封德谈完事后离开,没有觉察有异样。
“啊……”
一名女婢端茶进入正堂后,见到封德尸体,被吓倒了。
亲兵们迅速冲入,见到了在角落中的封德尸体。
第二天,子婴起床。
今天,是韩信娶第二次成婚日子,计划今天喝过喜酒后,明天启程回去。
一郎官匆匆来报。
“陛下,封德昨晚在家中被杀害!两个刺客跑了。”
堂堂校尉,居然被人进入家中刺杀。
子婴立即命人把陈平召来。
第203章 祸水东引
得知事情后,陈平道:“陛下,秦军在新郑有很多军官,却偏偏找韩军归顺大秦的人下手。臣觉得,是张良留下的刺客,挑背叛张良的人下手。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徐危。”
子婴觉得陈平分析得有理,把事情交给他去处理,严令陈平务必要把在颍川郡去潜藏的敌人连根拔起。
随后,陈平亲自来到封德家中,先是代表皇帝慰问他家人,再找守大门的亲兵问话。
陈平了解到,封德出来见到刺客时,显得不认识两个刺客,是刺客说了一些话后,封德带刺客进入正堂,关上门。
“丞相,两个刺客低声跟封校尉说了些话,封校尉就带刺客进去了,他们说话声音小,卑职没听清楚。”
又再问了该问的人,了解到了刺客长相,说话的话是颍川郡一带口音。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有效线索。
其实,陈平还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着手,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大动干戈。
陈平的切入点是徐危,派人暗中保护徐危。
果不其然,陈平派出去的人,发现有人跟踪徐危。
原韩国有三个郡,分别是三川郡、颍川郡、上党郡。
位于颍川郡的新郑,有三大行政机构,分别是伪韩国伪皇帝的皇宫、丞相官署、颍川郡官署。
原本的皇宫,目前用做大秦皇帝行宫;丞相官署用做颍川郡官署;颍川郡郡衙用做韩信将军府。
二十一日这天,将军府热闹非凡,镇南将军韩信将在今天迎娶第二位夫人。
上至皇帝,下至秦国在新郑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打算来参加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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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某角落,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今天人多,或许是除掉韩信的好机会!”
“要是没好的机会千万别动手,一出手就必须一击必中。”
“我们在这里,终究会有机会的,杀不了嬴子婴这狗皇帝,杀韩信这恶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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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时间为午时正,时间还没到,参加婚礼的人员陆续到来。
驻守在新郑的各将军、校尉、都尉,郡衙和训导部要员,都有前来为韩信祝贺。
将军府大堂,这里是拜堂之地,在大堂门外是大庭院,庭院摆设了许多桌席。
提前到来的人,先在桌席上就坐。
“圣驾到!”
离拜堂还有两刻钟,皇帝到了。
在场的人都齐齐站起。
一队朗卫首先进入将军府,在相应位置上把守。
随即,是身穿便服的皇帝。
“参见陛下!”
众人齐齐向皇帝躬身作揖。
韩信匆匆出来大堂门口,向皇帝行礼。
在将军府客厅,这里摆了两张大桌席,这是给皇帝和最重要人物之用,子婴在这里坐下等待。
跟皇帝同桌的,有曾陶、冯唐、李必、陈平、邹离等人。
陈平就坐在皇帝旁边,对皇帝低声道:“陛下,臣已安排妥当,一定能抓捕刺客。”
子婴点点头。
秦国最重要武将婚礼,表面上是一片喜庆。
然而,在喜庆之下,却是暗流涌动,有一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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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内某隐秘之处,那两人又在窃窃私语。
“狗皇帝来了!要不我们改边目标,刺杀皇帝?”
“朗卫护卫得很严密,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机会不会太好啊!”
“我们有毒弩箭,只要出手快,最少有六七成之数!杀狗皇帝比杀韩信好多了!不能错过这机会!”
一人想了想,说道:“好!我们就拼一拼。狗皇帝来这里,那是他自找死路!就算杀不了狗皇帝,好歹能嫁祸给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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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时间快到了,子婴、陈平、邹离,以及数十人,都来到了正堂。
众人按顺序站在左右两边,皇帝单独站在一边,陈平在右边最前方,李必在左边最前方。
在正堂正中最前方,摆放着韩信父母的牌位。
管家朗声道:“吉时到,有请新郎新娘。”
话音落下,新郎新娘缓缓走入正堂。
这新娘是关中人,在韩信出征前就被韩信看中,约好战胜敌军获得封赏后就成婚,在前不久接到新郑完婚。
当时韩信明确说过,要是没有立下大军功,就不会娶她。
现在,终于遂了韩信之愿,立下比长平之战白起更大的军功,爵位连升四级。
此时的韩信,他意气风发,面带笑容,用红绸带牵着新娘缓缓向前。
正堂只容纳了数十人,更多的人是在正堂外,他们都望向正堂。
其中有两人,一副阴鸷的眼神。
韩信和嬴子婴,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原本是来刺杀韩信,没想到皇帝来了,临时换更大的目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嬴子婴首先鼓掌,其他人跟着鼓掌。
随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韩信带着最重要的二十人来到客厅,分成两桌,各人按照顺序就坐。
子婴举起酒爵,说道:“韩将军立下大功,娶二夫人,让我们一起祝贺!”
客厅两桌的人站起,一起给韩信敬酒。
一爵酒下肚后,众人吃喝起来。
客厅两桌、庭院数十桌,大家吃好,喝好,气氛更好,好生热闹。
客厅门前,客厅内,都有朗卫把守,确保皇帝安全。
作为郎中骑的冯毋择,位于客厅门口,时刻留意现场情况,确保能及时发现一切可疑之人。
客厅内,食桌上,每一道菜都很精美,时而有厨子把未上完的菜端上来。
从厨房到客厅路上,有两厨子端着菜盘向客厅走去,菜盘有盖盖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菜。
当两人快要走到门口时,冯毋择觉得这两个厨子,似乎跟其他厨子不同。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双眼迅速扫视客厅,确认了坐在韩信旁边的皇帝。
“等等!”
冯毋择把两人叫住。
两人交换眼色,突然间把菜盘盖子打开,里面装的不是菜,而是小型弩箭,箭支已上弦。
两人刚拿起弩箭,还没来得及向嬴子婴射出,冯毋择眼疾手快,已踢倒其中一人,另外有朗卫冲上,一刀将另外一人右手砍断。
又碰上了刺客,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在场的人都惊讶了。
嬴子婴和陈平同样惊讶,两人都知道城内还有刺客,近期肯定还会动手,没想到刺客还能混入将军府。
那名被砍断右手的刺客,尽管鲜血直流,忍痛一声都不吭。
另外一个麻脸刺客,向嬴子婴怒目而视。
嬴子婴从座位上站起,走近刺客,冷冷道:“是张良派你们来的吧!”
麻脸刺客怒喝道:“嬴子婴,你这狗皇帝,你以为只有张良想让你死吗?全天下的人都想让你去死。”
那被砍去一只手掌的刺客,忍痛说道:“哼!大楚皇帝同样要你的命!”
得知项羽是幕后主谋,客厅的臣子们,特别是武将们,怒发冲冠,纷纷出言大骂。
“狗贼,应当把你乱刀分尸,尸首拿去喂狗!”
“想谋害大秦陛下?休想得逞!”
“项羽罪该万死!”
“陛下,应当尽快除掉项羽!”
…………
原以为是张良派来的人,原来是项羽,子婴颇为意外。
他对刺客道:“哼!项羽,只会是历史上的千古罪人,他妄图阻挡大秦统一,不自量力。而你,就是为项羽卖命的跳梁小丑。”
他命人把刺客押下去,严加审问。
两个刺客被押走,现场血迹被迅速清理干净,婚宴继续进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喜庆气氛荡然无存,众人就这件事情谈论起来。
“哼!项羽胆敢派人谋害陛下,罪该万死!”
“我愿率军攻楚国,诛杀项羽,铲除整个项家!”
“明日,我就去将陛下,请求陛下发兵灭楚国!”
“没错了,我忍无可忍!”
在庭院某食桌上,武将们个个都义愤填膺。
在客厅跟皇帝同桌的,有些身居高位的人则冷静很多。
冯唐道:“项羽竟然派人刺杀陛下,没想到啊!”
曾陶道:“项羽对陛下恨之入骨,公开用巫蛊之术谋害陛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李必道:“第一次是函谷关抵挡项羽;第二次是被武关所阻挡;第三次是在函谷关东南边惨败。项羽跟张良一样,都对陛下恨之入骨,兵事上对大秦无可奈何,就采用刺杀手段。”
邹离道:“互为敌国,不择手段,不足为奇。”
嬴子婴说道:“无论是张良还是项羽,都是叛徒。朕迟早会把所有叛徒剿灭,荡平所有叛军,收复全部失地。”
韩信趁机道:“臣愿率领大秦雄师,替陛下荡平一切敌人。”
陈平没有发言,他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婚宴结束后,陈平、韩信被叫到书房。
陈平对皇帝道:“陛下,项羽虽恨陛下,以臣对项羽的了解,他不可能派人刺杀陛下。”
子婴道:“项羽不可能,但范增有可能。章邯不是说了,原本由范增掌管的探子,由项他接管,说不定是项他派出的刺客。”
陈平道:“到底谁是主谋?还有多少同党?刺客是怎么混进将军府?臣会派人严加审问。”
韩信道:“陛下,府里的仆人杂役,都是由管家杜二负责。自从臣到咸阳,被陛下授予军职后,管家便一直追随臣,应当不会有问题。”
无论有没有问题,都要问清楚情况,杜二被叫入书房。
“小的拜见陛下!”
杜二向皇帝跪下磕头。
他年约四十余岁,长相十分普通。
府里出了刺客,杜二神情恐慌,担心被皇帝怪罪砍头。
皇帝没有叫他起来,杜二抬头看了一下皇帝,皇帝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韩信喝问道:“杜二,两个刺客是你招入,你作何解释?”
杜二解释道:“将军,你也知道,属下原是韩人。将军在新郑住下后,有两个同乡来找到属下,他们没有营生,想来府谋个差事,属下就让他进来了。在属下入关中前,这两人跟属下同乡,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属下没有起疑。”
杜二在十七岁前,一直待在颍川郡,父亲是工匠。
在十七岁那年,父亲被调派到关中某手工作坊,杜二跟随去到关中。
那两个刺客,是杜二相隔近二十余年未见的同乡。
韩信转身向子婴道:“臣一时难以辨别杜二是否有问题,由陛下定夺。”
子婴对陈平道:“丞相觉得如何?”
陈平道:“陛下,把杜二交给臣细细审问,到底是故意引狼入室,还是被欺骗不知情,臣一定能查出来。”
随后,杜二被押走了。
陈平道:“陛下,臣觉得事有蹊跷,给臣一点时间,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子婴道:“朕就暂时留在新郑,等候消息。待查明这件事后,再一起回咸阳。”
新郑某密室,这里有诸般刑具,两名刺客被铁链绑住。
那被砍断一只手腕的刺客,没有得到救治,流血不少,身体虚弱。
陈平所掌管的间谍部门,部分人员跟随来到新郑,对刺客进行审问。
本密室里有四个间谍,为首之人叫钱尤。
在新郑被收复前,钱尤就一直在韩地从事间谍工作,他是秦国在韩地的间谍头目。
即使新郑被收复,谍者的身份也暂时不公开,以后还有可能要执行其它任务。
钱尤喝道:“快说,有多少同党?若老实交待,可免受皮肉之苦。”
麻脸刺客大笑几下,说道:“同党,当然有,他们都要嬴子婴之命!”
“把同党一一招来!”
一人搬来案几,备好笔墨,准备书写。
麻脸刺客道:“秦勇!”
秦军立功军人居然是同党,现场几个间谍人员都大感意外。
那人在纸笺写上“秦勇”二字。
“鲍良!”
本郡的郡丞居然也是同党?四个间谍都吃惊了一下。
钱尤皱皱眉头,还是让下属把鲍良二字写下。
“赵磊!”
第三个人的名字,从麻脸男子嘴里说出。
“够了!”钱尤大喝道:“你是来消遣我!”
随即,钱尤命人对刺客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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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危也有来参加韩信婚宴,婚宴结束后返回家中。
在回家路途中,有两人暗中跟踪。
殊不知,跟踪徐危的两人已被人盯上了。
徐危进入家中后,附近某条小巷,有两人低声交谈着。
“今天没好机会,明天一定要干掉徐危这叛徒!”
“封德被杀,韩信府上又有人动手失败,暴秦一定查得严,我们可得小心了。”
“除掉徐危,我们就完成任务了,只要我们不再出手,暴秦绝对查不到我们。”
两人刚要离开,只见小巷这边有六人拦住去路,两人大惊,很快就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了。
两人转身要从另外一边逃跑,另一边也有六人。
两边共十二人冲了上来,把这两人擒住,把他们捆绑得严严实实,押送到密室。
“丞相,跟踪徐危的人已经被抓到了。”
陈平来到密室,看到被锁链捆绑的两个刺客,他已命人把给封德守门的亲兵叫来,辨认是否刺杀封德之人。
不久后,给封德的亲兵赶到。
一见到两个刺客,亲兵就起了怒火,大声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人害死了封校尉!”
亲兵辨认后被带了出去。
陈平道:“是否张良指使你们?还有多少同党?”
刺客甲道:“哼!想要取嬴子婴之命的多得是。我们是楚国派来的,杀嬴子婴和他的走狗。”
这是专门的间谍、刺客,正常的审问,肯定问不出真实情况。
陈平命人把其中一刺客,押到另外一密室,分开审问。
他不完全依赖用刑,可以用智计诱供。
陈平特意先两刻钟后,再次回到这密室。
“你的同伴已招供,就是张良派你们来的!谋杀大秦的人,然后再嫁祸给项羽,张良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听着这样的话,刺客一副惊骇、难以置信的神情。
善于察言观色的陈平,看着刺客神情,已确定了是张良所为。
另外一个刺客根本没有招供,当初在将军府时刺客这么说,陈平就觉得事有蹊跷,现在故意这样说,把真实情况套了出来。
陈平冷冷道:“张良这狗贼,自身势力快保不住了,就嫁祸于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只会成为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接下来,两次抓捕的刺客,都被用刑。
有三人意志十分坚定,无论怎么用刑,都是死不招供。
其中一人意志较为薄弱,在连续用刑后实在忍受不住,乖乖地招供了。
此时,夜已深,陈平看了名单后,先布置下去,进行全面抓捕,明天再向皇帝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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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指使刺客潜入将军府,企图刺杀皇帝一事,在新郑传开了。
昨天,参加婚宴的有两百余人,回去后把刺杀事件跟人提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军中、新郑百姓。
街头巷底,百姓们在热议着这事。
“项羽真狠,在战场上打不过秦军,就用这卑鄙手段!”
“不择手段,正常得很!当初始皇帝在大殿遇到荆轲刺杀,在博浪沙被张良刺杀,这种手段太平常了。”
“这么多人要刺杀大秦皇帝,防不胜防啊!”
…………
不仅老百姓在热议,在军中同样热议着,大业皇帝在他们心目中有崇高威望,居然有人敢刺杀,官兵们个个都义愤填膺,希望陛下发兵攻楚。
某骑兵军营,有五名军候一起来找到李必。
“项羽胆敢派人刺杀陛下,孰不可忍!弟兄们都希望陛下发兵南下,教训一下楚国。趁陛下还在新郑,希望杨将军去见陛下,请求陛下发兵教训楚国。”
“是啊!得狠狠教训一下项羽!”
“大秦骑兵有谁能匹敌,楚军遇上我们,只能落荒而逃。”
李必显得比较冷静,说道:“我跟你们一样,对项羽也恨之入骨,可什么时候出兵?攻打何处?这都得由陛下圣裁。恐怕不会因为有刺杀,而改变陛下的计划,我会找机会向陛下进谏。”
——————
行宫内,陈平来向皇帝报告。
陈平道:“陛下,刺客已招供!已承认是主谋,刺杀后嫁祸于项羽。刺客供出六名同党,正全力抓捕。韩信府邸的管家杜二,确实是不知情。”
听到这个报告,子婴十分意外,说道:“好一个张良,要杀我的人又嫁祸项羽,一箭双雕啊!”
在刚开始时,他也认定了是项羽干的,原来又是张良干的。
张良三翻四次派人刺杀失败,仍然不死心,他既有智谋,也锲而不舍,虽然是敌对关系,子婴不得不佩服这个死对头。
要是张良能为我所用,那是大好事,可惜没有这个可能性。
子婴道:“把刺客全部抓捕后,也该回咸阳了。”
这时候,郎官来报,平南将军李必求见。
李必大步进入皇宫书房,向皇帝行礼后说道:“项羽派人刺杀陛下,骑兵的弟兄们忍无可忍,恳求陛下发兵教训楚国,末将愿领兵出战。”
子婴道:“我们都上当了,主谋另有其人。”
陈平接口道:“主谋是项羽,事先布局留人在新郑,既刺杀又嫁祸给项羽,一箭双雕。”
“原来是张良干的!”李必显出愤怒之色,说道:“张良屡次派人刺杀陛下,他只剩下上党郡了,可发兵尽早灭之,以绝后患。”
子婴道:“军事要服从于政治,对外用兵需要全盘考虑,待时机成熟,定会发兵北上。”
所谓的“军事要服从于政治”,这是近代才有的名词,习惯了皇帝有新词汇的臣子,不再为此惊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
李必退下后,子婴又再跟陈平谈及其他问题。
在下个月初,那些投降、俘虏的韩兵,凡是家在三川郡、颍川郡的,将会全部释放回去,确保不耽误农耕。
对于俘虏的齐兵、赵兵,将会押送到关中,参与修建白渠,由训导部教化。
两天后,六名潜藏在新郑的刺客,全部都被抓获。
对于又再有张良派出的刺客行刺皇帝,在秦国各地都有张榜公布。
张良先是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帝,又三翻四次行刺大业皇帝,逐渐成为了秦人最憎恨的人物。
四月底,子婴启程要返回咸阳,陈平、邹离、司马汇等臣子跟随返回。
————————
咸阳,羌人派来的使者,被安排在驿馆居住,在等待着秦国的回音。
四月下旬这天,典客苏术,专门来见羌人使者。
苏术道:“大秦皇帝有令,大秦可以出兵保护你们羌人。”
使者名叫阿古朵,懂得秦国语言文字,才被羌王派来出使秦国。
阿古朵高兴道:“羌王和羌人,都感谢秦国。”
他事先觉得,秦国答应派兵的可能性不大,没想到秦国真的答应了。
苏术继续道:“大秦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们要像夜郎国那般,臣服于秦国,成为秦国的属国,大秦自会派兵保护你们羌人。”
果然,秦国是有条件的答应。
阿古朵道:“这样的大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去禀报羌王。”
第二天,钟平派人护送阿古朵回去。
萧关以北属于匈奴地盘,阿古朵是从陇西最西边的西和县入秦。
秦军将阿古朵一直护送到西和县。
————————
南方,黔中郡以西,武陵山。
苗王所在大村寨,这里热闹非凡,苗王摆下宴席,宴请各部落领主和重要成员。
长女阿尼莫即将出嫁了,苗王要好好庆贺一番。
跟楚人做好朋友,符合苗人的利益,苗人百姓对此很欢迎。
这次,项他又带来了丰厚的聘礼,不仅有给苗王的,还有给苗人各部落领主的礼物。
项他此举,深得苗人欢喜。
在宴席上,项他懂礼仪,言谈举止得当,让领主们对他很是认同,撇开政治联姻这个层面,项他也是苗王好女婿。
宴席完毕后的第二天,项他带着阿尼莫前往彭城,苗王派了一些人送亲。
大半个月后,送亲队伍抵达彭城。
项羽亲自赐婚,举行隆重的婚礼,丞相长史项他跟苗王长女阿尼莫正式成婚。
这场婚礼很盛大,项羽和项家子弟都有参加,再加上给了苗王丰厚的聘礼,给足了阿尼莫面子。
项他已经有原配妻子了,阿尼莫嫁给项他后,在家中地位跟原配平起平坐,这是从政治上方面考虑作出的安排。
十五万楚兵,已经征召得差不多,预计三个月后,就可以到黔中郡西部接受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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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郡,这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境内有两块适宜耕种的盆地(在现代称为长治盆地、晋城盆地),当地居民三十万。
长子县,位于现代的长治。
这里原本只是上党郡治所,前不久,韩国的皇帝、丞相、大臣搬迁至此,成为了韩国国都。
仅有上党的韩国,人口少,粮食产量不多,又没有发达的商业,只能是苟延残喘。
张良来到长子后,在赵国、齐国的协助下安顿下来,迅速投入到抗秦大业中。
他在新郑布下棋子,等待着那边的消息。
要是成功了,秦国把矛头转向楚国,可大大缓解韩国的压力。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长子县城内,重新腾出地方作为皇宫、丞相官署、丞相府,三大区域的面积无法跟新郑时相比,再加上还需有其他大臣的府邸,长子城显得很狭窄,小小城池明显不够用,在如此地方作为国都,更让凸显出韩国的衰微。
然而,张良坚持下去的决心,却无比的强烈。
李左车、曹参即将回国了,张良在丞相府摆下筵席,跟两人畅谈。
张良用最好的酒菜招待两人,还有歌舞助兴。
歌舞结束后,谈及正题。
张良道:“李兄、曹兄,两位回去后,烦请跟你们的陛下好好说说韩国的困难。除了派兵驻守外,韩国还需钱粮援助,才能支撑下去。”
除了向两人求助外,张良还另外写了书信给刘邦,他跟刘邦关系好,又有共同利益,觉得应当能说服刘邦。
韩国目前在上党郡有士兵七万余人,在当地三十万居民中,适龄男子已被全部征召,要是没有外部经济援助,难以维系。
李左车道:“子房啊!赵国跟韩国唇亡齿寒,一定会全力支援韩国,但赵国并不富裕,只能做到出兵支援,钱粮方面还得要靠齐国了。”
随即,他看向曹参。
曹参道:“张兄,我回到临淄后,一定会向丞相和陛下禀明韩国的困难,想必他们不会置之不理。”
张良道:“劳烦两位了!只要我的计策成功,暴秦暂时会把矛头指向楚国那边,我们再有充足时间做好准备,以后再跟暴秦决一死战。”
这些年来,张良全力抗秦,却遭遇惨败,这计策在失败之下唯一的安慰。
昔日,荆轲刺秦王失败,秦王恼怒,发兵灭燕國。
李左车道:“子房如此高明之计,应当能成功。如若暴秦攻楚,赵国会看准时机,在秦军背后一击。”
曹参道:“待嬴子婴发兵攻楚时,若我们从背后攻秦军,可趁机修复跟楚国关系,跟楚国关系和好了,又可再跟魏国、燕国友好,在抗暴秦时能相互商量,总比各自为战好。”
三人又再相互交谈一番,就计策成功后的情况相互交换意见。
张良道:“陈平此人,点子多。范增突然间失去项羽的信任,我怀疑是陈平的计谋。此前范增对楚国的治理,让楚国百姓都仇恨暴秦,颇有奇效,我觉得我们可以仿效,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好,让全天下每一个人都仇视暴秦。”
李左车道:“子房言之有理,若百姓人人仇恨、敌视暴秦,在作战时自然会跟秦军拼死到底,甚少愿意投降。”
张良道:“具体如何做?我还需时间细细思量,把细则写下。到时我会多抄数份,派人送给你们的皇帝。暴秦成立训导部,以此愚弄百姓,让被蒙骗的百姓归心于秦,我们也可以效仿。”
曹参道:“暴秦有智囊,我们也有智囊,陈平焉能跟张兄比。昔日六国被嬴政所灭,如今六国,除了项羽外,五国国君皆不是昏君,又还有张兄如此智谋之士,暴秦没有机会再灭他国。”
两人明天就要走了,张良跟两人畅谈许久,一同用膳,一直到天黑,李左车、曹参准备离去。
这时,一人匆匆进入书房,看样子是要事禀报。
第204章 恶毒之法
“丞相,新郑那边刚传来消息,暴秦张榜公布,已查出是丞相派人行刺皇帝、封德、徐危,再嫁祸给楚国。”
什么?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跟事先的预想、期待完全不一样。
张良瞪大了眼睛,自诩为高明的计策居然失败了。
李左车、曹参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震惊过后,张良仰天长叹,说道:“韩国只剩下上党郡,又再行刺嬴子婴,暴秦必定会选择先灭韩,韩国形势严峻啊!”
李左车道:“子房,赵国定会全力保韩国。”
曹参道:“张兄,我回临淄后,全力说服陛下钱粮支援韩国。”
张良再次感谢两人,送两人出得相府大门。
第二天,除了留守韩地的士兵外,李左车、曹参带着剩余兵马启程返回国内,张良送两人到十里外才返回。
此后,张良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思量着该如何让全天下的人敌视、仇恨暴秦。
前段时间,训导部在三川郡的工作,包括蛊惑百姓、送降兵回家、对百姓施以小恩小惠,这些都被张良留下的探子打听出来了。
免除赋税徭役一年,假装关心百姓疾苦,都是拉拢人心的手段。
张良佩服暴秦的手段,暴秦的这些手段的确有效,他张良同样可以借鉴。
为此,张良花了许多时间思考,把各种细则写下。
张良认为,范增在楚国做的工作还远远不足,还可以改进。
比如,暴秦在每乡都有一名训导部小吏,其他国家同样可以这样做,负责挑起百姓对暴秦的仇恨之心,告诉百姓暴秦的残暴、惨无人道,要让百姓们知晓,嬴子婴是无道暴君,为了达到吞并天下目的,不惜发动侵略战争,侵略他国,致使男丁大量战死,造成千千万万之家的悲剧。
张良在细则中写,要团结一切反对暴秦的人。
比如墨家,墨家主张“非攻”,反对发动不义之战,暴秦为了吞并天下而侵略他国,这就是不义之战,可以把墨家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暴秦。
至于墨家的其它不合时宜主张,可以求同存异,在反对暴秦不义之战方面达成一致。
对于新设训导部工作,如何让全天下百姓憎恨暴秦,同仇敌忾共抗暴秦,张良考虑得十分详细。
比如每年举行的“大傩”仪式,击鼓驱逐疫疠之鬼,那暴秦就是疫疠之鬼,那嬴子婴就是鬼怪首领。
另外,张良还亲自撰写了声讨暴秦的檄文,建议把这檄文传遍全天下。
总之,要穷尽手段,要让对暴秦的仇恨深深刻入每个百姓心中。
写好之后,张良让郎官用不同文字抄写出许多份,除了送给盟国的赵歇、刘邦、萧何外,还分别给魏豹、项羽、项他、韩广。
————————
嬴子婴和数万兵马,通过崤函通道向关中进发。
在行进至新安时,子婴专门停下来,他要好好视察。
得知陛下要视察新安,新安县县令邓尉提前到来。
在这里,有一座大型建筑物。
在建筑物大门上方牌匾上,刻着“新安大屠杀纪念馆”八个大字。
这是子婴特意下令建造的。
邓尉拜见皇帝,带皇帝进入纪念馆。
臣子们跟着进入。
进入纪念馆大门后,右边有块大木牌,木牌上刻着新安大屠杀前因后果的文字。
子婴走入纪念馆,只见馆内中心有个大坑,那是部分被屠杀秦兵的骸骨。
在馆内四周墙壁上,挂着许多画像,画着秦兵被屠杀的场景。
最后还有块木牌,木牌刻着大业皇帝的说话,新安大屠杀,是夏人之间的相互残杀,这是夏人的悲剧。唯有天下统一,诸夏皆属于一国,夏人之间的杀戮才会停止。
邓尉道:“这纪念馆,完全是按照陛下要求建造。”
对于臣子们来说,纪念馆是新奇之物,上次皇帝在新安,只是说要建造,现在亲眼目睹,明白了皇帝良苦用心。
子婴点头道:“没错了,要以此教化世人,要让天下大一统深入人心。”
子婴在新安住了一天,再动身回咸阳。
————————
五月下旬,西域某地。
冒顿亲率匈奴骑兵,再次西征月氏国。
月氏王阿骨兀亲率军队迎战。
匈奴骑兵不仅作战勇猛,冒顿还富有指挥才能。
月氏军队不仅勇猛不敌匈奴,阿骨兀用兵能力也不及冒顿。
果不其然,阿骨兀再次被打败,为了躲避匈奴打击,被迫西迁。
冒顿获得大量战利品,有马牛羊,有女人,还有其它财物,收获丰厚。
西域有许多国家,以月氏国为最大,还有诸多小国。
连月氏都不敌匈奴,其他小国无不对匈奴闻风丧胆。
有些小国直接被灭,有些被迫西迁。
匈奴营地,单于大帐,冒顿跟臣子们喝奶吃肉。
他们吃着漠南、漠北吃不到的牦牛肉,喝着牦牛奶,有说有笑,气氛热烈。
左大当户兀突枯笑道:“我们这次来西边,来得太值了!”
万骑长扎桑道:“看来这月氏骑兵,的确不如秦军骑兵。”
右都骨侯拖昆木道:“我们这次来,虽获利丰厚,但月氏怎么也比不上南边那些夏人,他们的宫殿富丽堂皇,粮草无数,女人更美。”
冒顿道:“说得没错,月氏岂能跟夏人相比,南边的夏人才是最大肥肉。要对付夏人,首先要除掉秦国。听说秦国东征韩国又胜利了。我们还得继续跟赵国、齐国和好,不能让秦国坐大。”
左贤王拔托耶道:“我们回去后,要好好跟赵国合作,一同打秦国。”
上次率军南征秦国吃了大亏,他憎恨上了秦国,希望亲率军队打败秦军,更要抢秦国的财物和女人,才能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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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某天,咸阳东门外。
以钟平、腾其、赵佗、王元为代表的文武百官出来这里,迎接圣驾归来。
子婴下得銮驾,面向众臣朗声道:“朕此次东巡,在三川郡看到了欣欣向荣的大秦,看到了所向无敌的大秦雄师,颍川郡被收复,可喜可贺,朕要跟众卿同庆。”
皇帝重新起驾回宫。
銮驾在皇宫大门停下,子婴和薄贞迈步走入宫中。
“臣妾拜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王思、冯幽兰、众子女们齐齐行礼,他们已等候多时了。
薄贞向两女行礼:“妹妹拜见皇后、淑妃!”
行礼完毕后,长女赢梦扑向子婴。
“父皇!”
子婴把九岁的长女抱起。
东巡耗时日久,一家人再次团聚,欢欢喜喜。
冯幽兰对儿子赢文广示意,七岁的赢文广走到子婴跟前,说道:“父皇东巡日久,儿臣好生挂念。”
子婴笑笑道:“为父也好生挂念你们啊!”
赢文广道:“听闻父皇在渑池被刺客行刺,儿臣常到神庙上香,向龙神祈求父皇平安,祈求大秦雄师胜利。”
冯幽兰微笑接口道:“这不,陛下平安回来了,我们大秦雄师也收复了颍川郡。”
得知儿子这么有孝心,子婴高兴,摸摸儿子的头。
子婴牵着薄贞的左手,向两女道:“多亏了贤妃啊!要不然,我已经死在渑池了。面对刺客行刺,贤妃挡在我的前面,我很是感激啊!”
听到皇帝夸奖,王思高兴,冯幽兰则是有点酸溜溜。
她更是注意到了薄贞的大肚子,希望不要生下皇子。
薄贞谦虚道:“当时情形,不容臣妾多想,臣妾只是不希望陛下有事。”
冯幽兰接口道:“若当时陪伴陛下的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王思向前几步,来到薄贞前,牵着薄贞右手,微笑道:“妹妹能如此,姐姐高兴。恭喜妹妹,又有身孕了,皇家已有这么多公主,希望这次能诞下皇子。”
子婴又再摸摸儿子的头,换作一副严肃神情,对王思道:“朕东巡后,未事先经朕同意,你就认了一个好儿子啊!”
说到后面,语气有些重。
此时,冯幽兰心里有些慌,担心被皇帝看穿了。
王思解释道:“陛下,臣妾连生三个,皆是公主。身为皇后,未能给陛下诞下子嗣,臣妾这心里难受。”
说到这里,王思双眸湿润了。
她牵着赢文广的小手,说道:“广儿天资聪颖,又好学,勤于思索,知礼节,有孝心。臣妾就认下这个义子。广儿是皇家唯一男丁,臣妾帮陛下教导广儿,臣妾觉得,这样对广儿更好。”
子婴觉得是这个道理,看着那真诚的王思,如果不涉及其它因素的话,这的确是好事。
这时,子婴目光移向冯幽兰。
面对皇帝那凌厉的目光,冯幽兰低下头。
子婴把嬴梦放下,向王思问道:“朕东巡后,皇后为什么会想到收广儿为义子?”
在三川郡的时候,子婴就接到王思的书信,提及收义子,那时候子婴没有通过书信问及原因,打算回来后弄清楚。
此时,冯幽兰有些慌了。
王思看了一下冯幽兰,对皇帝道:“陛下也知道,臣妾没能诞下子嗣,郁郁寡欢。是妹妹提出让广儿认我为义母,认了广儿后,臣妾把广儿视如己出,这心里舒服多了。后来,臣妾想来,就算是好事,也应当先告之陛下,让陛下允许后方能这样。是臣妾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子婴又再看向冯幽兰,冯幽兰低下头。
他面无表情,对冯幽兰道:“淑妃啊,你的心可真好!真会为皇后着想啊!”
冯幽兰不得不抬起头,勉强挤出笑容,说道:“陛下,臣妾这样做,既是为了广儿好,也是为了皇后好。这不,皇后心里舒坦了,有皇后教导广儿,广儿获益良多。”
那天真无暇的赢文广,见父母谈论着自己,轻扯父亲衣服,说道:“父皇,广儿很喜欢母后!母后、母妃都是广儿母亲!”
王思微笑道:“陛下,广儿认了我这个义母,多喜欢啊!”
随即,子婴想通了,不管冯幽兰是不是有为儿子争夺太子位的意图,起码这样做,对皇后和儿子都好,一举两得,何必计较那么多,以后立谁为太子,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子婴笑笑道:“广儿和皇后喜欢,朕也高兴。”
看到皇帝这样,冯幽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子婴道:“朕肚子也饿了,该用膳了!大秦收复三川郡,明日朕要跟众臣好好庆祝,今日,先跟家人庆祝。”
他再看向冯幽兰,说道:“淑妃,你兄长做得很好,升官做郡守了,可喜可贺啊!”
冯幽兰眉笑颜开的。
在皇帝回来前,咸阳冯家的人早就为此庆祝过了,冯幽兰还专门回娘家参加。
随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吃晚膳。
在晚膳中,赢文广说道:“父皇,这几个月,儿臣读过许多法家、兵家书籍,尚有许多不懂之处,母后、母妃请了先生给儿臣讲解。”
子婴再问及读了什么书籍,赢文广说了出来,有法家的《商君书》、《韩非子》,有兵家的《吴子兵法》。
他又再问及具体内容,赢文广把一些内容说出,再解释其中含义,说得头头是道。
儿子这样,是嬴子婴乐于看到的。
看到皇帝喜欢儿子,冯幽兰和王思都眉笑颜开。
这天晚上,子婴让王思侍寝。
第二天,麒麟殿。
相隔数月,皇帝终于再上朝。
各臣子汇报情况。
少府卢德道:“陛下,白渠建造顺利,水工史禄不仅督造水渠,还诚心教导二十名弟子。”
子婴道:“史禄做得不错,若能把一身造诣对弟子倾囊相授,有弟子青出于蓝,那就是大秦之幸。”
典客苏术道:“陛下,臣已按照陛下要求答复羌王使者,使者说,要回去禀明羌王,由羌王定夺。”
邹离道:“陛下,羌人焉能抵挡匈奴,不容羌王不答应。属国越多,越能壮大秦之威。”
潘延年道:“陛下,臣觉得,没必要答应羌人,我们目的是要再灭六国,在西边,只需要守好防线便可。若答应羌人,大秦只会被羌人所连累,羌人死活,与大秦无关。”
少府丞刘栋道:“臣附议,灭六国不易,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奉常曾奎、廷尉于真也发言附议。
邹离出列,大声驳斥道:“六国叛贼,是大秦敌人;匈奴人,同样是大秦敌人。况且,东边的叛贼还与匈奴勾结。我们在征讨叛贼时,匈奴必不会坐视不理。在往后,大秦既要征讨东方叛贼,又同时要对付匈奴,为了打击匈奴,联合羌人很有必要。”
他的话,没有其他人附议。
最后,陈平发言了,他说道:“大秦已有夜郎国这一属国,若羌人能臣服于大秦,大秦声威会更大。臣赞同接纳羌人。”
于真问道:“要是得知秦军在羌地,匈奴有可能派大军跟秦军作战,现在还不是匈奴决战的时候。”
陈平道:“羌国可抢掠的财物不太多,比不上东胡和月氏,就算冒顿知道羌人臣服大秦,有秦军在羌地,也不可能派大军南下跟秦军决战,两军决战,只会两败俱伤。匈奴人有利则战,无利则退,冒顿不像张良、项羽、李左车之流要灭秦,他不会做这种无利益之事。”
众臣各抒己见,最后由皇帝拍板。
子婴道:“邹卿家和丞相都言之有理,正合朕意。接纳羌人为属国,就这么定了!”
太仆曾匀道:“陛下,陇山养马数量极限是六十万匹,陇山牧养的二十万匹战马,跟随骑兵离开陇山,较次的马匹,用做运输、驮负之用,亦先后有二十万被带走,腾出地方后,又可再大量养马。估计到年底,能新增两万五千匹战马。”
因为要大量养马,有大量的母马生育,在战马数量足够后,只要母马数量不减少,每年仍然会生下大量马崽。
陈平道:“陛下,养马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目前秦军战马数量充足,十万骑兵计划已完成,应当减少一半母马,节省人力和府库开支。只要每年增加战马万余匹,就足够填补因骑兵战死导致战马逃走、战马伤亡、战马病死带来的减损。”
在九年前,子婴决定发展十万骑兵,人力、府库开支巨大,确实要节省这方面开支了。
子婴点头同意,吩咐曾匀按陈平的提议去做。
再接下来,钟平出列道:“陛下,这些年来,在南广县、平夷县,对蛮夷教化很成功,两个县的原夜郎蛮夷之人,行大秦之礼、懂秦律、能农耕。岭南和南广、平夷的成功,足以证明,只要朝廷有足够耐心、投入足够人力,蛮夷是可以被教化。”
子婴道:“钟丞相想跟朕说什么?”
钟平道:“这两年来,夜郎王已不像先前那般臣服于大秦,必要时,可杀夜郎王,让夜郎国成为大秦一郡。”
不用钟平提醒,子婴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灭六国要紧,不想在这方面太耗费兵力、财力而已。
子婴道:“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只要夜郎王未公开叛变,先暂且不理。”
陈平道:“陛下,今年三月,冒顿再次领兵西征,若能再打败月氏,匈奴势力会往更西之地延伸。虽然有马镫、马掌,匈奴能触及范围终究有限,当冒顿难以再往西扩张时,矛头只能向南,大秦便是冒顿的目标。”
子婴叹息道:“大秦之敌实在太多,要再次统一天下,难!”
他随即站起来,右手拳头紧握,高高举起,朗声道:“但就算再难!天下也必须再次统一!”
嬴子婴,再次明确说出自身的誓言。
朝会众臣,再次看到了皇帝迎难而上的雄心壮志。
这次朝会,花了半天功夫。
朝会结束后,麒麟殿摆好桌席,奉上好酒好菜,又有歌舞助兴,皇帝和朝臣们,庆祝颍川郡被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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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邯郸。
张耳、李左车、赵歇、陈馀都在皇宫书房。
前不久,赵歇收到张良送来的布帛,布帛上所写内容很多,十分详尽地讲述了抗秦具体操作办法。
赵歇非常兴奋,立即召集陈馀、张耳、李左车入宫来书房。
因为联军战败,三人都心情郁闷,看到这内容后都振奋起来,皆对张良很是佩服。
赵歇道:“张良这法子真好啊!亏他能想得如此详尽。”
张耳道:“若照此办法来做,对抗秦大业非常有利。”
陈馀道:“张良这办法的确好。”
李左车概叹道:“张良为了抗暴秦,真是呕心沥血啊!”
张良在写着,借鉴暴秦成立的训导部,建议也设立训导部,同样是为了教化百姓,让韩国、赵国、齐国的每个人,都更看清楚暴秦的丑恶面目,看清楚嬴子婴的残暴无道,暴秦是战争的挑起者,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让全天下每个人敌视、仇恨暴秦。
战争导致大量男丁死亡,导致千千万万的家庭悲剧,暴秦发动不义之战,是悲剧的源头,应当借此拉拢墨家的人共抗暴秦。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百余年来,暴秦因妄图吞并天下,屡屡侵略他国,造无数惨剧………”
这是张良所写声讨暴秦的檄文。
两人看得大声叫好。
李左车道:“陛下、丞相,我们应当尽快照此实施。”
张耳道:“只是,若单独成立训导部,府库开支会增大许多。我看就由原本官吏来管这事,朝廷严加监督便是了。”
赵国复国后,十年内屡屡参与战争,本来赵国府库就不充裕,如今更加吃紧。
赵歇道:“就依丞相说的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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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大梁。
魏豹收到张良的建议和相关内容后,召集俞宏、冯敬前来商讨。
俞宏、冯敬看到内容后,顿时惊喜起来。
冯敬道:“大王,张良此办法甚好,让百姓仇恨暴秦,日后若暴秦胆敢侵犯我魏国,魏人会同仇敌忾,士兵们在作战时会更加拼命。”
俞宏道:“大王,臣认为,应当尽快去办。”
魏豹同意了,让两个臣子把事情落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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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治粟内史官署。
书房,冯隆和陈烈再次单独密谈。
冯隆道:“陛下回来后,没有责怪姐姐,看来有希望啊!不知陈大人何时在朝会上提议册封太子之事?”
对于外甥做太子,他是迫不及待。
陈烈却显得比较谨慎,问及皇帝回到内宫后,提及这事时的反应。
冯隆把妹妹告之他的详细说了出来。
听到冯隆说的话,陈烈皱着眉头,他说道:“陛下精明得很,恐怕已被陛下识破了,只是没有因此责怪淑妃而已。”
冯隆大惊,焦急道:“陈大人,该如何是好?”
陈烈道:“结果未必会很坏。即便陛下已识破,但这事对皇后和皇子广都是好事。接下来,关键是皇子广,要让陛下看到,皇子广很适合继承大统。从目前来看,皇子广应当能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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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临淄。
六月初某天,天已经大亮,刘邦没有起床,有戚姬相伴,在温柔乡里是他最乐意的,经常睡懒觉。
日上三竿后,刘邦才懒洋洋起床。
起床后不久,郎官送来一个盒子,说是韩国张良送来之物。
刘邦打开盒子,你们有三张布帛。
打开布帛一看,刘邦顿时惊讶起来,迅速把内容过目一遍。
旁边的戚姬道:“陛下为何惊讶?”
刘邦把布帛给他过目。
戚姬看了之后,同样是惊讶,继而是高兴。
“陛下为暴秦而烦心,张良对抗暴秦之法太妙了!陛下总可舒心了?”
刘邦点头道:“是啊!有萧丞相在,把齐国治理得很好,我本来可高枕无忧。就是那暴秦,那该死的嬴子婴,还妄图吞并全天下,让朕难以舒心。张良这个法子好啊!我让萧丞相去办便是。”
随后,他召萧何入宫。
萧何来到书房,刘邦把张良之物给他过目。
萧何看着布帛内容,又惊又喜。
“妙啊!张子房此法太妙了!”萧何赞不绝口。
刘邦道:“丞相啊!唯一让我烦心的,就是暴秦,按子房的办法去办,成立训导部,让齐国每个人都看清暴秦丑恶嘴脸,让每个齐人都对嬴子婴恨之入骨。”
萧何道:“张良有写来书信,说韩国很困难,希望我们钱粮援助。”
刘邦道:“我也收到了子房的信,曹参也向我提过韩国的困境。就算韩国只剩下上党郡,也不能让韩国倒下。嬴子婴最终目的,是要重新吞并六国,这天下每一个郡,都不能被暴秦夺去。暴秦吞并的土地越多,对我们越不利。三国联合,又还有楚军出兵相助,却还是没能保住三川郡、颍川郡,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暴秦,抗秦大业,不能有丝毫松懈。”
萧何道:“陛下所言甚是,我会把这事办好。”
刘邦道:“有一点要明确,我们对韩国的钱粮援助,不是送,而是借。虽然不指望韩国能还回来,但名头不能错。”
萧何领命,很快就着手实施。
单独组建训导部,需要更多吏员,需要更多俸禄开支,富庶的齐国完全可以承担。
在每年,各郡县都要把粮食上缴,临淄各仓库储备充盈,萧何很快就把相应粮草准备好,派人运送到上党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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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彭城,后宫。
项羽在跟虞姬欢快后,郎官把一盒子送入寝宫,说是韩国丞相张良派人送来的。
项羽唠叨道:“张良只剩下区区上党郡,苟延残喘,还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虞姬道:“听闻张良智谋无双,说不定是有好计策。”
项羽道:“张良不愿臣服于我,他的计策跟我又有何干系!”
他还是把盒子打开了,只见盒子里有三张布帛,布帛上有秘密麻麻的文字,这是楚国文字。
是张良专门找认识楚国文字的人,把他写的原文用楚字抄写两份。
项羽拿起第一张布帛,过目起来。
“咦!”他很快显出惊讶之色。
随后,项羽越看越惊,还带着欢喜。
“好啊!张良这个法子真好!”
仔细看着布帛所写内容,项羽赞叹起来。
他一直为怎么对付暴秦而烦恼,看到有这么绝妙的办法,终于乐了一下。
项羽看完后,薄姬再过目,同样惊喜起来。
“张良这个法子好,陛下恨嬴子婴和暴秦,用这法子,让每个楚人都知道暴秦嘴脸,都像陛下这般对暴秦恨之入骨。”
随即,项羽把项家主要人员召集到书房,专门商讨这事。
皇宫书房,项家在彭城的人员聚集一堂,章邯也来了。
“我们虽不喜欢张良,但张良跟我们一样,都恨暴秦。张良想到一个对付暴秦的法子,大家看看如何?”
项羽把布帛内容,让每个人都过目。
除了同样收到张良之物的项他外,其他人过目后,无不惊喜。
“这个法子好!就用这法子对付暴秦!”
“张良虽不是我们的人,但这个法子的确好!”
“我觉得,可以立即按照这法子来做!”
…………
项家多人发言后,项他道:“陛下,此前亚父就做这种事情,效果还不错,张良想出的这办法,比亚父的更好。”
章邯道:“这法子不错!”
平心而论,张良的办法非常好,加上项家个个都说好,他不得不附和一下。
他心中大骂张良,居然想出这毒辣的办法来对付大秦,他诅咒张良不得好死。
项他道:“陛下,请交给臣去办这事,一定办好。”
这办法虽然好,要把事情办好,可不是容易之事,项家其他人,没人肯主动接过重任,有项他挑起重担,项家其他人更懒得去办了。
项羽对项他道:“你来办这事,我放心。一定要让楚国每一个人跟咱们项家一样,对暴秦恨之入骨。”
他虽然是昏君,对项他的才能还是基本认可的,再加上项他是自家人,项羽很放心。
项他道:“屈、景、昭三家的封地,也得这样办。”
项羽点头道:“这事由你全权去办。”
散会后,章邯立即去见探子。
卓评和甘重得知这事,都大骂着张良。
章邯道:“这事我暂时没办法阻止,劳烦两位尽快让陛下知晓。”
卓评道:“张良只剩下区区上党郡,还不死心,真是罪该万死。”
第205章 第二个藩属国
甘重道:“张良真恶毒,赵国、齐国肯定也这样做。”
两人都狠狠诅咒张良。
章邯叹息道:“真的这样做起来,以前六国的百姓,人人都恨秦国了。”
卓评道:“我们做好分内事就行了,这种事情,只能由陛下和丞相他们多操心了。”
在这里,章邯把张良提议的大致内容写下来。
在收复新郑后,楚国的探子接到指示,以后传递消息不需要再去咸阳,只需要去新郑找到钱尤就可以了。
从彭城到新郑,不仅距离更近了,还不用像以前那样艰难地翻越山岭,传递消息的速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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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国都,长子。
在城内许多地方都贴有告示,告示有两张,第一张写着揭露暴秦、嬴子婴罪恶的内容,第二张是声讨暴秦的檄文。
每处告示旁都有吏员在朗读,吸引百姓们前来。
“无道暴秦,是一切惨剧根源!诸夏七国,本相安无事。然暴秦不安分,妄图吞并六国之心不死,发动不义之战,吞并韩国三川郡、颍川郡,让韩国许多男丁惨死,让妇孺老幼为之悲伤,让百姓日子困苦。前有嬴稷、嬴政,现有嬴子婴,暴秦罪恶滔天,杀死韩人、赵人、齐人、楚人、魏人、燕人不计其数……”
这是第一张告示内容,以白话文为主。
吏员又再读着檄文。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东方六国所有人团结起来,为诛灭暴秦出一份力。”
百姓们得知内容后,议论纷纷。
吏员大声说道:“如若暴秦安安分分,不妄图吞并六国,我们韩人男丁,就不用被征召从军,更不会战死,一切皆因暴秦。我们韩人跟暴秦之仇不共戴天。”
百姓们觉得,的确是这个理,听到吏员高喊口号后,许多人纷纷响应,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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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邯郸城内,这里有一铁制兵器作坊,集合了赵国铸造造诣最高的工匠。
秦军钢刀送回邯郸后,赵歇命这作坊工匠照此铸造出来。
这天,赵歇、张耳、李左车、陈馀一同来到这里。
赵歇拿起钢刀,仔细打量,真是好刀啊!让他无比的垂涎。
站在旁边的工师,名叫姚桐,却是一脸的无奈。
赵歇问道:“到底要何时才能打造出来?”
姚桐郁闷道:“启禀陛下,臣研究了数月,进展不大啊!秦国铸造这钢刀的工匠,造诣太高,本作坊所有工匠都远远不及。要打造钢刀,首先要能铸造出钢,这钢比铁好很多,要把钢铸造出来,还需很长时间,臣会全力研究。”
陈馀质问道:“那就是十年都无法造出来了?”
姚桐向陈馀道:“大将军,下官无法保证十年内便能造出来。”
陈馀怒道:“迟迟造不出来,岂不让暴秦占尽便宜。你这废物,要你何用?”
张耳对陈馀冷冷道:“大将军,姚工师已是赵国最好的工匠,你为难他又有何用?”
陈馀“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李左车叹息道:“这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暴秦那边着手,偷学暴秦作坊制作之法。张良在暴秦布有探子,只能仰仗那边了。”
张耳道:“张良也屡次失败,不容易啊!”
四人都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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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御书房。
陈平、邹离、钟平、王元、赵佗、腾其被召入。
“狗日的张良真够行的!弄出这个办法,挑起诸夏子民对大秦仇恨,抹黑大秦、抹黑朕。”
看到章邯传来的消息,皇帝很生气。
他很少骂人,这次真生气了,嘴里罕有地说出了骂人话。
在现代时,他对富有谋略的张良抱有好感,而现在,他对敌对方的张良十分厌恶。
六个臣子过目后,同样很来气。
陈平道:“陛下,张良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不在于他掌控有多少人、多少土地,而在于他的脑袋,他太有智谋。只要张良一日不除,始终是心腹之患。”
赵佗道:“陛下,张良能给大秦带来麻烦,但绝无法阻挡大秦再次统一。”
王元道:“若敌军都仇视大秦,以后作战时,敌军会更拼命,更难让敌军投降。”
邹离道:“陛下,敌人有谋略,我们同样有谋略,秦军有多种敌人所没有的武器,在适当时机再出兵便是,勿须过度担忧。”
王元道:“陛下,只要我们能在战场取胜,一切敌人都掀不起风浪来。”
…………
臣子们连番安慰,子婴释怀了,朗朗道:“实力是硬道理!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大秦的制度、大秦的农耕、大秦的军力、大秦的君明臣贤,让大秦拥有综合混一的强大国力。所有跳梁小丑、所有阴谋诡计,都休想挡住大秦前进的步伐!”
君主如此的自信、如此雄心壮志,让六个臣子精神振奋,感觉一切困难都难不倒他们。
陛下又发明新词汇了,这词汇太精辟了!
陈平道:“陛下,就算东方六国的百姓被叛贼欺骗、愚弄而敌视大秦,在收复失地后,训导部亦能把百姓教化,让百姓看清叛贼的真面目。叛贼张良这种伎俩,的确增加了收获民心的难度,陛下说过,如果很容易就能办到之事,要训导部何用!无论百姓怎么被叛贼愚弄,训导部都能把百姓教化,这就是训导部的价值。”
皇帝强大的自信心,对他是极大的鼓舞,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必须、一定克服。
赵佗道:“陛下,臣愿领兵讨伐张良!”
子婴道:“不,眼下有敌军准备攻秦,先打退敌军再做计较。”
除了陈平外,其他五人都不明白所以。到底是哪国还敢来攻秦?上次五国攻秦都失败,谁还敢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子婴看向陈平,陈平会意,对五人道:“据可靠情报,项羽正准备从黔中郡西边的武陵山攻巴郡。”
居然还能这么做,连善于用兵的王元都有些意外。
王元道:“要翻越武陵山,难度很大。必须要有大量善于山林行动的士兵,最好是猎人出身。此外,武陵山中有大量苗人,如若要翻越武陵山,首先要征服苗人,苗人蛮夷善于在山林行走,若在楚军在山地作战,扩日持久。”
子婴要考考王元,问道:“若你是项羽,会如何做?”
王元道:“回禀陛下,若臣是项羽,首先是争取跟苗王合作,派人到武陵山见苗王,给苗王利益,十有**能说服苗王。若能跟苗王联姻,合作关系会更加稳固。”
子婴点头道:“项羽已经这样做了。项他已迎娶苗王长女,楚国跟苗人全面合作。楚国以龙且为主将、彭越为副将,训练兵卒在山林中行动、作战,很有可能在明年入秋攻秦。苗王将会派人做向导,带楚兵穿越武陵山。”
听到这个消息,其余四人略显惊讶。
赵佗道:“上次是彭越带兵袭扰三川郡南边,这次又有彭越,看来彭越善于打袭扰战。”
子婴道:“彭越也算是人才,跟他打袭扰战,千万要小心。”
钟平道:“苗人胆敢帮助楚国攻秦,日后一定要狠狠教训。”
邹离立即反驳道:“钟丞相所言,我不敢苟同。”
他对皇帝道:“陛下,臣认为,日后大秦统一天下,是要让民心归服,而不是结仇怨,特别是对那些蛮夷,适宜用怀柔手段。岭南百越,南广县、平夷县,这些蛮夷皆已教化归服,对付苗人,亦可用此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宜采取武力杀戮。”
邹离这么说,钟平有些不悦,反驳道:“此说法我不敢苟同,帮助敌人攻我大秦者,那便是大秦敌人,若苗人如此做法都不追究、不惩罚,只会助长与大秦为敌之风,有损大秦国威。”
邹离同样不服,反驳道:“只依仗武力杀戮,难以让天下归服,昔日始皇帝灭六国、败匈奴、征岭南,武力何等强大。武力能荡平天下,却无法赢得民心。”
钟平道:“非也非也!胆敢与大秦为敌者,就须得用武力镇压……”
邹离又再进行反驳。
两人都坚持自己的主张,谁也不服谁,争吵得面红赤耳。
皇帝不着急,没有打断两人的争辩。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政见不同很正常,只要是在为大秦着想、忠于皇帝的前提下的争论,是子婴允许的,适当的争辩并无不妥,有些道理能越辩越明,要是臣子之间无法辩明的,由皇帝来拍板。
这时,钟平又道:“不对不对…”
“行了行了!”
皇帝终于打断两人的争辩。
“邹卿家和钟卿家所言,各有道理,但都还不全面。日后大秦统一天下、治理天下,需武力和怀柔、教化并存,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缺一不可。怀柔手段需要有武力作为后盾;若只依赖武力,忽视怀柔和教化,不能使民心归服。至于以武力为主还是怀柔为主,视不同情况而定。”
皇帝所言,句句在理,六个臣子很认同。
大业皇帝,能礼贤下士,听得进正确谏言,而皇帝本身又能有远见卓识,能有自身的主见,更证明皇帝的雄才大略。
陈平拱手道:“今日听陛下所言,臣受教了!”
其他五人,亦对皇帝佩服之至。
赵佗道:“陛下,楚国准备攻秦,我们须提前准备。臣愿到巴郡,率军迎战。”
王元道:“陛下,臣也愿意率军迎战,定能击败楚军。”
韩信领兵在外,王元和赵佗,是目前军职最高者,该派谁作为主将呢?
子婴要进行全方位思考、衡量。
按照统兵能力而论,王元或许胜赵佗一筹。
但赵佗当初作为任嚣副将,率军数十万南征百越,又镇守百越十余年,都取得了成功,具有在山区作战丰富的经验。
两者相抵,王元和赵佗就旗鼓相当了。
又再考虑到以后灭六国、匈奴,还有许多大仗要打,王元比赵佗更适宜作为主将。
子婴又再考虑到,敌军统兵这是龙且、彭越,而不是项羽。
想到这里,派谁作为主将,答案已经有了。
子婴分别看向王元、赵佗。
王元神情较为平静,赵佗则是充满了期待。
子婴对赵佗道:“赵将军,即将面临的巴郡作战,由你作为主将。”
终于有机会担任主将了,赵佗大喜,拱手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他又再道:“陛下,臣还有个问题。这次作战,是只把楚军阻挡在巴郡以外?还是可反击攻入武陵山?”
子婴略作思量,回应道:“若无机会,将敌军打退便可;若有机会,那就反击攻入武陵山区,将苗人纳于大秦掌控之下。”
赵佗领命。
陈平道:“陛下,楚军还只是在训练,计划明年秋收后攻秦。我们也没必要过早集结大军于巴郡,等今年秋收后,在巴蜀一带的男丁冬训,把地点放在巴郡。等明年秋收完毕后,集结十万以上兵力于巴郡,特别是多调派猎人出身、善于山林作战者,以逸待劳,等待楚军到来。”
古代的征战,要考虑到农耕情况,力求把征兵对农耕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赵佗道:“岭南越人,还有南征百越的老兵,皆适宜山林作战,可多调派他们参战。”
陈平和赵佗的建议,子婴都采纳了。
商讨完毕后,子婴跟这六个最重要臣子共进晚膳。
吃饱饭足后,六人离去。
六人走出书房外,邹离和钟平相互、冷冷地看了对方一下。
钟平“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邹离也“哼”了一声应对。
两人只是佩服皇帝,谁也不服谁,对刚才的争吵还耿耿于怀。
————————
每年六七月,是诸夏最繁忙的时期,忙着夏收、夏耕。
秦军东征战死接近八万,又还需二十万留守三川郡、颍川郡,男丁有些紧缺,朝廷一如既往,派遣官吏、工匠下田帮忙。
在颍川郡,由郡守冯唐带头,亲自下田劳作。
上任短短三月,冯唐就把颍川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本地的官吏们称赞。
在岭南、巴蜀、汉中、关中,农耕都在顺利进行着。
在白渠建设地,新增加了三万余人,是被俘虏的齐兵、赵兵。
总体来说,齐兵和赵兵对秦国的敌视程度,不像楚兵那么严重。
时间到了七月中旬,羌王使者阿古朵再次来到咸阳,并不是他单独前来,而是一个使团队伍,还带上了一些礼物。
九卿之一的典客,掌管邦交和边陲部族事务,兼掌管各诸侯国的纳贡。
由典客苏术,在典客官署接见阿古朵。
阿古朵道:“大人,羌王已同意臣服于秦国。”
随即,他取出一张布帛,布帛上用秦篆写下羌人臣服于秦国的内容,后面盖了印章,相当于国书。
苏术过目后,高兴道:“那便好,陛下定会高兴。”
阿古朵道:“羌王还挑选上好之物,让本使带来进献给大秦陛下。”
苏术清点了一下,大多数是羌人特产,是秦国所没有。
阿古朵道:“羌王有个小小请求。陇西更西的羌人,没有建国,羌人有许多部落,羌王部落是羌人最大部落,有许多小部落亦听从号令。羌王希望秦国皇帝陛下册封‘羌国’,册封羌王迷朵为所有羌人的王。这样一来,羌王更能以此为依仗,号令各羌人部落。羌人各部落团结起来,更能抵御匈奴。”
苏术再问及羌人个部族情况。
羌人散落在陇西郡更西的各个地方,每个部落都有各自首领,部落之间虽有联系、来往,但大多是互不统属。
羌人最大部族的首领迷朵,通过各种软硬手段,让四成的羌人部落归服,自封为羌王。
目前,羌王直接掌控的羌人约有十二万,所有羌人加起来,约有三十万人。
苏术道:“此事得由陛下定夺,本官明日进宫禀报皇帝。”
第二天,苏术进宫向皇帝禀报羌人之事。
子婴把陈平、邹离、钟平召来商议。
陈平道:“陛下,臣认为,可答应羌王请求。羌人各部落分散,难以掌控,羌王迷朵既已臣服于大秦,若迷朵能统一西边羌人各部,则所有羌人间接被大秦掌控,答应羌王请求对大秦有利。”
邹离道:“臣赞同丞相所言。”
钟平亦出言赞同。
子婴当场就拍板,答应羌王请求。
子婴想到了更长远方面,如果有个稳定的羌国,那么,勿须打通河西走廊,便可以通过羌国连接西域,这样一来,实现战略构想,就更加成为可能。
他又再看了羌王进贡的清单,其中有一项是牦牛。
这次阿古朵来咸阳,带了三千头牦牛,关在咸阳外的牛舍。
牦牛比普通牛的价值更大,牦牛肉可以吃,牦牛奶可以喝,牦牛毛可以制作御寒衣物,牦牛皮是上好皮革材料。牦牛既可用于农耕,亦可运输、驮负。
只是牦牛生活在高原地带,在华夏人聚居区,很少地方适宜养殖。
当天下午,苏术再次接见阿古朵。
苏术跟阿古朵说,大秦皇帝答应了羌王请求,让阿古朵在两天后的朝会时入宫觐见。
七月二十,麒麟殿,朝会。
苏术首先出列,讲述羌王臣服于秦国事宜。
“传羌王使者觐见!”
阿古朵迈步进入大殿,按照秦国礼仪,向皇帝躬身作揖。
“羌王使者阿古朵,拜见秦国皇帝陛下。”
礼毕,子婴道:“羌人臣服于大秦,朕高兴。朕册封迷朵为羌王,希望羌王能统御西边所有羌人,齐心抗匈奴。大秦将会有三万骑兵长期在留在羌国,一同抗击匈奴。”
派兵常驻羌国,抗击匈奴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有效掌控羌国,确保从羌国通往西域道路畅通。
阿古朵代表羌王感谢大秦陛下。
子婴问道:“在羌国西北边,可有月氏国?”
阿古朵回应道:“回禀陛下,的确有月氏国。本使回到羌地后,听说月氏刚被匈奴打败。”
子婴道:“羌国使臣到来,大秦应当以礼相待。羌国称臣于大秦,以后会得到大秦保护,乃是好事;大秦得一属国,更壮国威,可喜可贺。朕摆下筵席,招待羌国使臣,跟众臣庆贺。”
随后,麒麟殿摆上桌席,奉上美酒水果点心,乐师演奏音乐,宫女们翩翩起舞。
这是专门安排一段羌人舞蹈,早在百年前,就有少量羌人从西边潜入陇西郡,被秦国接纳,宫廷舞蹈队从羌人处学得羌人舞蹈。
典客特意安排这样的舞蹈招待来使,以示朝廷对羌人的重视。
其后,是诸夏特色舞蹈,包括秦地舞蹈、楚舞、齐舞、赵舞。
阿古朵见好几段舞蹈后,向旁边的苏术道:“苏大人,我听说过秦舞,为何其他舞跟秦舞不同?”
苏术道:“秦舞分为多种,诸夏之地,皆为秦地,诸夏之舞,皆为秦舞。秦国内部有叛乱,大秦雄师会将叛贼剿灭。”
这更是要让属国明白,朝廷迟早会再次统一诸夏。
随后,内侍上菜了,今天专门有牦牛肉。
现场众臣们,有部分人吃过野牛肉,牦牛肉还是首次品尝。
这是人工牧养的牦牛,子婴觉得不错。
这些牦牛是早上宰杀,除了肉之外,牦牛皮、牦牛毛都没有浪费,用做相应用途。
筵席结束后,子婴看向杨喜。
在上次返程时,骑兵中的骆甲、杨喜都跟着回来。
“安远将军杨喜!”
杨喜出列道:“臣在!”
子婴道:“由你率三万骑兵,护送使团前往羌国,然后留在羌国。若匈奴侵犯羌国,狠狠打击。”
杨喜道:“诺!”
随后,陈平、邹离、苏术、钟平、赵佗、王元、腾其、杨喜留下。
子婴对邹离道:“邹卿家,此次册封羌王,意义重大,由你前往羌国,亲自宣读、颁发册封诏书。”
“诺!”邹离作揖领命。
子婴再道:“除了颁发诏书外,邹卿家到了羌国,需多了解当地情形。特别要了解清楚,能否通过羌地安全到达西域。”
皇帝说出这些话,七人都惊讶了!随即联想到皇帝的意图。
邹离道:“敢问陛下,莫不是要联络更西边的月氏?”
子婴道:“正是。”
随即,他走到大地图前,这地图所显示的区域,最西边只有比陇西更西一些的羌地,根本没有西域。
他指着地图最西边,说道:“在西域有多个国家,最大的是月氏国,在月氏更西边,或许还有大宛国,他们都遭受匈奴的欺侮奴役。要彻底消灭匈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们不能孤军奋战,要联合所有可联合的力量,一起打击匈奴。”
对于那遥远的西边,到底是怎么样?有什么国家?在皇帝提出来之前,诸夏之人还没有这个概念。
就连“西域”一词,也是由皇帝说出来。
邹离道:“陛下,臣明白了!若能从羌国到西域,陛下要臣前往西域,联络月氏、大宛等西域诸国,共同打击匈奴。”
子婴点头道:“正是,最好还能互通贸易;若有需要,可跟月氏和亲联姻。注意了,若是要跟大秦和亲,只能是他国派遣公主前来大秦。”
在华夏古代历史长河中,和亲大多数中原王朝派一公主远嫁,华夏女人为了政治目的而牺牲,子婴非常不希望看到这样,不允许这种现象在本时空的中原王朝出现。
要和亲可以,必须是他国派公主来秦国。
这些战略构想、计划,子婴早就有了,如今可以逐步实施了。
有强大的骑兵,有更厉害的武器,是实施的保障。
邹离道:“臣明白!”
陈平道:“陛下高瞻远瞩,臣所不及也!”
王元道:“陛下,匈奴有三十余万控弦之士,要灭匈奴,又还需翻越草原大漠,难度不比灭六国小,匈奴又跟关东叛贼们勾结,大秦第二次统一天下,难度比第一次更大。”
子婴道:“所以,我们虽有雄厚国力,也不能仅靠硬拼,还得有谋略、战略。”
他又再对杨喜道:“杨将军,你去到羌国后,不仅要抗匈奴,也要监视羌人举动,若羌人有跟匈奴勾结,果断杀之,若羌王有异动,要及时报告。”
杨喜领命。
商讨完毕后,大殿只剩下皇帝和右丞相。
陈平道:“陛下,楚国和韩国、赵国、齐国,似乎有和好的迹象。”
子婴道:“丞相,你得再想办法,从中挑拨、破坏。”
陈平道:“臣有一策,一定能让项羽憎恨刘邦。”
他徐徐道来后,子婴大喜,让陈平着手实施。
三天后,由杨喜率领的三万秦军骑兵集结在咸阳西门外。
骑兵们钢刀闪亮,铠甲鲜明,精气神十足,雄赳赳气昂昂,军容十分鼎盛。
阿古朵见到秦骑兵,赞叹起来,自感羌人骑兵不如秦骑兵,匈奴人对上这秦骑兵,绝对占不到便宜。
有这样的秦军保护,羌人便不用再怕匈奴人了。
随后,大军出发了。
邹离坐在车驾内,随身携带着诏书、符节
羌国使臣阿古朵跟着使团一同返回。
大秦皇帝册封羌王、增加一属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让秦国国威更隆。
————————
赵国,邯郸城郊某乡衙。
夏耕结束后,趁着农闲时间,乡衙内贴了两张告示,吸引了大批村民前来。
第一张告示,是揭露暴秦、嬴子婴的罪恶;第二张,是声讨暴秦的檄文。
乡衙专门派出小吏,跟村民们宣读、讲解。
宣读完毕后,乡啬夫也出来了。
他大声道:“乡亲们,你们家里可有男人战死?”
“我弟弟数月前死在汜水河!”
“在十一年前,我父亲就死在攻打函谷关!”
“数月前在颍川郡抵挡暴秦,我差点被打死,现在落得残疾!”
“从长平之战到现在,我家已有四个男丁被秦军杀死!”
………
说起这个,群情汹涌,村民们纷纷诉说自家的悲剧。
声音停下来后,乡啬夫道:“这一切,都是暴秦造成。若是暴秦安分守己,不妄图吞并天下,我们赵国男人,就不用被征召从军跟秦军作战,就不用战死,就会一直过着好日子。”
小吏大声道:“暴秦的罪恶,罄竹难书!是暴秦把乡亲们害得很惨!暴秦不灭!嬴子婴不死!天理难容!”
在乡衙,成为了声讨暴秦的大会;在这里,嬴子婴成为了十恶不赦的人,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随后,有写着“嬴子婴”三个字的木偶人,被当众焚烧。
夏耕结束后,这种情况在赵国许多地方上演。
————————
楚国,彭城城郊,某个数百人的大村。
所有村民被乡啬夫召集一堂,聚集在大晒谷坪。
乡啬夫大声问道:“乡亲们,从暴秦吞并郢都开始,这近百年来,暴秦不断吞并楚国国土,暴秦害死了你家多少人?”
村民们纷纷诉说着,他们原本就憎恨暴秦,现在把情绪发泄出来,项他就是要这么做。
“从我曾祖父开始,我家共有十一个男人被秦军杀死!都是该死的暴秦,把我家害得很惨!呜呜呜……”
有村民当场痛哭出来。
“我家共死了七人,我家跟暴秦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啊!”
“可恶的暴秦!把我家害得很惨!”
“要是有机会,跟暴秦拼了!”
…………
村民们情绪都很激动,怒骂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乡啬夫情绪也很激动,道:“我跟你们一样,被暴秦害得很惨,一家五代,六人因抵挡暴秦入侵战死。”
这既是上头要求这么做,也是真的激动,他家的确是因秦国攻楚,战死了好几个人。
这时候,一队人马前来,为首的是丞相长史项他。
他早已把相关工作安排下去,在夏耕结束后开始实施。
这里离彭越不远,他挑选一个大村前来视察。
乡啬夫来参见项他,说明情况。
乡啬夫再对村民们道:“这位是丞相长史项他人,他有话要跟大家说。”
项他来到乡啬夫原本站立的位置,看着那情绪激动、伤心难过的村民们,自己也受到感染,为楚国的遭遇而难过。
要不是暴秦不安分,妄图吞并天下,天下就不会再有战争,就不会再有悲剧发生。
第206章 英雄佳话
项他面向数百村民们,大声道:“乡亲们,从秦昭襄王开始,暴秦就一直妄图吞并天下。直到现在的暴秦皇帝嬴子婴,仍然野心不改,暴秦一日不除,大家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若我们碰到秦人,必须见一个杀一个,不是秦人死,就是我们亡!”
他的说话声情并茂,不仅赢得了村民们认同,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更充分调动起众人的情绪。
随后,项他举起右手,高喊道:“株除暴秦!诛杀嬴子婴!”
官吏们首先跟着高呼起来,带动村民们也高呼起来。
“株除暴秦!诛杀嬴子婴!”
“株除暴秦!诛杀嬴子婴!”
“株除暴秦!诛杀嬴子婴!”
现场所有人一齐高喊着口号,声音响彻云霄。
接下来,吏员们抬着写着“嬴子婴”三个大字的人偶过来,并且带来好几条鞭子,项他先鞭打人偶,再由村民们轮流鞭打,以此来泄愤。
这段时间以来,这种工作在楚国各地都进行着,先揭露暴秦之罪恶,再调动百姓情绪,让百姓诉苦,然后再声讨暴秦、嬴子婴。
从各地的报告来看,按照张良计策来实施,效果还比较好,让楚国百姓对暴秦的仇恨,又再加深了一层。
项他对这方面比较满意,必须持久实行下去,要让楚人对暴秦的仇恨,深深地刻入骨子里,只要暴秦未除,就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对于在楚国发生的事情,章邯一直都密切了解,及时把最新的情况写下来,向咸阳那边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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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一路向西,经过陇西郡后,进入羌人地域。
一路上,邹离注意着羌人的一切,时而向阿古朵询问相关事情,阿古朵都耐心解答。
羌人地域有许多草地,也有戈壁荒地,大多数是畜牧业,偶尔能看到庄稼。
在进入羌人地域前,羌王就有令,秦国人是好朋友,要善待秦人。
这一路上,羌人对使团官吏、秦兵,都是友好的态度。
上次五国攻秦前,匈奴人劫掠、杀戮羌人,联军也做过这样的事情,羌人仇恨匈奴,秦人是来帮助打匈奴的,羌人欢迎秦人到来,希望能得到强大的秦国保护。
羌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有简单的度量衡,没有自身钱币,还停留在以物换物模式。
邹离来到羌国,要让羌人使用秦篆,使用秦国度量衡,甚至使用秦国钱币,要把大秦的影响力全面渗透。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走,离陇西郡已有数百里,邹离终于抵达羌王所在地。
在这里,有个羌人大型聚居区,能看到放牧的妇女儿童,更能看到羌人骑兵。
其中,羌王住所,是一个大帐篷。
羌王迷朵出来迎接使团到来,阿古朵给双方做介绍。
“邹大人,这位便是羌王!”
“大王,这位是秦国使臣邹大人,这位是秦军主将杨将军。”
邹离打量迷朵,三十余岁,一脸络腮胡,身材高大。
迷朵同样打量着邹离,这邹离又矮又丑,也太不像话了。
不管如何,邹离代表秦国皇帝,他不敢怠慢。
迷朵学着秦人之礼,向邹离躬身作揖。
邹离取出诏书,双手捧起,朗声道:“大秦皇帝陛下有诏,迷朵接诏。”
阿古朵把话向迷朵翻译,迷朵跪下接诏。
邹离打开诏书,大声宣读出来。
他每说一句,阿古朵用羌人语言翻译过去。
诏书宣读完毕后,迷朵显出喜色,高高兴兴接诏。
迷朵看着诏书,这诏书是用秦篆书写,左下角有玉玺盖章。
随后,邹离再奉上礼物清单。
羌国作为藩属国向宗主国进贡,秦国给了一些回礼,有丝绸、盐巴之类,都是羌国无法自产之物。
随后,迷朵带邹离进入大帐篷。
藩属国的王,在宗主国的使臣面前,恭恭敬敬。
帐篷正中最上方,迷朵坐着胡椅,在右侧最前方,邹离跪坐在席子上。
邹离后面是杨喜。
在左侧,坐着的羌人重要人物,为首的是阿古朵,其次是迷朵的弟弟迷当,以及五个部落首领。
邹离道:“羌王已接受册封,从此以后,大秦和羌国就是一家人了。大秦三万骑兵留在羌国,要是匈奴人来犯,羌国兵马需服从杨喜将军调度,一同抗击匈奴。”
迷朵哪敢说不,连忙称是。
秦国给他带来的好处很多,既派兵保护,又封他为羌王,名正言顺号令其它部落,对于称臣于秦国,他心甘情愿。
邹离再问道:“从这里往西去月氏国,还需走多远?”
迷朵道:“从这里到月氏国边境,轻骑兵约十天可到达。要是步行,最少一月有余。两三个月前,匈奴又打败月氏国,想必月氏的日子比羌国更难过。”
随后,邹离说出了一些要求,包括使用秦篆、度量衡、钱币,秦国在羌国的驻军,食物需由羌国提供,迷朵都答应了。
当初,对于称臣于秦国,迷朵的弟弟迷当,还有羌王直辖的一些部落首领不服,他们认为,可以跟秦国合作,但不能臣服于秦国。
迷当对邹离、杨喜道:“匈奴人随时有可能再来掠夺羌人,不知秦军跟匈奴想比如何?要是秦军不敌匈奴人,羌国就完了。”
某部落首领冷冷道:“要是不能证明秦军强大,我们就不听秦国号令。”
杨喜道:“请诸位出来,好好瞧瞧大秦雄师。”
羌王和部下们走出帐篷。
杨喜翻身上马,下令大军集合。
秦兵们反应迅速,迅速按照伍、什、屯、曲集合,排好队列。
羌国主要人物,以及附近的羌兵们,都在注视着秦军。
仅仅是反应迅速方面,羌人骑兵就有所不如。
杨喜抽出钢刀,数以万计的秦兵齐齐抽出,在阳光照耀下,钢刀闪闪发光。
“杀!杀!”
“杀!杀!”
“杀!杀!”
秦兵们扬动着钢刀大喊着,迷朵感受到,秦兵们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杀气,可谓杀气腾腾。
仅仅凭借这气势,羌兵们就没有与秦军为敌的勇气。
杨喜策马来到迷朵面前,说道:“请大王借牦牛一用!”
迷朵命人把两头牦牛牵过来。
杨喜一声大喝,策马冲近牦牛,收到惊吓的牦牛奔劳,战马冲刺追上,杨喜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把牦牛的头颅砍下,第二头牦牛同样如此。
一刀就能砍下牦牛首级,这种刀也太锋利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迷朵和部下们都难以置信。
邹离道:“这叫‘环首刀’,是大秦独有,这次前来,陛下特赠送三十把给大王。”
随即,有人驾着一辆马车来到迷当面前停下。
马车上载着一个箱子。
迷朵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数十把刀。
他拿起其中一把,钢刀出鞘,迷朵立即就看出了这明晃晃的环首刀与众不同,迷朵爱不释手。
邹离介绍说,环首刀锋利和坚韧兼备,只有大秦能铸造出来。
迷当等重要人物,人手一把环首刀,还亲自做试验,在被砍死的两头牦牛身上试验,全力砍下后,能把牛的躯干砍断一半,刀刃又没有崩口。
果然是好刀,迷当等人对此赞不绝口,高高兴兴。
迷朵向邹离说,感谢秦国陛下的厚礼。
随后,秦军骑兵们,又再演示骑射技术,高超的骑射技艺,让羌人们叹服。
他们不再对秦国、秦军的实力有任何质疑。
邹离在羌地待了好几天,对羌人进行全面深入的了解。
羌地一半以上是草地,还有部分是荒无人烟的戈壁,在东南边有少部分耕地,大部分羌人以牧养牲口为生,东南边的部落有人农耕。
羌王部落所在位置,位于羌国中部。
根据羌人对羌国各地区的描述,邹离让随行的画师,画了一份羌国地图。
羌人不懂得治铁,冶炼是青铜技术,兵器、农具皆是青铜造。
即便是青铜铸造,离始皇帝时期的青铜技术水准还有不小的差距。
在羌地期间,羌王始终殷勤款待使团。
“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来了!”
在第九天的时候,匈奴人南侵的消息,传到羌王这里,匈奴兵人数约有三千人,劫掠东北边的部落,那部落尚未归服羌王。
由于匈奴人强悍,即使是三千人,单个部落都未必能抵挡。
邹离对羌王道:“有大秦骑兵在的地方,就休想劫掠羌人兄弟。”
杨喜道:“我派五千人出击,请羌王也派兵一起去。”
要是匈奴人来了,可不能只靠秦军,羌兵也得战斗。
羌王当场点将,打算派五千骑兵。
迷当自告奋勇,要求带兵,他要见识秦军的真实战斗力。
迷朵答应了弟弟的请求。
杨喜派出都尉余州,率五千骑兵往东北寻找匈奴人,那随同出发的羌兵,临时归余州指挥。
余州带着部下们出发,由羌人作为向导前进,长途跋涉,跨越茫茫草原。
在数月前,皇帝启程回关中时,秦勇跟着杨喜一同返回。
杨喜被皇帝派来羌国,秦勇一同前来,暂时划归都尉余州管辖。
杨喜派余州来追击匈奴,秦勇亦在其中。
三天后,抵达被匈奴劫掠的部落,匈奴不仅劫掠财物,还杀男人,劫走女人,只有部分老人小孩生还,现场场面,惨不忍睹,如此残暴,让羌人对匈奴无比憎恨。
有些小孩、老人还哀求着,把娘亲、媳妇救回来。
“够匈奴人,真不是东西!”
“抢掠就算了,连人都杀!野蛮人跟我们夏人就是不一样!”
“我们要把被劫去的女人救回来!”
秦兵们咬牙切齿,痛骂着匈奴人。
迷当对余州道:“余校尉,我们追不追匈奴人?”
余州道:“匈奴人带着女人和牛羊,肯定走不快,只要方向对了,肯定能追上。你们是大秦的臣民,大秦的军队就得保护好你们羌人兄弟。”
秦勇道:“匈奴人敢欺负羌人兄弟,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
随后,余州根据羌人指示的方向,带着部下出发寻找匈奴人。
第二天中午,秦兵们继续赶路的时候,只见北方远处地平线上,有牛羊出现。
很快,士兵们看到了人和马匹。
“匈奴人就在前面!”
余州让部下们做好战斗准备。
迷当率领的五千羌兵跟在秦兵后面。
要是没有秦兵,迷当根本不敢去追,就算追上了,也不敢出击。
在秦军来羌国之前,在大多数时候,只能任由匈奴人肆无忌惮,只有少数情况下聚集大量兵力,以多对少跟匈奴人作战,还占不了任何便宜。
在对面,是三千匈奴兵,领兵的是左贤王下辖的右大当户。
右大当户下辖有五千兵马,这次带了其中三千前来羌地劫掠,收获还算不错,正高高兴兴地返回。
这时,右大当户见有追兵赶上,只是略感诧异,当他们看清楚是秦军时,大为惊讶,秦军居然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秦兵来了有如何,右大当户丝毫不害怕,下令迎战。
秦军有那种连续射箭的连弩,冒顿已提醒过,要是碰上秦兵要小心,要么是远距离骑射,要么是冲近短兵相接格斗。
因为有了马镫,现在的匈奴兵,也着重训练近身格斗。
每个匈奴兵的武器,除了弓箭外,还有铁刀。
余州摆好阵势,每个秦兵手中都有一把弓。
“弟兄们!杀匈奴狗!给我冲!”
秦兵们直接正面冲锋。
右大当户仔细看了一下秦军,秦军没有带连弩,看这阵势,不像是要骑射作战,骑射作战一般是让战马斜着跑,现在的秦兵是正面冲来,并且是全速冲锋,看样子是要近身格斗。
匈奴兵张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
秦军骑兵速度很快,当冲入弓箭射程时,敌军射箭了,秦兵同样射箭了,双方各有死伤。
由于冲锋的速度实在太快,秦兵射出一轮后就把弓收起,迅速拔出钢刀。
防守方的匈奴兵射出第二轮后,拔出铁刀,要秦军近身格斗。
很快,双方短兵相接。
钢刀和铁刀交击声、战马嘶鸣声、士兵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迷当和羌兵们注视着战斗。
从双方接触一开始,秦军的兵器优势就发挥出来了,秦兵砍中匈奴兵,比匈奴兵砍中秦兵带来的伤害更大。
在许多时候,秦兵对匈奴兵往往一刀毙命,匈奴兵很少能一刀解决秦兵。
总体来说,匈奴兵的伤亡率比秦军大得多。
余州挥动兵器亲自作战,秦军越战越勇。
反观匈奴兵,士兵越来越少,越打越惊。
右大当户看出问题了,是秦军的马刀占了优势。
他有意要缴获马刀,带回去让铁匠打造出来。
在亲兵的护卫下,右大当户在死亡秦兵身上,捡起了马刀和刀鞘。
匈奴兵越来越少,只剩下数百人了。
战况对匈奴越来越不利,右大当户来不及检查钢刀,把刀鞘插在腰间,挥动钢刀加入战斗。
钢刀的确很好用,他亲自击杀了一名秦兵。
“纳命来!”
秦勇带着士兵们向右大当户杀来,他本人神勇无比,一连砍杀了数名匈奴兵。
右大当户见情况不妙,只得带着残兵逃跑,顾不上掳掠来的女人和牲口了。
余州带兵追杀一阵子后,下令停止追击。
最终,跟随右大当户逃走的匈奴兵只有两百余人。
迷当和五千羌兵看得呆了,秦军实在强悍,他们不如匈奴兵,匈奴兵又不如秦军,臣服于秦国是正确的选择。
秦国就是一颗大树,在大树底下好乘凉。
余州清点人数,秦军自身战死1015人,斩杀匈奴兵2630人。
秦军除了阵亡士兵外,还有数百人受伤。
秦兵们都懂得最基本的外伤治疗,带了外伤药,受伤士兵由其他士兵救治照料。
羌兵们把被掳掠的女人带了回来,是秦兵把她们救出来的,羌人女子们都感激秦军。
刚才跟匈奴人的战斗,这些女人们都看在眼里,秦国男人比羌人男人更勇猛,秦兵们都是英雄。
经过统计,被掳掠的女人有一千五百余人。
当天下午,羌人女子们烹煮食物慰劳秦军,还帮忙照顾伤员。
夕阳西下,秦勇视察着现场,有名懂羌人语言的士兵跟随着。
视察一阵子后,只见一个羌人女子在嘤嘤哭泣,走近一看,这女子还挺有姿色,十六七岁,哭得很是伤心。
秦勇问道:“你为什么哭泣?”
士兵用羌人语言翻译给那女子听。
那女子道:“我男人已被匈奴人杀死!”
听到士兵翻译过来后,秦勇对这美丽女子动心了,说道:“我是秦军的军候,由我来做你的男人,我来保护你和你家人!”
他家里已有一妻,再娶一个女人又何妨。
那女子见这秦军军官高大魁梧,又很真诚,自己又是被秦军所救,她刚才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杀了许多匈奴人,还把那个匈奴首领赶跑了,这是何等英雄,她喜欢这样的英雄。
略作迟疑后,就点头答应了,她自报姓名,叫阿蒂丝。
秦兵们救出千余女人,可谓是英雄救美。
在这些女人当中,最漂亮的那个女人阿蒂丝,对秦勇以身相许,很快就轰动起来了。
迷当跟秦勇说,阿蒂丝是羌人中有名的美人,是羌国草原上的一颗明珠,是部落领主的媳妇,领主和儿子都被匈奴人杀了,她就是寡妇。
秦勇更是大乐。
当天晚上,军队扎营过夜。
秦勇有单独的帐篷,他等不及了,当晚就跟阿蒂丝洞房花烛。
数天后,秦军凯旋归来。
迷当把那天的战斗,原原本本地向羌王和各部领主讲述,羌人无不归服,秦国初步确立了在羌人心中的威望。
余州来到秦勇跟前,大笑道:“秦军候,你可是艳福不浅啊!打一仗,就得了漂亮美人。”
秦勇尴尬一笑,说道:“或许是卑职运气好。”
得知那名女子身份后,羌王恭贺秦勇,说要按照羌人仪式,给秦勇办红红火火的婚礼。
他这么做,是有讨好秦军的成份。
毕竟秦军战力强大,还得仰仗秦国庇护。
邹离和杨喜同样祝贺秦勇。
第二天,由羌王亲自主持,给秦勇和阿蒂丝举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
从此以后,这件事成为了在羌人和秦人中流传的佳话。
由杨喜带领的三万骑兵,要长期留在羌国,秦勇在羌国有女人,更安心留在这里。
八月下旬这天,邹离告别杨喜和迷朵,启程返回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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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平原,冒顿刚从西边返回这里不久。
右大当户带着残兵来到这里,向冒顿报告在羌地作战一事。
秦军居然在羌地出现,冒顿吃了一惊。
左贤王道:“单于,我愿领兵南下,把羌地的羌人、秦人全杀光!”
右都骨侯道:“秦军凭借长城关隘守在关中,现在他们出关了,对我们是好机会。”
冒顿阻止道:“不,秦军战力强,我军占不到便宜。如果跟秦军硬拼,两败俱伤,得不偿失,今年先不作战,明年再做计较。”
右大当户再把缴获的钢刀献上。
冒顿仔细检查钢刀,赞同这是好刀,秦军骑兵都配备这种刀,怪不得匈奴兵敌不过。
冒顿没有责怪右大当户,让工匠好好研究,争取把这种刀铸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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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白渠干渠建设地。
这里原本有四万余楚兵,后来加入了齐兵、赵兵,俘虏人数接近八万。
楚兵和齐兵、赵兵分开,各不相干。
三国的俘虏,大部分能安安分分。
时间已进入了九月中旬,楚兵来关中劳作已有数月,对秦国的敌视之心仍然比较重。
这天,是休息日。
俘虏、训导部、水工等全体人员休息一天。
天空刮着西北风,关中大地开始寒冷起来。
训导部吏员们,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小木屋居住。
吏员郭翀邀请楚兵中的孙桐前来吃火锅。
双方是俘虏和管理者之间的关系,居然被郭大人单独邀请,孙桐受宠若惊。
小木屋内,热气弥漫。
桌面上,放着许多小盘子,分别有牦牛肉、狗肉、羊肉、鱼肉等等。
郭翀说,牦牛是上头分给每个小吏的,其余的肉是自掏腰包买的。
对于孙桐来说,这就是山珍海味。
平常吃饭,每隔五天有肉吃,那一般是猪肉、羊肉或鸡肉,每个人的分量也不多。
孙桐就算以前在楚国家里时,也只有偶尔宰杀家禽吃才能有肉吃。
郭翀居然花钱买肉请自己吃饭,孙桐很意外,又有些感激。
羌国进贡三千头牦牛,有五十头留给宫里,一百头分给咸阳的官员们,五百头分给白渠建设者,包括训导部和水工们,另有一千五百头分给军中,剩余的分给各郡县。
在今天早上,宰杀了十头牦牛。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除了官吏们集体进食外,还特别留出一部分,给训导部拉拢俘虏之用。
郭翀主动夹菜到锅里,又频频给郭翀夹菜,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孙桐高兴之处在于,难得吃到好菜;郭翀高兴之处在于,总算有楚兵对他有好感,工作有了小进展。
“这牦牛肉好吃!”孙桐屁颠屁颠的。
郭翀道:“朝廷分给每个小吏的牦牛肉,就这么一点点,就只够两个人吃,我把你当兄弟,有好吃的要跟兄弟一起享受。”
孙桐心里暖洋洋的,他不客气了,连续吃下多块牛肉。
郭翀又道:“孙兄弟,你在家里的时候,乡衙的人,真的把秦国说得很坏很坏?”
孙桐道:“郭大人,乡衙的人时常说,暴秦侵犯楚国,让楚国被灭,许多楚国男人被迫上战场,被秦军杀死。家里那些小吏说,秦国是楚国仇人,秦人都是坏人。”
郭翀又再吃下一块牦牛肉,说道:“那是骗人的,秦国朝廷对秦人很好,皇帝陛下说了,诸夏之夏人,皆是兄弟,会一视同仁。只是不幸出了二世皇帝这个昏君,又有奸臣赵高,导致赋税沉重,百姓日子苦啊!那些原本六国贵族、王室,趁机造反,导致战祸不断。”
在数年前,子婴就公开说嬴胡亥是昏君,并且允许每个人都这样说。
孙桐道:“郭大人,我家里乡衙的人说,天下七国,本相安无事,是暴秦想要吞并天下,侵犯楚国,才让楚国和百姓没好日子过。”
郭翀问道:“孙兄弟,你也曾恨过秦国?”
问出这种问题,孙桐迟疑起来,怕郭大人听了不高兴。
郭翀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实话实话就行了。”
孙桐道:“二十余年前,秦军两次攻楚,听说第一次主将是李信,有二十万大军,被楚军打败;第二次攻楚主将是王翦,有六十万大军。我伯父、爹爹被征召从军,跟随项燕将军保卫楚国。结果,伯父战死,爹爹侥幸没死,也受了伤。我觉得那乡衙的人说得对,要是秦国不吞并楚国就不会这样了,所以我恨暴秦。”
他放下筷子,低下头,怕郭翀责怪。
郭翀没有丝毫生气,说道:“你家里乡衙那些人,说得有些对,但也不算对。要是天下统一,夏人之间就不会再有战争,男丁就不会上战场战死。是因为二世皇帝昏庸、赵高祸乱朝纲,让百姓困苦,让那些六国余孽有机会造反。”
孙桐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郭翀留意着孙桐反应,觉得孙桐认同他的话。
再问道:“孙兄弟,宿舍内二十九人,还有多少人恨秦国?”
现在的孙桐,对郭翀已有较高的认可度、信任度,把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
在其他楚兵中,以顾顺对秦国仇恨最深。
此外,最少还有十五人,仍然憎恨秦国。
剩下那些人就算不恨秦国了,也对秦国没好感。
目前,整个宿舍三十人,只有孙桐对秦国产生了好感。
那些憎恨秦国的楚兵,因为在关中这里干事,秦人对楚兵尚好,日子过得不差,也就能忍住没有生事,更何况,他们没有生事的机会。
郭翀通过孙桐,深入了解其他人情况,以便做好下一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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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地,秋收开始了。
邹离使团返回咸阳的路上,时而能看见道路两边农田里,一片忙碌景象。
回到咸阳后,皇帝召邹离在御书房觐见,顺便也陈平也叫来,让他多了解羌地情况。
“陛下,臣到羌国后,一切顺利。够来,有三千匈奴兵侵犯羌国,被余州所率之兵打败,军候秦勇……”
邹离先禀报总体情况。
子婴大为高兴,在听到关于秦勇迎娶羌人美女一事时,更是笑了出来。
邹离讲完后,他说道:“羌人归服于大秦,羌国以后就是进入西域的桥头堡。”
“桥头堡?”首次听到这个词,邹离冲口而出,就算没有皇帝解释,他也能根据整句话意思猜出含义。
子婴解释“桥头堡”之意,让这个时空又增添了新词汇。
随后,邹离把让随行画师画下的羌国地形图取出,皇帝命人挂上。
君臣两人来到地图前,邹离指着地图不同位置解说着。
“陛下,羌王在这;西北边这里,便是月氏国。臣还向许多羌人打听‘大宛国’,羌人无人知晓,陛下说大宛挨着月氏国,若去到月氏,想必能知晓。”
邹离又说,有了皇帝册封的王,迷朵已派人通知羌人所有未臣服的部落,让他们听从大秦册封的王的号令,在邹离离开时,已新增一部落归顺。
经过邹离解释,让皇帝对羌国有了大致了解。
子婴再看着地图,要是通过河西走廊通往西域,路途更短,速度更快,河西邹离,是他迟早要夺取的,但目前还不是时候,还不适宜派兵跟匈奴大规模作战。
通过羌国往西域,虽然远了些,也不失为好的选择。
有了羌国这条路线,出使西域,就不至于像历史上的张骞那样,路途上两次被匈奴扣押,历时十三年才回到长安。
“远赴西域,不仅要找月氏,还要找大宛等许多小国,若去西域,路途遥远,长途跋涉,语言不通,道路不明,甚为艰辛,如若碰上对大秦有敌意的人,甚至会有危险。”
邹离一副坚韧之色,向皇帝拱手道:“为了陛下、为了大秦,臣不畏任何艰险,一定不负陛下所望,联络上西域诸国,说服他们共抗匈奴。”
第207章 特殊晚膳
听着邹离的誓言,子婴高兴,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拍拍他的肩膀,兴奋道:“邹卿家真乃大秦忠臣、朕的良臣,今日留在宫中,跟丞相一起,跟朕的家人一同用膳。”
子婴命令下去,让御厨多做两人的饭菜。
陈平道:“陛下,臣有个想法。”
子婴洗耳恭听。
子婴道:“羌人把秦兵视为英雄,秦勇娶羌人有名的美人,这开了个好头。可号召在羌地的秦兵们,娶羌人女子为妻。这样一来,羌人和秦人就更紧密相连,有利于大秦控制羌地。”
说毕后,邹离立即道:“陛下,丞相此计甚妙。”
子婴也觉得很好,点头道:“丞相说得对,下次邹卿家出使西域,去到羌地时,跟迷朵和杨喜好好说说。”
邹离领命。
子婴还想到更长远的方面,跟羌人通婚后,等民族融合到了一定程度,等秦国在羌人心目中的威望足够高了,等到时机成熟,可以找个借口把羌王废了,把羌地兼并为秦国的一个郡。
随后,子婴把陈平、邹离带入后宫。
见到皇后、淑妃、贤妃,邹离恭敬行礼。
三女首次见到邹离,这个男人又矮又丑,三女都眉黛微皱。
邹离跟英俊高大的皇帝相比,天差地远。
对于丞相陈平,三人以前都见过,陈平跟陛下一样,都是美男子,但在他们心目中,陈平还是略差了一些。
子婴又再给陈平、邹离介绍子女。
皇子、皇女年龄虽小,身份却高贵,邹离、陈平都按照礼仪,分别作揖行礼。
嬴梦、赢文广都懂得回礼。
赢文广主动道:“邹离之名,我听父皇过。听闻邹郎官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张嘴很会说话,洛阳守将都被说降。”
儿子渐渐地有些懂事了,在这段时间以来,子婴偶尔会跟儿子说些国事、兵事,既说出自身见解,又听听儿子有什么看法,要是儿子说得不对,及时纠正,要是说得对,则夸奖一下,以此来教导儿子。
子婴笑了笑,邹离、陈平也笑了笑。
饭菜上来了,六个大人、五个小孩围着大圆桌吃饭。
薄贞肚子比较大了,要是没有意外,将会在半个月至一个月之后生孩子。
晚膳刚开始,子婴举起酒爵,对三女道:“陈丞相、邹郎官,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让我们敬两位一爵。”
三女齐齐举起酒爵。
受宠若惊的陈平、邹离,也举起酒爵。
这时,赢文广道:“父皇,儿臣也要敬酒!”
子婴道:“广儿还小,长大了再喝酒!”
赢文广道:“广儿不小了!懂事了!”
看着儿子一脸期盼,嬴子婴叫人那多一个酒爵,倒了半爵酒。
四人一起向两人敬酒。
子婴、陈平、邹离都是一爵干了,薄贞有身孕不宜喝酒,只是嘴唇碰了点酒,赢文广首次喝酒,把半爵酒喝下。
“咳…咳…”
首次喝酒的赢文广,一脸的难受。
“原来,酒不好喝!”
六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美味佳肴都上齐了,子婴对陈平、邹离道:“吃菜、吃菜,不必拘礼。”
大家开吃起来。
陈平、邹离跟皇帝吃饭多次,跟皇帝家人吃饭还是头一次,显得比较拘谨。
饭间,赢文广向陈平道:“陈丞相,什么是明君、庸君、昏君、暴君?”
陈平看向皇帝,皇帝没有阻止之意。
陈平放下筷,徐徐道来:“明君有很多,大秦的孝公、惠文王、昭襄王、始皇帝,还有当今的大业皇帝,都是明君。庸君,也就是平庸之君,平庸无才能,无功绩建树,又无大过错之君,为庸君也。昏君,指不仅平庸无才能,又有大过错之君;比如二世皇帝,不仅平庸,又有大过错,大昏君也。暴君,指残暴之国君;比如夏桀,荒淫无度,残暴无道,乃大暴君也。”
赢文广专心倾听着,陈平说毕后,似乎懂了。
皇帝和三女也停下来,听着陈平说话。
对于陈平所说,子婴还算认可。
子婴道:“现在是用膳,若要请教丞相,用膳过后再请教。”
众人继续吃饭。
吃饱饭足后,赢文广一连向陈平、邹离请教了多个问题,两个臣子都耐心解答。
而赢文广领悟力还算不错,两人讲出的道理,大多能领悟。
子婴就在现场倾听着,时而参与其中。
看到儿子这样,子婴和三女都很高兴。
尤其是冯幽兰,自己儿子能这样,陛下又高兴,当太子就很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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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时间进入了大业九年。
十月初五,随着婴儿的哭啼声响起,赢氏一族,又增添了一个成员。
子婴走入寝宫一看,仍然生了女儿。
哎!阴盛阳衰!
子婴只是叹息一下。
王思有些不快!
薄贞更加不愉快了!
唯独一个人愉快,那就是冯幽兰。
“小公主像妹妹,长大了跟妹妹一样美!”
冯幽兰搂着小公主,挺开心的,整个人眉笑颜开。
这第六个女儿,子婴取名为赢若彤。
不久后,冯隆得知薄贞生的是女儿,为之高兴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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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粟内史官署,某屋内,这里大门紧闭,里面有两人在密议着。
贤妃生下的又是皇女,让两人高兴。
冯隆道:“皇子广聪颖又好学,深得陛下喜爱,好事啊!只是没有立太子之意。”
陈烈道:“陛下正值壮年,精力旺盛,或许会像始皇帝那样不急于立太子。皇子广虽深得陛下喜爱,但焉知以后不会有第二、第三个让陛下喜爱的皇子。”
冯隆觉得也是,说道:“那还得把太子尽早定下来,劳烦陈大人找时机向陛下提出立太子一事。”
陈烈摇摇头,说道:“当今皇帝很有主见,仅凭我一人进谏,无法成事,还得在另找朝中重臣,一同向皇帝进谏。陈平、邹离、王元、韩信、赵佗,是皇帝最信赖重臣,可找他们。”
冯隆道:“韩信在新郑,其他四人皆在咸阳,我跟姐姐说,让她找机会见这些重臣。”
陈烈道:“此事淑妃不宜出面,由冯兄出面较为妥当,若能说服其中一两人,再一同商议找机会向陛下进谏。”
冯隆受教了,站起身来,向陈烈作揖道:“多谢陈兄指点,若能成事,冯家决不忘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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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东各国,所采取的历法有所不同。
其中,韩、赵、齐三国都统一实行周历,以十一月为正月。
楚国、魏国、燕国实行的是殷历,以十二月为正月。
十月三十日,韩、赵、齐皇宫都举行大傩。
在齐国皇宫大殿,刘邦和吕雉、戚懿,以及文武百官聚集在此,专门有人员表演大傩仪式,有术士在驱鬼。
在这里,嬴子婴成为了“鬼首”,赵佗、王元、韩信、陈平等人是其它小鬼。
术士在写有这些人姓名的布偶上施法,然后焚烧。
目睹着术士作法驱除暴秦,让皇帝和臣子们的心灵有着小小的安慰。
众鬼的布偶焚烧后,刘邦仰望天空,虔诚说道:“皇天后土,,四方神灵,祈求神灵保佑,荡除鬼首嬴子婴和众小鬼,保佑我大齐,保天下安宁。”
不仅仅在皇宫,在民间也有许多人行“大傩”,驱逐暴秦。
在官府号召下,一些国家开始全民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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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收正在进行时,赵佗带着三万军队,从关中南下巴郡,在秋收结束时抵达巴郡,先是到巴郡治所江州(今重庆),跟郡守商谈要事。
巴郡郡守陈署、都尉单究欢迎赵佗的到来,在官署正堂跟赵佗交谈。
赵佗道:“朝廷有令,今年冬训,巴郡所有士卒交由本将军训练。”
陈署回应道:“既然朝廷有令,本官自当遵从。”
他又显疑惑之色,说道:“每年各县自行冬训,为何今年陛下派赵将军前来。”
就算是朝臣们,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根本不知晓楚国即将从武陵山攻秦一事,陈署就更加不知晓。
赵佗道:“陈大人,朝廷机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该问的就别问,好好配合我便是。”
陈署不好再问什么。
都尉单究道:“卑职即可派人传令各县,待各县士卒集合完毕后,全部交由将军调遣。”
按照原本的秦国官制,郡尉掌管一郡的军事、治安捕盗,掌管一郡的兵员征召、训练。
子婴即位后进行改革,郡尉只掌管治安捕盗。兵员的征召、训练由中央直接派驻的都尉负责,不受地方管辖。
如果地方盗贼多,郡尉可请求当地都尉派兵协助。
兵员的征召、训练,地方的郡守、郡尉亦要协助都尉。
此外,每个县派驻有一名军候,听命于都尉,不隶属于县令、县尉。
在二世皇帝时期,就有地方的郡尉带兵造反。
子婴这样做,是吸取教训,让军权更集中于中央,让地方官没有造反的本钱。
赵佗在江州待了两天后,启程前往巴郡东边的临江县,驻守本郡的都尉单究一同前往。
单究已命令各县军候,带着本县冬训士卒,赶往临江县集中。
秦国各地秋收,一般在十月中旬到十一上旬之间结束。
秋收结束后,各乡村兵役年龄的男丁到县里集中,平常是由各县军候在本地负责冬训,今年是带由军候带着赶往临江。
进入十一月后,从上旬开始,陆续有各县军候带兵赶到,到下旬,各县军候都到齐了。
临江县城外,赵佗在此安营扎寨。
十一月二十五日,全体武将在大帐集中。
首先,赵佗让各军候自报姓名和兵员人数。
各县参与冬训兵员,少则千余人,多则七八千人。
巴郡原本有十一个县,夺取夜郎国后,新增加了南广县、平夷县,目前总人口四十余万,各军候带来的兵员共五万余人。
这只是参加训练人员而已,军候也只是负责操练,参训士卒并未加入作战序列。
要是正式作战序列,军候正常编制为千人,都尉五千人左右。
在赵佗带来的三万士卒中,有近万人是猎户出身。
范目是巴郡人,善于山地作战,皇帝特意把在韩信军团中的范目调派来巴郡,担任赵佗副将。
除了主将、副将外,还有五名都尉。
赵佗道:“巴郡的操练跟别处不同,除了常规操练外,还要注重操练在山地作战。”
名叫公孙耳的都尉道:“将军,属下不解,为何要集结如何多士卒操练山地作战?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巴郡操练?在关中和三川郡同样有山地。”
不仅他疑惑,其他都尉、校尉皆是不解。
楚国计划从武陵山攻秦,这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军事机密,楚军只是集结军队在黔中郡操练,外人一般不知道这个计划。
针对楚军攻秦计划,秦军有针对性的操练、军事部署,这不能太多人知道,避免被敌国探子知晓汇报给楚国。
赵佗道:“以后秦军要收复上党郡,要从山区进入赵地,还会有许多山地作战,关中虽有山,跟巴郡的山不同,巴郡最适宜山地操练。本将军是奉皇帝陛下之命来巴郡操练兵马,诸位务必听从号令。”
接下来,赵佗公布具体操练事宜。
这些操作事宜,是跟范目充分商议讨论后才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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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这天,中原大地晴好。
颍川郡苑陵县某个大村。
郡守冯唐带着官吏来视察民情,了解村民们生活状况。
冯唐先来到晒谷坪,在这里,有个老妇人正用耙子翻动谷物。
他以和蔼的语气道:“大娘,你家日子过得如何?”
那大娘先打量一下这个身穿官服的官员。
旁边小吏道:“大娘,这是颍川郡郡守冯大人。”
原来是大官,大娘惊喜道:“哎呀!原来是郡守大人。”
大娘放下耙子,向冯唐行礼,再回答道:“禀大人,今年四月,我儿就回来了。又免除赋税徭役一年,现在家里有些余粮,我儿又不用服徭役,留在家里帮忙种菜。大秦官府太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
冯唐道:“那就好啊!皇帝陛下说过,要让每个臣民都过上好日子,百姓过上好日子了,陛下才会开心。”
大娘笑道:“当今皇帝,真是好皇帝啊!”
冯唐道:“大娘,可否让本官到你家里讨碗水喝?”
“可以!当然可以!”大娘忙点头,惊喜起来,有大官肯到家中,高兴极了。
回到家中后,大娘给每人一碗水,再把在草地里劳作的儿子、媳妇叫回来。
“参见大人!”
儿子、媳妇回来后,齐齐向冯唐行作揖礼。
冯唐问及情况,该男子在韩军军中时,尺无寸功,一直都是行伍。
他又再在这村民家中细细查看,这里的房屋是土胚房,家里虽有余粮,也只能够四个人吃大半年。在某房间有织布机,老妇人和媳妇,只要有时间就织布。
除了种田、种菜外,这一家还养了两头猪,数十只鸡。
冯唐离开前,那男子问道:“大人,草民还可从军吗?行伍的日子太难过了!”
冯唐点头道:“所有秦人男丁皆可从军,明年秋收后,你也必须参加冬训了。”
从这家出来了后,冯唐又再去多户人家考察,他从不摆架子,让村民对秦国官吏的印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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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东六国,同样进行冬训。
赵国晋阳城郊,这里有一处大型训练场,数千名赵兵在此操练。
这天,李齐前来这里视察,校尉赵将夕跟随着。
首先,李齐让士兵们集合起来。
李齐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为什么要从军操练?”
“因为暴秦要灭六国,我们要保卫赵国、保卫家园!”
首先,有个百将大声回答。
李齐以肯定的语气道:“说得对,上战场是要死人的,因为暴秦无道,暴君要吞并天下,发动不义之战,导致天下很多男人战死。从上平之战到现在,暴秦让赵国过百万男人死亡,我们与暴秦血海深仇。倘若我们遇到秦人该怎么办?”
某军候大声道:“不是秦人死,就是我们亡!”
李齐朗声道:“刘军候说得很对!日后暴秦再发动不义之战,我们上战场,需得跟我们的仇人死战到底,若是被俘虏、投降,那是耻辱!数年前,五国伐秦,去年暴秦攻韩,我们赵国投降、被俘的士兵,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投降和被俘就是死,赵国士兵上战场,可以战死,绝不能被俘、投降。”
他在给士兵们训话,鼓动士卒们对暴秦的仇恨。
那数千年轻的士兵,部分十六岁首次参加冬训,由少数老兵带着。
自长平之战以来,大多数赵人家庭都有男丁死于跟秦军作战,仇怨早已有之,经过官府、将军们的挑动,士兵们心中的仇恨彻底爆发出来。
李齐又再宣布,以后跟秦军交战,要是出现被俘、投降,所有人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会在家乡乡衙公布出来被人耻笑,媳妇要改嫁,父母无人养。
赵、齐、楚三国,已根据张良建议,全面实施这样的政策,战死士卒媳妇不强迫改嫁,被俘虏、投降的官兵,将会剥夺一切权利,家中妻子自动跟男人解除婚姻关系,必须改嫁。
讲话完毕后,士卒们开始训练。
“杀…杀…”
矛兵、戟兵们在训练直刺技术,制作了许多稻草人作为靶子。
李齐在视察着训练情况。
他走到某屯士卒这里,屯长让士卒们停下。
李齐指着那稻草人问屯长:“这是什么?”
屯长道:“禀将军,这是操练之用的人靶子。”
李齐大声纠正:“不,这是嬴子婴!你们在练习时,应当带着仇恨、愤怒刺向嬴子婴。”
“看我的!”
李齐取来一根长矛,看着眼前稻草人,双眼喷出怒火、仇恨,他的叔父李牧,是被暴秦收买的奸臣郭开害死,对暴秦是国仇家恨。
此时,对面那人靶子,李齐将之想象成了嬴子婴。
“杀!”
李齐一声大吼,手中长矛迅速、准确、重重地刺出,矛尖刺入稻草人。
刺入稻草人,就如同刺中嬴子婴,能让人稍微解气。
赵将夕大声道:“弟兄们,看到没有,就应该这样。”
他监督着这五十名新兵操练。
“杀…杀…杀…”
士兵们都把稻草人想象成了嬴子婴,杀气腾腾地刺出。
赵军骑兵训练,同样把人靶子想象成嬴子婴,骑兵们在猎杀着“嬴子婴”。
韩军、齐军的冬训,都是这样做,这是张良所希望看到的,连项羽都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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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了十一月下旬,各郡县的上计本已上呈到咸阳。
跟往常一样,子婴叫上陈平、邹离,在御书房一同处理。
各郡县人口,有了最新的统计。
目前,秦国总人口为798万。
其中,颍川郡为41万(不包括当地驻军)、三川郡82万、内史区272万、陇西郡33万、汉中郡69万、蜀郡117万、巴郡47万、南海郡65万、象郡23万、桂林郡49万。
根据估计,秦国人口约为天下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关中不仅有天下最适宜耕种的土地,还有秦国中央枢纽,包括官吏、工匠,以及相应的家属,有近半不属于农耕人口。
其他各郡县,农耕人口占总人口八成以上。
在近八百万人口中,成年男人比例仍然不高,年满十七岁兵役人口为六十九万,十五、十六岁两个年龄段男丁十九万。
其中,修建褒水渠期间被教化的男丁八万,已经像正常秦人那般劳作,可随时征召从军。
在攻韩之战中被俘、投降的韩兵九万余人,大部分家在三川郡、颍川郡,一年后会转为正常兵役人口。
在粮食储存方面,内史区存量最高,其次是蜀郡,三川郡和颍川郡还没有向当地百姓收税,仓库中只有中央调拨的存粮。
两个郡即使免除赋税,当地官吏仍然要统计粮食收成情况,三川郡上年度粮食收成接近了正常年份。
受到战争影响,去年颍川郡是在第一季粮食受影响很大,秦军全面掌控颍川郡后,第二季庄稼收成才接近正常年份。
因为免赋税和训导部工作,新收复的两个郡,大多数百姓已接受被秦国管治,认可了自身是秦人。
修建褒水渠带来的收益已经显现出来,去年汉中郡的粮食产量,比以往正常年份增加了二点五倍。
子婴和两个臣子看到统计数据,都喜不胜喜。
在治安方面,有些被秦军击溃的韩兵不愿投降,沦为草寇,劫掠百姓,袭击秦军或官吏,当地官府一直高压打击,又有驻军协助,多次进山剿匪,形势好转比较快。
子婴最关注的是最新收复的颍川郡,当地百姓由韩人向秦人的转变,以及一些列制度的变革。
货币、度量衡、文字,得以重新恢复,由于措施得当,这一系列的转变,没有引起社会太大的震动。
在这次上计考核中,蜀郡的涪县、南海郡的博罗县做得最差。
邹离道:“陛下,这两个县还企图作假。”
不仅各郡县要上呈统计本,御史大夫派驻个郡县的监察史同样要向御史大夫汇报年度工作。
御史大夫腾其,对上年度各地监察情况统计本,上呈给了皇帝。
邹离翻开本子其中两页,子婴拿起一看,这两个县的县令,企图在统计数字上造假,被监察史发现纠正。
子婴有些生气,说道:“工作做不好就罢了,还企图造假!把这两个贬到乡里做乡啬夫,要是还做不好,直接贬为庶民。”
陈平领命,立即办理相关手续。
各级官员有做得差的,自然有做得好的,三川郡、颍川郡、陇西郡这三个郡郡守的政绩都不错,会在适当的时候晋升。
三人都忙于政事,时间在不知不觉过去。
天黑后,子婴问了一下时间。
“陛下,现刚过戌时。”
居然是晚上七点了,子婴对两人道:“时候不早了,两位卿家先回去。”
就算事情还没有忙完,他也不希望两个臣子加班到太晚。
邹离道:“陛下,国事要紧,陛下还没歇息,臣迟些回去也无妨。”
子婴扳着脸,严肃道:“这是朕的旨意,命令你们两人回家。”
陈平、邹离知道皇帝是为自己好,既然皇帝这么说,只好回去了。
两个臣子离去后,子婴并没有歇息,留在书房批阅奏章。
邹离回到家中后,夫人主动迎上,说道:“良人,治粟内史衙门的冯大人来找你,他酉时三刻便来了,一直等着。”
居然是淑妃的弟弟来找,还等了近一个时辰,邹离十分意外。
在平常,秦国官吏是酉时两刻下班,因为事情多,邹离在戌时两刻才回到家。
正堂,冯隆正坐在这里。
他见邹离到来,起身作揖,满怀笑意道:“邹大人,总算等到你了。”
邹离一揖,面无表情道:“不知冯大人所来何事?”
对于冯隆到来,他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一来,他跟冯隆没有什么往来;二来,冯隆是淑妃弟弟,身份特殊。
冯隆道:“邹大人乃有才之士,深得陛下器重,我仰慕已久,跟冯大人好好叙叙,交个朋友。”
邹离不好立即逐客,在主人位置上坐下。
“本官忙完国事,还有家事,冯大人来见邹某有何目的,还请速速道来。”
尽管他这么说,冯隆还是又寒暄了几句。
然后才说道:“我想请教邹大人,当初始皇帝迟迟未立太子,是否妥当?”
邹离严肃道:“本官觉得,的确有些不妥,这先帝之事,不宜妄议!”
对方提起这方面,他隐约猜到了来意。
邹离觉得不妥,冯隆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冯隆道:“当今皇帝年近三十,却迟迟未立储君,邹大人乃朝中重臣,烦请多劝谏陛下。”
事情很明显了,冯隆过来是为皇子广争取太子之位。
邹离觉得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对此持反对态度,但他更不愿意卷入政治斗争中,尤其是这种斗争,只想好好辅佐皇帝。
就算有他人争夺太子位,以后谁是合法的皇帝,邹离就听命于谁。
他站起身来,说道:“本官自有打算。本官还有家事要忙,恕不奉陪!”
邹离不肯表态支持,冯隆一脸郁闷。
他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説,邹离不给他机会,冯隆只好悻悻地回去。
第二天,陈平和邹离继续来御书房协助皇帝。
陈平道:“陛下,臣昨晚刚接到消息,韩国、赵国今年冬训,跟往常不同,故意挑起士兵对大秦仇恨。”
陈平把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听到如此,邹离不免惊讶起来。
子婴慨叹道:“张良真够狠,让其他五国的人都敌视大秦,这么做是能收一时之效,给朕制造麻烦。”
邹离道:“陛下说过,这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子婴点头道:“虽说如此,但那些叛贼这么做,必会让朕灭六国时间减缓、统一民心时间减缓。”
说完这件事后,邹离略作迟疑,说道:“陛下,臣昨晚回去后,淑妃弟弟冯隆已在家中等待……”
他把冯隆在他家的事情说出来。
子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在皇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属于正常,冯隆在治粟内史官署任职,陈烈曾建议立太子,两人有所勾结,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平道:“陛下,陈烈应当跟冯隆有勾结,臣可派人调查。”
子婴道:“不必了,只要不做得过分,朕不给他们计较。”
对于立谁为太子,子婴有明确的主见,不会被外界因素干扰,有人要争取太子之位,只要不太过分,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不计较。
他再问道:“昨晚冯隆所说,两位卿家有何高见?”
邹离道:“陛下,臣认为,还是应当早立太子,以稳定人心。除非尚无适合储君人选。”
陈平没有发言。
子婴看向陈平道:“陈卿家以为如何?”
陈平道:“启禀陛下,臣无意见,全凭陛下圣裁。”
子婴明显看出来,陈平过于谨慎,明哲保身,不愿意卷入一点点的纷争。
他来回踱步数次,脑海思量一小会,开口道:“朕给两位卿家一份新的差事,有劳两位以后多抽时间。”
第208章 果断处理
见皇帝说得郑重其事,陈平和邹离相互看了一眼,均知肯定是大事。
只听皇帝道:“朕要两位卿家做皇长子的太傅。注意了,只是太傅,不是太子太傅。以后,两位卿家有时间便多教导皇长子。”
两个臣子又再相互看了一眼。
陈平拱手道:“臣遵旨!”
邹离亦领命。
子婴道:“两天后,朕会让皇长子给两位行拜师之礼。”
皇帝这样做,在外人看来,就算没有正式立太子,明显是有意让皇长子作为储君。
晚上忙完回去后,子婴回到后宫,三个老婆和子女们都在一起。
薄贞在照看着小女儿,其他孩子在一起玩耍,三个老婆凑在一起聊天。
三个女人一个墟,三个美女谈着怎么教导孩子,怎么保养打扮,怎么也不会寂寞。
见皇帝到来,全家人们齐齐行礼。
子婴摸摸儿子的头,说道:“广儿,为父给你请两位先生,好不好?”
赢文广道:“父皇,儿臣天天看书,时常有不懂之处,有先生就好了,父皇不在时,儿臣可以向先生请教。”
子婴道:“广儿可还记得陈平和邹离?”
赢文广点点头,说道:“儿臣记得,陈平是那个跟父皇一样的美男子,邹离是那个又矮又丑的。”
子婴严肃道:“邹离虽又矮又丑,但对父皇很忠诚,有才能,以后可不许这样说了。”
赢文广点点头。
听说皇帝跟儿子说这样的话,对于冯幽兰来说,简直难以置信。
王思同样惊喜着。
薄贞也为之高兴。
子婴向三女郑重其事道:“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我打算让陈平和邹离做广儿的太傅,好好教导广儿。”
天呐!终于梦想成真了!此时,冯幽兰留下激动的泪水。
欢喜中的王思问道:“陛下,为何不是太子太傅?”
子婴道:“你们的良人正值壮年,命长得很,不必急于立太子,咱们的儿子得要有人教导啊!”
薄贞高兴道:“皇长子有人教导,是好事!”
儿子还不是太子,冯幽兰在激动之余,有小小的遗憾。
王思建议道:“陛下,臣妾兄长颇有才能,又是广儿舅舅,何不让他也一起做太傅,教导广儿。”
子婴觉得也是,接纳了皇后的建议。
第二天,王元被召入后宫,王思跟王元说起太傅一事,王元欣然答应,他也乐于认下这个外甥。
十二月初,朝会。
这里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皇长子赢文广,这是子婴首次让众臣认识皇长子。
随后,子婴正式颁布诏书,封王元、陈平、邹离为太傅。
接下来,是赢文广当众向三人三叩首,行拜师礼仪。
整个拜师的流程,都在麒麟殿完成。
虽然未正式封皇长子为太子,皇帝这么做,足见其对皇长子的重视,很多人估计,赢文广虽没有太子之名,却已有太子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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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烈府邸,书房,这里大门紧闭。
书房内只有陈烈和冯隆两人,两人皆心情很好。
两人靠着案几打对面跪坐,台面上,放着一个盒子。
陈烈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些金饼。
冯隆道:“陈大人,冯家小小意思,还请笑纳!”
陈烈不客气地收下了。
冯隆在高兴之余,又疑惑着,说道:“这个邹离还真是怪人,明明是在皇帝面前美言,我跟他说时,却故意拒绝。”
他和陈烈都已经认定,那晚跟邹离的谈话起到了效果,邹离肯定在皇帝面前说了好话,要不然皇帝就不会在第二天就决定给赢文广安排两位太傅,然后在朝会上颁布诏书,公开、隆重拜师。
陈烈想了想,似乎想通了,说道:“这正是邹离高明之处,他其实已答应你,赞同让皇长子做太子,但又为了明哲保身,不愿意明显卷入储君争夺之中,不愿被人看成是淑妃一党。他虽然又矮又丑,却做得很高明。”
原来如此!冯隆恍然大悟,以后得找机会好好感谢邹离。
今天心情很好,两人在书房喝了不少酒。
后来,冯幽兰得知了此事,也认定是邹离从中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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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水渠是在大业皇帝任内建成,子婴直接感受到大型水利工程带来的效益,决定要去白渠看一看。
十二月中旬,一股冷空气吹来,关中出现了阴冷天气。
数天后,天空放晴,子婴起驾外出,他要去考察白渠建设情况,了解对楚兵的教化情况。
白渠干渠离咸阳不远,銮驾半天时间就赶到了。
少府水工、训导部、驻军武将,三方面的人都来迎接圣驾。
子婴向驻军都尉雷舟问道:“那些楚国人,可还老实本分?”
雷舟道:“禀陛下,比起褒水渠那韩、赵、齐三国之兵,楚兵难管得多,已累计有二十七人因逃跑两次被处决。有数百人逃跑过一次。这三个月来,楚兵们总算安分一些,甚少再出现逃跑。”
接下来,子婴让史禄带他参观白渠干渠建设地。
“陛下驾到!”
皇帝到来,全体人员都停下来,向皇帝行礼。
一些楚兵见到大秦皇帝,双目喷出仇恨的火焰。
子婴环顾现场,他首先关注的是楚兵们,在子婴眼里,这些楚兵大部分也是能被教化的,就像在褒水渠教化敌兵一样,让八万男人成为秦人一员,增强秦国的国力。
等这七八万俘虏、降兵被成功教化,大秦国力又得以增强。
环顾在干渠的楚兵们,子婴感受到,有部分楚兵对自身的仇视。
对我仇视又如何!要是不肯归顺,就让你干活干到死。
对于顽固不化的人,子婴不会去怜悯,他关心百姓疾苦,是关心那些认同自身是秦人的人,他相信,在训导部努力下,大部分楚兵能够被成功教化。
子婴再了解干渠修建情况。
经过数月来的建设,干渠渠首已建好,现在建设的是干渠中段。
白渠干渠的深度、宽度,都跟褒水渠略有不同。
史禄向子婴细细讲述白渠建设情况,按照现在的近八万男丁参与建设来计算,预计再有一年左右,能把干渠建造好。
子婴行走于干渠边,望着修建中的干渠。
干渠里,有大量楚兵在劳作着,有少府官署吏员从旁指导,这里要挖多宽,那边要挖多深,丝毫都不能差。
偶尔能看见操作失误的楚兵,被吏员批评着。
干渠中段,到处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在水渠的底部和两侧,都要打夯压实,水工要严格检查压实程度够不够。
挖泥土、运走泥土、打夯都全靠人力,是纯体力劳动。
在嬴子婴看来,这些楚兵就是建筑工人,水工是工程师。
古代没有水泥,没有机械,一切工事全靠人力,非常不容易。
在干渠视察小半天后,子婴来到史禄的“办公室”,查看白渠详细的规划情况。
白渠建设规划跟褒水渠相似,有干渠、支渠、斗渠的详细规划分布图,至于毛渠和农渠,等干渠建造完毕后,再由其他水工实地勘察,做好规划。
“陛下,除了督造白渠外,臣还竭心教导二十名弟子,对他们倾囊相授,或许能有弟子青出于蓝。”
说到这里,子婴感受到史禄那满满的幸福感。
随后,二十名弟子被召入“办公室”,子婴要召见他们,他对专业技术人才有足够的重视,这是国家水利事业的未来。
他们原本在干渠各个施工段监督施工,每隔六天一次的休息日才回来史禄这边,既是汇报工作,又进行技术指导。
史禄和弟子们,相当于没有休息日。
皇帝到来,弟子们都提前来到此地迎接圣驾。
“办公室”内,弟子们向皇帝行礼过,站在左右两边,皇帝坐在正中上方,史禄坐在旁边。
这些弟子中,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出头,最年长的已有四旬。
他们平常工作时都是身穿短打,便于在施工地行走,皇帝前来后,才换成长袍。
子婴向弟子们道:“为了修建白渠,诸位勤勤勉勉,每月没有一天歇息,辛苦了!大秦不会忘记你们,朕不会忘记你们!”
皇帝简单的说话,对于水工们来说,那是满满的感动。
子婴问道:“你们拜师已有数月,感觉如何?”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出列,拱手道:“陛下,臣名叫袁宇凯,热衷于土木技艺,无奈一直没有名师指导,只能靠读书籍钻研,成效有限。拜史禄先生为师后,臣获益良多,技艺大有长进。”
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道:“陛下,臣名叫彭泽。能拜史禄先生为师,是臣之荣幸。”
最年轻那个弟子道:“陛下,臣名叫虞贺。史禄先生对弟子们悉心指导,臣不胜感激,臣必定刻苦钻研,以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志气!有志气!”子婴夸奖着,再看向旁边的史禄,笑笑道:“史卿家,说不定还真有弟子能超越你。”
史禄捋捋胡子,面露微笑,说道:“陛下,若有弟子能超越师父,把师父技艺发扬光大,臣高兴。”
子婴再面向弟子们,说道:“要名垂青史,不一定要像将军那样能征善战、不一定要像文臣那样治理天下。李冰、郑国、史禄,是大秦最好的水工,分别建成了难度很大的水渠、运河,三位都名垂千史。大秦以后还要建造许多水利工程,你们只要能把技艺学好、把水利做好,在史书上,同样谁留在你们的美名,同样能名垂青史。”
听着皇帝鼓励,这些弟子们更觉前程无限。
天开始黑了,子婴留在这里,跟众人一同用膳。
用膳完毕后,弟子们离去,子婴问及史禄,在众弟子中,学得最好、最为努力的是谁。
史禄说,袁宇凯最为努力,虞贺天分最高。
总体来说,有史禄悉心教导,弟子们造诣都不会太差。
朗卫们在营地外安营扎寨,晚上,皇帝临时住在大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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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子婴再来到训导部营地,他要全面了解对俘虏的思想教化情况。
首先,子婴来到档案室,里面记录着各大队、中队、小队、小吏工作情况。
子婴选择一些档案阅览着,吴严章跟随在侧。
上次在褒水渠,子婴着重看了小队长苗巩的工作记录,现在,苗巩已是中队长,子婴又再查看苗巩中队工作情况。
根据了解,苗巩所在中队,在白渠训导部几十个中队中,绩效考核在前五名,在下辖十个小队中,严临小队表现最好。
子婴拿起一个本子,查看严临小队工作情况,了解严临工作记录,首先是总体概况,在本小队负责的一百五十名楚兵中,目前还有一百零二人对秦国有敌意。
在这些人当中,有严重敌意的有三十一人,有五十七人虽对秦国还有敌意,但比刚来到关中时减轻了不少。
总体概述后面,记录着每个小吏工作进展。
根据严临点评,在十个小吏中,郭翀做得最好。
子婴又再拿起一个本子,这是郭翀工作记录。
郭翀在本子上记录着,在三十个降兵中,孙桐已归顺大秦,跟自己成为好朋友,能从孙桐口中了解其他楚兵状况。
在其他楚兵中,顾顺对大秦敌意最深,经常在宿舍跟其他人说大秦的坏话。他说的坏话,能对有些楚兵产生影响。
午后,以训导丞吴严章为首,所有大队长、中队长集中一堂。
每个小吏负责三十人、每个小队负责三百人、中队一千五百人、大队七千五百人。
每个大队设有正副大队长,下辖官吏两百五十人。
训导部在白渠建设地设有十一个大队,官吏接近三千。
在这里,各队长加起来有七十余人,大多数上次在褒水渠那边曾见过皇帝,见面情形同样如此。
子婴首先问道:“诸位,在白渠教化敌兵,跟在褒水渠时相比如何?”
吴严章首先道:“回禀陛下,这里的敌兵,分为楚兵、齐兵、赵兵,齐兵和赵兵的教化,跟在褒水渠教化敌兵相若,敌兵逐渐不再敌视大秦、认同大秦。楚兵却不一样,他们对大秦甚为敌视,教化楚兵,比教化齐兵、赵兵难度大很多。”
苗巩道:“回禀陛下,楚兵对大秦敌意甚深,定是在楚国是被人挑起过对大秦的仇恨。”
第五大队第五中队长杨尧道:“回禀陛下,教化楚兵,比在褒水渠教化敌兵时相比,进度慢、成效差上不少。不过,臣会继续努力。”
第一大队长钟离阳道:“陛下说过,如果容易做到之事,要训导部何用?楚人虽然难教化,但臣有信心,定能让楚人归顺大秦。”
…………
各队长们各抒己见,没有人说气馁退缩的话。
第三大队长林泽说道:“陛下,每个宿舍三十名楚兵,有些已归顺大秦,有些对大秦敌意减少许多,有些还对朝廷敌意很深。臣认为,可把三种情况的楚兵再分开,把不同情况的人集中一起。有些楚兵,训导部辛辛苦苦教化,本已对大秦敌意减轻许多,别让他们被那些顽固不化楚兵蛊惑。”
子婴觉得这个问题值得考虑,向众人问道:“林队长所言,诸位觉得如何?”
杨尧道:“陛下,臣觉得此法甚好!”
钟离阳道:“臣赞同林队长所言,训导部好不容易化解许多楚兵对大秦的敌意,别让这些人再受到顽固楚兵的挑动、蛊惑。”
第九大队长蒋侗道:“陛下,把楚兵再重新分开,那些顽固的楚兵,的确无法再蛊惑其他楚兵。但是,那些已归顺大秦的楚兵,亦可影响其他楚兵,带动更多楚兵归顺朝廷。林队长所言,有利有弊。”
子婴道:“朕也知道有利有弊,关键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相互衡量,做出最好的选择。”
有些思索起来,有些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有人有高见,解决这个难题。
这个难题不好解决,现场暂时平静下来。
吴严章向皇帝道:“陛下,臣有一想法,或许可解决这个难题。”
子婴听后一喜。
其他队长们也注视着训导丞。
只听吴严章道:“楚兵中,对大秦敌视之心大减的人,归顺大秦只是早晚之事。最终顽固不化的,也只是少数,约有一成。只需把这一成的人分开即可,如若需要,可把这些人秘密处决,外面不会有人知晓他们去了何处。对于那些已经归顺大秦的,可以说是表现好,提前两三年脱离俘虏、降兵的身份。”
“好!说得好!吴卿家高见!”
子婴夸赞起来,他心底仁慈,那只是对自己人仁慈,对待始终不归顺大秦的人,他不会心慈手软。
其他队长想想,这办法虽然有些毒辣,的确是好办法。
子婴指示道:“先把这类顽固分子挑出来,跟其他敌兵分开居住和干事,等白渠建成后,要是仍然顽固不化的,没必要再浪费训导部人员去教化,若还需他们做工事则继续做,若不需要了,将其处决。若发现图谋不轨,果断处置。”
事情有好的方法解决,大家心情舒畅。
最后,皇帝说道:“大秦要重新统一天下,诸夏之人,未来皆是大秦子民。要让诸夏之人皆人心归顺大秦,朝廷需要诸位把工作做好,朕也相信你们能做好。”
在随后的晚膳中,子婴跟各队长们一同进食。
把总体方针确定下来后,训导部立即行动起来,做好相应安排布置。
子婴召见守将,对重新分开来的那近四千楚兵,要严格把守、监视。
第二天,子婴启程回去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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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再过了两天,到了休息日。
郭翀所负责的宿舍,三十个无聊的楚兵在交谈起来。
顾顺道:“今天不用为秦国干事,又不用饿肚子,真好。”
许陪道:“在这里**个月了,日子过得很好啊!我觉得,秦国真的不是暴秦。”
顾顺冷冷道:“那是暴秦有需要我们替他修渠而已,要不然,哪会这么好心!”
尤达道:“你这话我不爱听,要是你回到家里,不好好干活,能有饭吃吗?我们干事才有饭吃,那是应该的。”
顾顺道:“哼!那是暴秦蛊惑人心的手段,我可不上当。”
唐德道:“我不懂什么蛊惑人心,反正我来关中后日子过得很好。”
孙桐也在帐篷内,留意着大家的谈话,他说道:“秦国朝廷真的很好,秦国皇帝陛下,真的是好皇帝。我觉得,在秦国比在楚国家乡好,只是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在秦地干事满五年后,我还得回家。”
顾顺对他有很大意见,说道:“哼!你已经被暴秦蛊惑了!”
孙桐反驳道:“蛊惑?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
这时候,郭翀走了进来。
大多数楚兵快速站起,顾顺和两个楚兵慢吞吞站起,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郭翀道:“从今天开始,兄弟们要分开宿舍住,分开地方干事。”
他先指着顾顺,再指另外令人,以严肃的语气说道:“顾顺、张期、王六,你们三个搬到别的宿舍住,立即收拾东西。”
顾顺冷冷地道:“郭大人,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走?”
郭翀冷冷地回应道:“这是命令,要是不服从命令,属于严重违反规矩,重重地惩罚。”
对于这三个顽固的楚兵,他打心底厌恶。
昨天小队长开会,转达皇帝的指示,对于这种中顽固不化的人,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对这种人客气。
在这营地附近,另外新开设了一个营地,是专门把所有顽固分子集中起来,共有3817人搬到新地方。
这些人仍然是三十人一个宿舍,人人都仇恨暴秦,住在一起,可谓是臭味相投。
在这里,没有训导部的人来管他们。
他们以后的干活、住宿,除了守卫的秦兵、干活时要接触的少府吏员外,不会再接触到其他人。
“暴秦那些训导部的真烦人,这下可好,没有他们烦着我们了!”
“他们为什么要重新安排分开住?”
“好像搬来这里住的,跟我一样恨暴秦!”
楚兵聊天后得知,每个人都是原本宿舍中最喜欢说秦国坏话的人,对秦国敌意不太大的人,没有一个在这里。
他们也并是傻子,隐约猜到了什么。
下个休息日,郭翀再把孙桐邀请到自己的小木屋内,一起吃火锅。
第二次来这里吃饭,孙桐没有那么拘谨了。
孙桐主动道:“郭大人,顾顺、张期、王六三人走了后,宿舍二十七人清净多了,不用天天听到他们说秦国坏话。”
郭翀道:“你们爱听那样的话吗?”
孙桐道:“最少有一半兄弟不爱听,他们都觉得,顾顺说得不对。还有数人,本来觉得大秦有些好,被这三人一说,又觉得大秦不好。”
现在,没有了顽固分子,郭翀觉得,在白渠建成前,应当能让剩下的二十七人全部归顺大秦。
————————
河套地,隆冬时分,这里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冒顿待在这里过冬,不等于什么事情都不做,有一件事他十分关心。
这天,冒顿来到某铁兵器作坊。
工师道:“单于,这种刀,短期内实在制作不出来。”
冒顿质问道:“秦国的工匠能制作出来,你为何就不能制作出来?”
工师道:“单于,制作这种刀的铁,跟平常用的铁差别很大,小的铸造不出这种铁。秦国那边应当是有造诣更高超的工匠。”
他拿起马刀,具体说出不同之处。
冒顿大怒道:“废物!都是废物!”
回到单于大帐,冒顿在喝着闷酒。
这种宝刀,秦军有大量装备,要是已方不能铸造出来,以后对阵秦军会处于劣势。
这时候,冒顿想到了赵国,派人去问问赵国那边,是否懂得铸造这种马刀,要是赵国,又或者是齐国、韩国能造出来,可以用战马跟他们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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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黔中郡西边。
武陵山东麓山下,有大批楚兵在冬训,现在暂时只是常规训练。
主将大帐击鼓升帐。
大帐内,除了主将龙且、副将彭越外,其余武将站立两侧,有桓楚、季心、梅鋗、庾胜、无诸、吴臣这六人。
跑来武陵山下这偏僻之地,众将都心有疑惑。
桓楚道:“龙将军,末将不明白,为何偏偏跑来这地方操练?”
吴臣道:“千里迢迢来武陵山下操练,那是浪费时间,为何这样做?”
他是历史上被项羽封为长沙王的吴芮的长子。
季布弟弟季心道:“陛下这样做,想必另有深意。”
梅鋗道:“来到这里的士兵,专门从越人、猎人中征召,想必是要操练在山林作战。”
他年纪四十出头,生得虎背熊腰,魁梧英俊,臂力过人。他原本生活在靠近南岭的越人地域,后来各地反秦,梅鋗率领数千人投奔吴芮,又再跟着投奔楚国。
龙且道:“梅将军说得没错,我们来这里,就是要训练山林作战,还要训练袭扰战。”
庾胜道:“楚国许多地方多山,在其它地方训练也行,为何偏偏来武陵山下?”
他原本是梅鋗部将,跟随梅鋗投奔吴芮。
龙且道:“诸位,暴秦无道,天下皆可诛之。本将军奉陛下之命,来到武陵山下,计划跟彭越将军一起,率军从武陵山攻入暴秦巴郡。”
要翻越武陵山攻入巴郡,七个武将都觉得,这个计划太大胆了。
只听龙且继续道:“要翻越武陵山是很难,但不是全无可能,所以,我们事先做好充足准备,征召猎人、越人从军,梅鋗、庾胜、无诸三位将军,皆是在越人山里长大,熟悉在山林行走、居住,让你们跟随一起出征,便于指挥士卒。彭越将军善于打袭扰战,由他带领善于山地战的弟兄们袭扰秦国,相得益彰。在去年,长史项他大人说服苗人跟我们合作,苗人会派人给我们带路。有这种种准备,翻越武陵山完全可以。我们从武陵山进去,攻秦、灭秦!”
主将说出了完备的计划,武将们神情振奋,这样做,从武陵山攻秦就有胜利的希望了。
无诸道:“暴秦夺我越地,终于有机会攻入秦国报仇。”
他是越王勾践的后裔,在越地称王,在始皇帝统一天下后,南征百越,南方百越纳入秦国版图。二世皇帝时期,无诸跟随一起造反。
现在,在无诸原本地盘,仍然由无诸管治,表面上隶属于楚国,实际上是自治。
武将们情绪高涨,咬牙切齿要灭秦。
龙且严令,这个秘密务必要保守,不到正式攻秦时不能泄露。
正常操练一段日子后,这些楚兵将会在武陵山山林中行动、居住一段时间,提前适应在山林中行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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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临淄。
某间大食肆,这里食客众多,生意不错。
许多食客边吃饭边聊天。
在中间一张食桌,有三个男子交谈得很热烈。
“这天下的美人很多,要说最美的那个,恐怕是楚国皇后,其次是齐国的戚夫人。”
“更难得的是,两人不仅很美,还能歌善舞。”
“要论到能歌善舞,虞姬就不如戚夫人了。戚夫人跳舞天下最好,尤其是楚舞,更是无人能及。”
“楚国那个虞姬啊!很喜欢楚歌楚舞,很想让戚姬在楚国,一起为项羽唱歌跳舞。她时常感叹,要是戚夫人在彭城跟她一起共侍项羽,那再好不过。”
三人说得煞有其事,引起了其他食客的兴致。
“这位大哥,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很多人都这样说,你现在才知晓?”
“这…我的确首次听说!”
…………
有人带头,许多食客在热议着这话题。
古代的人同样有八卦心理,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齐国民间传播开来,不久后传到了刘邦耳朵里。
在他眼里,戚懿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居然屈居第二,刘邦很不满,更让他不满的是,虞姬居然想要戚姬到楚国,成为项羽的女人。
当然,这只是民间流传的话,刘邦没有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