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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美姬妖且闲txt下载     美姬妖且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后续之无妄海(14)

    与宋婉婉一见之后,顾翛觉得此女虽然颇有些心思,却还算识相。

    反正也只是利用一下,又非真的要娶妻,所以顾翛也不大挑剔,只要她一点头,此事便就定了下来。

    不管是家族需要也罢,还是宋婉婉本人的意愿,倒是不曾让顾翛久等,五天之后,宋氏便来人回了话,应下此事。

    顾翛便连夜派人将这个“好消息”传到政阳。

    万事俱备,顾翛也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尚京,等待顾风华吹起那一阵东风了。

    离开蜀地之前,顾翛已经把所有的心腹都留在了蜀地,一来是为了保护宁温,二来,他自己也做好了遁走的准备,原本他苦恼以一己之力无法瞒得过自己那对精明的父母,眼下,既然有人为他抹掉行踪,自是再好不过了。

    七月中旬,顾翛的婚事便定下了,婚期是在九月底,正好不耽误顾然的婚期。

    而后,顾风华便决定九月御驾亲临政阳。

    顾风华回政阳,有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那便是镇国公的忌日,皇帝要行孝,满朝上下,哪有一个敢阻止?

    在等候的这段时日里,顾翛实在煎熬的厉害,他让最后一个影卫前往蜀地送信之后,便不必返回,因此这段时日,他丝毫没有宁温的消息,所谓度日如年,大抵如此。

    好不容易熬到八月底,政阳派人来尚京为顾翛收拾大婚用的院子,以及婚礼所需的一应物品。安静的安国亲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颇有几分大喜的意味。

    顾翛最是闲暇,偶尔进宫去陪顾风华下棋消遣,要么就是乔装去茶楼里听说书,时间久了,府中的人也都见怪不怪。

    这一日,顾翛依旧如往常一般,着了便服,带上斗笠,去了那间常常去听书的茶馆。

    今日的茶馆生意有些冷清,也无人说书,顾翛上了二楼的雅间。

    小厮过来招呼道,“公子,今儿大家都瞻仰皇上龙颜去了,您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今日不说书吗?”顾翛问道。

    “说,不过,要等到过午时之后了。”小厮赔笑道,“您要喝点什么?”

    顾翛顿了一下,道,“我过午再来吧。”

    顾翛抛下一金,定了一个位置最好的雅间,便出了茶馆,恰遇上一群往城门外跑的人,顾翛便就跟了上去,他着的是粗布麻衣,带着普通的斗笠,人群中的汉子十有**都是这个打扮,身影很容易的便没进了人流之中。

    到了城门口,有人一把抓住顾翛,低声在他耳畔道,“公子且随我来。”

    顾翛反应极快的跟了上去,在人流的掩盖下,从角门又偷偷潜回城中。

    此时顾风华正一袭黑色华服,老神在在的等在宫中,见随着侍卫潜进来的顾翛,唇角微微一勾,狐狸一般的和煦笑道,“今日可要委屈你了……”

    **

    两个月之后的北方已是秋高气爽,蜀地还残留着夏季的余热,一池莲叶正是碧绿。

    一袭白衣盘坐在水榭上,膝头横着一把琴,却不曾弹。他已经咯血多日,形容消瘦,若非许多人看着,许是早已经形销骨锁了。

    人生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是一出悲剧,一个以天下为棋之人,漂亮的赢了那场对弈,然最终回首一看,原来,除了赢过一场棋外,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最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怀疑顾翛对他的关心是一场虚假,还是因为心底悲哀,失去了这份温暖……

    想到顾翛,宁温心头一闷,口中猛然涌上了一丝腥甜。

    “扶风。”

    一个满怀激动的声音从池岸传来。

    清俊且熟悉,宁温顺着声音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楞住。

    一池碧荷摇曳,河岸边的垂柳下,一袭红色罗裙的绝世美人盈盈而立,手中还握着一顶帷帽,墨发微见凌乱,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满含激动。

    绝世美人抛下帷帽,足尖一点,宛如花瓣一般,从荷叶上飘过,引得池塘内一阵微风,红裙飘飞,她便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宁温面前。

    “怎么,欢喜的傻了?”美人十分不雅的凑近宁温,眼眸中浮起一丝心疼,“你瘦了。”

    “你。”宁温终于从顾翛这一身惊悚的打扮中回过神来,心里一时又欢喜,又是惊诧,“你如何穿成这副模样?”

    虽然也像极了一个美人,但顾翛身上的男子气太重,动起来时,简直可谓一大奇观。

    提起这一身装扮,顾翛便恨的牙痒痒。当时看见顾风华那一脸狐狸的笑容,便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结果竟是让他扮作妃嫔!不过,此时见着了宁温,心里什么怒气也都消了,任由他外面闹翻天,有顾风华兜着,毕竟他家那两个可不是吃素的,不会有顾风华什么好果子吃,所以相比之下,扮作女装,也就不算什么了。

    顾翛看着宁温呆愣愣的表情,一时起了戏谑的心思,轻推了他一下,故意掐着嗓子道,“妾身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辄浅……”宁温喉头发哽,他一见这情形,便能够猜想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时百味聚杂,只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对顾翛,不能放手了。

    见着这样阳光似的笑容,他心里便高兴,见不着时,便会挂念……

    也许,真的是动心了罢?

    “你又咯血了?”顾翛看见宁温唇边的血,眉头忽的紧拧,飞快伸指捏住他的手腕,试了一会儿脉,顾翛一双长眉越发皱紧,不由责备道,“我走前,你还曾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只是敷衍我么?”

    “无,只是近来想的事情多了些,便……”宁温底气不足的解释道。

    顾翛伸手抹掉宁温唇上的血痕,叹了口气道,“幸好,我回来的还算及时,这咯血之症可大可小,平素便要十分小心,不能郁结于心……”顾翛说着说着,转而问道,“对了,你何事郁结?”

    宁温有些窘迫,他郁结的那些事情,哪里是能够言出口的?

    顾翛也能料想一些,但现他们在一起,便不再去想过去,遂故意调笑道,“可是害了相思?”

    “不曾。”宁温声音淡淡,眼眸中却全是笑意。

    “死鸭子嘴硬,我可是相思不浅,那你可有想过我,哪怕一回?”

    “……”

    “不说便是默认了,呵呵,我穿着这个难受死了,一起沐浴去吧?”

    “……”

    “你不说便是默认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无妄海(15)

    九月初到十月底,发生了两件令举国上下震惊之事,且皆出自顾氏。

    顾连州嫡长子莫名失踪,九月底时,顾连州亲自上门向宋氏致歉,并退婚。随之便传出十月中旬,次子顾然要迎娶繁大夫家的长女。

    这一切,顾连州都秉承着他万年不变的淡漠,平静的令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白苏知道,他是把所有的心伤都埋在了心底。

    十月中的尚京城,一派喜气洋溢。

    今日是顾连州次子顾然成婚的日子,这是顾然第一次在公众的视线中露面,众人自然是翘首期待,尤其是那些因顾翛失踪而心碎的娇娇们,打算从顾然身上寻找些许安慰。

    “来了来了!”

    挤在繁府门口街上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马车中的娇娇们,亦将车帘卷起,探头张望。

    远远的,便看见一片红云,缓缓向这边移动。时下习俗,迎亲其实并不算十分重要的流程,最重要的正婚礼还是在夫家,包括同牢、合卺、结发,但由于顾家邀请观礼之人不多,所以众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这上面。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一袭红色广袖直裾,翩然儒雅,俊颜上带着腼腆的笑意,宛若一股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那种亲和力,即便离得极远,亦能传达。

    “顾然公子!”

    也不知是哪位娇娇,忽然激动的呼喊出顾然的名字,当下,许多娇娇也都跟风一般的喊了起来,更有甚者,将自己的绢帕等随身之物朝顾然抛掷过来。

    顾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脸色涨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朝他丢物件的娇娇,显得有些狼狈。可他这样的狼狈,不仅不会让人觉得难看,反而引得一片娇呼。

    时下的风气本就开放,顾然如今只是娶了个正夫人,又非不能再接近别的女子了,所以,娇娇们的热情有增无减,甚至把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好不容易等护卫赶来开路,接到新娘。繁氏见情势控制不住,连亲人告别只是草草结束。

    迎亲弄得好像抢亲一般,一行人回到安国亲王府时已经筋疲力尽。

    幸而,正婚礼上气氛严肃,所宴请的宾客,也都是极有声望的,多半都是冲着顾连州而来,所以对为为难新人之类的事情,都不大感兴趣,因有顾翛那样一个优秀的大子作为铺垫,众贤士面对顾然时便淡定矜持多了,摆出一副长着的姿态,心中却暗叹,不愧是顾连州的儿子啊!

    前面有自家父亲扛着,顾然得以早早的便回到了新房。

    此时天刚擦黑,新房内燃起了牛油灯,顾然既忐忑又兴奋的推开新房的门。

    这时候的新妇是不需盖头的,繁星跪坐在榻上,看见顾然进来,一张涂满厚厚脂粉的脸居然神奇的显出几分红晕来。

    “你饿不饿?”顾然记得繁星最爱吃,一日都干坐在新房里,定然没有多少东西可吃。

    繁星一听吃,立刻两眼放光,但想到母亲说新妇要娇羞,立刻抿了抿唇,小声问道,“有吗?”

    顾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到繁星面前,“这个是我在宴上拿的,虽然比不上十二做的好,但……”

    但他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啊!顾然现在想起来心中还万分羞愧,只是当时不知怎么的,脑海中一想到繁星饿肚子时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他便鬼使神差的藏下了这只鸡腿。

    繁星与顾然相处时间不短,很了解他的为人,因此看着这个鸡腿,心中感动,也就好心的没有告诉他,其实等他回来后,可以唤侍婢送膳食进来一同用餐的。

    脸上的妆粉实在碍事,繁星赤着脚丫子,啪啪啪的跑到放置铜盆的架子边,抄水将脸上洗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嘟囔道,“真不知道为何要将脸涂成白白得一片,害的我嘴都张不开。”

    顾然张了张嘴,繁星的举动明明不合礼数的,平时虽觉得可爱,却也少不了要念叨几句,可他今晚却不知为,并未说什么。

    繁星爬上塌,抓过鸡腿,啃的满嘴都是油,顾然脸色在她一鼓一鼓的嚼着鸡肉时,一点点的变白。

    好不容易待她吃光了,顾然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把她面上的油擦拭干净,又将帕子丢得远远的,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繁星漱完口后,见顾然依旧盯着那帕子看,立刻扬声道,“来人!”

    “奴婢在。”一名侍婢推门进来,垂首恭立。

    “把几上那帕子拿去洗净了。”一般娇娇若是遇见顾然这般仔细挑剔的,不免心中会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繁星却是从不以为然。

    直到那帕子被拿走,顾然才算真真正正的松开了心里的疙瘩。

    顾然这种严重的洁癖外加强迫症,白苏也是束手无策,曾经开导无果之后,仔细回忆自己究竟在他幼年时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虐待成这样,反复思量,最终只能归结于天性。

    两人在帐子中静静坐了一会儿,繁星忍不住红着脸道,“休息吧?”

    “等等!”顾然忽然起身,到榻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个布包,放在榻上,“这几个东西,分别是母亲、大兄和阿玉给的,说是到娶亲当晚再看。”

    “什么好东西?”繁星也好奇的接过一只大红色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五六本书,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儿、儿媳,敬启。

    繁星看了一眼,上面也提到她,便就拆开来念道,“真理来自于实践,吾儿,切记。”

    这句话,白苏曾经教过顾然。这意思很明显,这几本书里装得是不是真理,要让他们实践一下的。

    另外两个包裹打开,同样是书,不过都只有一本。

    繁星和顾然跪坐在榻上,将书籍一本本摊开,发现上面都绘着类似的东西,均是光溜溜的两个人,这样又那样……

    “这是何物?”顾然仔细的翻看,不知怎的,越看越是有些燥热。

    繁星也歪着脑袋翻看,横过来,倒过去,终于一拍到脑袋,“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八成就是**!”

    顾然手一抖,一本书被他甩的老远。

    繁星道,“这个我在兄长书房也瞧见过,他说这个是**,学习医理用的。”

    “**,不是秽乱之物吗?”顾然一脸茫然道。顾然也学医,书上偶尔也能见着筋脉图之类的东西,好像繁星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无妄海(16)

    两人将**一一摊开,看着书上这样又那样的男男女女,呼吸渐渐不稳起来。

    繁星到底是比顾然多懂一些,当初她无意间发现**,被自家兄长欺骗说是医书,因着她对医术不感兴趣便没有再看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男女之事,娇娇们连养面首的都有,她混迹贵女群,怎么可能一窍不通。

    “你会不会?”繁星问道。

    顾然红着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是单纯,不是白痴,以前没有看过这种书,作为一个男人,看了这样露骨的书,还有什么不懂的?

    “你躺着,我来。”繁星看着顾然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禁好笑,“高家的娇娇最爱养面首,我上回不小心闯入她的闺房,瞧见了一些,怎么也比你有经验。”

    说着,嫣红的小嘴便顺熟的亲上了顾然的嘴唇。

    两人同时一颤,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据说是十分有经验的繁星,只瞪大眼睛,感受从唇上来的温热柔软,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然骨子里到底流得是顾家血脉,顾家的人从来都是喜欢占主导权,一旦有了兴趣,便绝对不会退缩。

    顾然伸手勾住繁星的脖颈,使她更贴近自己,而后嘴上便笨拙的顺应着本能亲吻。

    月明星稀,一轮半圆的月悬在半空。府中的宾客都散尽了,顾连州一袭暗绛色锦袍,负手站书房廊下,眉间拢起的小丘仿佛抹不平般,一双墨玉眼平静宛若沧海,看不清里面丝毫情绪。

    “夜深露重,夫君怎么还站在这里?”白苏抱着一件大氅,从房中出来。

    顾翛的任性让顾连州有多心伤,白苏很了解,顾翛小时候很黏父亲,小小的人儿跟着父亲跑这跑那,喜欢与父亲撒娇,要他下厨去做膳食,淘气时,常常惹的他黑着脸训斥……

    顾翛是顾连州第一个孩子,是他看重的大子,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现实上,在顾连州心里都占据着极重的分量。

    他也能猜得到是顾风华帮顾翛逃走,是他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信任,所以在顾翛定下亲事之后,便不曾继续派人监视,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结果,令他伤心的是,顾翛辜负了他的信任。

    “你身子重,怎么还出来?”顾连州伸手扶着白苏。

    白苏帮顾连州披上大氅,懒懒的靠在他怀中,“你又不是不知,你不在旁边,我睡不着。”

    顾连州笑声中带着微微的沙哑,带着些许疲惫,听起来十分魅惑,白苏环住他结实的腰,仰头道,“夫君,是我没有教导好儿子,如今才惹得你伤心。”

    顾连州抚着她的发,道,“我们顾氏的儿郎,对情爱一事都执著的很,譬如我,在不曾遇上你之前,只想着寻个贤淑的女子为妇,相敬如宾,却从未想过,我会为了一个妇人抛弃一切隐居。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阿翛不是。”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白苏笑道。

    顾连州菱唇弯了弯,搂着白苏的手微微收紧。

    这种微小的变化,白苏立刻便感受到了,亦回以同样的力道,她将脸埋在顾连州心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轻声道,“佛家说,每个人生来都须得经受劫难,夫君,不管什么样的劫,我都会在你身边。”

    顾连州是个通透的人,他知道当初如果宁温不是有心放他一马,甚至似有若无的帮助他演那场欺瞒天下人的戏,结局还未可知,所以最终宁温选择放手红尘时,顾连州与白苏都不曾为难他。

    可就是这个选择,让他们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纵然情爱这等事不能用输赢来衡量,但无疑,宁温此人在他们夫妇生命里,是最大的赢家。

    白苏曾不止一次的后悔过,为何当初没有狠一点,杀了宁温,顾连州也未必没有过这种想法,但为时已晚。他们虽然有智慧,却不似宁温,也不似顾风华,做事快准狠。

    “主公。”忽而一个黑影落在院子中,语气十分急促。

    “何事?”顾连州微微蹙眉,这些暗卫都是训练有素,若非是紧急之事,绝对不会深夜贸然打扰。

    “暗主不行了。”黑影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自从生意上的事情由十三和香蓉负责之后,婆七便在暗中统领剑客和管理举善堂大小事务,剑客们称呼他为“管事”,而举善堂的刺客则呼他为“暗主”。

    白苏身子微微一僵,她与婆七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在她心中,婆七一直都是一个侠客,一个真正的大丈夫,十分的敬重他,直到如今,白苏还能够回想起,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落入的第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便是婆七的。

    婆七把一半的生命都渡给了妫芷,眼下也是到了寿命的极限了。

    “命人去婆七房间寻一个褐色的包袱,里面装着许多黑褐色小瓶的!”白苏猛然想起,当初在崖下发现婆七时,他身边有个包袱,还有妫芷留下的信,信上说,包袱里面是延长寿命用的药,是还给婆七的命。

    “是!”黑衣倏地消失在院中。

    紧接着,便有个身影从主屋内冲出来,急急的往院外冲去。木屐哒哒的声音凌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能跌倒一般。

    “十三?”白苏只看见衣角的余影。

    顾连州安抚着白苏,边扬声道,“来人”

    院子中唰唰,多了两条黑影,顾连州道,“随行保护十三。”

    “是!”二人齐齐答道。

    顾连州和白苏住在政阳,而婆七则是留在姜国,偶尔过来回禀事务。

    十三一路狂奔向马厩,解开一匹马,翻身上去。从此处到姜国,至少也得半个月,而婆七能撑得住半个月吗?十三骑在马上,从侧门中出去。

    这是十三一辈子唯一一次任性,不要求许多,只求能见上一面,告诉他,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婆主事身边时,便已经喜欢他了,其实不管是他眼里心里都是妫芷也好,她从未变心过,其实她一直都在等着他……

    只是十三有自知之明,她长得不好看,又不是处子之身,她的这具身子在被辗转倒卖的时候,就已经残破不堪,所以,她甚至都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请求婆七陪她共度初夜。

    即便是现在,十三也没有更多妄想,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春风渡(1)

    姜国,占据之处实在算不得要塞,偏僻到所有的当政者都会忽略它,小到所有的野心家都不屑它,所以它才能够得存至今,纵然它已经穷得“千山鸟飞绝,万里人踪灭”。

    十三一路疾驰,半月之间,几乎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停下用餐的时间也绝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连跟在她身后的暗卫都觉得吃不消,可是她却咬牙坚持了下来。

    到达姜国的府邸时,十三两条腿的内侧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主事!”府内的侍婢见到十三狼狈的模样,惊的目瞪口呆,在她们心目中,十三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气度从容,永远都那般从容。令人折服。

    “管事现在情形如何?”十三努力忽略腿上的上的疼痛,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举善堂的方向去。

    侍婢道,“听说时好时坏,具体情形奴婢不知道。”

    是啊,一个内院的侍婢怎么可能知道婆七之事?

    十三顿住脚步,抿了抿唇,道,“为我准备浴汤。”

    “是!”侍婢领命下去。

    十三又折回自己的院子。是的,她不美,也不可能拥有慑人的容光,可她从来都是以最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他视线之中,与他微微颔首,打个招呼,就如路人一般。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完美的相见。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侍婢已将浴汤备好。十三进了浴房,解开衣物,看着自己腿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一咬牙踏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宛如芒刺一般从伤口刺入,疼得她额头陡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沐浴过后,草草清理了伤口,而后寻了一件墨绿色的曲裾,细细的整理仪容,不曾傅脂抹粉,看着铜镜中那平凡得眉眼,十三淡淡垂下眼帘,起身再次朝举善堂去。

    走过梅林之时,禁不住抬头看了看断崖,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伸出的栏杆。那是白夜楼的所在,医女便是从这崖上化作粉尘。

    妫芷,十三想起那个清冷绝俗的容颜,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十三内心的卑微,在那样一个女子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如蝼蚁一般,从白苏那里得到的鼓励,得到的自信,在妫芷面前一溃千里。

    十三过了白夜楼后,便加快了脚步。

    举善堂中,一如往常的肃然,就像是尚京的巫殿,庄严却让人觉得孤寂。堂内的人极少,大都执行任务去了。十三来过举善堂许多回,因此也无人出来拦她。

    婆七的房间就在举善堂议事厅的左侧,十三路过很多次,知道他就在那里,却一次也不曾进去过。

    深吸一口气,十三推开门扉,入眼便是一处小院,与她想象不同的是,院子里并不似婆七那种刚硬的感觉,满院子的六月雪,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还开成了一片,犹如刚刚下过雪一般。

    十三呆愣了片刻,沿着花丛中细细的小径走至寝房门前。

    手抬到半空,半晌却也没能敲下去,等了一会儿,十三终于下定决心要敲门时,门却忽然打开了,门内一张清秀的脸上微微错愕,旋即反应过来,连忙朝十三躬身道,“主事。”

    “嗯,管事如何?”十三放下手,语气平淡的问道。

    “刚刚吃了药,精神尚好。”侍婢轻声道。

    十三挥手令她下去,抬步进了屋内。

    屋里面倒是很符合婆七的性子,一几一榻,旁的什么也没有。婆七比以往更消瘦了许多,也老了很多,一向如铁塔般的大个子,眼下与普通人无异。

    婆七健壮时如熊,消瘦时,却也玉树临风,可现在躺在榻上的人,除了沧桑,便只有虚弱。

    “是你?”婆七看见十三时微有诧异,不过想到十三是白苏的心腹,也就了然,一如往常的道,“请坐。”

    十三喉头微微发涩,她日夜兼程的赶过来,反反复复在心里打好的腹稿,在见到人时一切却又都回到了原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相对无言,静静坐了半晌,十三才打破沉默,“身子如何?”

    “尚好。”婆七道。

    然后,屋内又陷入了静默。十三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又向来拘束自己的行为和感情,此时此刻,此情此情,让她动情的表白,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

    “想出去走走吗?”十三终于鼓起勇气迈出艰难的一小步,她垂着眼帘,缓缓道,“方才路过梅林时,瞧见有些梅花开了。”

    话说出口,十三发现,其实除了表白,说些别的事情也可以,并非想象中那样困难。

    婆七咳了两声,目光越过十三,看向院子里的一片六月雪,“好。”

    十三起身,上前扶着他起榻。

    婆七个头高大,即便受到现在这样也很重,他一半力道压在十三身上,让连续半个月都不曾好好休息的十三感觉十分吃力。只是,这可能是此生最贴近的一次,十三紧紧抿着唇,扶着他缓缓往白夜楼下的梅林去。

    用妫芷来诱惑婆七,十三不觉得羞耻,也不觉得悲哀,她只是想靠近他一回,哪怕是代替妫芷在他身边,也心甘情愿。

    从举善堂到梅林的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婆七是个剑客,意志力比常人超出几十倍甚至百倍,他适应了一下,便靠着自己行走,不再将中心都依靠在十三身上,但即便是如此,到达梅林之时,十三鬓发也已经湿透了。

    十三将婆七靠在一棵粗梅树边上,这里恰是从前婆七日日守着妫芷的地方。树上打了许多花苞,有些绽开了一半,有冷香幽幽。而上天却只容他在这里守了不到一个冬天。

    “梅花开的甚好。”婆七目光掠过白夜楼,心头一阵闷痛。他与妫芷,终究还是只有那一夜的露水姻缘。

    十三微微笑道,“是啊,比往年开的都好。”

    十三的笑很平和,平凡无奇,却令人觉得舒心,这让婆七第一次看清十三的长相。

    从前见面时,她总是微微垂着头,即便抬眼,也只是迅速的一瞬,然后冲他颔首,让至道旁。婆七向来只凭着感觉辨认白苏身边的侍婢,十三恭谨,十二活泼,小七温和,二丫羞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春风渡(2)

    再然后,便又是相对无话。

    静静的站了许久,随着夜幕降临,呼出的气体变成的了雾花,在面前卷曲蜿蜒,然后淡淡散开来。院子里点上了灯笼。

    夜幕低垂,能看出乌云压的极低,仿佛要下雨的样子。

    “我们回吧?”十三知道,如果她不说,婆七即便在这里站上几天几夜也不会觉得厌烦。

    婆七恋恋不舍的看了崖上的白夜楼一眼,应了一声,“走吧。”

    这一刻,十三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明知道婆七会留恋,会回忆,而他回忆时的神色,正是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凌迟她的心。可是她又觉得幸福,他能带给她的某些东西,哪怕是心伤,而不是像陌生人那样的打个招呼,匆匆别过。

    十三扶着婆七走出不远,天空中忽然落下了一丝凉凉的东西,这些东西越来越多。

    婆七顿住脚步,苍白的面上忽然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下雪了。”

    妫芷便是在一个雪天湮灭,十三腾出一只手来揉揉落在发上的冰晶,固执的道,“是盐粒子。”

    北方,习惯把细碎的冰,叫做盐粒子,它不似雪那般飘渺,落在地上的时候,会发出悉索的声音。

    “嗯,今年冬天来的早。”婆七道。

    十三顿了顿,而后道,“不早了,十月底,正是初冬。”

    婆七好笑的看着十三,却只瞧见一片黑黑的头顶,以及发际线边缘汗水浸湿了的碎发。

    十三诚然是一个实际的姑娘,实际过了头,就显得有些固执,有时候固执得也很可爱,婆七盯着她额头上的汗,把重心又转回来一些,尽量依靠自己的腿脚行走。

    回到院中,十三服侍完婆七服药,那个清秀的侍婢便过来了,客气道,“有劳主事,主事去歇息吧,奴婢来服侍便好。”

    明明是如此客气的言语,十三却觉得堵闷,若是在往日,她定然会从容的说一句“有劳”,而后转身离去,可是这一回,她不想,“你回去吧,主派我来伺候管事,怎能假手他人。”

    人人都知道,婆七是白苏的心腹,十三也是,她寻了这个借口,让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说别的。清秀的侍婢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十三看着她出去,转身对榻上的婆七道,“医女给你的药……可用了?”

    当年,婆七在崖下摔断了腿骨,还是十三第一个赶到,当时的情形,她甚至比白苏更清楚。

    “早就丢了。”婆七知道瞒不住,他若是吃了药,不可能会是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妫芷的药,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我这里有。”十三淡淡的动衣襟中掏出两只黑褐色的小瓶,眼眸中闪动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似是希冀,似是祈求,似是狡诈……

    十三看见那封信的时候,便猜到婆七可能不会服药,他想让妫芷永远欠着他半条命,他们之间许是只有这一点的瓜葛了,只要婆七不愿放手,他便不会放弃这一点点的瓜葛,纵然妫芷已经灰飞烟灭,他也宁愿在心里认定这样不同寻常的关系。

    因为,如果这件事情落在十三身上,她也一定会这么做,所以她了解。于是十三便偷偷的从布袋中拿出两瓶,以备不时之需。她听见婆七出事,便想也不想的揣着这两瓶药,星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婆七怔怔的看着十三手里的药,唇畔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不愧是主公的左膀右臂,忒有先见之明。”

    “服药吧?”十三将一只小陶瓶放在榻边。

    婆七抬手拿过小陶瓶,触手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握着这只药瓶,婆七想到从前妫芷就喜欢摆弄这些黑褐色的小陶瓶,无论是何种病症的用药,均装在同样的瓶子中,白苏每每抱怨分不清楚药。

    想到,初次相见时,她冷彻骨髓的眼神,双方共事一主时,她那种隐忍不发,却又处处挑衅的杀气。妫芷对于氏族的仇恨并非如此执着,对于父母的感情也并非有多么深厚,更多的,只不过是在其位司其职,作为妫氏的巫首,她有责任仇视婆氏所有人,这是规则。

    妫芷冷冽清澈的眼神,和她狠厉简洁的剑招,都如同她那个人一样,令人钦佩。

    即便只是仇杀,在婆七现在看来,也显得那般温情,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但是,“我不会服这个药。”

    婆七将药瓶放到原处,“你拿去丢了罢,或者给别人救命也好。”

    十三垂眸掩饰自己满眼的泪水,她贴身收藏这两瓶药十七年,难道就是为了拿去丢掉,或者送给别人救命?

    也许在婆七看来,十三的这个举动,多半是出于对白苏的忠心耿耿,未雨绸缪,怨只怨,她将一腔情愫藏的太深。

    可即便不深藏,又能如何?婆七的心里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妇人,更可况,她十三比起医女,是天差地别,任何方面。

    “不吃便不吃吧。”十三逼回眼泪,垂头将药拿回来,用瓶塞塞好,复又放回怀里。

    婆七有些惊讶,按照他的理解,十三如果是奉了白苏的命令,以她的忠心是绝对不可能半途而废。十三现在这样的做法就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十三能感觉到他的吃惊,抿了抿唇,道,“小姐不知道我留下了药,此事我也不会告诉小姐,让我在这里照顾你吧,直到把你送走。”

    “为何?”婆七问道。他知道,如果不问的话,以十三的个性,不会多说一个字。

    “医女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你对她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你最后这点愿望,我又怎会狠心不成全?”我自已也知道,苦苦守候这么多年却注定没有结果,是何等的艰难啊!

    后半句话,被十三咽在腹中,并未说出口。

    “多谢。”婆七笑声爽朗,虚弱沧桑的容颜忽然多了许多力量,就像是还能够舞剑虎虎生风一样,“那日后就有劳十三姑娘照顾了。”

    十三飞快的抬眼,又落下目光,道,“我已经年过三十,当不起‘姑娘’这两个字,你就唤我十三吧。”

    顿了下,十三又补充一句,“成十三也可以。”

    成,是成妆院,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是对于十三来说,就如昨日。

    婆七笑容更盛,“主公说你拘谨又实诚,果不其然。”

    对比白苏的腹黑诡计来说,十三当然算实诚,只是她此次只是找借口想让婆七不再那么疏远的唤她,如此婉转迂回的心思,如果也算实诚的话,那十三这辈子的确万分实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春风渡(3)

    后续之春风渡

    (推荐歌曲,爱恨恢恢,周迅)

    三个月间,十三寸步不离的守着婆七,看着他一日日的憔悴苍老,十三便觉自己的生命亦在流逝。

    每日傍晚时分,十三都会搀扶着婆七去梅林一趟,今日也不例外。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梅林里的花儿开的越发娇艳,冷香四溢。

    婆七下颚的胡须已经生的很长,与鬓发一般,开始有些花白。他身上披着黑色貉子毛大氅,在十三的搀扶下,走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雪了。”婆七感觉到落在皮肤上冰凉,他喜欢下雪,每次下雪的时候,那种无处不在冷冽气息,就仿佛妫芷无处不在。

    十三默不作声的将他扶靠在那棵梅树的横枝上,伸手理了理他乱了的衣服,做完这一切后,便退至一侧,垂首而立。

    “陪我说说话吧。”婆七低头看着她道。

    “好。”十三应了一声。

    “你心里,放着一个人吗?”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寒风太大,婆七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他问了,却猜到十三不会回答,兀自接着道,“曾经也有不少娇娇献身于我,可是缠绵过后,很快便忘记了她们的模样,回头细数,我回忆里竟然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阿芷。”

    “人总是会对得不到的东西更加执着,我懂得这个道理,但你知道,有时候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也想的通透,却还是会止不住的去想她,想看着她,守着她,哪怕什么也得不到。”婆七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十三。

    十三依旧是垂着头,站在一侧,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

    婆七侧过头,只能看见她一个平凡侧脸,垂着眼眸,雪落了她满身头,安静得仿佛没有这个人,静静站了许久许久,十三才疑惑的抬起头来,却对上带着笑意凝视她的目光。

    婆七的眼瞳比常人黑,眼睛狭长,眼窝略深,十三见过他杀人的时候,那眸光冷的像是一把刀,然而含着笑时,竟然也等显现出几分柔和。她愣愣的看着他,一时忘记了收回目光。

    婆七撑着横枝,站到十三对面,仔细审视她怔楞的模样,毫无预兆的垂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长长的胡须触在十三鼻梁上,痒痒的,可无法令她忽视额头上微凉的温度。

    她听见他在耳边低低叹了一声,声音暗哑,“其实你与我,是同样的人吧。”

    他知道!十三禁不住微微颤抖,他原来是知道的,不过只是与她一样,装着不知道罢了!

    婆七抬手摩挲着十三满是震惊的脸,用似有若无的声音道,“忘了他罢……”

    婆七的唇离开她的额头,被吻过的地方显得特别冷,雪越下越大,密密的宛若帘幕一般,隔在两个人之间。

    抚触在她面庞的手陡然滑落。时间似是刹那静止,只有大雪在下。

    雪落在梅林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不知何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四周点起了灯笼,温暖的光线投射过来,十三怔怔的抬头看他。

    这是十三第一次鼓起勇气去直视一个人,然而入眼,却是一张闭上了眼的安详面容,大雪落了他满头满肩,花白的鬓发、眉毛和胡须已然被雪覆盖成雪白。

    十三微动,婆七站立的身子便向后倒去。

    十三一直怔怔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白雪飞扬。

    他静静的躺在雪地里,便如许多年前,她发现他摔在崖下时,那时候雪地里还散落着妫芷的信,和一包药。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满脸,在风里冷的刺痛皮肤。十三跪坐在婆七身边,将他头部托起枕在自己腿上。

    梅林里安静如初,雪很快把两人掩埋一半,十三看着漫天的大雪,忽然失声痛哭。

    他说:其实你与我,是同样的人吧。

    他说:忘了他吧……

    恋慕了二十三年,等候十九年,最终却只换来他一个吻,一句:其实你与我,是同样的人吧。十三的眼泪不断的涌出,彷如把她这二十三年恋慕全都哭净,彷如把她这十九年等候的苦涩,尽数流干。

    四周的暗卫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却无一人打扰他们。半晌,梅林里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二丫在远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一朵朵雾花从她口中喷出,呼吸急促的看着失声痛哭的十三,喃喃的唤了声,“姐姐。”

    十三恍若未闻,捂着心口那两瓶药,哭的撕心裂肺,这两瓶药她贴身藏了十几年,从不离身,只为了待他寿命尽时,救急来用,她想,也许过了这么多年,他说不定会肯吃下这药。

    然而她终究低估了婆七对妫芷的感情,十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安详的面庞,哽咽道,“怎么忘,你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忘,又叫我怎么忘……”

    二丫禁不住跟着流眼泪,她们姐妹俩在所有奴隶中算是极为幸运的,被婆主事买下仔细调教,后又遇见白苏这样好的主,不仅给了她们一生衣食无忧,还让她们活得像个人。可是看着十三现在这个痛彻心扉的模样,她忽然宁愿被关在奴隶棚里,衣食不济,成日被打骂的那个时候每天的奢望就是一碗干净的饭。

    不应该奢望太多,十三常常对二丫说这句话,可是她自己终究是陷了进去,恋慕一个注定永远都不可能给她回应的男人。

    妫芷是大巫,烛武是她生命唯一的阳光,曾在滇南丛林里相依为命许多年,二丫能够理解妫芷的执着,但却想不通婆七为何不能将就一下呢?姐姐又是为何不能将就一下,寻个合衬的人度过一生?

    大雪连续下了六七日,待到婆七的死讯传到政阳时,已经是近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身在蜀中的顾翛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然开春,望着无妄海中一池碧波,他有片刻的慌神,婆七相当于他的第二师傅,明明是那样一个健硕的硬汉,竟去得这样突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1)

    无妄海堤岸边的桃树盛开一片,灿若烟霞,宁温一袭白衣拎着木桶和一根钓鱼竿缓缓走来,若温玉般的面上带着愉悦的笑意,与一片烟霞交相呼应,成为一幅恍如梦境的美景。

    “今日收获如何?”顾翛懒懒的躺在一棵古树下的榻上,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钓到一只甲鱼。”宁温将木桶放在地上,自然的在榻沿坐了下来。

    顾翛翻身爬着,伸出头去,斑驳的树影下,桶里果真有一只约莫有巴掌大的甲鱼在扑腾,咂咂嘴道,“今晚有甲鱼汤喝了……清蒸也可。”

    “这一只我要养着。”宁温果断拒绝。

    顾翛仰头看了他一眼,“你何时怀了佛家慈悲?纵然当了一段时间和尚,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剃个光头,你不是学佛人才。”

    恋慕归恋慕,与过日子不同,一旦日子平静下来,顾翛就管不住他这张带毒的嘴。

    宁温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自动忽略掉了,只默默的把木桶拉了过来,看了那甲鱼半晌,缓缓道,“这巴掌大的一块,也无甚可吃,我原本打算养上一段时日,养大些再杀,你若是要吃,池子里还有一只,捞上来一并炖了吧。”

    顾翛抖了抖嘴角,他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歇一会儿吧。”顾翛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宁温让出一块地方,嘟嚷道,“我瞧你每日忙活的着,没一刻得闲,累不累?”

    “哪像你,一把懒骨头。”宁温笑道。人却是依言躺了下来。

    古树茂密的枝叶间漏过几束阳光,微风拂过,光线微微抖动,宁温眯着眼睛,与顾翛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时日,是他这一生最圆满的时刻,顾翛嘴上带刺,行动上却是无微不至,知道他依旧不能接受男男欢爱,所以举止之间很有分寸,甚至很少求欢。这令宁温感觉颇为窝心。

    “过段时日,我想去一趟尚京。”顾翛忽然道。

    宁温心底微微一颤,口中却是应了一声,“嗯。”

    “来回大约也要两三个月,嗯……也许我要多呆一段时日,一两年也说不定。”顾翛用手撑起头,垂眸看着宁温道,“这次的事情……”

    “你去吧。”宁温闭上眼睛,温润的声音一如平常,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家里怕是也添了弟弟妹妹,前段时日我得知阿然的媳妇怀孕了,我顺道去瞧瞧。”顾翛翻了个身,巴着宁温笑道,“我这得未雨绸缪,让阿然媳妇多生几个,到时候过继一个给我们。”

    宁温袖子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半晌,才答道,“顾然又不是养不起,骨肉分离,总是难为人家,况且旁人的孩子总不如自己的好。”

    “嘿嘿,要不,你给我生一个。”顾翛无赖的道。

    宁温抿唇,忽而睁开琉璃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顾翛,“辄浅,我这个咯血恐是没有好得可能了,待我去后,你便寻个合心意的妇人成亲罢,没有孩子是莫大的遗憾,我便深有体会。”

    顾翛神色渐渐有些发沉,“你现在还身强力壮,想要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以你的姿容,随便勾一勾手,便不知有多少娇娇千肯万肯,你如何不去?”

    “你,辄浅,听我的话,莫要固执!”宁温语气肃然,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宁温深深了解孤家寡人是怎样的凄凉,他注定是要比顾翛早死许多年,所以不想等到他死了以后,顾翛一个人孤独终老。

    “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合我心意的了。”顾翛明白宁温是为了他好,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的怒火旋即被欣喜代替,耍起了无赖,死死搂着宁温的腰道,“你也不许遗憾,我不要孩子,你也不要。关于咯血症,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会治好的。”

    一阵无言,他们两个之间无论是气息还是习惯,都契合的甚为完美,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亦是十分自在,那种莫名的温暖让两个人紧紧相连。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没有任何问题。

    宁温忧心顾翛的子嗣问题,忧心他的前程,因为真得在乎顾翛,所以见不得这样一个青年俊才年纪轻轻就只能陪着他隐在深山之中,顾翛应该有更精彩的人生……

    而顾翛,因着宁温咯血症,已经焦心不已,再加上宁温年纪本就比他大上许多,纵然眼下没有任何问题,可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

    当初妫芷给婆七留下的药便能够延长几十年的寿命,不过那是妫芷用了巫咒炼制的药,其中含了婆七的命格,别人服用无效,而顾翛又不会巫术,这次去尚京,顾翛便是去寻禾列,巫,总会有法子让人多活十年二十年吧!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顾翛道,“我们一起去尚京吧?想来叔伯也想见你。不过……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他,不见也好。”

    宁温一个男人,还是有自尊心的男人,委身于男人这等事,让他如何能在故人面前坦然?只不过顾翛希望宁温能够以平常心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不是觉得羞耻。

    “去年江南收成如何?”宁温并未回答顾翛的问题,反而询问起了别的事情。

    顾翛稍稍想一下,便知道宁温是什么意思,遂答道,“是个丰收年,年尾时又是瑞雪,想来今年的春收也会不错。你的意思是,叔伯可能今年会攻打蜀中?他是如此沉不住气之人么?”

    “会,他一定会起兵。”宁温笃定道。

    “哦?”顾翛回忆这些年,刘挚(孝闵)在蜀中的作为,算是无为而治了,行动算不上积极,除了怀疑她放瘟疫,应当也没有任何一点触怒顾风华。顾风华是个尤其会抓时机的人,二十年他都能沉得住气,现在就沉不住气了?

    宁温淡然一笑,“别看顾风华洒脱不羁的模样,事实上,最受不得旁人在他头上动土。他准备攻打蜀中不是一天两天,也非一年两年,不过是想看看刘挚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然刘挚一旦有动作,他便不可能再容她。”

    “嗯,我叔伯的确是能做出此等事的人。”顾翛赞同道,看见顾风华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以及做事不着调的程度,很难想象他能做一个好国君,可是他竟然做到了,实在很令人费解。

    “所以你去了尚京便不要急着回来,我怕路途上会遇危险。”宁温侧过脸看他。

    顾翛皱眉,“这么说,你不与我一起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2)

    “嗯。不去了。”宁温缓缓闭上眼眸。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出去了。

    顾翛心里十分想宁温能够陪他一起去尚京,毕竟这一别又是数月,更有可能一年半载,再加上即将爆发战争,他如何能放心的下?只是宁温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顾翛也不好强迫。

    “我今晚就要走。”理解归理解,顾翛还是忍不住失望。

    “莫要赌气。”如温玉似的声音说得淡然。

    顾翛静静盯了他半晌,斑驳的树影落在他俊美的面上,漏下得光斑被莹如玉的皮肤折射,散发着柔和又耀眼的光芒,只是因着长期咯血,唇色有些苍白。看着宁温淡定的模样,顾翛蹭的窜了起来,穿上木屐甩袖而去。

    顾翛着木屐哒哒哒的向前走了几大步,怒气冲冲的回头,却见宁温已然侧过头,唇角微微弯起,琉璃似的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他。

    顾翛气结,猛的别过脸,在阳光下站了半晌,复又回头看了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走缓步走了回来,甩掉木屐上榻,赌气得抓起宁温的白衣袖在脸上抹了抹汗迹,“你说几句好听的,让我消消气。”

    “今晚我亲自送君到十里之外。”宁温笑道。

    顾翛一口气闷在嗓子口,哼了一声,“送我到尚京如何?”

    宁温眼中笑意更浓,知道他不生气了,便也不再哄,只道,“昨日我在后山猎了几只山鸡,你今晚是想喝鸡汤,还是甲鱼汤?”

    “鸡汤。”顾翛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道,“我今晚要在水亭里喝鸡汤,把生伯叫来,一边给我讲故事,嗯……就讲我从前返回尚京那段时日,什么人天天跑到山上望夫归。这个故事我百听不厌,最是下饭。”

    那段时间,宁温刚刚与顾翛分别不久,心里觉得尤其孤寂,便日日跑到半山腰上去盯着顾翛离去时的那条路。

    顾翛回来第二天,生伯便与他讲了此事,顾翛喜得合不拢嘴,每天必让生伯讲述一遍。

    宁温因着长这么大,没有做过比这个更丢人的事情,每每都是黑着一张脸,特别怕看到顾翛美滋滋的听着生伯讲此事。

    宁温微微挑眉,唇角一勾,“你不是今晚走吗?”

    “我随便说说,你管我。”顾翛躺在榻上哼哼道。

    宁温撑起身子,缓缓凑近顾翛,唇蜻蜓点水的落在他唇上。

    顾翛眸子一颤,这是宁温第一回主动亲他,这么毫无预兆的,令他心脏猛然狂跳起来,不管不顾得伸手抱住宁温的脖颈,舌尖撬开对方的唇齿。

    唇齿相依,火一下子燃遍了全身,顾翛正时年轻血气盛的时候,为了宁温,只能忍着,实在忍不住就会索求,但每次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他,哪里能够尽兴,是以特别容易便被挑起冲动。

    “扶风。”顾翛声音颤抖,目光幽深。

    宁温知晓他每次想索求欢好时便是如此,永远不说出口,如果想拒绝他,只需装作听不懂便是,然后两个人便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宁温推开他,起身理了理衣襟,下榻穿上木屐,拎起木桶取了钓竿,往无妄海边的桃花林里去。

    顾翛面上难掩失望,不过宁温肯主动亲他,也算是一点进步,他相信自己能等到宁温心里能够平等的看待这份感情。

    “据说,今晚某个人要喝鸡汤听故事,那定然是没有时间与在下一起做旁的事情了,那么在下决定晚膳过后去夜幕垂钓。”温润如春风似的声音传来。

    顾翛身子微微一僵,抬眼却看见一袭白衣立于阳光下,墨发松松的在脑后用帛带系起,阳光在俊朗的眉眼上渡了一层耀眼的光晕,那人便宛若谪仙一样,温和的笑意中略带戏谑。

    看着顾翛怔怔的神情,宁温转身继续朝林子里去。

    顾翛回过神,急忙从榻上跳下来,胡乱拖着木屐追着他,叫道,“我不喝鸡汤不听故事,我要与你一起做旁的事情。”

    宁温眉梢微微一挑,顾翛已然冲了上来,随着他一起往林子里去,强调道,“我要跟你做旁的事。”

    “不喝鸡汤了?”宁温问道。

    “不喝了。”顾翛肯定的点着头。

    “不听故事了?你若是以后都不听,我考虑每日与你一起做点别的事情。”宁温别有深意的说道,如玉的面颊泛起一抹红晕。

    顾翛不疑有他,激动的点点头,“君子一言。”

    宁温含笑睨了他一眼,在岸边席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鱼钩放上饵,抛入池中,“驷马难追。”

    随着宁温说出这句话,顾翛心底一突,看着悠悠然的宁温,哪里还有一丝羞涩,他立刻便知道自己上当了,别的事情有可能是下棋、抚琴、煮茶,怎么就一定会是欢好?不过是误导罢了。顾翛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桃树,瞪了宁温一眼,咬牙切齿的道,“卑鄙!”

    漫天的桃花瓣纷纷落如雨,落了一袭白衣满身满头,亦有不少落在了碧绿发蓝的湖水中,引得鱼儿争相追逐。

    顾翛发泄完了,便默不作声的在宁温身侧跪坐下来。

    安静的垂钓许久,宁温侧过头看他。顾翛眯着眼睛,失神的看着水中的鱼儿追逐花瓣,清俊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我卑鄙又非一日两日了,作何还因此生气?”宁温放下鱼竿,身子向这边挪了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翛眼眸中噙着一丝泪光,目光移到宁温面上,哽咽道,“我难受。”

    宁温动作一顿,“我……你哪里难受?”

    顾翛委委屈屈的凑到宁温身前,伸手抱着他。

    宁温见顾翛孩子一般的依赖的动作,和悲伤的眼神,心里隐隐作痛,顾翛毕竟为他付出这么多,事事都为想着他,甚至忍耐**,自己却拿这个骗他,着实太残忍了。

    顾翛抓着宁温的手隔着衣物按上自己挺立的分身,“我这里难受。”说罢还带着他得手揉了几下。

    宁温本以为他会说心里难受,却没料到这个结果,登时血气上涌,脸刷得红到耳朵根。

    “哈哈,若论卑鄙你是胜我一筹,但论无耻,你还要再修炼几百年才赶得上我。”顾翛得意的在他面上偷吃一口,跳到鱼竿旁,一把甩起鱼钩,连带着一条鱼甩了上岸。

    宁温面上笑着,心里却并不轻松,方才他摸到顾翛的那处,竟还是挺立的,也就是说从方才他便一直是处于这种状态,不过是一直忍着罢了。都是男人,宁温自然了解其中痛苦。

    “辄浅。”宁温起身,站在顾翛身后,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方才,并非骗你。”

    我方才,并非骗你……温润如水的声音淡淡飘散在耳边。顾翛怔住,任由鱼在岸上乱蹦。

    宁温转身去捡鱼,顾翛猛然反应过来,追问道,“真的?不是说笑?”

    “真的。你瞧我像说笑吗?”

    “你每次说笑的时候,没一次像说笑。”

    “那现在,你觉得呢?”

    “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3)

    顾翛原打算近些天启程去尚京,但因着宁温这些天似乎渐渐能够接受肢体上得接触,顾翛便就不急着走了,反而派人四处搜集消息,如果战争近期内爆发,他说什么也不能把宁温一个人留在此处。

    但谁也没有想到,顾风华的动作居然那么快!顾翛这厢才收到有些战争的动向,顾风华的军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攻下了一座城池,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顾翛与宁温坐在水亭上,听着暗卫的报告,顾翛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风华能只花十年的时间便统一天下,出手之快,时机之准,无一不令人从心底里佩服。

    而刘挚也丝毫不弱,面对顾风华猛烈的突袭,竟然只失掉了一个城池,这一点也委实不容易。

    “若是你面对我的叔伯,境况会如何?”顾翛问宁温。

    宁温正在棋盘上自弈,听闻此话,头也不抬的道,“未可知。”

    “嗯,我们家扶风比叔伯要厉害的多了。”顾翛自豪的道。

    我们家扶风……

    “咳!”宁温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若是我,不会有这样面对风华的一天,刘挚之所以忍到今日,是因为她还不够阴狠。她为人十分要强,总要求自己要如男儿一般,人说最毒妇人心,她身为妇人,要成大事,最不应该放弃这一点。”

    顾翛明白,宁温是个能够控制全局的人,如果真是让他对峙顾风华,必然是天下的一场浩劫,鹿死谁手真是未可知。史书上对宁温的评价不高,但无不认同他是个能力出类拔萃阴谋家。

    “你与我叔伯的交情很不错?”顾翛听说宁温当年在尚京之时,唯一交好的人便是顾风华。

    宁温笑道,“算是不错吧。我在尚京那些年,只有他敢不顾旁人非议,每日在质子府与我玩闹,而我也只敢与他胡闹,别的人,要么就是入不了我的眼,要么就是我入不了他们的眼。”

    他与顾风华,便是在当初也只能算是酒肉朋友,成日里只是吃喝玩乐,纵然宁温并不享受那些事情,但与顾风华相处起来,也算愉快。宁温有困难从不会求助于他,当然顾风华隐藏的事情也绝不会在宁温面前露出一丝端倪。

    他们互相利用对方,掩人耳目,却又不起任何冲突,绝非是一般的朋友相交。所谓交好,也不过是因为顾风华是在他灰暗日子里唯一一点光亮罢了。

    顾翛看见的宁温依旧温润,但他能察觉到在这温润背后隐隐散发伤悲,顾翛握着他的手道,“只遗憾君生我未生。扶风,我当时即便是生为刘氏皇子,你若想造反,我也陪你一起。”

    “没一句正行。”宁温斥道。但他心里明白,顾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是他并不习惯听甜言蜜语,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即便知道这样很对不起顾翛的付出,但他也不得不坦诚,到现在他也依旧排斥男子之间相恋,只不过很是依赖顾翛给予的这份温暖罢了。

    至于他心里对顾翛有无恋慕之情,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禀主公!”暗卫忽然落在附近的小径上,“朝廷已经攻破第二个城池了。”

    “知道了,继续查探。”顾翛淡淡道完,转头问宁温,“两日两个城池,这种速度,你猜刘挚能坚持多久?”

    “至少半载。”宁温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心口忽然一阵闷疼,喉咙一甜,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棋盘中得白子上。

    顾翛一惊,转瞬手指间多了几根银针,解开宁温的衣物,在他心口的几个穴道上刺了下去。

    喘息了两盏茶的时间,宁温稍稍缓了过来,看见顾翛发红的眼眶,和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由出言安抚道,“我没事了,不过是吐口血罢了,别动不动就炸毛。”

    顾翛抿着唇久久不语。宁温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道,“无事。”

    顾翛依旧不言语,只是盯着银针,轻轻捻了一会儿,才缓缓拔了出来,从始至终都不曾说半句话。

    宁温理好衣襟,掏出帕子将唇边擦拭干净,见顾翛依旧冷着一张脸,心中猜测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顾翛在外人面前是个冷峻且懒散的男子,但在宁温面前,从来都只是嬉皮笑脸的耍赖,极少有这种时候。

    “辄浅,我……还有多少日可活?”宁温轻声问道。

    顾翛脸色微微泛白,冷声道,“说什么胡话,我能活多长,你便能活多长。”

    “跟我说实话,莫要瞒着我。”宁温蹙眉道。

    “我说你能活多长就能活多长!都是实话!”顾翛情绪有些失控。

    瞧着他这个模样,宁温隐隐料到,时间恐怕不太长了,遂也不再问他,只道,“莫要冷着一张脸,看得我心烦意乱。”

    顾翛嘟了嘟嘴,火气缓了不少,放柔了声音道,“不冷着脸,但你告诉我,你最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可是我近来索求过甚,你心里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不要了便是,莫要什么都压在心里。”

    顾翛医术了得,他自然知道,如果宁温真的是每日像表面这样轻松愉快,再加上他的悉心调理,病情绝对不会这样反复,前段时间明明还好好的,这就又开始咯血了,除了这件事件,顾翛想不出还有别的原由。

    “无,我只是近来忧心过重,并非因着这件事情。”床第之间的事情,宁温虽然不大适应,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顾翛用情这样重,却让他倍感担忧。

    “忧心何事?”顾翛今日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

    宁温知道顾翛一旦执着起来,打死也不会放弃,便道,“我归西之后你约莫还是壮年,到那时你定要好好的活着,娶妻生子,可好?”

    见顾翛一张俊脸渐渐的又冷了下来,宁温叹了口气,疲惫的靠在围栏上,缓缓道,“这世上有些事留不住,所以曾经拥有过,便是一大幸事,凡是不要太过执着,辄浅,莫要拧着。”

    “我拥有过吗?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过一句心里话,你说两句,我听的高兴了,说不定就看开了呢?”顾翛唇畔漾起一抹笑意,正姿端坐着,等宁温的真心话。

    “莫要胡闹。”宁温靠着栏杆,却依旧觉得浑身乏力,说出的话都有些中气不足。

    顾翛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让他躺着枕在自己腿上,脱了外跑给他盖着,叹道,“扶风,随我去尚京吧。上回我在尚京的巫殿后面遇见了一个巫,叫禾列。我听母亲说,妫芷预言我能活到一百一十岁,让他帮我们渡命如何?再不济,我体内有妫芷的巫命,若是修习巫术,也能帮你续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4)

    “呵!”宁温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扶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出自真心吗?”顾翛拧着眉头,盯着宁温苍白平静的面容。

    “什么话?”宁温偏了偏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顾翛哼道,“你知道我的意思!莫要逃避,你说让我娶妻生子,是出自你的真心?你当真这么希望?”

    静了一会儿,荷塘中的馨香随风飘散过来,似有若无的勾引着人的嗅觉。

    顾翛没有催促,宁温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似是黑羽翎一般,在眼睑下投了一片阴影,久久才道,“是,也不是。”

    顾翛不解的看着他。

    宁温没有睁眼,却似乎是能感受到顾翛的情绪一般,“我明白你的情意。但辄浅,我比你大十余岁,纵使不得这个咯血之症,也是要死在你前头许多年,你若是不娶妻生子,老无所依,每每想及此,我都不由得担忧你,觉得自己造了孽。可眼下,我……是极喜欢你在我身边。”

    “呵呵,你造的孽还少么?如何就差了我这一件?”顾翛心里高兴,这是宁温头一回明明白白的把心事说出来,告诉他,其实心里是有他的,而且用情并不比他少。

    宁温被顾翛问的怔了怔,微微睁开的眼睛中略带着错愕,是啊,他宁温这一辈子造下的孽还少吗?为何他从来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思,偏偏对顾翛是如此呢?

    宁温想起顾翛不在时,他心中的孤独,想起顾翛在身边时,那种安心愉悦,想起每每顾翛求欢,他居然并没有太的抗拒,想起每次咯血时,头一件事便是忧心顾翛的以后……一瞬间脑海中浮现的种种,他默然,也许在不知何时起,也已然动了心,只是迟钝的不曾发觉罢了!抑或意识上拒绝承认自己居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我……我怕是……”温润的声音淡淡飘散的春日的傍晚,没了下文。

    顾翛面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愉,修长的手为宁温拉了拉遮盖的衣物,宁温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明白了,终于,他的心不会付诸流水,终究还是有回报的。

    “你凡是都在心里闷着,这样对你的病情不好,说出来即便不能解决,也有我与你一起分担。”顾翛唇边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道,“你与我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对任何事情,从来都是不到最后绝不罢手,况且,你的满腹诡计的阴狠,以天下为棋的气魄,视权利为玩物的淡薄……我心里有你这样一个人,日后谁又能入了我的眼?更逞论入我的心呢?”

    宁温眸光复杂,视线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我便明着说了吧。你之于我,便是世上的全部,我医术不错,若还是医治不了你,我便去学巫术,若是巫术还救不了你……我断然不会独活。”顾翛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从来都不会无故放下大话,如今说出这话,是当真觉得如果这世上没了宁温,他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

    宁温陡然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顾翛,希望发现一丝丝开玩笑的端倪,却没有分毫。他一直知道顾翛用情极深,却从来没有想过深至此。

    “我生来,便拥有许多旁人终其一生可能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权利、地位、金钱,家人,甚至拥有一副十分不错的皮囊,流芳百世又不是我所求,说起来,人活到我这等境地,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你也知道,拥有这些也不见得是好事,旁人对你,不是迷恋外表便是别有所图,能真心相对者,寥寥可数。”顾翛现在想起来,顾风华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人总是会追求更高,若是顾翛哪一日穷极无聊,说不定真的会谋朝篡位也未可知。

    “人生在世,约莫也就是求的这些。”宁温缓缓道。

    年纪轻轻就得到这些,若是个纨绔子弟便也罢了,可顾翛不是。

    “自遇见你那一刻,我便活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哪一个人死缠烂打、耍赖撒娇,无所不用其极。”说着,顾翛笑了起来。清俊的眉眼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上天不会给一个人一切,这是万物生存的规则。所以我宁愿抛弃所有,只为你。”顾翛声音轻佻,玩笑一般的说道。

    所以我宁愿抛弃所有,只为你。

    誓言,并非一定要郑重其事才会觉得动人心魄,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玩笑,竟也会带着刻骨的情意。

    对于这样的情,若是有一天失去了,当真是不可想象的痛。

    “扶风,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看。”顾翛垂头,在宁温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放宽心,珍惜眼前,便是以后的结局不好,也不会留下遗憾,你说可是?”

    宁温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侧身搂住顾翛的腰,“亏我痴长你十余岁,竟是没有你看得通透。”

    顾翛哈哈一笑,轻拍着他得背道,“福缘大师都说了,我有慧根,你啊,白瞎了一副飘飘似仙的姿容,整个的凡胎泥身。”

    这厢话音方落,腹上陡然一疼,顾翛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是宁温咬了他一口。

    “你,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使如此下作的手段。”顾翛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宁温头也不抬的道,“在下是凡胎泥身,还是卑鄙小人,手段下作一些有何不可?”

    今日宁温听了顾翛一番话后,颇有些顿悟,他每每忧心自己死后,顾翛老无所依,因此心中觉得亏欠于他,时常彷徨忧心。可是这等事,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

    两人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月已东升,清辉满院,两人在水亭上就着月色用了晚膳,宁温看着如水的月光,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籍巫说过的话,他说,皇上,你命中注定有一个咸池劫。

    宁温曾一直以为,这个劫是白素,已然成为过去,殊不知竟然应在了后面……

    “辄浅!”宁温忽然想到一样东西。

    顾翛咽了一半的饭噎在嗓子口,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见宁温神色欢喜,咳了两声才道,“何事喜形于色?”

    “籍巫曾说我命中有咸池劫,他怕我不能安全渡劫,临终前交给我一样东西,叫做桃花引的,说是服下桃花引,能令两人心脉相通,命数相连。”宁温原本打算在太平城里设下圈套,杀了顾连洲,而后和白素一起服下桃花引。

    可后来,事情变故,他的心境也变了,便就把桃花引埋在了母亲郝姬的坟墓里。

    “竟有此事?”顾翛脸色一黑,敢情早有预知后事的人准备好了解决方法,只是被某人给忽略了。

    桃花引的事情,在宁温的记忆中已然成为了尘埃,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一度不认为男人之间会产生情人的关系,所以更从不曾把咸池劫往他们身上去想,如今看清了自己的心,竟是忽然想起这桩事。

    这厢,顾翛正心情愉悦的向宁温兴师问罪,而蜀中的大战,序幕拉开,已然如火如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5)

    蜀中这一场仗,正如宁温所料,持续了半载之久。

    五十万大军呈包抄之势围拢整个蜀中,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仗,全天下的人都敢断言,拿下蜀中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有几个人,如宁温一样能够料到,这一战居然能持续半年!

    蜀军的悍勇,和汉中王刘挚的威名随着蜀地权势的倾颓,也渐渐传开来。毕竟,一个妇人,有如此的胆魄和手段,也着实能令人刮目相看了。

    这一役,足以令刘挚名垂青史,却也留下了顾风华当政期间最大的败笔,不管言官如何评论,天下人如何看待,在顾风华自己的心里,这一仗打的委实不算漂亮。

    五十万大军,对阵二十万军民,是军民,而非纯军队人数,这样的悬殊,居然没有一丝倾轧的快感,反而持续如此之久,最终还不曾活捉刘挚,实在,如顾风华那般追求华丽完美之人,怕是不知道要多堵心。

    战争已经收尾,顾翛和宁温也开始准备动身,往太平城去祭奠郝姬,当然,主要是取桃花引。

    这样重要的东西,顾翛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办,但大军围困蜀地,他们也不好冒然离开。

    着半年中,宁温的病情经顾翛悉心调理,一直还算稳定,加之他心境也豁然不少,也不曾咯血,但是气虚总是难免。

    一切准备就绪,顾翛与宁温一同出山。

    两人携手走在山间小径上,看着灵秀的风景,走走歇歇倒也不觉得累。身后跟着的护卫都是顾翛的死士,他们见惯了顾翛冷峻的面容,乍一瞧见他笑语晏晏,还倒是眼花了。

    一直以来,在外经营的死士们都知道自家“夫人”是个深居简出男子,他们原也并未放在心上,这世因着过度迷恋脔宠而不娶妇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心里有时候会好奇,能把自家主公这样的人中之龙迷得七荤八素,那脔宠得生成何等绝色!

    今日一见,果然了得!而且竟然与旁的脔宠不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媚色,亦无丝毫女气,一袭白衣,飘然若谪仙,朗朗如玉山上行,容色气度皆与顾翛不相上下,两人站在一起,不管是举止还是气息,都如此和谐,令人只能仰望,无法生出什么龌龊想法。

    若非是两人常常有亲昵的小动作,所有人怕都会误以为,他们不过是居于山林的隐士,至交好友而已。

    已是傍晚,顾翛下令扎营,一行人在一处小湖旁边落脚,这里背对峭壁,面水,是个极好的防守之地。这里是深山,不会有大队人马出现,所以夜晚只需做好防备即可。

    “累不累?”顾翛在湖边生了火,递了一杯水给宁温。

    自有顾翛在身边,宁温再没有出现被烫伤的情况,因为但凡是到他手中的水,全部都是温度适宜。

    宁温抿了口水,拧眉道,“我又非娇弱妇人,这一点路如何会累着。”

    “妇人可不娇弱,你看看刘挚,比多少男子都硬气。”顾翛笑着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这次我们再经过入山时的温泉可好,那里可是我的福地呢!”

    宁温顿时血气上涌,一向温润的面上带着些恼怒,“你自己去!”

    顾翛平日里无事,最是喜欢拆破宁温温润的面具,并且乐此不疲。

    “我还没问过,你如何猜着这仗得打半载?”顾翛笑着握住宁温的手,与他并肩坐在湖水旁边,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鱼。

    宁温睨了他一眼,道,“你当真不知?风华助你逃走之时,你以为能瞒过你父亲呢?连州公子知道此事,虽拿当今皇上没有法子,却必定是因此怨上了,绝对宁死不再为他出谋划策,你啊,若非当局者迷,就是故意装糊涂……顾连州必然是个好父亲吧。”

    顾翛扁扁嘴,压住心底的愧疚,笑道,“我知道他是好父亲,我母亲也是好母亲,兄弟也是好兄弟,所以,你今后既要给我做爹妈,又要做兄弟,更要做夫人。”

    宁温无声的笑着,就目前这种状况看了,是顾翛在又当爹妈,又做兄弟,还做朋友……

    他们两个,一个是被世道遗弃,一个是遗弃世道。

    这厢正气氛正好,顾翛眼看便要吻上了宁温的唇,而宁温也没有拒绝大庭广众的亲昵,却忽而有个护卫大煞风景的跑了过来,站在三丈远处冲顾翛叉手道,“主公,有个受了重伤的剑客倒在湖边,还不曾断气,如何处置?”

    “杀了。”顾翛冷冷道,周身杀气自然弥散。

    “是!”剑客领命正要退去,却被宁温唤住。

    “过去瞧瞧吧。”宁温起身,拽着不肯起来的顾翛,“我看你成日也无聊的很,便去看个热闹吧。”

    “谁说我无聊,我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顾翛嘴上虽这么说,却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当真准备听宁温的话。

    护卫暗暗咋舌,他从自家主公十二岁时追随到现在,共有七年,何曾见过这个冰冷的少年改变过主意!

    “半日闲?你是偷得浮生一世闲。”宁温嗤道。

    宁温今天心里一直不大平静,听见有受伤的剑客,便想过来看看,潜意识里就觉得定然于刘挚有关,许是当初她待他真诚,使得如今总想听一听有关于她得消息,哪怕死讯。纵然当初刘挚的那份关心抵不过权利的万分之一。

    两人携手走出十几丈,便隐隐看见湖边伏着一人,那人半跪在地上,青铜剑插在身侧,一手握着满是血迹的剑,人却似是晕了过去,有一只手臂浸在水中,血从手臂扩散,在水里绽开一朵偌大的花。

    “他来了多久?”顾翛看着水中血的面积,猜测此人是在他们扎营之后才跑到湖边。

    “禀主公,是扎营之后才发现的,他从那边的林子里出来。”护卫指着那名剑客身后的林子。

    顾翛道,“把他放平。”

    护卫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近半跪着的剑客,见他似乎真的是昏死过去,才伸手准备将人放平,然而手指刚刚触及他的手臂,入手却是一空。

    那剑客宛若猛然闪开身子,举起青铜剑呼呼带风的便朝护卫心口刺来。

    墨发散乱,满是血迹面上隐隐露出一只狭长而凌厉的丹凤眼。虽只是一瞬,却教宁温看了清楚,他心头一跳,唤道,“刘挚!”

    其实宁温并不确定,只是那丹凤眼太熟悉,于是便脱口而出。

    那剑客听见宁温的声音,身形一顿,摇摇晃晃的用剑支撑,目光透过凌乱的发,看向宁温,自嘲的嗤笑一声道,“原来,我已经死了,居然还在挣扎!”

    声音喑哑,却是刘挚无疑。

    护卫正打算反扑,见着眼前这等情况,连忙收了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6)

    后续之桃花引(6)

    “呵!”刘挚嗤笑一声,“我居然第一个瞧见的是你。”

    宁温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刘挚在重伤之下见到宁温,自然会想岔。

    宁温也并未多做解释,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剑,“事到如今,放下剑吧。”

    刘挚神智还算清醒,却也并未阻止宁温的动作,只是在触到他的手时,身子微微一颤,凤眸惊愕盯着宁温俊美无暇的面容,怔了一会,猛的抓住宁温的手,“我没死,你也没死。”

    顾翛眉梢一挑,冷冽的目光落在两只相握的手上,不慎有些杀气泄露。刘挚也算是久经沙场,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顾翛的不善。

    她只用两息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而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凤眼微微弯起,轻笑道,“让我猜猜……这位,便是闹的天下风风雨雨的安国亲王长子顾翛吧!”

    刘挚的反应之快,让顾翛微微诧异,身上的杀气也敛去了不少,缓步走到宁温身侧,伸手捏住刘挚的脉搏。

    微弱的脉息从指尖传来,她现在的情形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遇上他们,恐怕注定是要死在荒山野岭,葬身野兽腹中。

    带刘挚回到营中,给她上了药后,晚膳也已经端了上来,顾翛和宁温在帐中一起用了晚膳。

    “不要担心,她死不了。”顾翛淡淡道。

    “莫要多想。”宁温一眼便看穿了顾翛的想法,顾翛相信他,但遇见一个往日对他有情之人,难免会有几分醋意。

    顾翛翻身上塌,懒洋洋的道,“不多想。都走了整天,我今日不想散步,不如我们改下棋吧。”

    “好。”宁温令人将碗碟收了,拿出两罐棋子来。

    这几是顾翛闲来无事自己做的,面上便是绘制着棋盘,这次也正好带着好打发时间用。顾翛懒懒的靠在榻上,挑了一罐黑棋,两根指头刚刚架起一粒子,还未落在棋盘上,便听帐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宁温。”

    许久没有人连名带姓的一起唤他的名字了,宁温看了顾翛一眼,起身出了帐子。

    顾翛收回手,把棋子丢进罐中,便听帐外温润的声音道,“你身有重伤,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许久不见故人,甚念,因此便急着想叙叙旧,你不会取笑我吧。”刘挚道。

    刘挚此时已经上了药,重新梳洗过,因着没有带妇人衣物,便寻了顾翛一件新做的黑色衣袍给她。她当真很适合这样沉稳的颜色,整个人显得威严沉静。

    “自是不会。”宁温看着面前这个被岁月侵染过的女子,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那时候刘挚还是刘氏的长公主,那样高贵的身份,对待宁温却从来不曾摆出公主架子。而现在,她落魄了,要靠他救命,也绝不显得卑微。

    这,是他认识的刘挚,一直不曾变过。

    两人并肩往湖边走去,月光如水照在湖面上,粼粼波光与倒影的点点繁星交相呼应,璀璨耀眼。

    宁温看了刘挚一眼,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依旧举止端庄沉稳,丝毫看不出任何不便的迹象。

    静静站了许久,刘挚才出声道,“我从不曾想到,你最终竟然委身一个男子,且是小你如此之多的男子。”

    她转过头,看着宁温依旧完美的侧脸,“又或者,你依旧放不下白素,得不到,便拿他儿子充数?”

    “我不曾忘记她。”宁温亦转过头来看她,“就如同也不曾忘记过你和风华。因为,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时日,白素真诚待过我,你和风华也是,我这一生,能值得记住的人不多,又怎么会忘?”

    “你不曾回答我的问题。”刘挚探究的道。

    “他是我的家人、至交、孩子……情人。”宁温不自然的说出最后两个字。是的,顾翛对于宁温来说,便是所有。

    刘挚愕然的看着宁温,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但是怔愣过后,便了然的点点头,转而轻笑道,“我知道他要得到你的认同,必然是费了极大的功夫,也放弃许多。可若是一个妇人想要得到你,实在很容易。但凡对你出自内心的好,你即便弄不清楚是不是恋慕,只怕亦会娶了她。”

    娶一个妇人容易,也并不需要很多理由,可若是让宁温接受一个男人,必然是要真的喜欢到无法放手才行。

    刘挚唇角带着一抹笑,如果在尚京时,她就执意想得到宁温,怕也不会失手,只可惜,她当初满心都是刘氏皇族的荣耀,与刘氏江山,所以错过了这个她今生唯一心仪的男人。

    “你可有孩子?”宁温忽然问道。

    “无。”刘挚不仅没有孩子,更甚至,她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

    宁温琉璃似的眸光微微一动,“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是啊!早就料到了。”刘挚赞赏的看了宁温一眼,不愧是曾经以质子身份篡夺宁国基业、又搅乱天下的枭雄,只可惜,太过看重感情,没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她叹了一声,继续道,“当初七王兵败时,我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困居在蜀中之后,便从未妄想过能够扳倒顾风华,但是如今,我刘挚一样能够名垂青史,不是么?我计划了十余年,谋的便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我何必要生出孩子,来这世上受苦?”

    “你一直都像个大丈夫般。”在时下看来,刘挚的追求才是正确的方向,追求权力,追求名声,只不过不是妇人该生出的想法罢了。

    “见到你,我心中甚是欢喜。我这一生,便像是一个圈,开始是你,结尾也是你。我的目的达到了,上天又给我这样的安排,十分圆满。”刘挚唇边噙着笑,可是额头上却是渗出了汗水,嘴唇毫无血色,“一切皆有因果,我因一念,放过了白素,如今便有她儿子给我收尸,呵,我这辈子,当真是没什么可挑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桃花引(7)

    其实,以刘挚现在的状况,加上顾翛的医术,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宁温知道,刘挚和他不一样,她是个决然的妇人,既然愿望已经完成,生不再有意义,她便不会留着自己的性命。

    “世间多少男儿都不如你。”宁温缓缓道。

    刘挚轻笑一声,额头上的汗水已然汇聚成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下来,宛若滴泪。

    “呵,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不如我,顾连州亦不如我。”刘挚毫不客气的道,在她看来,宁温满腹计谋,惊才绝艳,原本可以谋一番大事业,可他自己放弃了,而顾连州,更是没有雄心,“知道我当初为何看上你吗?”

    宁温摇头,他知道刘挚是个处事圆滑之人,极少说这样直接的话,如今,她决定离世,遂打算痛痛快快的说几句肺腑之言,所以他便只做聆听者。

    “因为你满腹阴谋,手段果决,且做事狠绝,丝毫不拖泥带水。那样的你,便如黑夜一般,危险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可自从你遇上白素之后,便动摇了,开始渴望幸福。这也不算错处,可是在感情里,你迷茫犹若稚童,全然不似谋权时的精明狠辣,所以我果断放手了。”刘挚眯着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时,淡然一笑道,“至今也不曾后悔,因为果然如我所料,你越来越不成器,这样的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

    “呵,你还是头一次说话有如剑锋,且句句切中要害。”宁温的笑容依旧温润,刘挚将他看的很清楚,比他自己都还清楚,的确,他不曾感受过亲情爱情,也从未有如教过他怎样面对这些,又怎样以心平气和的心态去追求这些,“不过,在你看来堕落也罢,我终究觉得自己不枉此生了。”

    刘挚了然的点点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她不能要求人人都有雄心抱负,只是即便现在对宁温不再有爱慕,能够见到他,却依旧很高兴,因为这毕竟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

    “我想请你帮我最后一件事。”刘挚呼出一口气,比起方才的言出咄咄,声音显得虚弱了许多。

    “请讲。”宁温道。

    刘挚凤眸微微一弯,“为我敛尸吧。”

    宁温看着她带笑的苍白面容,心中微微有些动容,刘挚从前便帮助过他不止一次,却从未要求他回报些什么,如今第一次开口,却是要求他为她敛尸。

    “好,可有何要求?”宁温道。

    刘挚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片刻才缓缓道,“一把火烧了罢,也不用安葬,风吹到哪儿算哪儿。”

    说罢,转身回她住的帐子,走到不远处,顿下脚步,轻声道了一句,“有劳。”

    宁温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里第一次真正对这个妇人起了敬佩之心,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能如此平淡的对为自己敛尸之人道一句谢?

    那一袭黑袍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宽松,在身后留下长长的拖尾,墨发整齐的披在身后,下面松松散散的窝了一个堕马髻,在腰臀之间轻轻晃动,一步步,优雅端庄,与平素无异。

    即便是亡国的公主,刘挚也从来不曾丢掉她得雍容气度和刘氏皇族的骨气。

    宁温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返回帐中。

    顾翛正半倚在榻上,就着灯火看书,见宁温进来,便将书随手丢在一旁的几上,仔细看了宁温半晌,微微皱眉,“心情不好?为何?”

    他现在已经能够轻易分辨宁温的情绪变化。

    “只是想到一些过去,无事。”宁温在塌边坐下,淡淡笑道,“现在想起来倒是并无心伤,只是颇有感慨罢了,刘挚……她倒底是个豁达的妇人,拿得起,舍得下,什么都舍得下。”

    刘挚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宁温对于这样的心境并不是很理解,只是心中莫名的钦佩,“我曾以为她醉心权柄,可她竟能舍得下权利,舍得下自己的性命。”

    顾翛抓住他的手笑道,“你这个人,权谋倒是一把好手,每每想到这等事情,却糊涂了。她对阵我叔伯这样的一代雄主,这场本是毫无悬念的仗却因有她刘挚而旷日持久,只因这个,她便可以青史留名,对于她来说,仗虽败了,她却是胜利。一生中能有如此成就,世间又能有几人?”

    “我明白。”这些,宁温都明白,只是他今晚重新认识了一次刘挚,心中颇感震动罢了。

    月西沉,刘挚的帐中依然燃着灯火,她得帐帘子敞开,正对着顾翛和宁温的帐子,端正的跪坐在几前,就着灯火仔细的擦拭跟随她二十年的青铜剑。

    这是她父皇的佩剑,当初雍国破时,她从皇宫里只拿出了这一样东西。说实话,对于自己父亲,刘挚既是敬佩,又是同情。

    雍帝手中的剑锋利无所不破,可是他终究不是治国的明君,雍国在他手中强盛,亦在他手中颓败,最终那个驰骋沙场的悍勇男人,被幽于禁宫,死的窝囊。

    但是,雍帝驾崩时刘挚不曾掉泪,武后薨时,她亦不曾掉泪,雍国亡了,竟也不似她自己曾想象的那样悲哀。只是现在不知怎的,觉得自己圆满了,眼中竟然不可遏制的浮上一层水雾,可最终也只是渐渐消散,并未流出。

    青铜剑的剑身被擦拭的明亮,在灯火的照耀下透着森冷的寒光,刘挚将剑搁放在几上,凤眸凝视着对面已经熄了灯火的帐子,眸子露出一抹任何人都看不懂的颜色。

    这一夜平静的,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次日清晨,顾翛和宁温刚刚起塌,便有护卫来报,刘挚死了。

    顾翛心中有些惊讶,按照他昨日把脉的情形,刘挚应当没有生命危险,但余光瞥见宁温神情淡淡,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便也没有再多问,与他一并进了刘挚的帐子。

    刘挚一袭黑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几前,整齐的梳着高髻,那把青铜剑从胸口穿过,正中心脏,可以看出她得剑术很好,并未惨不忍睹的鲜血四溅,血顺着剑尖缓缓流淌,在她跪坐的席上展开大如盆的红花,一张标致却并不算绝色的脸苍白如纸,微微上翘的凤眼,似笑非笑,似她平时的表情,给人一种既亲切又威严的矛盾感觉。

    权利的舞台上,她如此平淡的出场,又如此平淡的退场,把曾经掀起过风浪留给观众品评,她死,却只曾平淡的说了一句:有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后续之终章

    遵照刘挚的遗愿,一把火 葬了她遗体,并未安葬,任山风吹散。

    再次启程,越过最后一道山,顾翛和宁温终于坐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太平城。江南也正是春暖,春末夏初,最是温和的季节,即便是行路也很惬意,就像是郊游一般。

    到达太平城时,正好初夏,顾翛收到了暗卫的消息,白苏生了,是个女孩儿,据说眉眼肖父,生得艳丽极了,顾翛便说,想必长大了定然是个祸水。

    宁温看得出,顾翛虽然嘴上如此说,眼睛里还是含着笑意的,便道,“待到了太平城,选些礼物遣人送过去吧。”

    “他们什么都有,实在想不到要送什么。”顾翛懒散的靠在榻上与宁温对弈,打了个呵欠道,“不用劳心费神,我家那两只狐狸,但凡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便能顺藤摸瓜的寻来。”

    宁温笑道,“他们是狐狸,那你是什么?”

    “我是狐狸精啊!”顾翛理所当然的道。

    宁温微微一怔,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很遥远的回忆,当初他抓了白苏时,她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便讲了一个《倩女幽魂》的故事,“你可知道倩女幽魂?这个故事里说,所有的狐狸精都是母的。”

    “倩女幽魂?我听母亲讲过,不是讲的一缕幽魂吗?哪里来的狐狸精?”顾翛挑眉问道。顿了顿,菱唇一弯,凑近他道,“你也是听我母亲讲的?啧啧,她那个人,十句话里头,得有八句是瞎话,还有两句是玩笑话。当然,这玩笑话也有可能是真,但几率很小。”

    “真的?”宁温觉着自己对白素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也从来没发现她是这种人啊!

    两人闲聊着,马车已然驶入太平城内。

    郝姬的坟墓就在巫殿附近的山脚下,宁温不用看路,便能够在车厢里为车夫指引。这个地方,他来过的次数不多,一共四次,一次是母亲下葬之时,一次是时隔十余年返回宁国时,一次是埋葬籍巫,还有最后一次,便是白虎门射杀顾连州那次。每一次,都是毕生难忘。

    满山枫树苍翠欲滴,林荫曲径,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找不到郝姬之墓。

    宁温与顾翛下了马车,带着十余名护卫,从林间穿行。穿过这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草地上开满了黄白相间的小野花,风拂过,掀起一片波浪。

    郝姬的墓十分不起眼,只是一个土包前面竖了一块石碑。在郝姬的墓碑旁,另有一个未刻碑铭的空白墓碑。

    宁温伸手抚着那块空白的墓碑,久久不语。顾翛发觉他眼下一片潮红,不由得握住了他得手。

    “这是籍巫的墓碑,我把他与母亲葬在一处了。”宁温深吸了口气,却未能逼回眼泪。

    人遭受灾难之时并非是最脆弱的时候,而是事后有一个至亲的人在身旁温柔安慰,就像是此时,所有受过的伤害和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挡也挡不住。

    籍巫,是保护宁温时间最长的巫,他起初不知道为何会有一个巫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后来,在多次试探中,籍巫终究露出了一丝端倪,原来那个如枯井一般的老人,竟是他母亲的裙下臣之一。

    “我的母亲,一生有数不清的男人,但均非是她所愿,便是籍巫,恐怕也不过是她用身体为我拉拢过来的一个护卫。”宁温泪流满面。

    一啼万古枯,顾翛终于瞧见了,可他的心都揪在了一处。

    “籍巫是真正把她放进了心里。”所以宁温才把他葬在了母亲坟墓的隔壁。

    顾翛在史书上也曾看见过记载郝姬的内容,她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美到任何人见了都会失了魂魄,连风都忍不住撩起她的面纱。

    郝姬曾经七次易主,最后一次是雍国孝廉公将她送给宁王,宁王喜郝姬美色,便充入后宫,日夜与其耳鬓厮磨,两月后御医查出郝姬有了身孕,恰恰好也是怀孕两月。

    起初宁王大为高兴,郝姬怀的,是他的大子啊!

    但郝姬独宠专房,后 宫妃嫔早就怀恨在心,此事一经传出,便不断的有人在宁王耳边吹风,说郝姬这个孩子有异,哪里这么巧,头一天宠幸她便怀孕了?

    宁王好色,但耳根子也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自然便疑神疑鬼起来,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但他依旧放不下郝姬,虽疏远刚刚出生的孩子,但对郝姬还是嘘寒问暖,十分殷勤,甚至为了讨好她,亲自赐名“温”。

    可是郝姬产后不到半年便过世了,此后宁温便被抛弃冷宫,由一个老宫女养育。

    “你失去感知,是在冷宫的时候?”顾翛很难想象,得到什么样的地步,才宁愿把感觉都去掉。

    “嗯。”想起那段不堪的日子,宁温的心如今还发颤,“我六岁那年,跑到冷宫门口去玩,被一群游园皇子公主瞧见了,从那后,他们便把我当宠物逗弄,高兴时会给些随身带的小食,当时年幼,还道他们只是陪我玩。因此有时候也耍些小孩子气,他们不高兴了,便拳脚相加,最严重的一次,身上被打残多处,险些流血身亡,就是那时,籍巫出现在我身边……”

    医好了伤,却也将他的感知抹去了。

    顾翛听着宁温平淡的讲述这些,目眦欲裂,险些暴走。

    宁温淡淡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宁国的皇子公主,我一个都没有放过,宁氏的江山,也让我葬送个干净。”可是说着,他得笑容渐渐敛去,喃喃道,“只有阿秋……我对不起她。”

    宁秋是甘愿为他而死,可是他毕竟从不曾出言阻止过。

    “是这世道欠你的,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谁。”顾翛紧紧握着宁温的手,轻声安慰他。

    待到稍稍平静了些,两人简单的祭祀过后,护卫们便开始挖坟墓。

    很快,棺木便露了出来。棺上依然端端正正的摆着那只雕花楠木盒子,就如,许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伤心欲绝的放上去一般。

    时间有刹那的错乱。

    脑海中闪过零零碎碎的片段,最终定格在一片绚烂若云霞的桃花林中,那一袭玄色广袖袍服的少年用手中折扇拨开繁花正盛的枝桠,露出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长眉入鬓,带着几分慵懒,笑望向他。

    籍巫说,命里注定的桃花成为咸池。

    籍巫曾说,他命中注定有一个咸池劫……

    “辄浅,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温润如玉的声音轻轻飘散开来。

    顾翛握着他得手微微一紧,愕然的望向他,却对上一个连天地都黯然的笑容。

    ——————————

    吼吼,终于赶在11月11光棍节之前发上来了,作为光棍节的礼物送给大家。顾翛和宁温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如果觉得异性不靠谱,说不定你的咸池就在同性之中,所以,还光棍着的孩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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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禁书

    (大家看某袖这章写的如此荡漾的份上,收藏的收藏,给票的给票吧。。。。。。。。。。。)

    进了偏间,赵庆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儒商的模样,跪坐在敦实的檀木案几前,“想向我松月书馆卖书者,可是多不胜数,小儿既敢登门售书,必是不凡了?”

    赵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言下之意是:你最好不是白浪费我时间,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白苏接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然五官精巧,一双眸子淡然若静水飘渺如雾,气质高贵清雅,略显病态的面上平添了几分文弱气质。

    赵庆一愣,心中暗赞——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纵使白苏年纪看起来不大,他却也添了几分重视。

    白苏从怀中掏出贴身藏着的一沓纸推到赵庆面前,“此书名为《品花宝鉴》........”

    赵庆听此书名,目露疑惑,竟然亲自起身上前把一沓纸张抄了起来。

    第一页上的彩色美人图立刻吸引他的注意,但见那女子面若春桃,云堆翠髻,

    行笔的线条柔软流畅,女人的比例与真人无异,而且用色鲜明,种种画技都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这种技法用在水墨山水中尚不算佳品,可是用来画人,尤其是画这种禁书,简直是太妙了!

    赵庆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他好歹是见多了美人的,强自稳下心神,恋恋不舍的翻到第二页。

    满纸扭曲的字体如同一盆冷水,顿时将他的欲望浇熄了一半,“这......这个?”

    白苏抽了抽嘴角,难道她苦练两天的字还是这么难以入眼?好歹她前世也是学过书法的,虽然那些颜体柳体都排不上大用场,但握笔的稳定性应该还在吧!怎会这么差......

    事实上赵庆现在看见的扭曲体,比前两天的狗刨体已经进步一大截了,她不过是初写篆体,不习惯那些弯弯道道,若是再练上个把月,必能工整起来。

    有了第一页的震撼,赵庆倒也没有鄙视她的字,认真的看了下去。

    这本书是古代九大禁书之一,乃中国古代同志小说的最高成就。书中描写的是贵族和戏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京剧中旦角被呼为相公,又称作“花”。虽为男子,却被视为妓/女般的玩物。白苏因知道雍国没有京剧,便将其中戏曲的部分改成唱曲,改完之后,此花就非彼花了,由京剧“旦角”直接转为身体的某个部位,最后又穿插了许多女性角色。

    若是原作者知道自己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变得如此低俗,恐怕也要穿越时空过来掐死白苏。

    不过故事的结构还是使用原来的,第一回便吸引着赵庆读完,直是拍案叫绝。

    自从白苏遇见花荣那个变态之后,也特别注意过,雍国男风极盛,公卿权贵家少不了要养些男宠,所以选择这本书完全迎合了时下风气。

    赵庆双眼放光的盯着白苏,“小兄弟如此稚龄,竟能妙笔生花!天才!天才啊!”

    白苏讪讪的笑了笑,心道,若真有稚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书,那完全是个祸害!白苏自然不承认自己是祸害,《品花宝鉴》不过是抄袭。

    “只是......怎么只有第一回?”赵庆不无遗憾的道。

    白苏笑道,“赵先生,此书乃时间仓促而为,若是先生愿意买下此书,晚生定然不日便将第二回书稿送到。客人买了第一本便会买第二本......”

    “先生”乃是对诸子、博士的尊称,赵庆听的欢喜,又得了如此妙的禁书,不禁抚掌大笑,“大善!我出千金买此书书稿!不过......小兄弟要立下契约,不可将此书卖与别家。”

    白苏自是应承,千金啊!千金能买下好几处庄院了!

    不过,她此次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赵先生,晚生还有一桩赚钱生意,就不知先生敢不敢做了。”

    赵庆贼笑着凑了过来,“只要不是倒卖皇家财物、公卿贵女,在尚京城中倒真是没有鄙人不敢做的买卖。”

    白苏知道赵庆不是夸口,前几日虽然见他对陆离谄颜媚笑,可神态之中并没有卑微之色,可见他也不是空有财富的商人,再说,又有哪个商人没有些门道后台?

    “听说卫尉少卿陆离年轻英俊,众多女子心慕之......”白苏虽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还是决定要先探探口风,不能太过鲁莽。

    赵庆鄙夷一笑,“他?他可是尚京女子的噩梦,不知怜香惜玉倒也罢了,竟然将几个花儿般的美姬送给虎贲卫那帮粗俗野人糟蹋!有哪个女子敢爱慕于他?”

    “诶!赵先生也当是游戏花丛之人,怎么会不了解女人的心思?”白苏轻轻一笑,声音如魅,缓缓的勾人心魂,“越是不能接近的毒药,便越是有致命的吸引,她们固然不会傻到去托付终身,可是......并不代表不会想......”

    白苏人畜无害的面容上浮起一朵犹如曼陀罗般的邪笑,看的赵庆一呆。是的,越是不能接近的毒药,越是有致命的吸引!至少,眼前这个小公子邪肆的笑容,便证明这点,只引的他一个不好男风的人,也不由得蠢蠢欲动。

    “你说的生意是?”赵庆开始有点鄙视自己贫乏的想象力了,难道逼陆离去满足那些贵女?他好歹是个四品官,一身武功,哪里是那么容易逼迫的。

    白苏看着赵庆荡漾的表情,便猜到他想些什么,为免他觉得自己想法可行,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在案几上摊开,展开之后是一张一米长的画。

    画中人物便跃入眼帘——是一名男子斜倚在塌,一直手侧撑着头颅,乌黑的长发从指尖倾泻,带几分疏狂的味道。身材颀长,挺拔如松,肩膀强壮健硕,胸腹之间肌肉分明,但并不夸张,胸口点绛,左手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只蜿蜒到左胸那可樱桃上方三寸处,狰狞而狂野。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壮而不肥,另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扯着床单遮住下/体,若隐若现的遮掩羞处,引人无限遐想,从肚脐生长的一道毛发,性感到无以复加。

    极品啊!尤其是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似乎只要这么一瞟,便会沉沦。

    赵庆只觉得自己鼻子一热,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淌下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笃定的说自己不好男风了,可是如陆离这般的极品,真是不好找......

    白苏见状,怔了一下,强忍住笑意道,“赵先生以为如何?”

    如何?这还用问?这两道鼻血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他方才看那女子的画像可是没有如此激动啊!赵庆淡定的将画放好,坦然的掏出绢帕把鼻血擦干净。

    那自然的动作,令白苏不由得心生钦佩。

    “绝色,没想到陆离那小子长相不算极品,脱了衣服却这般要人命。”赵庆感叹道。

    白苏倒没觉得怎样,她以前上人体课时,也坦然的面对那些男模特,当做石膏像来画就成了,没什么好激动的。

    “陆离做官之前,不过是庶民,身后没有家族支撑,想来出售他的画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白苏进一步说服赵庆,她又怕赵庆私自收藏这张画,便又道,“虽是如此,不过先生万万不要留有画稿,万一陆离发觉,而追查起来,先生怕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又瞟了画上的陆离一眼,心道,画算什么,有机会定要看一回真人。

    白苏见他答应,立刻又从袖袋里掏出好几张不同姿势的画像交给赵庆。赵庆欢喜的像是得了珍宝一般,立刻要派人送来两千金。

    后来白苏觉得拿着金子实在不放便,便叫赵庆帮忙把所有钱都折换成庄院的地契,她也不怕他赖账,毕竟赵庆是个商人,并且是一个比楚辰更资深的商人,他必然不会因为贪图两千金,而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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