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不进去好不好
阿照看到,还以为是车外有什么东西吓到她了,赶快把马车的竹帘放了下来,担心的问:“怎么了溪逐,是看到什么了么?看你,小脸都白了。”
小溪逐低着头,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裴姨,我们不要进去好不好?”
“为什么呀?”阿照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家伙,这么抗拒去一个地方,就连外面赶车的慕容烬听到,也回头往里看了一眼。
“溪逐,告诉裴姨,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小溪逐点了点头,见马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近了,赶忙抓着阿照的手,小脸急急的说道:“裴姨,不要进去,这里以前姥姥带我来过,里面的人都很凶很凶,还会打人,我们不要进去好不好。”
见她害怕得小身子都有些发抖了,阿照怀疑她可能是被人打过,所以才会这么害怕,顿时心疼赶紧将她拉到怀里,抱着轻声安慰道:“不会的,溪逐别害怕,有裴姨和你慕容叔叔在,谁都不敢打溪逐的,别害怕。”
然而,或许是曾经的阴影太大,小溪逐哪怕知道裴姨会保护自己,可还是害怕得把小脸埋在她怀里,小手紧紧的抱着她。
但阿照看小家伙抱她的样子,却不像是在躲,而是……以一种保护她的姿势在抱紧她。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
光是一个保护别人的动作,便熟稔的叫人心疼。
“不怕,以后裴姨会保护溪逐的。”阿照轻轻拍着她,这个孩子,总是能让她忍不住的想多怜惜一些。
因九幽城如今是魏国的边境城域,来往车辆都得检查路引,是也他们在官兵站守处,也被拦停了下来。
守城官兵皆是群看人下饭的家伙,见他们马车寻常,便盛气凌人的让慕容烬把路引交出来。不想,当看到慕容烬拿出的路引后,脸色一变,立马打躬作揖点头哈腰起来。
毕竟这张路引,可是沈行洲当年给他们的
慕容烬冷着脸收回路引,直接入了城,而马车里的小溪逐却因外面的声音,将阿照抱得更紧了。
阿照无奈,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溪逐为什么这么害怕,是那些人欺负过你吗?”
“不止溪逐,他们还欺负过很多很多人,姥姥也是被他们打死的。”
阿照微惊,将小家伙抱得更紧了。
哪怕知道已经进到城中了,小溪逐还是没敢放开小手,继续小声道:“去年庄稼不好,家里没有吃的了,姥姥就带我去山里摘蘑菇,摘了一背篓,就是背到这里来卖。可最后,我能的蘑菇被人抢走了,姥姥哭着去求门口那些有大刀的叔叔帮忙,可那些叔叔却反帮着别人,将姥姥好一顿打。”
想到姥姥,坚强的小溪逐终于忍不住了,小时啜泣了起来:“裴姨,是溪逐没有用,是溪逐保护不了姥姥。”
“没有没有,我的小溪逐很好,很勇敢,也很坚强。那些坏人都会得到报应的,老天会收了他们的。”
“可姥姥回不来了。”
溪逐再也见不到姥姥了。
姥姥是小溪逐第一次接触到的死亡,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姥姥被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还是村里的夫子爷爷,找来村里的人将她抬回了家。
而那之后,姥姥就一直都躺在床上,每天都在咳血,直到最后她咳不动了,也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了,只知道姥姥死了,唯一心疼她,关心她的人死了,被埋到了土里,再也回不来了。
“都过去了,溪逐不用再害怕了,以后有裴姨替姥姥疼你,谁也不敢再欺负你的。”阿照能听出小家伙话里的无助和难过,心疼着她的同时,不免也担心起了另一个孩子。
小溪逐尚且还有个姥姥疼过她,那浔阳那可怜的女儿呢?是不是也受尽旁人冷眼和欺凌?!
浔阳啊,你和唐雅若在天有灵,就保佑着那孩子,也让我早些找到她吧!
马车入城后,慕容烬很快将马车赶到了一家客栈前,哪知马车刚停下来,一名瘦弱的青年,突然身子一偏,直挺挺的就倒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马儿都还没碰到他,他便已经哎呦哎呦的直叫起来。
奇怪的是,对于这瘦弱青年的行为,周围百姓似乎习以为常了一般,撇了一眼便当没看见了。
甚至连围观的都没有一个。
就连客栈里,本来还乐呵呵的,正要出来迎客的老掌柜,在看到这一幕后,竟赶忙拉着旁边的小二转身回头,装作没看见一样。
马车里,阿照发觉异样,让小溪逐自己坐好后,揭开竹帘一角问:“怎么了?”
“遇到讹人的了,我应是不好出手,你来。”慕容烬说着,伸手小心的扶着阿照出来,然后冷斜了地上的人一眼后,直接进了马车。
而阿照坐在他方才的位置,本来还奇怪,直到低头看到地上哎呦叫唤的人红,立马就明白慕容烬话里的意思了。
原来,这地上的瘦弱青年,并不是真的青年,而是个套着件男子宽松大褂的女子。这女子似乎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女儿身,胸前鼓鼓的,面上还擦了些胭脂,看上去唇红齿白的,却称不上好看,反而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还有,这女子应是冲着慕容烬来的,所以见他进了马车,反而换了阿照出来,脸上立马就有些不悦了起来。
这心思都写直接在脸上了,阿照又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看来夫君长得太俊,也是个麻烦呀,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招这些个烂桃花惦记。但敢垂涎她裴银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此,阿照眸色一冷,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直接砸在那女子的脑袋上,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道:“小丫头,识相的,捡了银子立马滚,不然别怪老娘这一鞭子下去,真把你碾成个残废!”
地上的女子被碎银砸得哎呦一声,看着滚落到自己随便的二两碎银,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也是出了名的
这个贱女人,竟敢砸她,还敢这样侮辱她!
女子气得不轻,等回过神来,气呼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非但没让开,还嚣张的指着阿照骂道:“哪里来的野女人,竟敢在我九幽城撒野,还敢这般羞辱本大小姐,你简直不想活了!”
阿照嗤笑出声:“呵!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你敢讽刺我?”女子看着她嘴角不屑的冷笑,顿时更怒了,直接大吼一声:“人都死哪儿去了,没看到你们家大小姐被人欺负了么,还不赶紧抄上家伙,都给本小姐滚出来!”
她话音一落,人群中立马冲出十几个手拿棍棒的小厮,个个气势汹汹,横眉怒目的,直接就将马车给围住了。
“上!把这个贱人给我抓住,不对,直接乱棍打死!其余马车里的人,给本小姐送到城主府去。”
好毒的心肠,这光天化日之下,她想草菅人命不说,还打算强抢民男啊。
而女子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小厮挥着木棍朝阿照打去,可惜还没碰到她一片衣角,就被慕容烬掀开车帘,一脚踢飞了老远。
“我的夫人,也是你们这些杂碎能碰的?”
慕容烬冷扫着那些人,眸色冷冽,而他旁边的阿照,嘴角却浅笑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转身,将马车里的小溪逐牵了出来。
小溪逐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害怕得小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直跳了。
阿照知道她很害怕,却并没有让她再回马车上,而是将她抱在怀里,让他看着那些人,神色严肃道:“溪逐,今天你慕容叔叔给你表演打坏人,你可要看好了。”
慕容烬也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着也说了句:“看好了。”
说完,夺过一个小厮手里的棍棒,眉眼骤厉,一棒挥出……
片刻之后,十几个小厮叠罗汉似的被打趴成一堆,旁边躲着看热闹的人都愣怔住了,等回过神来,都一脸惊惧的看着他们,直接一副你们要大难临头的神情。
而方才那气焰嚣张,还想抢民男的假小子,早在看小厮不是对手时,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
看人打完了,阿照才将小溪逐抱下了马车,牵着她的手,垂眸问:“溪逐还怕吗?”
小溪逐激动的摇着小脑袋,漆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紧握着小拳头,小脸突然坚定道:“裴姨,溪逐以后也要像慕容叔叔一样厉害,把坏人都打得满地找牙。”
“好,等以后回家了,裴姨找个特别厉害的师傅来教你。”阿照浅浅笑着,等慕容烬丢掉木棍,从马车上拿下他们的包裹,才牵着小溪逐正想一起进客栈,不想却裴客栈里的小二拦在了门口。
小二看着他们,额头冷汗直冒着,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将他推出来的老掌柜,哆哆嗦嗦道:“几几几、几位客观,还、还还去别家吧,小店…小店已经满了。”
“哪里满了,那墙上不是还挂着不少房号么,你这小二莫不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
“不不不,不是的!”小二一听,脸都吓白了,抖得也更厉害了。
还是里面的掌柜看不下去,也怕他们硬闯进来,急忙壮着胆子跑了出来,连连摆手哀求道:“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你们方才得罪的人,是城主府最受宠的大小姐,我们是真的不敢招待你们啊!”
“城主府大小姐?这样说来,我们就更得住在这里了。不然一会儿等她带帮手回来,找不到我们,岂不是要拿你们撒气?”
虽然是为了他们好,但掌柜一听,都想给她跪下了。
他宁愿那温大小姐撒一回气,也不愿意避开一回,让她给记恨上,以后日日来撒气啊!
“夫人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开罪不起城主府啊!求你们高抬贵手,去别处吧!”说着,掌柜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夫人,南大街尽头有一家不怕城主府的客栈,夫人你们要想住宿,便去那边住吧!”
说完,也不知是腿软还是心虚,真给阿照跪下了。
阿照也真没干恶霸的潜质,见人都跪了,便没再说什么。转身与慕容烬相视了一眼,便无奈的牵着小溪重新上了马车。
不住就不住吧,他们不强求。
而腿软跪在地上的老掌柜,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赶紧抬起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
唉!这九幽城真是越来越没盼头了,还是回家与家人们商量商量,早些搬家吧!回乡下置办两亩良田,也好过在这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啊!
……
南大街尽头,当阿照看到掌柜说的那家客栈时,都怀疑是不是他们走错方向了。
“夫君啊!这边确定是那掌柜说的南大街尽头?确定没有走错?”
阿照仰头看着那摇摇欲坠,连字都快看不清都牌匾,有种想扯下来看清楚的冲动。
这哪像客栈了,分明跟他们当年在荒郊野外露宿的小破屋差不多。
破的哟,灰都积得几层厚了。
“你跟溪逐在外面等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慕容烬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他赶车时眨了个眼,马跑偏了的点?
看着那破烂大门,他递给阿照一个放心的眼色,才迈步走了进去,不想才刚走到门口,一个像刚睡醒的魁梧汉子,挠头抠耳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汉子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立马眼前一亮,一把将腰间的破布扯出来搭在肩上,满脸堆笑殷勤地问道:“客官,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慕容烬看了眼从他那块布上甩出的沉灰,微微后退了两步,神色复杂,好半响,才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住店。”
“哎呀,住店啊!”
汉子一听,笑得更殷勤了,立马噼里啪啦的废话一堆都介绍道:“不得不说啊,客官您这眼光是真的好啊,就这整个九幽城,我大风刮客栈那也是出了名的,只此一家,绝无分号。你看,就这房子,一拳下去它能扣出个洞来,绝对的百年老木建造,住我家的客栈,保准让您几位回味无穷,此生不忘。”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过像你多些
这不介绍不知道,听他这么一通介绍后,他们都怀疑这要是下个雨,打个雷什么的,这‘百年老木’盖的客栈会不会塌了?!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损别人家呢!
这一拳都能干出个洞来的客栈,怕是个人住了,想忘都难吧!
看着汉子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时不时还喷些唾沫出来,跟下毛毛雨似的。阿照看得嫌弃极了,都不自觉的牵着小溪逐后退了几步。
“夫君啊,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
阿照挤着抹僵笑,伸手扯了扯慕容烬的小指,不想这话被汉子听到,直接一个大马步横到他们中间,咧出个大大的笑脸,大声嚷嚷道:“还考虑啥呀,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都走起勒!”
说完,一巴掌拍在慕容烬肩膀上,推着他就往里走。
慕容烬不喜旁人触碰,当即眸色一黑,微微错了错肩,想甩掉他那只刚刚还抠鼻孔的黑爪。
不想这汉子,面上虽然笑嘻嘻的,却也是个练家子,力道稳不说,手劲压在肩上,还像一尊大石一般,重得慕容烬直接后移了一步,反抓住他的手,一拳击了过去。
汉子见他动了武,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当即运掌一挡,可惜慕容烬力道也不轻,直接将他脚粘地的推飞了老远,差点没刹住撞墙上去。
等一稳住,脸色还是乐呵呵的憨笑,拍着衣衫上的灰尘,抱怨道:“哎呦我说客官,你不住就不住呗,干嘛还动上手了你,我这身衣裳才穿了两日,这要给我弄脏了,我那家婆娘又该念我一顿了。”
慕容烬冷目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夫君爱干净,这位大哥说话就说话,也莫要动手动脚的才是。”阿照冷眸斜瞥了那汉子一眼,走过去,抬手轻轻拍掉了慕容烬肩膀上,那明晃晃的爪子印。
他今天穿的是身墨黑色锦袍,那爪子印异常明显。
而阿照话音刚落,客栈里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二楼窗户直接被人啪地甩开,接着一把大扫帚从上面砸了下来,一起的还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温鞘,你个杀千刀的傻缺玩意儿,你敢对别人动手动脚,你当老娘是死的啊!!!”
没敢躲开那扫帚的汉子,一听到这咆哮声,顿时脸色大变,就在阿照他们以为他要跑掉时,下一瞬,他人已经举着那扫帚跪到客栈门口了。
“……”妻、妻管严吗?
阿照嘴角抽了抽,拉了拉慕容烬的大手,突然打趣的低声问了句:“夫君,这种惧内的表现,你要不要也学一学?”
慕容烬一听,嘴角瞬间勾起,目光飞快扫了眼安静的四周后,大手盖住了小溪逐的眼睛,突然低头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阿照要是喜欢这种调调的,我也可以学。”
“哎呀,还在外面呢!学什么学啊!我才不喜欢。”阿照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不正经,嗔了他一眼,脸颊微红。
这也幸亏还在外面,不然慕容烬都该饿狼扑食了。
地上,跪迎自家婆娘的汉子,看到他俩这歪歪唧唧的**样,有些不爽,撇嘴刚想说两句,就见自家婆娘拿着跟擀面杖,已经从客栈二楼楼道上走了过来,吓得赶紧解释道:“婆娘,有外人在,给个面子,咱们有话好说。”
“说什么说,你个鳖孙玩意儿,老娘才一刻钟没守着你,你就敢对人家上下其手了。”
“冤枉啊!我哪儿对人家上下其手了,我明明只是拍了人家一把。而且他就一男的,我拍一下,他也不会少块肉啊!”
“好啊你个混蛋,男的你还不满足,合着你还想动人家黄花大闺女是不是?”又一声大吼,那汉子的婆娘已经双手插腰的走到了他面前。
这怎么越听,越有种胡搅蛮缠的味道了?
顿时,阿照有些对这汉子的婆娘好奇起来了,跟着抬头望去,正好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
许久,还是阿照先喊出了一声:“阿芙姐。”
“阿、阿照…”女人看到她,也愣了好半响,正高兴的想过去,可当看到她旁边的慕容烬时,又愣了一下,惊讶得眼睛都红了,随即含泪带笑的说道:“我就说吧,你们两个到最后,肯定是分不开的。”
“容瑾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当年最瞧好的一对小情人,总算没辜负她的期望,好好的在一起了。
慕容烬没见过眼前的女人,但阿照的一声阿芙姐,立马就让他知道了眼前这个粗衣木钗,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便是当年四季客栈的老板娘崔芙,也就是崔瑶失踪多年的小姑。
想到当年这个女人对他们的照顾,慕容烬赶紧颔首应了一声:“阿芙姑娘,好久不见。”
“咦,你那眼睛能看见了?”
慕容烬朝她轻点了下头:“多谢关心,容瑾眼疾已痊愈多年,如今已能看见。”
这一声容瑾,真是恍若当年。
“阿芙姐,你先别关心他的眼睛了,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阿照大步走了过去,看着当年那风情万种的女子,多年不见,竟苍老了如此之多,眼眶不忍有些泛了红。
她不过只比他们年长几载,可现在,身材臃肿了,两鬓已生白发,就连眉间眼梢也全长了皱纹。
若是只瞧到个背影,她怕是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见她泪光闪烁的望着自己,崔芙眼眶也红,但过往之事她不想再提,也怕煽情不好受,便忍着看向了别处。
这一看,目光正好落在慕容烬牵着的小溪逐身上,顿时喜道:“这是你们的孩子吧!长得真漂亮,不过像你多些,就这一个吗?”
这话说出,旁边的慕容烬眼神又有些复杂起来。
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像。
而阿照只愣了下,知她误会了,但想着他们已经收养了小溪逐,是她女儿也没错,便没解释,笑着回道:“这个是最小的,家中还两个儿子。”
第二百八十九章:能够如实相告
“丫头,你可真厉害啊,都儿女双全了。好,好呀!”崔芙曾经遇人不淑,导致一生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但现在听到多年不见的好友儿女双全,虽心底有些触动,但更多却是欢喜居多。
“婆娘,你认得他们啊?”
被忽视在一旁的温鞘,悄悄将她手里的擀面杖丢了后,咧着个大嘴凑了过来,嘿嘿笑道:“嘿嘿,看来也算也不打不相识了,哈哈哈!”
“哈什么哈,让开!”看到自己男人凑了上来,崔芙不客气的一脚踢了上去,给了他个大白眼道:“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完,拉着阿照就往客栈中,边走边道:“他是我夫君,名叫温鞘,整日没个正行,你们不用搭理他。”
温鞘,姓温么?
阿照一怔,抓住崔芙的手,赶忙问道:“阿芙姐,你可认得九幽城城主温百川?”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到了客栈正堂,而客栈里面,比之客栈外入目的破破烂烂,里面倒是被打扫得极为干净。
而且不但干净,价值不菲的摆件更是入目皆是,桌椅还都是上等檀木所打造的,就连地上铺着的那层毯子,也都是上等的真丝毯。
这一脚踏进来,这满屋子的奢华气息,直接扑面而来。这样前后落差的冲击,还真是想忘都难,果然应了温鞘在门外的那句话。
回味无穷,此生难忘!
看来他们开这间客栈,压根就是开着来玩的。
话说回来,崔芙在听了阿照的话后,并没有了立刻作出回答,而是让阿照先坐下,转身端来一壶茶水,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还给小溪逐拿来几块麦芽糖,看了眼没过来坐,直接蹲在一旁木墩上的温鞘,才回道:“我身居九幽城多年,想不认识都难。怎么,阿照问这个,可是找他们有事?”
阿照点头,并没有隐瞒:“我想打听七年前的一桩旧事。”
“哦,何事?你若方便,说来我听听,我在这城中也住近十余来年了,兴许知道些。”崔芙坐到她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阿照一听,赶忙问道:“阿芙姐可知,七年前温家,曾在九幽城外追杀过一名唐家女子?”
“唐家女子?”
崔芙皱眉,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不想一旁蹲在木墩上的温鞘听到后,揪了小溪逐一块糖丢到嘴中,吧唧了几下,替自家婆娘回道:“这个我知道,温唐两家是世仇,当年唐家隐退,温家的确趁机追杀过不少唐家散落在外的子弟,其中女子居多,不知你们问的是哪一个?”
没想到他们真的知道,阿照眸色激动起来,抬头看向身后慕容烬。
慕容烬轻轻捏了捏她的肩,无声安抚好她后,才出声问道:“那不知其中,可否有一名带着婴孩的?”
“你们问这个作甚?”
突然,温鞘神色严肃了起来,气氛也顿时变得凝重了许多。哪知他才严肃了瞬息功夫,就被一杯茶水泼了过去,立马泼得破功,嚷道:“婆娘,好端端的你泼我干嘛!”
“没事装什么深沉,吓到孩子我跟你没完!”
“哪有装了,这是氛围需要,我情不自禁的。”
“情不自禁你个鬼!”崔芙怒睨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柜台上,又给小溪逐拿了几块糖过来,顺道一把将温鞘扯到阿照面前,低吼道:“少给我废话别的,阿照问你什么,你就老实答什么,敢隐瞒不说,以后你就别想进房睡了。”
“别呀婆娘,这不让我进房睡,你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啊!”
这话气得崔芙老脸一红,直接一巴掌送他脑门上,恼羞成怒的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别废话,赶紧回答。”
吼完,神情温和的看向阿照他们,语气转变得温柔道:“阿照,你们继续问,他要敢不说实话,看我不扒了他一层皮!”
“谢谢你,阿芙姐。”阿照感激的看着她。
“嗐!你这傻姑娘,跟姐还客气什么。这要说谢啊,你们当年帮我的,我才该谢你们。”许是人一上了年纪,就经不住怀旧吧,崔芙感觉到眼眶酸了,赶紧背过身去,鼻音有些重道:“好了好了,你们赶紧问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去。”
说完,她望向乖乖坐在木墩旁的小溪逐,小声问她:“小丫头,跟姨母去后院玩好不好?”
小溪逐捧着许多糖块,并没有立即点头,而是先看向阿照,等得到她的点头同意了,她才高高兴兴的把糖全丢给了旁边的温鞘,然后伸出小手,主动牵上崔芙,跟着一道去了后院。
温鞘看着小家伙丢在自己膝盖上的糖块,其实他也挺想跟着去的,毕竟算算时辰,厨房里的杏仁糕正好可以出炉了。
想到婆娘最拿手的杏仁糕,温鞘立马黑下一张脸,扭头催促阿照道:“赶紧赶紧,要问什么就赶紧问,但前提得告诉我,你们问此事的目的。”
慕容烬看出他的心思,敛眸思虑了几瞬,才直言道:“实不相瞒,当年那名唐家女子抱着的孩子,并不是她的,而是我妻子亡弟夫妇的遗孤。而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找寻她。所以还请温兄能够如实相告。”
“原来不是那女人自己的孩子啊!难怪当年会直接丢下逃命,合着是别人的孩子啊。”
说来也是巧了,温鞘就是出自城主府温家,七年前他还尚未与温家决裂,当时受命一起去追杀的唐家人中,就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这么说,你知道那孩子,那她、那她如今在哪儿?”
“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当年,那女人为了逃命,将孩子丢在了林中,利用孩子的哭声将我们引开,她自己好顺利逃跑。而那个孩子我们并没有带走,也下不去杀手,便将她继续留在了那里,想着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其实也就是让她在林中自生自灭。
“可唐笑说,她后来回去了,但孩子已经不在那里了呀!”
虽然唐笑的话不足以全信,但她说那句‘孩子已经不在那里了’的话时,阿照分辨得出她话中的真假。
既然他们没有带走,那孩子到底是被谁抱走了?
第二百九十章:难得回家一趟
许是看阿照眼睛都红了,温鞘怕自己婆娘过来看到,又要迁怒到自己,犹豫了下,有些不太情愿的说了一句:“或许,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阿照就不会放弃。
“温百川现在的继室,江流萤。”
“当年,江流萤还未嫁给温百川为继室,所以那次行动她也参加了,如果真照你们说的,当年唐家那女人后来真的回去找孩子了,而孩子又不见了踪影,那么极有可能就是被江流萤抱走了,不然就是被林中野兽叼走了。”
温家与唐家一样,培养出来的杀手,都是些心狠手辣的玩意儿,偏偏江流萤却是个异类。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成了杀手后,就给自己列了条规,什么人都能杀,唯独不杀孩子。
这条规矩,甚至连温百川的命令都打破不了。
闻言,阿照多少又看到了希望,努力平复了心绪后,语气坚定道:“不管是不是她抱走的,我都要去问一问,我相信孩子也一定还活着。”
她的爹娘都在天上保佑着她,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在等着姑姑去找她。
“现在天色已晚,要去你们也得明日再去,不用急于这一时。”
说着,温鞘突然闻到了从后院飘来的菜香味,顿时跟吃了提神醒脑丸一样,一脸激动道:“你们有口福了,我婆娘今日做了粉蒸肉、清蒸鱼、香辣鸡丁、啊啊啊啊,还有我养了一年的红烧兔头!”
为了吃这顿兔头,后院那两只膘肥体壮的兔子,他每日玉米白菜一箩筐一箩筐的喂,喂得都快能当坐骑了。
终于等到它们下锅这一日了。
阿照看着他深吸着鼻子,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忍不住也深吸了一口。
可除了菜饭的香味,恕她没有人家那样的狗鼻子,闻到气味都能知道有哪些菜:“夫君,你闻得出来吗?”
“闻不出。”慕容烬轻轻摇头,眸色黯了瞬,随即沉声道:“但若温兄闻得不错,那些菜都是你当年爱吃的。”
阿照微愣,似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直低愁的眉眼才算舒展了些。
而慕容烬也猜的没错,这顿晚膳,崔芙做的全是阿照曾经最喜欢吃的,十几年了,也真是难得她还清楚的记得,一丝偏差也无。
大风刮客栈在九幽城,是家特别的存在,谁也不敢得罪,但谁也不敢接近,是也周围都冷冷清清的,说是客栈,但几乎没人会去住,也不曾有过什么热闹。
但这一晚,有了这一家三口的加入,却是异常的热闹了起来。
然而热闹之后,阿照两口子将小溪逐哄入睡,拜托给崔芙照顾后,还是连夜潜去了城主府。
当然,还有被迫一起的温鞘。
此刻,在温鞘的带路下,几人鬼鬼祟祟…不对,是悄悄摸摸的来到城主府后院,很快便找到了江流萤的住处。
“不是说江流萤现在是城主夫人么,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阿照看着眼前,这比大风刮客栈外边好不了多少的小破院子,有些怀疑是不是也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
不想她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温柔女声:“姑娘似乎对奴家很感兴趣。”
呃,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
听到这声音,趴在墙角的三人俱是一怔,脖子僵硬的回头望去,就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女人。
女人一袭淡青罗裙,满头青丝只用根木钗别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看着他们出现在这里,似乎也没有感到一丝惊讶,那张人畜无害的秀丽笑脸,淡漠得异常。
但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身后,足矣可见这女人轻功的造诣之高,也幸而她并无杀心,不然从背后给他们一人一刀,他们非得全交代在这里不可。
而女人开口之后,目光平静地淡扫了他们一眼,直接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边走还边道:“难得回家一趟,进来坐坐吧!”
这话,明显是对着温鞘说的。
温鞘此刻的眸底,也冷漠深沉得很,但并没有说什么,给了阿照和慕容烬一个跟上的眼神后,率先跟了进去。
小院的屋里,一盏豆米大的微光缓缓燃起,将屋里的摆设照亮得一览无余。
而就着微光,阿照他们也才看清,这小屋如外边一样,很破旧,也很简陋,简陋到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小塌和几张座椅,便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不离开?”温鞘看着眼前一切,眼中似乎有些微怒。
他多年没有回温家,虽多少也知道温百川不会善待她,但还是没想到她会被如此对待。
“离开了能去哪里?我在温家长大,离开了,我就当真连你的姓都没了。”昏暗的烛火下,哪怕说着动容的话,江流萤面容却依旧很平静。
或许,是习惯了吧!
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吹灭了手里的火引,转身上了塌,半躺着道:“坐吧!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温鞘点头:“他们想找你问一桩旧事。”
“哦,什么旧事?说来听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流萤轻轻侧了侧身,胸前的丰满瞬间暴露了不少。
阿照见状,赶紧在慕容烬还没看到前,将他拉转过来身去。
一旁的温鞘却没那么幸运,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轻浮,不小心微瞥到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直接拉过一把椅子,背对着她坐了下去,眼不见为净。
“背过去做什么,说呀,想问什么旧事?”
“我们想问问夫人,七年前你是否在九幽城外,抱走了一名女婴?”阿照将话接了过去,说着,看了眼屋里两个背过身去的男人,直接走到江流萤塌边,扯过软塌里侧的薄毯,将她故意裸露的春光,严严实实的给挡住。
江流萤轻怔了下,眉头微蹙,抬手就要拿掉薄毯,却被阿照按住了。
“姑娘,奴家不冷。”
“夜里凉,夫人还是多盖些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你可别害我啊
闻言,江流萤看着阿照的眸色有些不悦起来,却没有生怒,反而勾唇笑道:“当年我的确从九幽城外的林中,抱走了一个孩子。但你们若是来问那孩子下落的,我可以告诉,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说完,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温鞘宽厚的后背。
阿照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皱眉问:“你该不会,是想让他陪你一晚吧?”
不是阿照要说得那么直白,实在是这女人的目光,太过露骨,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江流萤也不否认,直接道:“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一眼便将我那点小心思看透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能劝说他在这里留宿一夜,莫说告诉你们那孩子的下落,就是给你们找到那孩子,也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温鞘怒得站了起来,咬牙忍了许久,才忍住没回头怒骂她一句:下贱!
他真没想到,自己从小当成亲妹子看待的女子,五年前甘愿嫁给了他亲爹,成了她继母不说,现在竟还对他存了非分之想。
娘的,今晚这一趟,他就不该来的!
而阿照听到她这样说,当即脸色一沉,想也不想的,转身抓着慕容烬和温鞘就走。
这女人,想男人想疯了吧!
她裴银就算再想找到孩子,但也不可能答应她这般无耻的要求,更何况温鞘现在是崔芙的夫君,她又怎么可能出卖好友之夫?
那般不仁不义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见他们要走,江流萤才知自己把话说得真了些,赶忙喊道:“站住!奴家打个趣罢了,你们还当真了。”
“夫人怕是想借这打趣之言,妄行自己心中不耻之愿吧!”阿照也是女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姑娘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吧!”江流萤脸色也不好起来。
“呵,谁说我们要求你了?”阿照冷笑一声,伸手在慕容烬腰间摸出凌霄令,直接威胁道:“看清楚了,你要说就说,不是就算!左右不过是明日,我拿着这令去拜访拜访你们城主,与他谈笔交易,让他亲自来找你要线索就是。麻烦是麻烦了些,但到时,你那老夫君会不会像我们这般好说话,那就难说了。”
如今九幽是魏国的疆域,所以魏国摄政王的凌霄令,江流萤自然是不认识的。
就连旁边的温鞘,眸色也深了片刻。
“你敢威胁我?”
“有何不敢的?”阿照冷笑反问。
这话堵得江流萤有些噎住,紧盯着她的眸底,已经露出了一抹危险之色。
但很快,她便权衡出了利弊。
想到温百川若是亲自来问她,免不了又要折磨自己一顿,想到此,江流萤神色也难看起来。当即敛下眸色,拢了拢衣衫,起身一脸正色道:“不用去找他,这笔交易,我跟你们谈。”
“好,你想怎么谈?”
两个女人的交锋,往往是不需要男人的插嘴的。
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温鞘不顾形象的揉了揉鼻子,斜眼瞅了眼同样被关在门外的慕容烬,嘴抽道:“你家这婆娘,也挺有脾气的哈。”
“没能留下,温兄似乎还挺失望?”
温鞘一听,竟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是啥,当即脸色骤变,急忙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我家那婆娘听到,非得三条腿都给我打断不可,好歹有缘千里相识一场,你可别害我啊!”
说完,为保清白,直接跃出了小院。
慕容烬知道他要去别处,也不拆穿,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守在屋门口。
大约半个时辰后,阿照才神色凝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而温鞘也在这时候卡着时辰跃了回来。得到了想知道的,三人什么话也没说,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主府。
等他们离开后,江流萤才从屋里走了出来,低头看着漆黑的院子,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大风刮客栈这边。
就在半个时辰前,小溪逐被噩梦惊醒,醒来发现裴姨他们不见了后,顿时害怕得跑出了客栈,等洗了个澡的崔芙发现时,小家伙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九幽城里鱼龙混杂,这大晚上的,一个小丫头独自跑出去,难保不会出事。
想到此,崔芙当即吓得衣衫都没多披一件,提着灯笼就找了出去,正好与回来的阿照他们碰到。
“阿照,对不起,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我没想到她会醒来。”崔芙满脸内疚,急得都快哭了。
“别担心,溪逐她很聪明,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客栈,我和我夫君再到别处去找找,兴许她已经自己回去了。”阿照安慰着她,但心里也已经慌了神,整颗心都乱作了一团,手脚都冰凉凉的了。
慕容烬看出她在强撑,与温鞘轻点了下头,各自扶着自家婆娘打算分头去找。
然而,就在几人打算分头时,不远处,好像传来了一道细细小小的哭喊声,听声音,好像还是小溪逐的。
温鞘仔细辨听了下方位,顿时脸色严肃道:“不好,孩子在死水塘那边。”
死水塘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阿照哪还敢再耽搁,直接丢下他们,拔腿就朝着死水塘那边跑去。
慕容烬几人也急忙跟上。
而此刻的死水塘边上,摸黑跑出客栈的小溪逐,大半个身子已经泡在了水塘里,好在小手紧紧抓住了垂在水塘边的柳树枝。但水塘下的淤泥太紧,如同沼泽地里的烂泥一样,她一动身子就越下沉得厉害。
等阿照他们找过来时,水已经淹没了她的额头,污水灌入她口鼻的瞬间,小手也无力的松了开。
就在小家伙只剩只小手还浮在水面了时,阿照跟着水波找到了她,急忙一个猛扑过去,紧紧抓住了她的小手。
慕容烬和温鞘两人,也急忙跑了过来,合力将深陷入淤泥中的小家伙提了出来。
人一救上来,阿照便急忙施救,拍打着她的小脸想让她意识清醒些。而旁边的慕容烬,也在用内力按压着呛到她腹腔中的污水。
随后跟来的崔芙见到这一幕,已经急得眼泪直掉。
“溪逐,溪逐你醒醒,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看看裴姨啊!!”
“溪逐啊,裴姨在叫你,你应裴姨一声好不好?”滚烫的泪水从阿照眼眶滴落,她使劲搓着手去捂她冷冰冰的小脸,可小家伙浑身越来越冰凉,甚至就连微弱的鼻息都快感觉不到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几人忙着救小家伙时,温鞘耳尖的发现了水塘另一边有动静,神色一厉,直接一脚踢了块石头,砸了过去。
躲在黑暗中的人被击中,疼得‘哎呦’一声跌在地上,等再爬起来时,温鞘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那两人似乎认得温鞘的,急忙跪下求饶道:“二爷饶命啊,不关我们的事,是大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
白日里这一家得罪了大小姐,但大小姐知道他们投宿了大风刮客栈后,不敢去找人算账,但又咽不下那口气,便让人一直悄悄守在了大风刮客栈外。
直到方才见那小丫头自己出了客栈,他们急忙传信去给大小姐,大小姐这才让他们把人丢水塘淹死的。所以这真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啊!
温鞘听到又温百川那宝贝孙女干的好事,气得牙根直痒:“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们是真的该死!”
说完,直接一手掐住一人的脖子,‘咔嚓’一声,彻底送他们归了西。
然而,等他解决了这两个狗东西再回去时,就见自家婆娘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而小家伙,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阿照怀里。
“是城主府的人做的。”他知道,他就算是不说,他们也听到了。
“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阿照咬牙含恨,每个字都在泣血,紧紧抱着小溪逐的身子,更是浑身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勒得太用力,就在这时,她怀里本来已经停止呼吸的小家伙,竟突然咳了起来,紧接着便将满口污水吐了出来。
“活着的,溪逐还活着。”
见状,阿照又惊又喜,旁边的慕容烬也赶紧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平放在地上,继续给按压着她胸腔的积水,等孩子缓过那口气了,腹中的污水吐干净了,才将孩子反趴在自己肩头,替她轻拍着背顺气。
而小溪逐在顺过那口气来后,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溪逐,溪逐能不能听到裴姨说话?”阿照紧张的在旁边看着,握着溪逐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裴姨……”
小溪逐睁开眼睛,当看到裴姨就在身边后,才瘪着小嘴放声趴在她慕容叔叔肩膀上大哭了起来:“呜呜呜~裴姨,有坏人抓我,我害怕。”
小家伙应是被吓坏了,哭得阿照心疼不已,急忙将她接到自己怀来,小声安抚道:“不怕不怕,都怪裴姨,裴姨以后再也不丢下溪逐一个人了。”
见小家伙活过来了,旁边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几人,才都松了口气。
特别是崔芙,后怕得手都还在抖,要是小溪逐今晚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阿照他们原谅她,她这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的。
“好了,她浑身都还湿着了,我们先回客栈再说。”慕容烬解下外衫,将还湿漉漉的小家伙包住:“我来抱,你跟着。”
阿照怕小溪逐受凉,也不敢耽搁,赶紧将孩子交给他,紧紧跟在身后。
而温鞘此刻已经走到自家婆娘身边,一把将她抱起,安慰道:“行了,那小家伙没事,你也别担心了,看你这样,老子也心疼啊!”
温鞘说着,眼神复杂的看向前头的一家三口,心里暗暗有些不好的预感。
温家得罪了他们,怕是要栽啊!
……
回到客栈,崔芙怕小家伙水塘里泡得太久得风寒,一回来就就赶忙去厨房里熬姜汤给她驱寒,而阿照也赶紧让慕容烬提来热水,打算给小家伙洗个热水澡。
不想热水都准备好,一直粘着她的小溪逐却突然松开了手,低着小脑袋小声小气的说:“裴姨,溪逐可以自己洗的。”
阿照正在试水温,听到她这话,赶紧道:“不行,若是别的时候,裴姨都随你,但你才从水塘里死里逃生,裴姨不放心。赶快过来,不然裴姨生气了。”
“溪逐听话,裴姨不要生气。”小家伙嘟着小嘴,鼓鼓囊囊的,好半响才磨磨蹭蹭的走到阿照跟前。
见她过来了,阿照好笑的在她小鼻子上轻点了下,笑道:“咱们家溪逐又不是男孩子,在裴姨面前,还用害羞啊?”
当初刚认识小家伙时,她瞧着她小小的一个,怕她不会,就想给她洗,可小家伙别扭得非要自己洗。阿照那时想着她们才认识不久,这孩子害羞也是正常的,不想这两个多月来,小家伙一次都没让她帮忙过。
现在看着小家伙这别扭的模样,阿照都忍不住好奇起,这小家伙身上有什么秘密来。
小溪逐小脸顿时红扑扑的,可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小声的问:“裴姨,洗了澡澡,我可不可以穿上回在路上买的那身裙子呀?”
“当然可以了。”这几日没给她穿,是因为买的时候没注意她的身高,买长了。但前两日她已经改好了,现在当然可以穿了。
“来,抬手。”
小溪逐听话的抬手,只一小会儿,就已经光溜溜的了,还害羞的拿小手挡在胸前。
阿照瞧得想笑又无奈,就在准备把她抱进浴桶里时,突然看到她左肩上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正想拿布巾给她擦掉,哪知入目的,却是一朵淡粉色桃花胎记。
看到那个胎记,阿照愣住了。
只一眼,便有无数种可能在她思绪中涌出,同时耳边,也响起了今晚江流萤给她说的话。
‘那孩子生得很漂亮,看了挺招人稀罕的,我本想将她收养,但也自知温家容不下,而那时温百川又盯上了我。最后不得已,我将她放在了一个木盆中,任她随溪流而下,直到看到有人将她捡走,我才回了城。”
“溪流而下,随波逐流……溪逐,我、我怎么那么傻,怎么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阿照满目震惊,轻抚着小溪逐肩上的胎记,眼泪也瞬间打湿了眼眶,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温柔了起来。
“裴姨,您怎么哭了?”
小溪逐见裴姨突然哭了,小脸也慌了,赶忙抬起小手去给她擦眼泪。
“裴姨别哭,裴姨哭,溪逐会难过的。”她的小手不停的给裴姨擦着眼泪,可现在裴姨的眼睛,就像小微月的一样,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看着眼前懂事乖巧的孩子,阿照就像看到了她的爹娘一样,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喜极而泣起来。
“找到了,浔阳唐雅,我终于找到你们的女儿了。”
上天眷顾,原来她要找的小家伙,已经早早的就来到了她的身边,而她却还傻傻地没有发现。
第二百九十三章:儿子娘回来了
“裴姨,你别哭嘛,你哭溪逐也要哭了。”见裴姨越哭越伤心,小溪逐眼睛也跟着红了。
“不是裴姨,溪逐,我不是裴姨,我是你爹爹的姐姐,我是你的亲姑姑啊!我们来九幽,找的就是你啊!”阿照已经哽咽成泣,紧紧抱着小家伙又悲又喜。
都怪她来得太迟,让她的小溪逐平白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姑姑……”
小溪逐呆呆的任阿照抱着,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眼泪也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滴又一滴,却倔强的瘪着小嘴没有哭出声来。
原来,她不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她还有个哪怕不知道她是谁,却依旧很疼爱她的姑姑,亲姑姑。
此刻,小溪逐趴在姑姑怀里,小声哭着,却还是忍不住,啜泣着问了一句:“裴姨是姑姑,那溪逐的爹娘呢,他们没有来找溪逐,是不要溪逐了吗?”
“没有,溪逐的爹娘都很爱溪逐,只是他们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才没能来找溪逐。”
“很远的地方…是跟姥姥一样远的,对吗?”姥姥死的时候,夫子爷爷就是这样告诉溪逐的,所以她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的人,是回不来的。
她的爹娘不是不要她,而是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溪逐,以后姑姑就是你的娘亲。”阿照知道这孩子的坚强,她也知道,骗不住她的。
屋里,两人的哭声传到外边,屋外的几人,却沉默着没去打扰。
世事难料,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本来就是来找孩子的,现在孩子寻着了,阿照他们却没有立即回北燕,而是修书一封,递去了魏国皇城。
当一心只想培养儿子继承皇位,自己好带着娇妻,去游山玩水的高玄弈收到信,睨完信中内容后,差点没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才压住惊。
娘的,死了好些年的人怎么又诈尸了?
是的,在他看来,当年阿照身中蛊毒,又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那所谓的消失,其实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
但他万万没想到啊,时隔八年,她又诈尸回来了。
不得不说,她的命是真硬。
而且吧!你说回来就回来吧!也不知道是北燕不够大,还是盛凉不够她溜达,咋滴就跑他魏国来了呢?
还一来,就要在他魏国地盘上拿人开刀,真是服了她了。
想到此,高玄弈觉得这也算件大事,赶紧出宫,将信往摄政王府送去。
当然了,以沈行洲那护短的性子,甭说阿照想借他们的势,教训个把不长眼的东西,就是那不长眼的东西没得罪她,只要她想,这权他也大把的有。
再者,他要没记错的话,九幽城的温百川,似乎两年前就暗投了皇宗,也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
不日,魏国镇守大将王缪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五千精兵来了九幽城,等九幽城城主温百川得到消息时,城主府已经被围了。
九幽城是温家的天下,起初,温家人还不将王缪等人放在眼里,直到王缪命弓箭手准备,凡硬闯出者皆被射杀了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急忙通知了一早外出的温百川。
温百川为人圆滑,是认得王缪的,赶回来见他带兵围了城主府,赶紧陪笑着上前问:“什么风把王缪老弟你给吹来了,怎么还站在府外,快快请进府,我为你备上几桌好酒接风。”
王缪性子耿直,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冷着脸回道:“酒就不必喝了,摄政王收到有人举报,说你这城主府藏污纳垢,意图不轨,特令本将前来调查。”
这话一出,温百川面色大骇,急忙怒声质问道:“是何人要如此陷害我城主府?我城主府虽是天启旧臣,但自归降以来,对大魏的忠心,天地可鉴!到底是谁与我城主府有仇,要如此陷害?”
见他装得还挺像,王缪不由面露冷笑,铁面讽道:“是不是被陷害,等摄政王府大小姐过来,自然会还你们城主府清白。”
“大小姐?”魏国摄政王府何时有个大小姐了?
他怎么不知道?
然而,王缪却不想再跟他废话,命人抬来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城主府门前。
温百川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他想不通,他温家一向行事小心,就是他暗投了魏国皇宗,但这么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也犯不着出动王缪吧!
但这王缪都出动了,看来摄政王是盯上他们温家了。
而另一边,大风刮客栈里。
当王缪派人来请时,阿照一家三口已经早早准备妥当了。
崔芙像往常一样准备早膳,并没有多问什么,倒是温鞘看到来请的士兵并非城中官兵时,心里不好的预感逐渐加深,借口有事,早膳都没吃,便匆忙离开了客栈。
崔芙知道他要去哪儿,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便什么没过问。只阿照他们出门时,追到客栈门口,开口问了一句:“阿照,此番城主府无辜者,可否能免罪?”
其实阿照发现小溪逐身份那晚,崔芙就知道依她的性子,不可能会放过城主府。她本不想问这一句的,可温鞘是温百川的亲儿子,他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温府若有罪,他也逃不了。
“阿芙姐,城主府有无辜者吗?”阿照反问,意已明了。
温家在九幽城嚣张跋扈,只手遮天,随随便便一个小厮或婆子,都能在街头仗势欺人,压榨百姓,更别提那些巴结温家的狗腿子们了。
还有,据他们这几日的调查,温家早几年前就暗投了魏国皇宗,这两年不但囤积了大批杀手,还私下招兵买马暗集军队,目的便是为了日后怂恿皇宗夺位,届时他好趁机再挑起战火,助当年逃走的天启太子复国。
这些,温鞘也是知情的吧!
所以,城主府又何来的无辜者呢?
两刻钟后,阿照来到了城主府,她将一沓东西交给王缪后,便没再插手魏国之事。
只后来听说,温家见事情败露,负隅顽抗之下,与魏国精兵展开了垂死挣扎,最后温百川被乱箭射死,温家其余人皆被扣押下狱。
至此,魏国取消城主制度,效仿北燕与盛凉,设立府尹之职,任期三年一换。
不久之后,阿照收到傅娇娇从长安来的书信,信中提到崔芙回了盛凉,带着她的夫君一道回的,一起的,还有二人在途中收养的义子。
而阿照,也在俩月后,在燕京城的城门口,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母后”,她看到了自己那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少年。
儿子,娘回来了。
番外之慕容景行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叫慕容烁,小字景行,自出生那日起,便被迫担任起了北燕太子一职,卸不掉的那种。
因为我的父皇,是北燕现任的皇帝,而我的母后,除了是北燕皇后以外,还是盛凉的永乐公主。而我名义上的大舅和二舅,是盛凉的皇帝和亲王。
所以自小我就知道,为着两国和平,我这永乐公主的儿子,任重而道远。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脸皮挺厚的表舅,他也是个皇帝,但他那嘴巴太碎,我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家那软软糯糯的小妹妹,我打第一眼看见,就挺稀罕的。
本来,想偷偷抱回家来养两年的,可惜被发现了。在被我那干外祖狠狠揍了一顿后,我才打消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我那魏国表舅和表弟,哪怕时隔多年,防我还是防得跟个贼一样,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了。
但据说,他们之所以如此防我,是因为我大哥连笙的媳妇,好像就是从他那老丈人的重重机关陷阱里,给偷出来的。
估计是怕我有样学样,让他们防不胜防吧。
但我自知没大哥那越挫越勇的战斗力,所以并不打算去效仿他偷个媳妇出来。
啊对了,前面提到妹妹,那我就不得不提下我自家的妹妹了。
我拢共有两个妹妹,小妹妹今年才满五岁,是母后回来后的第三年出生的。也是自从有了她,我才不惦记表舅家那个小闺女的,所以毫无疑问,她是我们全家的掌心宝。
而我的大妹妹,只比我小一岁,是我盛凉战死的亲舅舅家的,名字叫裴溪逐。
她长得很漂亮,只是那性子越长越不敢恭维,整日喜欢舞刀弄枪不说,平日里还凶巴巴的,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温柔都没有。偏偏父皇和母后宠她,压根就不担心她长成个男人婆。
为此,我俩几乎是干着架长大的。
遥想当年,她才跟着母后一起回来那会儿,我还为自己有妹妹了欢喜过一阵,更是秉着哥哥要待妹妹好的原则,待她可好了。
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她,谁敢欺负她,我就算以一敌五,也要揍得那些欺负她的人满地找牙。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掏心掏肺的,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她背地里,居然想压我一头,做梦都想当我嫂子!
而我那憨憨堂兄慕容晚临,居然还真就喜欢她那样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但为了我兄长的地位,不得已,在后来长达八年的岁月里,我闲暇之余,都会千方百计的去拆散他们。
其实更多的就是闹着玩的。
然而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我的这种幼稚行为,落在长辈们的眼中,竟让他们以为,我也喜欢裴溪逐那女汉子。
那一刻,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我内心的震撼。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喜欢哪个,也不能喜欢自家老妹啊!而且,我喜欢的是温柔如水型的,怎么可能是裴溪逐母老虎这款的啊!
但为了不让长辈们继续误会下去,我含泪收起了所有小动作,咬牙打算‘认妹为嫂’时,我那憨憨堂兄却想多了。
可能是他从小让着我,让习惯了,他见我不再搞破坏了后,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居然觉得内心难安,还见鬼的担心我会想不开!!
于是,他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可他这一走,莫名其妙的就给我拉了好大一波仇恨。
为了躲避来自亲人们‘仇恨’的目光,我辗转难眠了大半宿,最后决定出宫去把我那憨憨堂兄找回来。
于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也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可天地浩大,我那憨憨堂兄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啊!没办法,我只能到处溜达着去找。
而这一到处溜达,我还一不小心溜达进了所谓的江湖。
都说江湖是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地方,但在我看来,就是一群闲得没事干的家伙,每天不是拿着把刀,就是背着把剑到处装大侠,找存在感。
但江湖侠女多倒是不假,一个个心高气傲的,比起皇城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们,确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但兴许是看多了裴溪逐吧,所以那些女人再英姿飒爽,再大胆,再会撩拨,我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再者,江湖与庙堂终究有别,而且那时,我也没想过要带个江湖女子回宫,然而现实却让我有些打脸。
因为世事难料,当我想的时候,有些人我却带不走。
那日,武林大会的现场,我正无聊的站在一颗大树下,双目张望,想找找我那憨憨堂兄有没有像我一样,跑来凑个热闹什么的。
不想就在这时,头顶的树枝咔嚓一声,一个庞然大物朝我砸了下来。
出于本能,我在庞然大物落下来那一刻,险险避开了。
等庞然大物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哎呦声,我才发现,从头顶砸下来的,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而是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小丫头傻乎乎的,看着就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我瞧她许是摔疼了,半天都没爬起来,于是有些于心不忍,便伸手拉了她一把。不想这一拉,就拉得身后从此多了个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甩都甩不掉。
无奈,我只能带上她。
但我没想到,这一带给自己带了个祖宗。因为这傻丫头,简直就是哪种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的猪队友。
以前我能路见不平,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日子过得潇潇洒洒的到处找憨憨堂兄。然而现在,每次跑老远了,还得回去背上她。
不过,虽说傻丫头拖后腿拖得很厉害,但神奇的是,自从默许她跟着自己后,我便从没想过再丢下她。
我甚至想,等找到堂兄后,就带她回家,带她去见母后他们,带她去吃遍北燕所有好吃的东西。
那时,不管是什么东西,她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想给她。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突然从我身边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她压根都没来过,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一刻,我才体会到,当年母后离开的那八年里,父皇的心里有多苦。
呃,夸张了点,不过那小丫头是真的在我心底掀了一阵波澜。
然而,再大的波澜,终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归于风平浪静,最后来于江湖,也相忘于江湖。
而再后来,北燕传来消息,裴溪逐找到了我那憨憨堂兄,两人误会解开,婚礼也在即,父皇母后让我回家送她出嫁。
于是那天晚上,我满心惆怅的喝了一壶酒,天亮便转身离开了这所谓的江湖,回家继续当我的太子殿下去了。
而裴溪逐成亲那日,挺隆重的,盛凉的外祖父都来了,那两便宜舅舅更是给她送来了许多陪嫁。
可那丫头,都要嫁人了,也不忘坑她哥我一把,故意跑到离宫门口最远的一座宫殿待嫁,让我背她出门时,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好在她上喜辇时,乐呵呵的喊了我一声‘哥’,听着挺甜的,也不枉她那么重,我背着走了那么久。
本以为我们兄妹干架干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和睦相处了,但我还是小瞧了裴溪逐的本性难移,仗着自己嫁得近,第二天一早就跑来让我喊她王嫂。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我怎么说也是个混过江湖的太子,怎么可能在她手里吃这个嘴上亏?于是我转头,就跑去让我那憨憨堂兄喊我哥去了。
后来,裴溪逐的儿子两岁半时,群臣瞧出我父皇准备退位了,便开始纷纷上谏,让我的东宫进点女人。最终,父皇压不住那群老臣蠢蠢欲动的心思,只能让母后做主,给我娶了个太子妃。
而大婚那日,我滴酒未饮,可看着满宫喜色,眼前却突然忆起了那傻丫头的笑脸。
以至于,在揭开太子妃盖头的那一瞬间,我竟恍惚的,看到了她…
完。
番外之浔阳尽头是娇妻
听说最近冥河边上,有个戎装小将常在那儿耍枪,英姿飒爽的,引得了不少孤魂女鬼驻足在那儿观望。
可这观望的鬼多了,又都在冥河岸边上,难免鬼挤鬼的,自然就容易发生起河岸踩塌事件,这一个不小心,还严重影响到了鬼界的轮回秩序。
这不,管理冥河这一带的鬼差,见因踩塌事件使得冥河水泛滥,导致居住在冥河底下的水鬼们怨气冲天,怕发生暴乱现象,便急忙想去抓那小将去轮回。
可那小将活着时身手了得,死了都还武艺超群,鬼差不敌,被揍了一顿后,找来不少鬼兵,可鬼兵们不知道是多年没打过架了,还是干嘛的了,一堆上去,硬是没一个打得过的。
最后没办法,鬼差只能告到冥王殿去。
可眼下,冥王陪着冥王妃下凡历劫去了,冥王殿里主事的执笔大人,又是个文弱书生,更打不过不说,总不能因为这么件小事,就惊动上头吧!
于是,思来想去,执笔大人就找来各大判官鬼王,嗑着瓜子唠着嗑,一起商量了下,觉得那小将除了喜欢在那儿耍枪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便就随他去了。
只大家一起做主,拨了笔款子,让人加厚了冥河周边的桥岸,以防鬼挤鬼时,再发生踩塌事件。
可这笔款子一下来,周边一动工,瞬间冥尘四起,在桥上卖忘尘汤的忘尘姑娘,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的一锅靓汤,转眼就黑漆麻黑的了,顿时就上火了。
当即拿着把大铁勺,怒气冲冲地怼到了执笔大人的鼻子前,控诉冥尘污染了鬼界环境,严重影响到了她熬汤,已经遭到好几波鬼客的投诉了,让他必须停止加固河岸的工程。
执笔大人被怼得没办法,只得来找那小将,询问他为何不愿投胎。
不想小将不愿投胎的理由,也单纯得很,他说:“今世家姐与爱妻都年长了我些,我想在此多停留片刻,等她们百年归老来了,我再先她们一步进轮回,来世便可年长她们些,也能更好的护她们周全些。”
这小伙子情深义重,执笔大人听得都有些小感动了。
于是就出主意劝道:“年轻人,那你现在就去转世,等她们来了,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岂不是能更好的保护她们?”
不想小将白了他一眼,不为所动道:“我想做的是她们的兄长和夫君,并不是她们的爹。”
执笔大人嘴角微抽了下,不放弃的再接再厉道:“自古老夫少妻情趣多,说不定还能如唐明皇一般,谱写段佳话,你就不想体验一把?”
小将不认得什么唐明皇,自然是不想的,依旧不为所动道:“不想,我只想与爱妻青梅竹马,携手白头。”
“……”
好吧,你爱妻死都还没死,本大人还能说什么?
执笔大人见他油盐不进,只能悻悻而归。
好在小将也发现了自己这招魂引鬼的潜质,眼瞅着瞅他的鬼一日比一日多,自然意识到被人当猴看了,也就没了耍枪的兴趣。
于是长枪一收,在奈何桥上找了处视野好的角落,开始坐着看冥河水泛滥之景了。
然而,他这边是停下来了,但来往的女鬼们却是还没消停,自从他在那奈何桥上坐着后,前来喝忘尘的女鬼们都积极了。
喝了一碗还想再来两碗。
可这一积极,忘尘汤就不够了。
没办法,忘尘姑娘又找上了执笔大人,让他给自己分派点人手帮忙。可如今的冥王殿里,鬼将们大都跟着冥王两口子历劫保驾护航去了,又哪里还有多余人手?!
没办法,执笔大人只好带着冥王殿仅剩的那么三两个手下,亲自去帮忙熬汤去了。
一边熬,还不忘一边查那小将的姐姐和媳妇,啥时候能下来跟他团聚,然而他生死簿都还没翻开呢,就看到从人界下来的入口处,有个一身喜红的娇美女鬼,正挥着手朝他跑来。
执笔大人愣了一愣,暗想是不是自己桃花开了,正想抬手应人家美人一下时,身后猛地一阵阴风刮过,差点没将他给刮到汤锅里一起煮了。
等他站稳了,定眼一看,才发现那每日傻坐在奈何桥上的小将,已经冲到了那红衣女鬼的身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家紧紧搂入了怀中。
女鬼也任他抱着,还高兴的问:“裴浔阳,我来了,你开不开心?”
小将不想她来得这么早,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点头道:“开心。”
他说开心,女鬼就更开心了。
挣脱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提着裙摆,像只蝴蝶一样翩翩舞了一圈,然后说:“裴浔阳,这嫁衣是我自己缝的,就想穿给你看,你瞧着我穿着,好不好看?”
“好看。”
小将温柔地回着,而身上的铠甲,突然也变成了一袭人间喜红,将他那剑眉星眸的面容,衬得更加俊逸了。
这一日,冥河边上那片千年才一绽放的彼岸花,像是在帮那小将迎接他的新娘一般,顷刻间,开满了整条冥路。
美得让人泪目,更让人羡慕。
而那小将和姑娘,如同一对璧人,携手从血红花海中走过,一起上了奈何桥,饮了忘尘汤,一起站在轮回境前,四目对视,微笑着步入了轮回。
看着两人消失在轮回境前,桥上熬汤的忘尘姑娘才放下手里的铁勺,转身多问了一句:“他二人来生本就有缘,执笔大人何故还要多给他们系上一根红绳?”
“忘尘姑娘不必多想,那红绳,不过是昨日姻缘仙官给他们批了一卦,道两人转世之缘恐有些不稳,才让我给他们多绑跟红绳,确保稳妥些。毕竟,日后你我也好交代些。”
执笔大人别有深意地说完,看了忘尘一眼,才颔首离去。
而忘尘站在桥中央,看着那片血红花海,顿足了许久,才回身继续去为亡魂发放忘尘汤。
至此,冥河边上又恢复了往日死寂。
而人间,依旧四季繁华。
——
昨日柏树村的裴家和张家,同时迎娶大水村的唐家姐妹,本是个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不想第二日却炸开了锅。
原因竟是本要嫁去张家的唐大姑娘,阴差阳错和二姑娘上错了花轿,如今被抬到了裴家,等众人发现弄错了新娘时,唐大姑娘已经和裴家公子生米煮成熟饭了。
而张家那边,虽生米没煮成熟饭,但天地已拜,盖头已掀,想换回来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这会儿,裴家喜房里,唐雅看着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男人,瞪着水汪汪的杏眼问:“所以那花轿是你让人故意抬错的?”
“那可不,我守了那么些年的瓜,怎么可能让张家那小子摘了去。如今她娶了你妹,有他好日子过的了。”裴浔阳得意的说着,斜了眼窗外,瞧天色还早,嘴角邪邪一笑,再次扑向了怀里的小娇妻。
**苦短,莫负良辰!
完。
番外之心悦卿兮卿不知
天启景帝八年,唐家主夫妇外出,在赶回来为幼子庆生途中,遭遇海上风浪,船毁人亡,尸骨也葬身于大海。
消息传来那日,正是唐宋七岁生辰,唐家早间热热闹闹挂上去的红绸灯笼,晚间便全部被换成了一片素白。
那一晚,小小的唐宋未哭未闹,手里拿着母亲的遗物玉铃铛,在只放了衣冠的棺木前枯坐了一夜。他二叔怕他接受不住这噩耗,刺激出个什么好歹来,于是葬礼一过,便让个长老带着他四处去散散心。
而这一散,就来到了盛凉。
那一年,盛凉裴家得二夫人娘家相助,已在洛阳稳住脚跟,成了又一大盛族。
而那一年的裴家五小姐裴银,正是个刚学会跑跳的奶丫头,长得跟个玉团般漂亮喜人。看着文文静静的,却活泼得不得了,每日精力充沛得丫鬟奶娘们都逮不住她。
唐宋初次遇见她的那日,是在一队迎亲队伍的边上,她站在他后面,人小个矮瞅不着热闹,便扯着他衣服,奶声奶气地喊:“哥哥、哥哥,让让,让让。”
那时,唐宋是唐家目前最小的孩子,一直以来都是他是旁人眼里的奶团子,如今接触到更小的小团子,冷冰冰的小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丝慌乱被带他出来的长老瞅见,觉得这奶娃娃许能逗他们少主开心,便将她当个小玩意一样,连哄带骗的抱回了客栈。
可小阿照毕竟太小,白日里有多活泼胆大,一到晚上哭声就有多嘹亮。
哪怕外面打着雷,下着大雨,也能听到她直嚷着要找爹爹娘亲的哭嚎声。
唐宋被吵得烦了,身上又没带能毒哑人的东西,便鬼使神差地,将母亲的遗物玉铃铛递给了她。
小阿照得了好玩的,这才哼唧哼唧地停止了哭声。
而这一幕,让那长老更加无比坚定,这小丫头能让他们少主开心。本想等明日雨停了,便带着她一起上路回天启时,怎料唐宋看出了他的想法,竟在第二日一早,便牵着小阿照的小手,将她送回了家。
送她回家的路上,玉铃铛声响了一路,小丫头也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路,直到做后说够了,才问她:“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唐宋。”
又鬼使神差地,唐宋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还霸道地威胁她说:“不许忘记,不然以后我回来取铃铛时,一定杀了你。”
然而那时的小阿照,还不知道什么是‘杀了’,只乐呵呵地直点头。
可惜孩子心性,她最后,终究还是忘记了那两个字。
那日,裴家人仰马翻找了一宿的五小姐,毫发无损地被人送回来时,手里莫名多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铃铛。
此后的许多年里,那只铃铛也一直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可她,早已忘记了送她铃铛的人。
而唐宋随那长老离开盛凉后,并没有立即回天启,而是辗转又去了许多地方,也渐渐忘记了,那第一次喊他哥哥的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只依稀记得,母亲的遗物玉铃铛,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等日后需得去取回来。
而一等,便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小丫头也已经亭亭玉立,长成了个眉眼如画的姑娘。
而他们再次相遇时,是在他们天启境内,小姑娘坐在楼上,他站在楼下的街道中央。
虽多年未见,但只一眼,他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那时她的身边,跟着俩个小子,他知道那俩小子都不是寻常人,而她好像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却又好像,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人,却又矛盾且单纯的,不想知道。
那日,他在暗处跟了他们许久,远远看着她脸上阳光明媚的笑容,依稀想起记忆中那奶团子的模样。于是鬼使神差的,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拿回自己的铃铛,可在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而这一犹豫,便让他们又一次错过。
而她,开始坠入了地狱。
唐宋这辈子,放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人,寥寥无几。而那拿了他铃铛的小丫头,算是其中一个。他本无心打扰她,不想他们之间的羁绊,又一次让他们不得不重逢。
那日,他再次见到她时,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已经不在,被人毁了容,躺在山坳里的一口破损棺木中,命悬一线,如同死尸。
那一刻,他面上有多冷漠平静,心底便有多想杀人!
他都不忍心打扰的姑娘,终究还是被人丢下了深渊,随即步入地狱。
因为那只救了她命,却也能要了她命的蛊王,他不得不将她带回了天启,本意是想救她的命,可心软的那一刹那,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想对她好,可哪怕再小心翼翼,却还是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甚至卑劣地欺骗她,想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方法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错得与他整个人背道而驰,可他更知道,他停不下来了。
也,没有回头路了。
与叶千睸成婚的那一日,他其实很厌恶那一身喜红色的,可当他想起,她曾经也是个爱热闹的姑娘时,便傻子一般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于是,他换上了那身耀眼的红喜服,迫不及待的去到了她的面前。
可当她轻轻地,抬手替他扫落肩头雪花的那一刻,他想对她说的所有话,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一瞬间,他看到她身上最后的一丝傲骨,随着那拨落的雪花,在渐渐消散。
那一刻,他心慌了。
也发现了,自己已经舍不得,将她眼底那最后的光也磨掉了。
所以他决定,放弃了。
他想着,再最后囚她一段时间,便当是满足自己最后的私心,等她身上的毒解了,他就送她回家。
像儿时那样,平安的送她回家。
可他没想到,她逃了,而自己,也死在了她手中。
当她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用尽全力捅进他的胸口的瞬间,他很震惊,但比震惊更多的,却是突如其来的解脱。
他知道她恨透了自己,但如果死在她手里,她能重拾快乐的话,如她所愿又有何妨?!
“唐宋,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来世不配为人!”
这是她对他说的做后一句话,哪怕满脸厌恶,哪怕恶毒如斯。
可若真当有来世,他会先学会温柔和爱,再去将她禁锢在羽翼之下。
至于这一世,便算了吧!
那一年,风雪很大,雪白覆盖了一切,天地成了一色。
那一日,白雪皑皑,她踉跄远去的背影,成了唐宋此生最后的颜色。
——
“少主,夫人留给您的玉铃铛找不见了,可是被遗失了?”
“并未。”
话音落,那清冷公子睁开墨眸的瞬间,华光四照,虽冷漠依旧,却在口中念出‘姑娘’二字时,带了无限温柔。
只听他轻声回了身旁侍女一句:“不必找了,那铃铛,被我赠给一位姑娘了。”
说完,他望着天空,目光悠远,嘴角微扬。
阿照,这一世,我带着遗憾而来,只为守护你眸底,所有的明媚。
完。
番外之红绳早系花晚开
是夜,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滂沱大雨眨眼倾盆而至。
盛凉皇宫中,纤尘宫里,李贺站在那宫殿前,似有什么大事中发生,周围奴才宫女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而殿中也时不时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着那惨叫声一起传出的,还有道苍老声在旁大喊:“主子,您这怀的是双生子,您得咬咬牙,使把劲啊!”
使劲个屁,老娘力气都快用光了!
殿中,床上的女人疼得汗流浃背,想怒吼句‘老娘没力气了’,但想到肚子里的两个小崽子,还是乖乖咬紧牙,把力气全部用在了生他们身上。
直到又一声响雷,划破漆黑的雨夜长空,照亮整个皇宫时,一道呱呱坠地的婴啼声,响亮了整座宫殿。
随着第一道婴啼声响起后不久,又一道微弱的婴啼声也跟着传出。
听着孩子平安落地的哭声,门外悬着一颗心的李贺,才微微松了口气。
也在这时,那紧闭的殿门,被人匆忙地从里拉开,一名嬷嬷小跑了出来,跪下报喜道:“恭喜陛下,主子平安诞下小皇子和小公主,母子均安。”
“知道了,给朕照顾好她,有任何需要,直接交代给花辽去办。”李贺眸中也带着喜悦,虽很想进去看看他们母子三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轻声说完后,才转身离开了纤尘宫。
孩子生下来,他们的约定,也该生效了。
殿内,宫女嬷嬷们已经七手八脚的收拾赶忙,并给他们的主子换上了身干爽的衣衫,小皇子和小公主也都清洗干净,裹着襁褓中放在了她身旁。
床榻上,傅娇娇虚弱的睁开眼睛,温柔的看着身侧的两个孩子,半响,看到出去报喜的姜嬷嬷进来了,才道:“姜姨,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离开了。”
刚进来的姜嬷嬷闻言,眼中露出担心,急忙道:“主子,外边雨下得太大,你这才生下孩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刻,万不得吹到风淋到雨啊!不若再将养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啊!”
“明日再走,他就该反悔了。”傅娇娇去意已决,忍着腹部还在撕裂的疼,撑着坐起了身。
“赶紧的,简单收拾些,我们回傅家庄。”
姜嬷嬷知道她心意已决,变动不了,无奈得赶快交代他们傅家自家的丫鬟收拾东西。
小心扶着她下了床时,看着床上的两个小娃娃问:“主子,那小皇子和小公主都要留下吗?”
“不,皇子留给他,公主我带走。”
傅娇娇看着自己刚刚生下的两个小东西,手伸到小皇子跟前,想去摸摸他的小脸,却在要碰到时停住了,狠心不再多看一眼,亲自将旁边的小公主抱到怀里。
未生下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才明白这母子生别,也能如挖心般疼。
“孩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去找花辽过来,让他亲自看守着,明日一早,让他抱去给李贺。”
说完,傅娇娇抱着孩子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而此刻的龙吟殿门口,李贺撩袍挥退宫人,独自坐在石阶上,目光一直落在纤尘宫的方向,哪怕房檐上的雨帘,哗啦啦地打在地上的玉石上,溅得他龙靴满是,他也没有丝毫动作。
头顶,雷声依旧震耳,他却好像能听到车马远去的车轱辘声,眼眶红了,可他……却又无法挽留!
小心翼翼的守了十个月,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她。
这高高在上的皇位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它承载得太多,也让拥有它的人,失去得更多。
盛凉大成十年,夏末。
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儿半女的大成帝,突然在这一日喜得皇子。还在皇子满月之时,直封为太子,特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然而让世人好奇的是,小太子生母成迷,甚至连皇家族谱上书中,亦是只字未有记载。
只后世野史曾有提及,大成帝曾将一名民间女子带入宫中,虽并无册封名分,却对其极尽宠爱。后世认为,小太子便是那名女子所生,只深宫险恶,终是红颜薄命。
但是与不是,不过野史一笔带过,后人也无从考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言归正传,大成帝十九年,小太子生辰,李贺照例将他打包送出了宫。
而离宫时,小太子没忍住心中多年的疑惑,跑到御书房问他:“父皇为何不与儿臣一块去,还有娘和妹妹,为何不能与我们一起住在宫中?”
李贺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奏折上,神色也未变,但语气却沉重的问了儿子一个问题:“你觉得这宫中,自由吗?”
自由吗?
小太子一愣,懵懵懂懂间,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宫中自由吗?答案自然是不自由。
非但不自由,甚至有时还会令人感到窒息,因为不管是小小的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父皇,一言一行都被那些御史言官们死死盯着,动不动就要死谏,加上诸多国事,每日都活得糟心不已,又哪里还有自由可言?!
“父皇,儿臣有些明白了。”
听他这样说,李贺轻点了下头,眸光柔和地看向他道:“明白了,就赶快去吧!你们母子一年就见这么一回,不必急着回来,多陪陪她们。”
“儿臣会的,儿臣也会打包些娘做得菜饭,父皇晚膳少吃些,等儿臣回来。”小太子一本正经的交代完,才拱手离去。
李贺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
傅娇娇,快了,等儿子再长大些,我就可以去见你了。
与此同时,盛凉城外的农庄里,前来给儿子过生辰的傅娇娇,看着农庄门前长长的泥泞小路,小声呢喃了一句:“快了,快来了。”
“娘亲,是哥哥快来了吗?”旁边的小公主好奇的问她,她却没有回答,只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九年了,是快了。
大成帝二十七年,辛未,帝崩于龙吟殿中,举国哀悼。
大成帝棺椁出殡那日,长安城外,有辆马车早早的便候在了那处,直到看到一名戴着帷帽的人从城中走出来,马车中的妇人才缓缓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等着那人慢步走来。
等那戴帷帽的人靠近,妇人才笑着打趣道:“看来你是真老了,这么点距离,还走了那么久。”
“我怕走得太快,就少瞧到你一眼了。”那人轻轻掀开帷帽,赫然就是今日出殡的大成帝,而那马车旁的妇人,便是傅娇娇。
“李贺,我没食言吧!说好哪日你不做皇帝了就来接你,现在我来接你了。”
李贺嘴角上扬,牵住她的手,笑道:“接到来,那你该带我回家了。”
“走吧,回家!”
两人相视而笑,虽十几年未见,但在彼此眼中,心却从未分开,一如当年。
——
“你是谁?”
那年宫门口,少年冷睨着那马背上的丫头,一不小心,便睨进了心中。
而马背上丫头,挥着马鞭,笑嘻嘻的回了一句:“我是你小表姑。”
小表姑,你不愿让我背负后世污名,我又怎能让你独自一人孤老?那皇权我拿了,天下我也忧了,往后余生,唯有当还你这一世情了。
完。
番外之先与将军洞个房
“欸,你们听说了么,孙太傅病重了。”
“那么大的事,连咱们皇上都惊动了,哪里还会没听说的。不过我还听说啊,太傅大人不想让孙小姐因守孝再蹉跎年华,想在离开前,看着孙小姐出嫁呢!”
“难怪云阳侯夫人今早带了那么多东西,早早便去了太傅府,出来时还欢欢喜喜的,想来是为她家小儿子说成亲事了。”
“可我听说,那云阳侯府的小公子,早年丧妻,还体弱多病的,这若嫁过去岂不是……”
街边酒楼下,几名挎着菜篮子的大娘正凑在一处,小声的说着什么,而她们的对话,却一字不漏的全入了二楼窗边的人耳中。
到着楼下传来的对话,莫北宿抬手将窗户关上,才笑着抬头,看着对面他刚回京的大哥,打趣道:“难怪孙清芷今年没去边境烦大哥你,原来是要嫁人了。”
莫北煜听了,面色未变,让人有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哥,其实孙清芷也挺好的。”
“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何意?”突然,莫北煜冷冰冰的看向开口的莫北宿。
“大哥,你既然都看出是我安排的了,那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孙清芷心悦了你那么多年,甚至到了非你不嫁的地步,还为了你从一个妙龄少女,蹉跎到了一把年纪,你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去云阳侯府,给一个病秧子当填房?”
莫北煜脸色依旧未变,很平静地问他:“说完了吗?”
莫北宿一愣,有些发怵,讪笑着道:“说、说完了。”
“你说完了,那轮到本将来说了。”莫北煜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听好了,整个北燕,心悦本将的姑娘,从来都不止她孙清芷一个,若都照二弟这般发善心,那本将的将军府怕是都不够装的!”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但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敢帮着别人来如此算计你大哥,就休怪本将不念兄弟之情了!”
语罢,莫北煜冷睨了他一眼,大步离去。
徒留莫北宿一人坐在那儿,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这也不算算计啊!
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行不通了,他大哥这样油盐不进的,不来点生猛的,他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的终身大事干着急!
……
另一边,莫北煜前脚刚离开酒楼,后脚便被传召去了宫里。
等他到时,慕容烬已经让人备下了一桌御膳,还准备了坛竹叶青,正抱着已经八个月大的小公主在等他。
甚至态度比他认识他的这几十年加起来的,都要热情。
见状,莫北煜心里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慕容烬看出他开始防备自己了,眸色往角落轻瞥了下,逗着怀里的小公主,边逗边说道:“将军难得回京一趟,朕怪挂念的,特召你进宫来陪朕用个午膳。”
这话一出,莫北煜心底警铃顿起。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莫北煜不知道这厮想干嘛,但已经猜到准没好事,正想回他句:‘用膳就免了,无事臣就先告退’时,就见慕容烬朝他阴险的笑了起来,而他神智竟也突然开始涣散了起来。
糟糕,着道了。
‘砰’地一声,慕容烬看着倒在地上的莫北煜,抱起女儿起身,抬脚踢了一脚,确定他晕得挺死的,才道:“赶紧送过去,完事了好唱下一场。”
很快,两名暗卫飞快现身,扛着莫北煜片刻就消失在了皇宫中。
而另一边,太傅府里。
此刻,孙清芷紧张的在闺房里走来走去的。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推开,昏迷不醒的莫北煜被人丢了进来。
孙清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急忙蹲下身去查看他有没有被砸坏,可昏迷的莫北煜却在这时,骤然睁开了眼睛,一句话不说,像只野兽似的将她扑倒在地,二话不说就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来。
可扯到一半,似乎药效不够了般,他竟停了下来,竭力控制什么。
孙清芷见状,心跳猛然加速,但都到这种地步了,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而莫北煜的清醒,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便头脑发昏,失去了全部理智。
屋外朝阳正好,屋内热火朝天。
等莫北煜慢慢寻回理智,清醒过来时,孙清芷也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见此情景,莫北煜老脸难看起来,心里都想宰了他们的狗皇帝了。
他深吸了口气,刚一动,怀里的人就皱起了眉,怕她醒了两人都会难堪,莫北煜浑身一僵,没敢再乱动。
慕容烬这混蛋,给他下什么不好,偏偏卑鄙的下这种禽兽药。
孙清芷睡得并不沉,没一会儿便也清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看到莫北煜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时,羞涩得小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的不敢去看他。
见她醒了,莫北煜脸色更难看了,直接松了手起身,捡起散落的衣服,边穿边问:“你帮着他们一起算计的我?”
只一句话,孙清芷脸上的通红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成了苍白。
“将军,不是我帮着他们一起算计你,而是我求着他们,帮着我一起算计的你。”她这辈子,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样出格的事,可她却不后悔。
“孙清芷,你不该如此作贱自己。”
“得不到将军的心,自甘作贱一回又有何妨?将军,清芷想嫁给将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从十六岁的情窦初开,到如今二十八的再难拔除,她喜欢他,想嫁她为妻这件事,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可如今,父亲病重,她已经蹉跎不起了。
莫北煜眉头越锁越紧着,沉声问:“本将若不负责,你会如何?”
“不如何,便当是今日这场欢好,不过大梦一场,圆了我多年的梦,也了了我多年的情。梦醒,清芷会寻个不嫌弃自己的人,余生相伴,携手终老。”
“那就好。”
莫北煜无情的留下这冷冰冰的三个字,便不再说什么,穿戴好后,面无表情的推开窗户,如被悄无声息的送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孙清芷静静的看着,没有阻拦,也没有打碎那盏事先与外面的人约好的暗号。
她就那么静静地平躺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窗口,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成了黄昏,才起身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推门走了出去。
而她闺房的小院外,伺候她的一众丫鬟婆子见她自己走出来,都有些愣住,全都担心的看着她。
而她却一句话也没说,仰头看着天,未哭未闹。
其实方才,只要她打碎茶盏,等人都闯进去了,就能迫他娶她了。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真是可笑啊!她孙清芷的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想帮着成全她,唯独那个楞子,明明也动了心的,明明她都做到这般下贱不要脸的地步了。
可他,还是那么无情啊!
——
六月初二,是个黄道吉日,也是太傅家千金下嫁的大喜日。
嫁的不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大户,当然也不可能是贩夫走卒,而是低嫁给了一户家境富裕,却普普通通的书香门第。
孙清芷被送上花轿时,有轻轻掀起一角盖头,双目张望着四周来贺的亲朋,可她找了一圈,独独不见那人的身影。
“将军,从今日起,就真的一别两宽了。”
花轿里,她低声呓语着,轻轻放下帘子收回了手。
半个时辰后,随着花轿停下,轿外喜婆的一声‘郎君踢轿门喽!”的大喊,花轿被人轻轻踢晃了一下,随后她被扶出了轿门,牵上来一条红绫,随着她今后的郎君,自此入了夫家的门。
拜完堂,她被送去了喜房,内心忐忑的等着她的新婚丈夫。
直到听到推门声,她悄悄从盖头下偷看,只见她的新婚丈夫在门口顿足了片刻,才关门直直地朝她走来。等到她跟前了,又犹豫了好半响,才拿起旁边的秤杆,轻轻挑开了挡住她视线的红盖头。
“第一次成亲,有些流程没记住,你得容我想想。”
随着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孙清芷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将、将军…”
“下一步,是该喝合卺酒了。”
“将军,你是来抢亲的吗?”看着他,明知不是,孙清芷还是傻乎乎地问了出来。
而莫北煜端来两杯合卺酒,很是郑重地回她道:“不是,你是我亲自娶回来的,不用抢。先别问别的,咱们先把流程走了,晚了我该忘了。”
“好,我听将军的。”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人,孙清芷红着眼笑了。
原来,她在人群中找不到他,是因为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前头了!
完。
番外之人生若只如初见
陆齐认识南宫檀,是在安氏一党谋乱后的第三个月,那时太子失踪,陆家被迫卷入其中,受到牵连皆被灭了口。
而他,因自小是太子伴读,也算是长在皇后膝下,皇后于心不忍,跪在皇上殿前苦求了一整夜,才保下他让他逃过一劫。
而他,也被迫连夜离开北燕,寻找下落不明的太子。
南宫檀的家乡在禹州,他寻找太子的途中,便是在禹州遇见的她。
那时,她赤着脚在绿油油的稻田埂上奔跑,自由自在得像只欢快的鸟儿。
那无拘无束的倩影,让他站在远处,都险先瞧入了迷。却不田埂中央的她,突然看到了他,一时惊慌,不小心摔进了满是泥泞的田间。
见她陷在田中半响没爬起来,陆齐下意识地跑了过去,伸手将她拉了出来。
而她被拉上来后,慌慌张张的捂着自己的小脚,紧张得支支吾吾的问他:“你有没有…有没有看到我的脚?”
那时陆齐虽是个少年,却也知晓姑娘家的脚是不能给人随便瞧的,但见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模样,本想摇头骗她说没有的,但又觉这话连自己都不信,便轻声说道:“是看到了,不过你们禹州若是看到女子的脚,讲究什么风俗的话,那等你长大了,我便来娶你。”
那时的南宫檀,胆子似乎很小,得到他的保证后,便提着鞋子跑了。
跑得离他挺远了,才大喊:“大哥哥,要说话算数。”
然而那时的陆齐,一心想快点找到太子,并没有将这事太过放在心上,他想着等以后小姑娘长大,应该也就不会当回事了。
却不想三年后,太子归来,他成了北燕最年轻的节度使,首次出使盛凉时,会在盛凉都城遇见她。
那时,她面上稚嫩已褪,已是少女长成,却没了初见时的害羞胆怯,而是背着个药篓,正站在一家药铺门前,凶巴巴在跟人家老掌柜讨价还价。
可最后讨价讨到一半,她扭头看到了他,愣了半响,便直接朝他奔来,远远地还开口大喊:“大哥哥,你是来娶我的吗?”
那时街道人潮熙攘,陆齐有些听不清她喊的是什么,但见她盯着自己,只好礼貌地微微颔了颔首。却不想她看到他点头后,高兴得连撞了好几个人,最后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刻,属于少女身上独特的芳香,毫无征兆的,从鼻尖直入心间。
那日之后,南宫檀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跟在了陆齐身后。
他在盛凉,她陪着。
他去魏国,她跟着。
他去天启,无论多远,她都照样跟着。
那时的陆齐以为,她会一直这样跟着自己。而他也有想过,待太子彻底稳住朝权,他便亲自去禹州下聘,堂堂正正娶她回家。
可惜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因为后来,他们回到了北燕,南宫檀发现陆齐不出使他国的时候,几乎都在宫中陪太子,甚至好几回,她守在他府外都没能等到他,与他见面的机会更是一日比一日少。
于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她脑海中滋生。
也是因为这个决定,他们渐行渐远,最后导致此生,都再无可能。
许是年少轻狂,总会为情做些傻事吧,等东宫之事处理完毕,陆齐再次见到南宫檀时,她已经男扮女装混迹在了太医院中。
陆齐自身为官,深知她这么做的后果,多次劝她离开,可南宫檀一意孤行偏偏不听,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又师承神医,便笃定无人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可惜,盛凉的永乐公主嫁来了。
只一眼,便将她识破。
而自从太子妃发现她的秘密后,南宫檀每日都提心吊胆的,做任何事也都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了许多。
可她就算再小心,当这事被人捅出去时,她还是成了别人对付陆齐,对付东宫的把柄。
在没有成为南宫侧妃前,她其实想独自承担所有罪责的,可她没想到欺君之罪,会那么严重,甚至殃及了她的爹娘兄弟。
那一刻,她怕了,也后悔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任性,会害了全家,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全家被处决。所以在太子妃来天牢找她谈话时,她没有犹豫,直接拿着太子妃在乎的把柄,成功的威胁到了她。
最后,她成了南宫侧妃,成了东宫仅次于太子妃尊贵的女人。
当属于侧妃的一切荣耀加身时,她摒弃了曾经的自己,在亲友以自己为荣的恭维下,虚荣心更是将她紧紧包裹,野心也在逐渐扩大。
到最后,她甚至已经不再满足小小的侧妃之位。
于是,她开始跟宫里的嫔妃们一样,勾心斗角,开始对太子妃耍手段,玩心计,甚至离间起她和太子。
当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顺利到南宫檀甚至想找个机会,将肚子里的假孩子弄掉,再陷害给太子妃时,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身为医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有的孩子,那个同样在七月七,和陆齐一夜荒下唐怀上的孩子。
那一刻,她体会到了悲痛欲绝的滋味,可她找不到为自己虚荣心和野心开脱的借口,所以她将这一切,都恨到了太子妃身上。
而麟王谋反兵败,逃窜进了凤栖苑之事,早早便有宫人来禀告她了,可她嫉恨太子妃,便将知情的那宫婢灭了口。
当看着凤栖苑被熊熊大火燃烧着时,她仿佛看到了坐在金凤宝座上的自己。
而本对她有愧的陆齐,也在那一晚,看到她眸底的算计和野心时,对她彻底失望。
所以在她所做的一切,事情败露被送去美人殿之时,陆齐没有为她求情,哪怕后来得皇恩能住宫中帮皇上处理朝务,他也从未去见她一面。
而这一生,他也不会再去见她一面。
永和十三年,严冬。
这日,陆齐与几位大臣陪皇上在御书房处理朝务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禀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让奴才来告诉陛下,美人殿外的侍卫来报,说殿中的人于今早断了气,皇后娘娘不知如何处理,特让奴才前来问问陛下,是否要按嫔妃制葬于妃陵?”
虽事已过去十多年,但再次提及南宫檀,慕容烬眼底的厌恶丝毫未减。
他本想挥手让人找张席子裹了丢出宫,但看到陆齐满头黑发中夹杂着一半的白丝,终是收回了手,冷声吩咐了一句:“找副薄棺,殓了送出宫,葬到城外荒岭去。”
小太监点头,赶忙躬身退下去回禀皇后。
待朝务处理完,大臣都陆续离宫后,慕容烬看着最后一个离开的陆齐,语气不深不浅地说道:“陆齐,你我君臣、兄弟一场,朕不希望你活在过去,你府中空空荡荡的,也是时候娶个妻了。”
陆齐嘴角苦笑着,许久许久,才沉声回了一句:“臣,会的。”
——
永和十五年,陆齐亲赴禹州治洪,归来时,带回了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
那姑娘性子彪悍,虽陆齐并未娶她,却一直死赖在陆府,以陆夫人的身份自居。直到第二年秋,她为已到中年的陆齐生下一子,陆齐才认命般,无奈的给她补办了场大婚。
而京中夫人们,嫌那姑娘粗俗不知规矩,又是小地方来的,都不喜与她来往,不想她竟走了狗屎运般,不但成了陆大人的夫人,竟还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三三五五便可进宫陪皇后解闷。
一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而陆齐,也在这小悍妻的陪伴下,晚年幸福。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那个对的人,哪怕错过了时间,但或早或晚,我们终有一日都会遇到!
完。
番外之冥王两口子的相爱相杀
话说一千年前,冥王上天给东阳帝君贺寿,一个不小心去早了,便在东阳仙府中瞎溜达了起来,结果又一个不小心,阴差阳错溜达到了东阳帝君小闺女的宫殿里。
最后还又又一个不小心,看到了阿照神女出浴时的娇躯。
东阳帝君就只有阿照神女这一个小闺女,又从小被娇惯着,脾气也就不怎么好,发现冥王偷窥自己后,二话不说,当即抄起家伙就追砍了上去。
冥王也是认得她的,对她那虎脾气也是一知半解,见她抄起破天枪就朝自己挥来,吓得忙不迭地往外逃。
于是,众前往东阳仙府贺寿的仙神门,便瞅见了这啼笑皆非的一幕。
但眼看她那把破天枪一枪挥出,倒塌的仙宫殿宇越来越多,而东阳帝君此刻,又还在天君府里陪天帝喝茶,旁的仙神又不敢插手阻止,只得赶紧去天君府禀报。
等东阳帝君,和凑来看热闹的天帝赶到时,九重天上的殿宇都快被拆得差不多了。
于是东阳帝君大怒,天帝却当老好人的问道:“你两个为何打架呀?”
“老舅,我们没打架,光是她打我了。”忘了介绍了,冥王容瑾,乃天帝嫡亲嫡亲的亲外甥,平日里也宠得不成样。
然而阿照神女身份也不低,自然是不怕的,理直气壮的怒回道:“他偷瞧我洗澡,我不打他打谁?”
“胡说,我那是不小心的,而且就瞧到白花花的一片,都没瞧清楚。”
“你个色胚,你还嫌没瞧清楚,我看你是还想找打!”说完,阿照直接不将自家老爹和天帝放在眼里,挥起破天枪继续追着冥王打。
等两人打歇下了,东阳帝君和天帝也商量出对策来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要为着阿照神女的清誉着想。
于是,东阳帝君寿诞一过,阿照神女就被捆绑着嫁去了冥界。
等天界冥界的联姻大婚一过,这两个冤家凑一起成了夫妻,那打得就更激烈了,整个冥界都被搅得鸡犬不宁,最后各大阎王鬼君们有些撑不住,就又告到了天上去了。
帝君和天帝见他们还不消停,也是苦恼得很,就相约跑到天河边上坐着琢磨了下,觉得那俩孩子是因为没得感情,才喜欢一天到晚打架的,要有了感情,没准就舍不得打对方了。
于是俩老头一合计,便利用阿照神女历劫之事,把两人都诓骗去了凡间,让他们多在人间经历几个轮回,沾沾人间情爱,还让司命给他们在凡间写个好事多磨的命格。
可司命只写得了命格,却是左右不了那两位的神心的。
而第一世,阿照神女是位容貌倾城的公主,冥王却是个造反成功的将军。
将军造反成功后,公主被囚禁在了宫中,遭受各种凌辱和折磨,但在这折磨的过程中,将军一不小心,竟喜欢上了这个倔强又貌美的公主。
于是,他不再折磨她,而是一个劲儿的对她好,甚至还在朝臣皆反对的情况下,顶着各方压力,封她这个前朝公主当了皇后。
可没想到,就在将军以为,她接受了他,他们就能没羞没臊,幸幸福福生活下去的时候,公主却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一刀抹了他毫无防备的脖子。
而公主自己,则拿回了自家江山,当了女帝,独身一生。
第二世,阿照神女转世成了个农家姑娘,而冥王是隔壁村最厉害的猎户。
一次意外,她从山上滚下,摔断了腿,成了个瘸子姑娘。本来向她说媒的人络绎不绝,结果她腿一瘸,二十好几了都没人来娶,村里人的闲话也是一日比一日多。
不想就在这时,隔壁村最厉害的猎户找来媒人下聘,说要娶她。
难得有人娶自己,父母和她自然都欢喜得很,她本来也是欢欢喜喜的嫁了过去,哪知新婚之夜,猎户喝多了酒,坦言她的腿,是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陷阱,才会摔下去瘸的。
而他娶她,也是因为愧疚。
听了这话,姑娘气得浑身发抖,脾气一上来,摸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不想砸的是放在床边,代表称心如意的秤砣,这一砣过去,猎户当场倒地身亡。
而姑娘害怕之下,也跟着自尽了。
这一世算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三世,阿照神女是个小医女,从小长在宫里,与三皇子青梅竹马,互相喜欢,而三皇子的母妃也有意成全。
就在三皇子到了出宫立府,可以娶妃的年纪,她母妃打算为他们俩请道赐婚旨意时,却被大皇子的母妃陷害,被当场绞死,而三皇子也被发配到了最贫瘠的地方。
三皇子被发配那日,小医女忍住悲痛,毅然放弃了医女身份,开始在京都为他培养势力,各种周旋。
直到七年后,三皇子再次归来,可那时他的身边,却站了另外一名女子。
她忍住心中钝疼,未多问半句,只继续为他筹谋一切。
哪知不久后,他们斗败大皇子,老皇帝驾崩,而她一心扶持的三皇子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却是赐死她。
临死前,他温柔地对她说:“朕爱你,但更爱这能决定人生死的权力,朕也不愿让世人知道,朕能当上皇帝,靠的是你一个女人!”
这一世,他君临天下,她埋骨黄泉!
结局很是伤人心。
第四世,他们意外转世去了妖界。
她成一株辣椒精,而他成了一头喜欢吃素的老虎精。
老虎自从去了趟人界,吃了顿放了辣椒的炒白菜后,觉得回味无穷,于是回来后,就把辣椒精挖到了自己洞府门前,每日死死盯着,看她什么时候长出点辣椒来。
这一盯,就直接盯了个几十年。
而辣椒精也从最开始的惧怕他,慢慢适应成冷了就化成人形,钻到他怀里过冬的胆大包天。
本以为一虎一辣椒,能这样和睦相处,相伴到老,不想妖界突然遭逢千年一遇的雷劫,无数小妖在这场雷劫中丧了命,老虎也为了保护他的辣椒精不幸被雷劈死。
而辣椒精也在老虎死后,在太阳下暴晒而亡,算是殉情了。
第五世,阿照神女是将军之女,冥王却成了个落魄书生。
他被女山贼掳去成亲,她将他从山贼窝里救了出来,他无以回报想要以身相许,却被她一巴掌扇飞了好远。
然而他锲而不舍,一边对她各种献殷勤,一边发愤图强,终于在开春之时,榜上有名,考上了探花。
他高兴之余,本想立马去将军府告诉她,不想皇上欣赏他的同时,还有意让他当驸马。
书生一心只想以身相许她,哪里肯当驸马,便委婉拒绝了,不想皇上觉得被扫了面子,便直接把他外放到了个三不管地带,想让他在那种人蛇混杂的地方,自生自灭。
临走时,他求她能不能等他,她难得和颜悦色的朝他笑了笑,给了他一包裹的东西后,点了点头说:“好好干,我等你。”
于是,他干劲十足的去到地方,排除万难的将自己管辖的地方,打理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业绩好得上头想打压都找不到借口。
以至于三年一满,他就高升回了京。
一回来,他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他,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三年前皇上想纳她入宫,她誓死不从,从宫墙上跳了下去,直接身死的消息。
而她死后,皇上却觉得不解气,更是命人将她的尸骨直接挫骨扬灰。
书生听完,只觉恨意滔天,发誓一定要报仇。从此,他不再为清官,只拼命揽权,挑拨君臣关系,教唆最无能的皇子争夺皇位,搞得朝堂鸡犬不宁,天下一片混乱。
而他最后,也在这个皇朝灭亡之际,亲手手刃了那昏庸无道的皇帝后,服毒而亡。
这连续五世,两人命格都不错,但发展到最后,偏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不就是全死,完全没一个相伴到老的好结局,照这样培养出不来的感情,等他们上了天,还不得夫妻联手把九重天掀翻天啊!
想到此,坐在昆仑镜前看戏,看得都快老泪纵横的帝君和天帝唏嘘不已。
最后,俩老头又一商量,决定让司命把他们俩的命格都删了,任他们这最后一世自由发展。
于是,第六世,阿照神女成了名贵女,名唤裴银,还是名和亲公主。而冥王成了北燕的太子,名为慕容烬,是她和亲的对象。
这一世,两人相识于少年,青年结发,虽有坎坷,却一生携手,儿女双全,一世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