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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美姬妖且闲txt下载     美姬妖且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4章 群雄聚首太平城

    万字大章奉上!!!个人认为,这一万字是很有内容的一万字,定然不是凑字数用的,所以为了报答某袖的苦劳,希望乃们不要被万字大章吓到了,支持美姬就看正版的万字大章,乃们少吃一只冰棍儿就能包养本章,千万莫要因为万字去看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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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宁梵一遍,唇角逸出一丝笑意,心道这宁城主倒是有意思,竟知道他喜欢美少年,送来了这样绝美的少年。

    宁梵的姿容,比之宁温也不差,只是宁温太过飘渺如仙,平时一身素白,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来。

    七王瞧着宁梵,心中不禁回忆起当年还不喜穿白衣的宁温,比这个少年还是要略胜一筹的,如今,宁温要是换上别的衣裳,定然有任何人也难以企及的倾世之姿吧。

    “你在想美人?”宁梵清亮的少年声音蓦然响在身前。

    七王垂眸顺着声音来处看,少年站在楼梯下,仰着脑袋好奇的盯着他,晨光柔柔的铺洒在少年身上,面上甚至能看见细细的绒毛,那一双琉璃似的眼带着探究的笑意,墨发镀上金边,通透灵动,这样的画面柔软而温暖,毫无预兆的闯进了他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七王问道。

    宁梵方欲回答,便听见隔壁的朱雀楼一阵骚动,心中一惊,也不顾上答话,扭头就跑。

    入了毂的小兽,七王怎么会轻易放手,他足尖一点,带起一阵微风,铁臂猛的箍住正在逃跑的宁梵,几个起落,翻身上了楼上的回廊,闪身进屋。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在宁梵还没回过神来前,七王已经将他压在墙壁上,脸凑着他不过两寸的距离,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这么近的距离,宁梵被七王幽黑阴鸷的眼眸盯着,心里不知为何,扑通扑通的加速跳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七王再次问道。

    宁梵嗫嚅着道,“宁梵。”

    “宁梵。”七王忽然松开他,转身在几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们为什么追你?”

    “因为......因为......我惹父亲生气了。”宁梵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惹了父亲。

    宁梵方才为了讨好父亲,给他揉了半天的腿,又跑了这么久,看见水才觉得口渴,遂笑眯眯的蹭了过去,在几前蹲下,拿了只杯子放在七王面前。

    七王自然而然的,也顺手给他倒了一杯。

    “可想看热闹?”七王看似漫不经心的道。

    宁梵咕嘟嘟的喝下好四杯茶,这才吐了一口气,打了个嗝,“自然想,不过父亲要关我禁闭,若不想被他抓住,我怕是只能远看解解馋。”宁梵哀怨的絮叨,想起七王方才问话的意思,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七王已然起身往屏风走去,边走边脱下宽袍,身后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将衣袍准确无误的丢到一方软榻上。

    宁梵目瞪口呆的盯着七王结实的背,目光停留在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上,不由叹道,“你这伤是战场上留下的?”

    七王顿了一下,答道,“都是早年留下的。”

    宁梵点点头道,“嗯,怪不得,传说你很厉害,想来现在也不应该有人能伤得了你。”

    本来这句话还让七王挺高兴,谁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看起来你早年还是很不成器的。”

    七王第一次上战场时才十岁出头,他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不甘于在后面拣剩下的,每回都是冲在最前头,十几次险死还生,加上他颇有将才,因此军职升的很快,所以年纪轻轻才能手握重兵,要说不成器,实在是很冤枉他了。

    “诺!”七王也不动怒,将一袭灰衣小厮的衣服丢在宁梵面前,“你若是想看热闹,就穿上它,跟着我走。”

    “扮小厮?哈哈,我喜欢!”宁梵飞快的将自己的衣服解下,他心道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况且人家方才不也是脱了么。

    殊不知,七王坐在几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不得不说,宁梵从里到外都美的令人窒息,比起宁温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更能勾起七王的兴趣。

    宁梵穿好衣物,看了面带笑意的七王一眼,道,“传说你为人阴狠狡诈,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七王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如果他有点慈悲心的话,就不会对这样一个纯白如纸的少年下手,但显然他与“慈悲”二字八竿子打不着,他不曾直接下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觉得这样难得的美少年,要一点点吞食才有趣。

    “王爷,北地王来了。”外面通报侍卫的话音还未落,门便被人撞开了。

    宁梵蹭的蹿到七王身后,老老实实的垂头恭立,入戏很快的扮起了小厮。

    “好久不见舅舅,真是想煞我也!”顾风华人未到而声先至。

    雍容却爽朗的声音让宁梵不由自主的抬头张望,七王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阻止。

    顾风华一袭白底华服,外罩薄绡直领大袖上用颜料淬色的金线绣成了色彩斑斓的彩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腰间佩带是银丝合彩锦绣得牡丹图,右边吊着一块鸡蛋大小的云纹透水白,下坠彩带,上穿略小的南珠十二颗。

    这一身的五光十色、闪闪发亮,将那张俊美的容颜映衬的越发雍容华贵,墨发披散,在背后松松结起,桃花眼始终含着魅惑人的笑意。

    “啧啧,看来我来的还不大是时候。”顾风华目光在宁梵面上扫了一圈,啧叹道。

    他虽嘴上说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行动上却十分厚颜无耻的走了进来,并且不用人请,径自坐到了几前。

    对于顾风华这番作为,七王已经见怪不怪了,顾风华还曾经在别人与姬妾行房之时大喇喇的跑进去,相形之下,这等作为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算是十分尊重七王。

    顾风华甩开象牙骨的白色孔雀毛扇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的珠光宝气把对面两人都闪了闪。

    宁梵定睛看去,只见他五根手指上都带满了各色玉石珠宝,有猫眼、鸽子血、鸽子蛋大南海黑珍珠、一块通透的翠玉扳指,一块绿中透蓝的极品蓝田玉......虽是有些暴发户的嫌疑,但这些东西同时出现在他手上却一点也没有铜臭之感,反而有种华丽雍容的美。

    “孝闵也来了?”七王对他的装扮实在不想出言评价。

    顾风华用羽毛扫着白皙的下颚,漫不经心的道,“来了,不过想必太平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了,谁让她不小心与我这举世无双的表弟撞倒一块进城呢。”

    光看顾风华这一身,便知道他出场的排场得是何等盛况,孝闵公主为人一向又低调,肯定也就被埋在顾风华的车队里了。

    “赴这宴,也并非值得欢喜之事,害的我只能穿上一身素服,这与本王平时的华丽做派甚是不符。”顾风华桃花眼中幽幽,颇为哀怨的道。

    七王看了他一眼,所谓素服,不过就是白色而已,他这一身哪里有半点素的意思!不过,他语气中的惋惜却是真的。

    宁梵瞠目结舌的站在后头,连伪装都忘记了,就这样一个骚包男,居然是大名赫赫的北地王!

    顾风华余光瞥见宁梵的模样,向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宁梵心里分明是不想过去的,可不知为何,却不由自主的走到顾风华的跟前。

    顾风华一伸手将他扯入怀中,白色孔雀毛扇子“嘭”的一声合上,他用扇侧的羽毛轻轻描画着宁梵的眉眼,声音一时温柔无比,“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宁,宁梵。”宁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没有自己长得好看,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俊美极了,一时的胡思乱想,竟让他都没在意自己堂堂男儿被一个男人如此暧昧的抱着。

    七王阴沉沉的眼眸,越发的阴鸷,冷冷道,“滚出去。”

    宁梵愣了一下,猛的挣扎从顾风华怀中爬起来,哆哆嗦嗦的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颤声道,“你竟还是一个断袖?”

    说罢脸色发白的向外跑,宁国有断袖之辟的男子多得是,可宁梵不是,因着小时候不小心看过一回,恶心的他半年食欲不振,从此以后太平城严禁断袖,近些年才好不容易忘了,没想到今日又被顾风华勾起。

    “哈哈!”顾风华欢快的摇着扇子,对于破坏七王的好事,他从来都是乐此不疲的,宁梵的反应明显就是十分排斥断袖,于是顾风华就没来由的欢乐起来,“追美人之路,道阻且长啊!这小子以为你叫他滚出去呢!哎呦,他那小模样,出去恐怕立刻就会被盯上,舅舅可要看着点。”

    说罢,也不管七王阴沉沉的表情,兀自哼着欢快的小曲去拜访他的表姐(孝闵)去了。

    雍国的上上任皇帝是雍帝的皇兄,虽然只当了一个半月的皇帝就猝死了,在世时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令人铭记的大事儿,是以之后提到他的人极少,还有些消息闭塞之处,压根就不知雍国曾经还有过这么个皇帝,即便如此,他在史册上却是抹不去的,哪怕只是寥寥一笔带过。

    这位悲催的皇帝,他的皇后似乎比他还悲催些,早在生孝闵时便薨了,那时那位悲催的皇帝还没当上皇帝,皇后之号不过是后来才封上去的。

    雍帝登基后,悲催皇帝唯一的嫡子,被雍帝给变相的软禁了,过了没多久,就因为“过度忧思先帝”而死,其后他的夫人便殉了情。

    雍帝新皇登基三把火,立刻实施了几项利民政策,意思性的处理了一个贪官污吏的代表,又对大多数中饱私囊、情节又不是很恶劣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正统皇帝的嫡子究竟是怎么忧思而死的,便没有人过问了。

    可是这悲催的一家子,悲催了两代,好歹还留了一点血脉,而这个血脉,实在能够证明他们家终于转运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心疼这位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的孤女,对她疼爱有加,雍帝为了表现手足之情,便将她当自己亲孙女养,并封为“孝闵长公主”,意在告诉天下,他不仅是个擅长领兵作战的皇帝,同时还是个仁德皇帝。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就不是,做做样子是没有用的。

    顾风华哼着小曲走出明阳阁时,恰遇上从朱雀楼中走出的孝闵公主,她依旧是一袭黑衣,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高髻,没有任何饰物,但即便如此,那通身的威严也不会让人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娇娇。

    不过宁国人只对美人感兴趣,孝闵公主的长相威严有余,美丽不足,相比之下,顾风华俊美风/流的姿容显得尤为耀眼,只可惜中间隔着两排枫树,看不大清楚。

    “宁皇来帖,请我们去观礼。”孝闵公主先发制人,冲顾风华点了点头,从他身侧走过。

    顾风华摇着扇子嘟嚷道,“真是无情啊!”

    他四处赏景,不紧不慢的朝自己住的杏花居走去,隔着一侧火红的枫树,看见一袭苍青色的高大男子带着侍卫从小径转了进来,街道上的宁国人被那一袭青衣落拓的风采所摄,一时半点声音也无。

    顾风华定定的看着那一袭青衣绕过树丛,在他面前显露出真容,手上摇着的扇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大兄。”顾风华道。

    来人却正是顾连州,城主安排给他的居所,在这三位藩王的上首,叫做天演殿的。

    顾连州目光无波的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仿佛他们不过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顾连州不曾答应任何一个藩王的拉拢,以他的才智,又怎么会猜不到宁温这次以立后为幌子,召集雍国各大藩王联手围杀他?所以顾风华为什么出现在此,已经无需明言了。

    顾风华的目光追随那一袭青衣,直到他消失在天演殿入口,才缓缓收回来,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沉重,无论兄弟之间关系如何,顾连州毕竟是他的大兄。

    随着宁皇的使者前来,顾风华、七王、顾连州,以及宁国的各大氏族和权臣,都陆陆续续的被请至巫殿。

    太平城的巫殿是建造在谷地之中,四面环山,环境清幽,满山的红枫宛如万里云霞一般,直铺到天际。

    殿中,众人依照地位顺序而坐,雍国诸王为客,所以都坐在右手边,以代表雍国新帝的顾连州为首,依次是景王(七王)、北地王(风华)、汉中王(孝闵),然后是兵部尚书刘玢,郎中令刘循,再接下去是各大氏族、士族的族长。

    而宁国这边,以年过花甲的吕相为首,依次是太尉、御史大夫、九卿......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也得有三十余岁了,一群老人家看着对面一个个手握重兵却与他们孙子辈差不多的年轻人,一时感慨万千——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他们二十几岁的时候,身上都摸不出十钱,更别提权利了。

    吕相一双昏暗的眼上下打量顾连州一会儿,心中感叹,他久闻顾连州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倘若顾连州能死心塌地的效命新帝,恐怕雍国的江山还是他们刘家的江山啊!

    只可惜.......

    顾连州早已发现吕相的目光,转过头,冲他礼貌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吕相名为吕芳,颇类妇人的名字,然而此人的才智可不容小觑,他是宁国的三朝元老,实打实的好战分子,上任皇帝贪图安乐,于是便将这柄宝剑入了鞘,但入了鞘的宝剑依旧是宝剑,依然能够为皇帝分忧,所以即便至今迎来了第三位皇帝,他却一直稳稳的坐在丞相的这把椅子上。

    殿上关注顾连州的人甚多,尤其以雍国人为多,宁人不知白氏的身份,雍国人可是清楚的很:他的妇人如今要为他人妇,他又不得不出席观礼,更何况这个妇人是迄今为止顾连州唯一的妇人,这等情形委实令人欷歔。

    当然,以顾连州的圣人之名,自是憎恨宁皇、为他惋惜的人多。

    “吉时至,册封大典开始。”寺人尖细嘹亮的嗓音响彻大殿。

    主座后偌大的屏风被寺人推拉开,出现了巫殿的原本面貌,两丈高的神像前有一个偌大的神台,摆着几十个神龛,每个神龛中便是一位宁皇的灵位,再往前,是供奉的鼎食。

    大殿内没有窗子,两侧分别燃着四十九排牛油灯,隐隐映照着两个蛇尾相缠的远古大神——伏羲和女娲。

    封后仪式其实很简单,只需大巫卜算出要封后的人选有没有“后命”,若是没有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定然是皇后不能封的,但一般在封后大典上极少出现这种状况,因为皇族肯定在大典之前就会请大巫先卜算一遍。

    然后便须得看看这个皇后对国家社稷有没有什么危害,是不是妖后,如果都过关了,便授以凤印。

    “今,妫氏有女......”寺人尖细的声音刚刚说完前半句,殿中已一片哗然。

    明明有消息传出来,皇后是白氏啊!是临时换人?还是消息有误?

    众人压着心中的疑惑,忙收了声音,毕竟这是一国之君的封后大典,不是儿戏,若是随意扰乱,即便是客人,人家完全有理由把你拉出去砍了。纵然宁国这个做法,本身就很儿戏。

    宁国这边的权臣对此都是神色淡然,显然是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而反观雍国那边,几大藩王虽然处变不惊,却总有或讶异或兴味的神色露出来,倒是顾连州,从始至终都如古井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坐在那里便如沧海中央的定海石,令雍国一方的人都渐渐平静下来。

    寺人扯着嗓子念完一番赞美妫清的话,终于请出了正主儿,一袭红色凤袍华服的妫清跪在神像前,受神的审视,大巫念念有词的在炉火上烤着龟壳,这片龟壳裂开的纹路,就记载着妫清的命运。

    宁温亦是一袭红衣,立于伏羲的右手边,等待着占卜结束。

    殿中真正看占卜之人实在是寥寥可数,大多数的目光都放在了宁温和顾连州身上,尤其是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宁国人。

    七王看着宁温的目光渐渐有些迷离,果然,不穿白衣的宁温更加惑人,昏暗的光线下,站在伏羲神像下的他,亦如一尊远古神祗,红衣墨发,魅惑人间的容颜令人连呼吸都遗忘了。

    这殿中,除了顾连州和一身珠光宝气的顾风华,其他人都黯淡了。

    殿中静谧异常,只有龟壳裂开纹路的咔咔声。

    约莫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大巫从火中取出龟壳,根据上面的纹路卜出结果,然后他将龟壳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实际上,离得如此之远,根本没人注意上面的纹路究竟是什么,再说即便注意了是什么纹路,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

    偏是不巧,人群中有两个人不仅视力好,也对《易经》很有研究,能够看的懂占卜内容。一个是顾连州,另一个,是顾风华身后的一名少年谋士。

    顾连州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而顾风华身后的那个少年谋士却显然定力不够,年轻的面上微微有些变色。

    顾风华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悄悄的将自己的手掌伸了过去。

    少年谋士,连忙用手指在他手掌上写下真正的占卜结果:凡女命。

    这个结果令顾风华也颇为惊讶,但他面色不变得挥挥扇子,示意少年谋士装作不知,心中却开始揣测,宁温究竟想干什么,先是临时换人,还换了个凡女命的普通女子.......

    正在他思虑间,寺人竟是忽然又扯开嗓子,如实说出了占卜结果,“大巫说,妫氏后命薄弱,并非为后的最佳人选。”此话一出,轮到宁国这边躁动了,明明就是说好了的立妫氏为后,怎么说变就变了?那日提前卜卦时,分明就是后命啊!

    妫清一张秀美的面上,颜色煞白。

    “在上次占卜之后,你可曾见过什么特别之人。”大巫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大殿中都能够听得见。

    妫清呆呆的道,“我整日都呆在后/宫之中......并未见过什么特别之人啊!”

    一个原本怀有后命的人,身上的后命忽然没了,有两种可能。

    所有人都听过这两个传说:命格天生是后土(皇天后土)的女子,会吸取自身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后命,一旦占据后命的女子,遇到了真正的后土命格,便会被其吸取,为了报答她们对后命的保存,这些女子即使失去后命,也会一生荣华富贵,还有极强的旺夫命。而传说得到这个后土命格的女人,便能统一天下。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极端:有些女子,命格并非后土,却怀着奇异的魅骨,这种魅骨能够不断吸取不属于自己的后命,甚至遇上身怀后土命格、后命还不强的女子,能将其命格夺取过来,因她们这种体制不但能吸取后命,也会吸取天地之间的邪气,所以这种人一旦为后,必然都是妖后。

    比如有名的妲己、褒姒,便属于后者。

    大巫问出的这句话,令在场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是眼中一亮,纷纷都竖起耳朵等待妫清的回话。

    妫清脑中很乱,想了许久,才忽然想起来,她在那天卜算完命格之后,去凤栖殿见了白苏,向她询问伏翛大巫的去向!

    “是了,是她,是她夺了我的后命!”妫清声音高亢,显得突兀而凌厉,“是白氏!”

    妫清喝出白氏二字之时,七王和顾风华心中微动,若是白苏真的有后土命格,恐怕又是一番争夺。

    顾连州微微拧眉,看向站在神像前一袭红衣的宁温。

    宁温的面色依旧若温玉一般,声音温润若水的缓缓道,“既是如此,便算一算白氏的命格吧。”

    卜卦并不需当事人在场,只需问出这个问题,由大巫来占卜即刻。而宁温的问题是,“白氏**之命格,是否是后土。”

    卦象是不会说谎的,然而宁温的问题却有疏漏,他问白苏是不是后土命格,如果不是,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身怀魅骨,却不会怀疑有其他可能。

    然而,即便顾连州觉得宁温是故意这么问的,除了那则传说之外,却也想不出,究竟还有何别的原因。

    这一次的占卜,所有人的态度不似前一次那般漫不经心,毕竟无论是后土还是妖后,都是几百年难出一个的,若白苏真的是后命,那么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的,反之,则杀。

    顾连州定定看着宁温,想来毫无波澜的眸子,在此刻却显得极是坚定,仿佛在告诉他,无论白苏是后土,还是妖后,都只能是他顾连州的妇人,宁温则回以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

    两人这样的一个对视,立分高下,顾连州动了心神乱了心,而宁温守住了自己的理智。

    方才的两盏茶时间分明飞快,而此刻却显得尤为漫长。

    顾连州定力如此过人,却在此刻不安起来,也不知道举善堂的人有没有把白苏救出来,又或者,宁温是否把白苏带到了太平城......

    这次大巫采用了不同的占卜方法,他用用烧红的金属棒在龟壳上烫烧,然后根据烫烧后的小孔边缘的裂痕确认凶吉结果。

    片刻之后,龟壳上已经初现了三排烧焦的洞,洞周围是向四周扩散的裂痕。

    众人看不清遮掩在斗篷下之下的大巫是何表情,却明显看见他颤了一下,然后将那块龟壳举了起来,以示众人。

    反正大家伙谁都看不懂,一些卖弄的士族便出声分析,卖弄才学,但说来说去都是描述小孔周围的纹路,也没能总结出个所以然来。

    顾连州看着那块卜,眸色微变,但很快的垂眸掩住。

    只是顾风华身后那个少年谋士却不淡定了,脸色煞白,顾风华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白苏不是后土命格,不是后土,那就是身怀魅骨了?

    顾风华摇着扇子,目光在宁温和顾连州面上来回转,但这二人的面上功夫一向好的很,一个淡漠依旧,一个温润依旧,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顾风华也不急,反正白苏又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心上人。

    但顾风华猜测,按照今日之事来分析,宁温很有可能是抵不过群臣的施压,将两名后位人选都带来了,想由大巫来判断谁更合适做他的皇后,若着实是妫清合适,大不了就让白苏做皇贵妃嘛,反正男人妻妾成群也是常理,但出现这个结果,恐怕也不在宁温的意料之中。

    说到底这也都是顾风华的个人揣测而已,至于真相如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大巫说,卦上明示,白氏**并非后土命格。”寺人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臣立刻骚乱起来,吕相十分和时机的抹了一把辛酸泪,摇头叹息道,“老朽就说,此妇惑人,果然应验了!如今竟还将我宁国皇后的后命给夺取了,该杀!该杀啊!”

    原本出现身怀魅骨的女子,便应该灭口,吕相此话一出,顿时提醒了众人,所有人立刻都借口道,“对,杀妖后!杀妖后!”

    其实所谓妖后,光身怀魅骨也没用,关键是看她有没有可能做上皇后,依着宁国臣子来看,他们的新皇对白苏真是迷恋的很,如果不杀,早晚可能会成为宁国皇后。

    “妖妇乱世,杀妖妇!”

    “妖妇乱我朝纲,必杀之!”

    .......

    这些人越说越没个谱,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顾连州紧紧拧眉,雍国一方也很激动,因为白苏先迷倒雍国的大圣人,又迷倒宁皇,果然是个妖妇!

    坐在顾风华身后的少年谋士一脸颓然,面色惨白,在一哄乱的声音中喃喃道,“我三姐,怎么可能是妖妇......”

    原来这十多岁的少年,竟是白苏那个七岁就精通《易经》的弟弟白子荇。

    任他太平城闹的天翻地覆,白苏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怀着欢快的心情,在举善堂杀手们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往府中赶去。

    她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见道顾翛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长高。

    “主公,下了这个栈道便可以骑马了,附近有我们的府上设下的别苑,主公可稍作休息。”雷胥道。

    白苏抹着汗,浅浅笑道,“好!”

    白苏厌恶骑马,但现在相对于骑马,她还是更讨厌爬山,尤其是是爬这么危险的山,栈道旁边就是万丈深渊,看的她眼晕。

    下栈道之时就方便多了,雷胥挟着她,用轻功飞奔而下,又快又省力气。

    白苏入山之时是从雍国与姜国交界处进来的,进来之后便不曾出去过,是以也不知道此处竟还修着一个别苑。

    这别苑修的不下于主院的精致程度,甚至风景比主院那边还要好,但主要是因为此处太过狭窄,只能修个小院子,而且又临近路口,不合适修那么庞大的主院。

    山明水秀,四周山上满是红黄两色的树叶,远远看去宛如燃烧的火焰山,而山下几处小的幽潭碧绿碧绿的水宛如镶嵌在地面上的翡翠,这样的山水掩映下,一处木头修的精致院落里冒着袅袅雾气,如诗如画,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主公,这院子里圈了个小温泉。”雷胥对美景没什么特别感触,见白苏看着院落呆怔,还以为她在想院子里为何又烟雾。

    白苏啧啧了两声,径自进了院子,她想姜国之中应该还有许多风景优美之处,待找到妫芷之后,就可以带着她和阿翛在姜国之内游山玩水。

    别苑中有剑客驻守,见到白苏和雷胥等人,连忙叉手道,“见过主公!”

    雷胥见白苏一身脏乱,便命院中侍婢领白苏去温泉沐浴,之后再返回主院。

    白苏看雷胥他们丝毫没有疲惫之色,便知道雷胥此举不过是为了迁就她,“不用了,稍微歇一歇就走,距离出院也不甚远,坚持坚持就到了。”

    “是!”雷胥应了一声,方欲转身,便见天上扑棱棱的飞来两只信鸽,一直在前一只在后。

    雷胥取出哨子吹响长短不一的几声,两只鸽子便先后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白苏并没有走远,见院中有一张摇椅,便坐了上去。

    举善堂执行任务都是由各个小队的头领管,白苏从来不过问,雷胥以为都是主院传来的信,便展开来,看完第一张纸条,又展开第二张,看见上面的内容,尴尬的咳了两声,连忙大步走过去,将那信交给白苏。

    白苏投来询问的眼神。

    雷胥道,“是陆将军来信。”

    白苏看雷胥一脸便秘的形容,狐疑的接过信,上面刚劲凌厉的字体便如陆离此人,内容却有些欠抽:鸟小懒得烤,原物奉还了,顺带书一封。另,本将军已攻下北魏光州,于此地定居,尔若欲弃夫,本将军愿从之。

    分析下来,这段话的大概内容就是:你送那鸽子太小,我也懒得烤着吃了,因为正好要原物归还给你,这才顺便给你写封信,另外,本将军已经攻下北魏的光州,在这里定居(光州距姜国往返只需一日),你要是真想弃夫,本将军愿意跟你成亲,你要优先考虑我......

    看罢此信,白苏心中长叹——没文化,真可怕!

    其实陆离挺冤枉的,他自小熟读兵书,虽然不会什么诗词歌赋,却着实不能算没文化,归根结底,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写情书。

    陆大将军咬着笔头,写了废,废了写,总也写不出一句语气合适的,他又不愿意拿这种私事去请教军师,所以从废信中挑挑拣拣,就选中了这张,他自己觉得最温柔的。

    想他陆离战场厮杀,即便再是艰险,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难事,当然娶个妇人也不算难事,偏偏这还就难住他了。

    “主公,主院也有来信。”雷胥将另一张字条递到白苏面前。

    这封信与陆离的那张是差不多大小的纸条,但内容却多了五倍,白苏一扫眼,看见其中的内容,心中一跳,连忙接过来细细看。

    信中是禀报主院前些日遭袭,十三和奶娘被抓走之事,香蓉原本是在宁国的花境,却也莫名其妙的失踪,怀疑是同一伙人掳走,另外还禀报了顾连州审问出的结果,和宁皇的封后大殿都宴请了哪些人。

    景王刘昭(七王)、北地王顾风华,汉中王刘挚(孝闵)......

    抓了十三和香蓉的人,必然是其中一个!

    白苏心中有些乱,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不能串联成线,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封后大殿......太平城。”白苏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宁国的地图,然而除了建邺内牢牢记住的地形,周边一些原本她不怎么在意的地方,竟然全都是模糊的!

    白苏只道是紫研花对她的记忆力有影响,却不知道,实际上是因为里面掺了大巫的毒。

    “立刻去找一副宁国地图!”白苏道。

    “属下这里就有!”雷胥这次负责宁国营救白苏,所以地图是必不可少的,他将怀中的羊皮地图展开,平铺在摇椅上。

    白苏一眼便看见了距离建邺最近的太平城,四面环山,并且没有缺口,以巫殿为中心,四面挨着陡峭的山体建筑城墙!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处“请君入瓮”的好地方。

    “休息半个时辰,返回宁国,潜进太平城,务必要快!”白苏抓着地图的手有些抖,不过她想以顾连州的才智,若是明知道有诈,必然是有备而去,不可能去白白送死的。

    这样想着,她也渐渐冷静下来,遂又下了一条令,“无需潜入城中,只需靠近太平城观望即可,我也一同去。”

    举善堂的隐匿功夫可说是一绝,白苏跟着去却也没什么危险,即便是有危险,她在这里也坐不住,还是过去亲自指挥的好,她相信,就算有危险,她和顾连州里应外合,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白苏便又走上出山的栈道,来时她因为满心欢喜而心甘情愿辛苦,此时又因满心担忧而无丝毫怨言,即便脚上的水泡破了结痂,结痂又裂,她也不吭一声。

    虽然比不上举善堂的杀手,却也足以令他们刮目相看了,更何况,白苏平时是一把懒骨头,连挪个屁股都嫌累的!

    下了栈道,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平城,另外几个小队先行,先潜伏在太平城附近,雷胥带着一个小队着便服骑马随后,白苏为了方便起见,也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未完待续)

第285章 生死两茫茫(1)

    太平城中,到处都奔走相告,这世间,多了一名身怀魅骨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已经将宁皇迷的神魂颠倒。

    有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白苏搬出一代诗仙的名作,炒作出的名声,比起现在真是不值一提了,曾经的太学博士,曾经引得万千士子折腰的才女之名,在此时此刻都成了他们指责她的证据,最终,白苏是顾连州妻子之事,终于还是没有能够瞒住,而这,也成了白苏是妖妇最有力的证据。

    巫殿中的人群久久不愿散,而宁国臣子更是伏地不起,请求宁温把白苏火焚,而宁温自然是不愿意。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近午时。

    “陛下!妖妇不可留啊!”吕相不知道是第几十次重复这句话。

    一袭红衣的宁温,坐在伏羲神像下,敛目垂眸,面上温润依旧,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对于吕相的劝解,也是无动于衷。

    “顾大人,你是众士子的表率......”吕相见宁温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便转而开始劝顾连州。

    顾连州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漠然道,“白氏是我妻,我亦非天下之主,原本就没有什么妖后,丞相不若多劝劝皇上。”

    他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白苏原本是我的妇人,不是什么皇后,要说什么妖后更是无稽之谈,你们皇上要是不出手抢人妻,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这话本就没有什么错,若是放在旁的事上,众人也一定能够听的进去,因着这事牵扯到顾连州本人,是以除了表明支持杀了白苏的立场,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定上一个“当局者迷”,而顾连州也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来人!”温润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宁温起身,一袭火红的袍服宛如红莲,温润而魅惑,“此事稍后再议。”

    众人还未曾来得及有所反应,他便偕同大巫走了出去。

    那样的绝代风华,令人不想冒然阻止他的步伐。

    宁国臣子们便就沉浸在他们陛下的绝世风姿之中久久回不过魂,而雍国人则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反正现在要娶妖后的又不是他们的皇上,这种隔岸观火的感觉,尤其好。

    随着宁温的离开,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走出巫殿。

    一出巫殿,便见人山人海把道路阻住,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好在这里是巫殿,纵然人群再过激愤,也不敢跑到巫殿里来撒野,可一旦走下台阶,那下场定然凄惨,不小心就会被情绪激烈的群众踩死,下面那些被砸的浑身是血的侍卫们便是前车之鉴。

    顾连州一袭青衣落拓,根本就不去管那些人的暴动,径直向下走去。

    宁臣缩在巫殿的一角,见状想上去劝劝,要是一个风姿卓绝的大好青年被踩死在宁国,实在是令人扼腕了!然而他们没想过,自己都对俊男美女如此另眼相看,宁国普通子民更是如此,顾连州所到之处,几乎是立刻便让开一条道。

    雍国各大氏族、士族的家主一见如此,连忙跟随他身后出去,宁国人知道他们是雍国使者,便也懒得拦着。

    顾风华更是如鱼得水,他那般雍容俊美且又儒雅风/流的姿容,正是宁国人最欣赏的一种,并且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华贵风/流,是以他所过之处,只差被人顶礼膜拜了。

    而七王与孝闵公主,都属于气场极强的,尤其是七王,那一身凌厉是宁国人不曾见过的,一袭黑袍所过之处皆是两股战战,即便他看见这等情形之后,讥笑“宁国离亡国不远了”亦是无一人敢出言相驳,跟别提刀剑相向了。

    “嗳,你果然不愧是在沙场历练出来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在七王身侧响起。

    七王倏地回过头来,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着灰衣小厮服装,满脸大胡子的人朝他眨眼。

    七王不知不觉中,身上的煞气少了许多,朝那小厮招招手。

    小厮一溜烟蹦跶到七王身侧,先他一步爬上了马车。

    七王上车之后,见那小厮正在努力的拔脸上的胡子,不一会儿便露出一张绝艳却略带苍白的脸,却正是城主之子,宁梵。

    “我说你宁国要亡国了,你便没什么话说?”七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兀自折腾的绝美少年。

    宁梵一边扯着残留在面上毛絮,一边道,“这有何好说?本来就是,若不是我那个皇帝大伯死的早,换上了这个新的,估摸着宁国早亡了。”

    七王不得不再重新审视眼前这名单纯的少年,虽则未经世事,却宁国中难得颇为清醒的。

    一行马车在石板路上往城中驶去,秋风乍起,卷出漫天的红叶,随着风速的忽急忽缓,旋转着飘落在蓝顶的马车上。

    远处的山脚下,一袭红衣几欲溶进漫山的红枫之中,他立于一块石碑之前,若不细看,真真看不出他的身形。

    红叶飘落在石碑之上,又从石碑上滑落,宛如片片血渍,而那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隐约还能看见“慈妣郝氏之墓”几个字。

    秋风扬起他墨一般的发丝,将容颜掩去大半,但若隐若现之中,依旧能够看见那双发红的眼眸,以及微微泛红的下眼睑。

    远处身着墨绿衣裳的寺人欲言又止的几回,终于也没敢近前来说上一两句劝慰的话。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寺人余光瞧见远传一袭青衣走来,先是呆了一下,而后连忙跑到宁温身侧,躬身禀报道,“皇上,顾大人来了。”

    宁温应了一声,挥手令他下去。

    听见身后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宁温转过身来,冲那人顾连州温然一笑,“好久不见。”

    先前,宁温与顾连州也算有几面之缘,道一声“好久不见”也在情理之中。

    顾连州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从石碑上扫过,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喜欢素儿吗?”

    宁温想了许久,却只是反问了一句,“喜欢?”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现了那张清美的容颜,一双隔花掩雾的眸子凑近他问道,“你喜欢过我?”

    他反问,“喜欢?是爱慕之意?”

    当初,他的回答是:或许有些。

    “喜欢。”然而他现在却能肯定的回答,可笑的是,他确定自己的心意时,是只能告诉她的夫君。

    事至于此,宁温不禁想,是不是当初在静园的梧桐树下,他若是回答了“喜欢”,也能有一丝希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86章 生死两茫茫(2)

    “于是你便要毁了她。”顾连州墨玉般眼眸中燃起了一丝怒火。

    得不到,便毁了,这怎么看都是宁温能做出来的事。

    “你既是知晓了我的想法,又何必多此一问,我今日请你来,便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当真能凭自己本事救的了她,我便只当她在这个世间不曾存在过。”宁温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里却是令人胆寒的疯狂。

    便是那一丝疯狂,让顾连州实在不能相信他这话,“好,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见见她。”

    “何必着急?”宁温乍然一笑,比过满山红叶,“晚间,你便能见着她。”

    二人直直对视着,仿佛都想从对方那张不露丝毫破绽的假面上找出破绽,哪怕只有丝毫。

    寺人远远的看着这两个人中之龙,站在漫天红叶之中,着实是一幅绝世之画,若不是这画面中弥漫着的肃杀之气,定然令人以为这是两位超脱世俗的隐士。

    太平城外,先行到达的举善堂杀手已经寻了最有利且隐秘的位置潜伏下来,开始着手探查城中的动静。

    这一查不要紧,得到的消息却令他们都呆住了——大巫卜出白氏**是身怀魅骨之妇!

    一片密林之中,满树的黄叶掩映,忽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消息属实?”

    不知隐在何处的斥候道,“属实,这个不难查,城中所有人现在都集中在巫殿外面,要求宁皇杀了主公,宁皇只撂下一句‘此事稍后再议’,便没了踪影,想来此事没有个交代是不能善了。”

    斥候没有说,宁国的权臣全部都被围困在巫殿中,一帮老年人被饿了一顿,已经有不少头晕眼花、四肢发抖的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宁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满朝权臣被围困饿死”的国家。

    “可要将此事禀报主公,此时主公来这里实在危险。”一人道。

    另一人接话道,“恐怕来不及了,雷胥的速度很快,不会落下我们太久,约莫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赶到。”

    雷胥隐藏术十分出色,一炷香的时间不久,眼下恐怕人已经到了这附近,他们若是返回去,也不一定能够寻的见雷胥的踪迹,反而可能破坏白苏原本的计划。

    举善堂向来是号称最有纪律的杀手组织,他们自然不会擅自决定。

    一时间,林中再次恢复静默,就在这人说出此话时,他们之间便达成了共识,就是安心等待白苏和雷胥的到来,然后由白苏决定此事。

    城中,巫殿。

    接到此地暴乱的消息,守军立刻前来救援被围困的权臣,在侍卫眼中,里面那些人命可比外面这些庶民金贵多了,为了救出他们,侍卫们也不介意杀些人。

    场面上一见血,围堵的那些人立刻老老实实的散开一条道路,直到所有人离开巫殿时,已至酉时三刻。

    暴乱的民众虽然不敢反抗,心里却越发觉得白氏是个祸水,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有人枉送性命,无论如何,也必须要除了妖孽才得安宁。

    而从早上被围困到晚上的众多权臣,更是愤怒,他们能混到今日的权势地位,必定是有些脑子的,被围困的这一日,自然也想明白了许多事,他们之所以会被围困,完全是因为皇上心里不痛快,才刻意想让他们吃些苦头。

    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本就应该随时承受皇帝雷霆之怒的觉悟,但他们这个气也不能白受,均以为定然不能放过罪魁祸首的白氏。

    一场祸乱,最终莫名其妙而又顺理成章的都归于白苏身上。

    一个人一旦有了不可饶恕的罪名,那么所有出现的坏事,但凡能沾上一星半点关系,最终无疑都那人的错,世事本就如此。

    顾连州站在天演殿的阁楼之上,盯着暮色沉沉的天际,菱唇微抿。

    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落在在他身后,“主公,城中戒严了,四角都有大巫守着,属下无能,无法突围。”

    “四个大巫?”静了一会儿,顾连州忽然问道。

    “是!”固心中也颇为疑惑,“属下不明白,宁国何时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大巫?”

    自从妫氏一族离开宁国,宁国之中的大巫数量锐减,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可用的了,如雍国这般拥有三个出大巫的氏族,统共加起来也不过有二三十名大巫,宁国能有一两个已经不错了,宁温登基不过一年,根本不可能寻着宁国所有的大巫,并且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而宁温身边只有三个大巫,为首的籍巫已经寂灭。

    顾连州敛目,唯一的可能就是——雍国的几位藩王插手此事。

    “不用管此事,继续观察,一旦有机会立刻出城,寻到举善堂,说我身陷于此。”顾连州道。

    固听闻此话,急道,“主公!属下们豁出性命,定然能够保护主公突围!”

    “此事不必再提,去吧。”顾连州也不多话,突围,不过是固一厢情愿的想法,况且城中现在群情激愤,大有不杀白苏誓不罢休的架势,一向恬淡的宁人愤怒起来,也是固执的可怕,假若白苏真的被宁温带到了太平城中,即便有机会出城,他又怎么能丢下她。

    固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听了顾连州的命令,闪身出去。

    顾连州回想起今日下午见宁温时,他眼中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越发放心不下。

    “大兄。”顾风华脱去了一袭华服的外衣,除去那绣着七彩凤纹的直领大袖,里面果然如他所说,是一件素服,纵然,这件素服穿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顾连州嗅觉极为灵敏,未曾转身便闻见了浓浓的酒香,清贵的声音道,“真不知你是真风/流,还是你我兄弟之情太淡薄。”

    他回过身,迎着月光淡淡的扫了顾风华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拎着的酒坛上,“坐吧。”

    两人在几前坐定后,顾风华从怀中摸出两只巴掌大的玉碗,用酒注满,他一边倒着酒,一边垂眸,面上再无平素的玩世不恭,声音也显得有些压抑,“我们要杀你,你明知道我们要杀你的,为何还要来?”

    顾连州慵懒的倚靠在阁楼的窗框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酒碗,仰头饮尽,菱唇边上浮起一抹淡漠的浅笑。

    月光下,顾风华看着他这般的潇洒落拓,眼睛微涩,“自古成大事者,始终离不开一个‘狠’字,大兄莫要怪我。”

    月光静静,只有倒酒、饮酒的声音。

    一坛酒快见底时,顾连州才缓缓道,“鹿死谁手也未可知,现在言这些为时尚早。然,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大志向,喜欢江山者争之,喜欢自由者隐之,彼时我年少冲动,将自己推上这个高位,现在想离开了,也定然不会有人能够拦得住我。”

    顾风华惊奇的看着他,他的大兄,除了正事以外,别的话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多言,甚至连他都忘记了,原来无喜无怒的大圣人还有自己的喜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87章 生死两茫茫(3)

    两人酒罢时,又坐了许久,直到外面一阵忽然起了喧闹声。

    顾风华站起身来,垂目看见街道上涌动的火把和人群,面上的神奇变了几变,终究是恢复了平素的玩世不恭之态。

    隐隐约约的,听见下面人声鼎沸中,有几个尤为尖细且突出的声音道,“皇上有旨,妖妇祸国,戌时在白虎门火焚妖妇!”

    那声音顿了一下,又道,“大巫卜卦,夜晚阴气重,妇人不得观刑,家有壮年者,全部聚集到白虎门,以抵御妖妇邪气。”

    白虎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的扬善的神力,传说太平城的白虎门曾有神兽镇守,至今正气不散,所以一般宁国若是选择夜晚行刑,都会则在白虎门。

    “大兄,可要去看看?”顾风华心知肚明,今晚火焚的是白苏还是顾连州,很难说。

    顾连州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袍,在顾风华之前走出了阁楼。他如今得不到举善堂的消息,所以今夜被架上火的人究竟是不是白苏,他定是要亲眼看看才能够放下心来的。

    白虎门在太平城的西侧,说是个门,其实如今也并不能从此门出入太平城了。传说在数千年前,太平城地下是有一支龙脉,是以当时的城主用巨石在城周砌了一圈城墙,高约十丈,雄伟巍峨,东四南北四个城门的城楼上雕刻着四大神兽的石像,恭请神灵驻守,以防止龙脉游走。后来城主过世,他的子孙行为不端,四大神兽有三位不愿为其所使,便纷纷离去,失去镇守,龙脉脱逃,太平城的地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四大城门毁其三。

    四神兽中以白虎最为重义气,其余神兽离开时,他觉得自己受了城主之托,不可以不信守承诺,于是单独与龙气相抗,险些战死,幸而其余三大神兽顾及情义,将奄奄一息的白虎救走。

    因为到龙脉逃脱之前,白虎都还在,所以至今太平城还存了这一断残垣。

    这个传说的可信度无从考证,但是眼前的白虎门巍峨壮观,约有十丈之高,与两侧的山脊相接,笔直的耸立,直指苍穹。

    门楼上一只硕大的虎头还依稀能看出形状,然而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七丈高的城墙上,一名青衣女子用铁链绑在木桩上,四周已然架上了柴火。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看仔细那个女子的容貌,然而她平静的垂眸俯视城楼下指指点点的人们,宛若看苍生蝼蚁蝼蚁一般,没有丝毫挣扎,亦没有丝毫悲哀。

    顾风华心中一紧,难不成宁温为了引他大兄上钩,竟真的要把白苏烧死不成!

    顾风华与白苏的相交不甚多,但仅有的几次,也令他对她生出了不浅的好感,这种好感与爱慕无关,纯粹是欣赏,而这种欣赏,是顾风华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生出的情绪。

    他转头看着身旁空了的地方,心叹一声,他的大兄啊,向来聪慧无双,难得为了某件事情犯糊涂,也罢,一生不身不由己的活着又有何意义,糊涂便糊涂罢。

    “王爷。”一个阴柔的嗓音在顾风华耳畔响起。

    顾风华回头,便看见了一个面容白净的墨绿袍子的少年,他躬身垂首,谦卑的道,“陛下请王爷上楼一叙。”

    原来并非是少年,而是宁温身旁的那个寺人。顾风华微微一笑,甩开折扇,道,“何处楼阁?可有酒?”

    寺人微微偏头,向后面七八丈远的一座四角楼。顾风华顺着寺人的目光,见那四层的小楼上面一块残破的松木匾上,写着“忠义”二字。

    “回王爷,陛下早已备下酒宴,只等王爷前去。”寺人道。

    传说中的白虎守忠重义,故而后人修了这座忠义祠来供奉它。

    顾风华轻笑一声,“有意思,宁皇是想借此劝我从良吗?”

    寺人不禁偷偷看了顾风华一眼,心道,人人都说这北地王风/流无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用“从良”这样的话拿自己个儿开玩笑。

    忠义楼中,重兵把守,顾风华随着寺人一同登上最顶楼,折过两个弯便看见了一间房敞着门,屋内果真准备好了酒宴,里面已经坐了七个人,除了孝闵公主和七王外,还有以吕相为首的宁国权臣。

    吕相他老人家虽然是好战分子,但也是如假包换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出身,一把年纪被困在巫殿中一日,连口茶水都没有,眼下看来精神头不大好,耷拉着松松的眼皮,摇摇晃晃的打瞌睡,让人忧心他会不会栽倒。

    “老夫以为北地王不会来,没想到,老夫真真是小看王爷了!”一名面相清癯的文士冷冷瞥了顾风华一眼,话语中尽是刻薄。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现如今的人不管是真的清高还是假清高,与旁人合谋杀自己的大兄,一般看见“忠义”二字也早已羞愤而走,断没有厚着脸皮上来的道理。

    “好说好说,本王看见这‘忠义’祠,原本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来想去,却觉得没什么,这一趟上来也不曾费多大力气。”顾风华摇着扇子,在靠窗的几前坐下。

    听闻顾风华这一番话,众人目光唰唰的看向他,连正在打瞌睡的吕相也睁开一双浑浊的眼,上下打量一袭素衣的他。

    曲大夫拧眉道,“此话何意?”

    顾风华招一边抬手招呼身后的寺人为他倒酒,一边不紧不慢的抚着扇面道,“我大兄乃是当世人杰,德才兼备的名声天下皆知,大伙合谋杀他,本就是不义,我呢,也不过是多占了一条残杀手足之罪,算起来与大伙也是半斤八两,没什么好害臊的。倒是曲大夫您,五十步笑百步的傻事儿您可就别拿出来逗本王笑了。”

    曲大夫被顾风华噎得清癯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却也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在世人眼中,残杀手足也不一定就是泯灭人性,若是那兄弟是个祸害,杀了也能搏个大义灭亲的美名,然而杀害德高望重之士,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才是会被千夫所指的恶毒。顾连州是雍国的帝师,同时也是天下士子的表率,是以对于顾风华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出什么反驳之言。

    只是原本想借此羞辱一番雍国人的不仁不义,没想到最终连自己人也搭进去了。

    孝闵公主看了顾风华一眼,她了解眼前这个人平素是个好脾气的,极少说出这样锋利的言辞,恐怕,纵然他下定了决心要除去顾连州,心中伤怀却是难免了。

    屋内陷入了静默,下面的人群却开始骚动起来——行刑就要开始!

    忠义祠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扫过空空的主座之后,落在了对面白虎门右侧城墙上,此处几乎能够平视城墙,比下面的视线好些,女子那张玲珑而精致脸被墨发掩去大半。

    只是那挺翘的小鼻子和樱花色的唇,令顾风华心头发紧,但旋即又自嘲一笑,他连自己大兄的命都能舍弃,又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妇人惋惜呢?

    戌时即将到来,一弯残月挂在沉沉的苍穹,星光暗淡,偶有凉风卷起枫叶。

    城外的密林中,举善堂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见一个漏洞进来,当他们翻墙入城时,却发现竟有几名黑衣人正在翻墙出去。

    对方一眼便认出了举善堂的标志,“我等是大雍帝师顾连州的暗卫,诸位可是举善堂杀手?”

    “正是。”黑色面巾之后,传出一声低沉的应答。

    固扯下面具,喜道,“我家主公命我等出去打探夫人的消息,夫人可好?”

    “我家主公尚安,此地不宜久留,先进城再说!”举善堂小队头领沉声道。

    既然得了白苏的消息,固自然是要返回城中复命,遂随着他们一起又返回城中。

    他们刚刚落下脚,便见一个黑衣犹如鬼魅一般,挟着一抹青色,宛如疾风一般从身边掠了过去。

    举善堂的人立刻跟了上去,固也不敢耽误,领着手下之暗卫迅速跟上。

    到了城中巫殿附近一处隐秘的山谷中,才堪堪止住步伐。

    固急着要回去复命,便扯住那小队的头领问道,“阁下如何称呼?夫人现在何处?”

    “梧。”那低沉的声音只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曾说白苏的去向。

    固见对方不愿意说,也不再强问,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方才在城中,听闻宁皇下旨,戌时在白虎门火焚妖妇,夫人安全无恙,主公却不知晓,万一主公误以为火上架着的那人是夫人,可就危险了!恳请诸位同我等一起前往!”

    “你说什么?”白苏刚刚落下脚,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谁知刚刚站稳脚,便听着这个消息。

    戌时!眼下已经是戌时了啊!

    “快走!”白苏不容分说的拽着雷胥。她一路风餐露宿,从逃离宁宫至现在,两天三夜不眠不休,就是怕顾连州出什么事情,然事情终究是迫在眉睫了!

    举善堂众杀手接了令,立刻脚不沾地的转向城西。

    耳边风声呼啸,白苏却再也没有晕,满脑子中就只有一句话——定要赶得及!定要赶得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88章 白虎楼顾连州殒命

    第288章 白虎楼顾连州殒命

    幸而太平城不算大,从巫殿到白虎门约莫只需两刻的时间,但这两刻,到了白苏这里,却如两年一般长。

    在漫长的煎熬之中,终于看见了远处城楼上的火光,白苏心中一沉,看着那火势约莫烧了有一会儿了,若是......

    白苏不敢想下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命雷胥在最近的林子中落脚。

    雷胥也不愧是隐藏术的高手,他只一眼,便选定了一个靠近城墙,却是城楼下人群视线死角的一处松树林子。

    说是林子,也不过是十几棵古树组成了,古树林中杂乱无章的生长了许多小的灌木丛。

    雷胥携着白苏在最便于观察城楼上动静的一株古树枝干上隐藏。

    这株古树约有三四丈高,白苏仰着头,仔细观察了火势,那火舌虽然烧的很旺,但也只是外围,要等烧到那女子还需得一会儿,城楼上也并没有看见顾连州的身影。

    她正琢磨派人去寻顾连州,一转眼间,却看见在城墙上出现的一袭青衣。

    白苏心中一紧,压低声音道,“快命人从后面上去!”

    白苏话音方落,未及雷胥转述,旁边的几处松松微微晃动几下,三条黑影便闪了出去。

    见有人领命,白苏继续提着一颗心,观看城楼上的情形。

    由于是仰望,白苏不曾看见顾连州是怎样上去的,但看他手中的青铜剑,便能猜想到,定然是用剑借的力。顾连州虽然没有了功力,但他的体魄比一般人要好上几倍,用剑借力,攀上这并不平整的古城墙,应当也不是难事。

    那一袭苍青色宽袍大袖,墨发凌乱的在风中飞舞,掩着俊美如玉的容颜若隐若现,白苏能看见那双墨玉眼,和如玉的下颚、修长的脖颈,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并不能看的很清晰,但她就是能感受到那些细节。

    白苏看着他张了张嘴,仿佛是唤了一声:素儿。

    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焦急道,“放我下去。”

    “主公,您出去太危险了,若是被识得的人认出来,恐怕顾大人更是没有一丝生机!”雷胥紧紧的抓着她,压低声音劝慰道。

    白苏心中明白,雷胥说的是事实,然而,白苏固执的觉得,就如自己一眼就能看见他一般,如果自己在人群中出现,纵然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根本看不清下面,但也一定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

    不等白苏再说,城楼上已经多出一个黑影,那是一袭巫袍,而非他们举善堂的人,也不是顾连州的暗卫。

    顾连州敏锐的发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握着剑,转身。

    以他现在的实力,纵使拼尽全力,也决然不是一个大巫的对手,可就这是这么对峙着,大巫的身形却晃了几晃。

    顾连州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褐色的小瓶,从城楼上丢了下去。

    白苏方才松了口气,便察觉坐在她身侧的雷胥浑身紧绷,她余光瞥见雷胥正满目惊惧的看着城楼的对面。

    雷胥是半个杀手,手下过人命无数,能让他惊惧的事情,实在少的很,白苏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目光朝那个四角楼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四角楼顶上,一排弩箭瞄准的正是白虎门之上的顾连州,这样大型的弓弩,举国也不过就是几十台,宁温却用它来对付顾连州一人,可见其势在必得之心。

    雷胥似乎是看出白苏的动机,一把捂住她嘴。

    白苏的一句“小心”含在了口中,她听着似从耳边擦过的破风之声,眼见箭雨从眼前划过,惊恐的声音从紧捂着她嘴的手中溢出时,竟然化作一声呜咽。

    白苏用力的推搡着箍住她的雷胥,然而以她平素的力气尚不足以抵抗雷胥,更况且现在的她,早已经手脚发软。

    雷胥的责任就是保护白苏,眼下这种情形,白苏出去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之若是被人认出身份,恐怕今晚他们所有人都葬送在这里,也无法保住白苏一条命。

    城楼上,顾连州手中剑光缭乱,箭矢一根不落的被他挡住,强弩射出的箭矢,对于眼下没有内力的顾连州来说,力道稍强了些,剑影虽是将周身护的没有一丝破绽,却还是被那强劲的力道逼的步步后退。

    幸而举善堂的杀手已经潜入忠义祠的顶部,悄无声息暗杀弓弩手,随着弓弩手一个个死亡,箭雨的密度也稀疏了许多。

    雷胥僵硬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在他看来,以顾连州的水平要护住自己应当很容易。

    这是白苏第一看见顾连州动武,虽则他现在没有了内力,却丝毫不减力度,便如他这个人一般,每一剑必然是又快又准。

    当弓弩手被举善堂杀手全部杀尽时,顾连州手中的青铜剑已经出现了无数个豁口,而他的虎口也已被震裂,鲜血顺着剑身低落,他顺着城墙走向火堆时,城楼下的众人才看见他的模样。

    “是连州公子!”城楼下忽然有人叫嚷道。

    顿时人群轰然,那个素来淡漠如沧海的男人,竟然为了妖妇孤身杀上了白虎门!

    吕相他们也是惊骇无比,明明早上在巫殿之时,这个男人依旧是一脸的孤冷,面对众人的激愤,他却不动声色,任谁也看不出,他对那妇人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忠义楼上,宁温站在与顾风华他们一墙之隔的忠义殿中,静静的看着城楼上的那人,抿唇一笑,淡淡的道,“拿弓来。”

    寺人捧着一张紫檀木弓,弓弦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冷光芒,这张弓看起平凡无奇,没有丝毫的花纹装饰,更是轻的一几乎没有重量,然而便是这张弓,陪着宁温走过了在雍国的十一个严寒酷暑。

    白衣宁温,即便连拉弓的模样都带着一股子温润,仿佛在他手中的弓箭并不能真的伤人,他唇角含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似漫不经心的瞄准了顾连州。

    隐藏在树上的白苏只闻“咻!”的一声,空气中带着噼里啪啦的破风声音,一抹银光犹如闪电一般直直射向顾连州的心脏。

    白苏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她未曾看见顾连州是怎样挥剑,就在银光近身的电光火石之间,“叮”的一声,带着嗡嗡之声仿佛成了白虎门唯一的声音。

    挡住了!虽然顾连州的剑断裂,虎口撕裂开来,几乎可以看见白森森的指骨,但毕竟是挡住了这一箭。

    白苏望向忠义祠,只一眼,她便瞧见了那握着弓,刚刚松开弓弦的手,离弦之矢,又是一抹银光!

    白苏急急回头,入眼的便是火中挡在那女子面前的顾连州,一根银箭深深的没在了他背心。

    原来,宁温这第二箭瞄准的竟是火堆上的女子!

    白苏呆呆的看着烈火中,一袭青衣背后迅速晕染开来的鲜血,看着他向后倒下,青衣带火,从十丈高的城楼上宛如一颗璀璨的流星疾速坠落。

    “不,不可能......”白苏恍恍惚惚的看见两道黑影从一侧冲了出去,将那一袭青衣接住,青铜剑划在城墙的巨大声响,带着零星的火光,令白苏陡然回过神来。

    她挣下着往树下跳,雷胥一时怔住,并未能及时拉住她,白苏跌落在厚厚的松叶中,不等腿脚缓过来,滚爬着向白虎门冲去。

    白苏扶着树干,跌跌撞撞的拨开灌木丛,失了魂的盯着那层层人群,仿佛能够透过看见顾连州的身影一般。

    雷胥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身影,运起轻功闪身过去,一把将她拽住。

    “放开我!”白苏茫然的神情忽然变得凄厉,白皙的额上青筋凸起,双目涨红怒瞪着雷胥,声音尖利刺耳,“你放开我!”

    这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长空,雷胥一惊,立刻捂住白苏的嘴巴,另一只手携起她,迅速的闪回一旁的松林,几个起落,在贴近城墙下一株古树下停了下来。

    白苏被雷胥牢牢的束缚住,她狠狠的咬着雷胥捂住她嘴的手,却因张不开嘴,只咬下了一小块肉,鲜血顺着指缝溢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已经多过一小块伤痕所能流出的量。

    雷胥能感觉到顺着白苏口中源源不断涌出的血,她挣扎着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那痛,仿佛永远得不到救赎一般,她拧眉,满目绝望,想向前去的力气却比方才大了几十倍。

    “呜呜........”白苏看见固面色苍白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拔出顾连州身上的箭,驮着他离开,顿时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瘫软的挂在雷胥的臂弯里。

    不知怎的,看见了那个结果,她反而平静了,只是浑身的力气随着脑海中不时回想起的片段,一丝丝的被抽走。

    在那个漫天紫霞的林子里,他笑靥颜颜,对她说:在下顾连州。

    他在大宴上,漫不经心对她一指,说:你,近前来。

    他说:我顾连州从来未曾梦想过做芸芸众生的天,也不欲劳费那许多心力......我只愿求得一心人,携手共赴白首。

    他还说了什么?还说了什么......

    他从来都是一个少话的人,如今回忆起来,他居然未曾对自己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泪水顺着白苏苍白的面上滑落,与唇角的血混作一起,最终,却只想起来,他力透纸背的字迹,在那张画像上写下:雍二十六年,五月辛未,爱妻作画以为念,顾德均。

    “怎么可以......”白苏的声音都堵在嗓子里,说出来却都成了呜咽。

    你怎么可以认不出来我,怎么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而死,怎么可以说了娶我却食言,怎么可以......连个诀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雷胥甚至不敢看她的神情,只别开头去,却看见,铺散在他手臂上的青丝,瞬间成雪。(未完待续)

第289章 天下缟素

    白苏睁开眼时,便看见十三一双肿的像核桃的似的眼。

    她目光直直的呆怔许久,开口嘶哑的声音吓了她自己一跳,“十三。”

    刚刚穿越过来时,她躺在成妆院的塌上,偷偷的对自己说话,嘶哑的声音与现在很是相像,这令她有些恍惚,想起那一袭青衣坠落城楼的画面,心里就窒闷的发疼,她望着十三,缓缓道,“我做梦了,梦见我遇见一个叫顾连州的男子,生的特别俊,性格却很闷,我还为他生了孩子,他说娶我,可是梦醒之前他却死了,你说这梦是凶是吉?”

    十三红着眼,强忍住泪水,哽的喉头生疼,却听白苏又喃喃道,“都说上半夜做的梦会应验,下半夜做的梦是相反的,可是我不记得究竟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做了这个梦。”

    “小姐。”旁边守着的香蓉声音中强忍着哭腔,听起来有些扭曲。

    十三也不拆穿白苏,只抚慰道,“小姐别多想了,您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医者嘱咐,要好好养着,莫要再多动心思,只管吃好睡饱便可。”

    白苏点点头,忽然又问道,“我昏睡几日了?”

    “小姐,您已经昏睡六日。”十三如实答道。

    六日啊,六日能有许多事情发生了,白苏只觉得自己忘了些事情,心里不大安稳,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她觉得自己记性一向不错,记不起的事情,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也就安稳的歇息了。

    约莫休息了一个时辰,十二熬了些粥送进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白苏瞧着十二原本肉肉的包子脸都瘦没了,一双眼睛显得越发大,一眼望过去,小脸上竟就属这双眼睛最显眼,幸而十二的这双眼睛长的极为不错。

    十二得了十三的嘱咐,连忙把一包眼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婢觉得自打做饭来身上的肉益发多了,于是趁着小姐这几日睡着,便抽空减了减。”

    十二这个借口找的实在不怎么好,她就是两个腮帮子上有点肉,身上比白苏还要瘦,哪里需要减肥瘦身。

    白苏若是寻常时的性子,定然是要变着法子开一开玩笑,但她眼下总也提不起劲儿。

    用完午膳之后,白苏在十三伺候下沐浴过后,披上大氅坐在院中的榕树边山太阳,秋日的阳光很晃眼,却并不热,温温的很舒服。

    十三和香蓉站在一旁侍候,她们想过很多种白苏醒来时的情形,但这一种是她们万万不曾想到的,白苏只把那些事情当做了一场梦境,做了一场噩梦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心情坏了些,过几日便就好了,然而她把主当做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人,那么小主子要怎么办?

    十三只暂时将顾翛带到前院去了,无论如何,先让白苏将养将养几日再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日,白苏每日按时用食,按时睡觉,按时出去晒太阳,或者坐在廊桥上喂喂鱼,如此悠闲的日子,她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反倒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白苏坐在廊桥的栏杆上,手中端着撑着鱼食的钵,定定的看着池塘中枯败的荷叶,以及水面上倒影的那个青衣白发的女子,苍白的脸埋在白色的狐狸裘中如烟似雾,以往还有一头墨发压着颜色,如今这满头的银发,也是如烟似雾,整个人笼罩在青色的毛领大氅中,宛若一缕烟雾,又似一抹魂魄,触之既散。

    一滴水滴落在湖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鱼儿应声游过来,却见并没有吃食,又悻悻摇摆着尾巴离开,渐渐的湖面上,两滴三滴,白苏竟是哭出了声音,由小小的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十三正四处寻白苏,听见声音,抬头便望见白苏坐在廊桥的栏杆上哭的撕心裂肺,她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若是再那样憋着,恐怕久了会伤及五脏。

    十三走上廊桥,轻轻的把白苏手里的钵接了下来,伸手将她抱住,缓缓抚着她的背。

    白苏的眼泪浸湿了十三的衣襟,她哭了一阵子,直到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这才抽噎着住了声音,她用袖子抹着还在不断掉泪的眼睛,声音喑哑,“我没事了。”

    十三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防止白苏从栏杆上掉下去。

    事实上,她也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白苏,但是她向来嘴拙,在这等境况之下,实在说不出任何有分量的安慰之言。

    “我始终不能相信。”白苏盯着远处天际那光光的树杈上一个喜鹊窝,泪水不断的从眼中溢出来,“我始终不能相信,他就那样死了,我以为如他那般宛若皓月的男子,便是连死,也定然是惊天动地......然他,就那样轻易的登上了城楼,轻易的中了一箭,然后从城头坠落。”

    有时候生命可以很顽强,也可以这般脆弱,无论是俊美还是丑陋,是惊艳才绝还是庸庸碌碌,在生死面前,不过是一条命罢了,死了便死了,死亡不会因为谁的俊美和惊艳才绝而变得华美抑或慎重。

    只是白苏有遗憾,有痛心,他为了她而死,白苏曾经梦想过的与他一同携手看着阿翛长大,然后满头白发,垂垂老矣时,他们可以坐着摇椅在院中晒太阳。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化作泡影。

    “有他的消息吗?”白苏回过头,满脸泪痕的仰头望着十三。

    十三知道她说的是顾连州,微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道,“那日是固派人将奴婢们救了出来,并送回这里,奴婢亲眼看见宁国侍卫阻拦固带走主,十二名暗卫浴血奋战,约莫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便有数千侍卫攻入城中,看见主的尸首时,那头领目眦欲裂,带着数千名将士血洗太平城,主的遗体被运回政阳城,政阳王扶棺泣血,不眠不休的守了七日七夜后,便将主葬入宗族墓。”

    现在虽已经入秋,但是天气难免还有些炎热,尸首不能存放太久。

    白苏被“尸首”这样的词刺痛,是啊,那个风姿绝代的男子,如今已是归于黄土。

    宁温,宁温!白苏脑海中闪过那宁温松开弓弦的那一幕,恨意便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不欠宁温什么,她白苏就更不欠他的,为何他非要一次次的将她逼入绝境!

    报仇也都是后话,她现最揪心的便是他就在门外那时,没有见上一见,真的好悔,顾连州不记恨她不告而别,不怨她私自带走了他的大子,然而那时她为何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虽是悔了,但倘若不知道这个结局,白苏很清楚,如果再重演一次,以她的性子定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太固执,固执到一旦怨恨,便连解释也觉得多余。

    所以直至现在,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谁都不想见。

    即便连这句绝情的话,也都是靠他人传达,这教她如何不悔恨。

    “小姐,见见小主子吧,小主子会唤人了呢。”十三不失时机的道。

    白苏心中全是深深的愧疚,顾翛是他的血脉,也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将顾翛抚养长大。

    白苏擦干满面的泪痕,随着十三往前院去,心中道:连州,你莫要怨怪我,你的素儿是一个自私的人,若是真的见了你的尸身,恐怕会忍不住随着你去了。

    **

    雍熙元年,九月中,天下缟素,雍熙帝下旨举行国丧,尚京城大街小巷文人士子无不顿首痛哭,雍史最年轻的一位帝师就此陨落,便是他最后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死,也无人指责。

    而随着白虎门上那个女子的火焚,无论是妖后还是惊艳才绝的太学博士,也从这世间消失,然而所有人提及她时,却只想到那个着青衣、面色苍白,永远淡若云卷云舒的女子,这样一个妇人,为何会是妖后,有许多种版本的流言,有人说她只是还未吸取邪气,也有人猜测这一切不过是宁皇设计围杀雍国帝师的圈套......

    白苏一直很好奇,绑在白虎门上的那个女子是谁,竟与她如此相像,回过头来一想,她所见过的人中,与她最为相似的便是张丞相的庶女,叫张妩的。那个女子模仿着她而存在,在白苏看来是悲哀的,但无论如何,她死,却成为了真正的白素,有天下人的见证,又有顾连州......

    想到此,白苏竟不知是该谢她,还是该恨她。

    “母亲!母亲!”顾翛被香蓉抱在怀里,见着白苏来了,激动的挣扎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往白苏怀中扑。

    白苏干了的眼眶忽然又湿润,这是她的儿子,她和顾连州两个人的骨血。

    “阿翛!想不想母亲?”白苏抱着他,笑靥如花。

    白苏不过是逗逗他,谁知顾翛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竟是奶声奶气的道,“想,阿翛,想。”

    虽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这也着实让白苏惊喜了一番。

    十三和香蓉看见白苏的笑容明朗了许多,才稍稍放下心来。

    “父亲。”阿翛眼巴巴的看着白苏,好似疑问他的父亲怎么不见了。

    顾翛与顾连州父子相处不过短短两日,小家伙便深深的记住了那个丰神俊朗、会给他做蒸蛋的男子,时常惦念着,见人就问父亲。

    十三和香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又触到白苏的伤情处。

    白苏呆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笑着点着顾翛的小鼻子,道,“你的父亲啊,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待到阿翛长大后,母亲带你去看父亲可好?”

    顾翛嘟着小嘴,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等到长大以后才能看见父亲,然而他此时想的却是,这个“长大”又是多久呢?什么样才是长大?

    因着也没有个概念,小家伙每隔一会儿便同白苏奶声奶气的道,“阿翛,长大。”

    他的意思是,阿翛已经长大了,能不能见父亲了呢?每每白苏都要呆怔半晌,然后答非所问的道,“阿翛想父亲了呢,母亲也想。”(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0章 白素,我回来了

    有顾翛时时伴着,白苏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十三和香蓉本是欲陪着她,但千余人都等着吃饭,总不能不挣钱,白苏便硬是将她们赶了出去。

    那些藩王中有几个人是知道纳兰府其实是白苏撑着的,是以,白苏让人放出话去,把花境和客栈都卖了。

    短短五日便有数百商客寻着十三谈生意,最终,两桩生意都被一名姓沈的商客以高价买了去。

    这沈氏百年前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后来不怎的没落了,据说这沈氏的家主年轻有为,极有魄力的将族中所有的存钱全部都拿出来买了这两桩买卖。

    后来,因为族中缺钱,沈氏便将所属的花境以自己买过来的原价又转手了,卖了七万金。

    用七万金买一个小小的花境,固然是天价,但以花境的名声来说,这个价却真是有人买的,买花境的这个商客不是别人,正是曾与白苏有过一面之缘的,吕趋的嫡子吕言,那个与管家玩断袖的美貌男子。

    谁也不知道,这一买一卖一转手,不过是白苏用的障眼法,来来去去,这客栈生意还是在白苏的手中。

    所谓的沈氏也确有这个族,只不过他们在从滇南往宁国来的途中被土匪灭族,恰逢举善堂接到白苏的消息,要求寻个底蕴深厚,宗族几乎败落的家族,举善堂觉得沈氏可用,便清剿了那帮土匪灭口,从所得得财物中找到一个家谱,白苏便使主宅的剑客人假扮年轻的沈氏族长沈汴,买下正在出售的两桩生意。

    时下交通不便,车马又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所以一般的百姓还都保持着“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想查一个败落的宗族,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有心人去查,也只能得到一个结果,便是:这个沈氏却是个有钱却名声没落的宗族,而他们也确实因着不甘于这样的落寞,而举族迁往宁国。

    清点沈氏的钱财整整用了三日,从沈氏那里得来的财物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竟有十万金之多!这个数字无疑是惊人的,白苏经营客栈和花境两年多,闹的那么大动静,总共不过赚的四五万金,便是这样,也算是短短时间暴富的了,没想到一个偏居滇南的没落氏族居然还如此有钱。

    可见氏族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而白苏也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干不正当生意果然最赚钱。

    于是白苏综合自己之前所看的武侠小说,做出了一个计划。

    一直以来举善堂都是闭门培养新的杀手,也只受白苏的差遣,白苏便以杀手需要历练为由,命人到处去散播消息,大意就是:举善堂这个杀手组织十分了得,杀一次人便要收取三千金的报酬,不达到目的绝不收钱,而且,每年只做十桩生意。

    为了保证客户面的广泛性,白苏也没设下门槛,所有生意都可以进来,举善堂绝对保密,但接不接那就不一定了。

    白苏不眠不休的折腾这些事情,闲暇时便逗着顾翛玩,虽然疲累,但因着没有时间去想许多事情,倒也勉强过的下去。

    年底之前,举善堂接了一单生意,仅仅用四日,便有三千金入囊。

    这桩生意的故事实在俗套的令人发指,说是有个富商的爱姬被一名剑客拐走,便找上举善堂,出三千金买那对狗男女的头颅。这桩生意于举善堂来说,就好比杀鸡用牛刀,只不过白苏是赚钱的,当然希望这种生意越多越好。

    举善堂做完这单生意,返回来的那晚,下了一场大雪。

    据斥候传来消息,年关的这一场大雪阻住了山路,将许多欲进山来打探消息的人都困在了外面,白苏吸取教训,当下便命人在府中的前院断崖上做了攀山的云梯,然后把那些入山用的所有栈道都给毁了个一干二净,并且做成大雪压塌的情形。

    姜王在大年夜听到这个消息,生生晕了过去。

    姜王虽然胆小怕事,脸皮又厚的没有个边际,但他老人家还是颇有见识的,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姜王虽不知道这句话,却觉得总这么闭关锁国也不是办法,于是砸锅卖铁、历时五年才修了两条栈道,居然一夜之间就被压塌了,怎一个痛彻心扉了得。

    彼时白苏抱着顾翛在厨房里等着十二蒸蛋,倨向她禀报此事后,她也只是莞尔一笑。

    白苏心里虽觉得对不住姜王,却也不想同任何人有什么瓜葛,遂也不曾派人过去看望。

    顾翛一双乌溜溜的墨玉眼盯着冒烟的锅子,十分专注,白苏看着顾翛的模样渐渐出神,顾翛生的极像顾连州,且越来越像,那一双墨玉眼,宛如清泓的眸子,便犹如顾连州醉眼迷蒙时,又如他清晨带着睡意刚刚睁眼的一刹那。

    蒸蛋刚刚出锅,顾翛吧嗒着小嘴,老老实实的盘着胖乎乎的小腿端坐在白苏的怀里,等着白苏端过来喂他,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顾翛扭过脖子看自己的母亲。

    白苏怔怔的,忽听闻外面大雪之中隐隐传来琴曲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倨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在厨房外急促的道,“主公,管家回来了!”

    婆七回来了!白苏蓦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将顾翛交给十二喂饭,自己则冲出去,随着倨向前院跑去。

    白苏如此急切,自然不只是因为婆七,顾连州曾说过,是婆七渡命给妫芷,他此番从滇南回来,不知道有没有带回妫芷,即便没有带回妫芷,也定然知道她所有的消息!

    一路疾跑,在经过建有白夜楼的断崖时,飘渺的琴声忽然真实起来,白苏顿住脚步,抬头看建在崖壁上的观星台,漫天的雪中,只能看见木质的栏杆上积了白皑皑的雪。

    白苏任由雪落在脸上,待到一曲终了,从观星台上探出一袭巫袍,那俊美的面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令整个寒冬都暖了几分,于是白苏面上的雪化开来,犹若滴泪。

    那人正是禾列,白苏猜测,禾列同婆七一起回来,妫芷定然也回来了。

    “带我上去。”白苏声音沙哑。

    倨携起她,在一旁的梅树上借力,在断崖的几个小石台上起落,眨眼间便到了观星台上。

    还未站稳,白苏便看见了那一袭色曲裾,玄色的领口和袖口,肩上披着一件厚厚的貉子毛大氅,跪坐在栏杆边的棉垫上,垂眸静静的看着梅树上堆的雪。

    修长如鹤的颈,清丽绝尘的美丽侧面,带着融入寒冬的冷冽,便如三年前,白苏看见她的第一眼,仿佛不同的,只有这头银白的发。

    “妫芷!”白苏颤声唤道。

    妫芷闻声,缓缓回过头来,雪白的长睫掀开一汪宛若水银的灰色眼眸,朱唇皓齿,白苏从不知道,妫芷竟这样美丽,似是冰雪里化出的雪女。

    “白素,我回来了。”她清冷的声音似有若无的飘散。

    白苏几步上前,猛的抱住了她瘦削的身子,眼泪决堤一般,嚎啕大哭。

    自从穿越来到顾连州死之前,白苏从未哭过,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放声大哭,然而短短几个月里,她似是将前世今生隐忍的泪水都一次流个干净。

    妫芷抬手,捋起一白苏一缕银发,定定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与他,分开了?”

    白苏哭着点点头,“他不要我了,妫芷,他不要我了!”

    “那我替你杀了他。”妫芷声音从来都是这般冷冽,但她说这句话时,却让人觉得特别刺骨。

    妫芷的巫力存留在白苏和顾翛两个人身上,现在的她虽比不得从前,武力却也比普通的剑客高上许多倍,更何况,她还有顾连州二十年精纯的修为,而妫芷从来不是一个讲究人情世故之人,拿顾连州的剑去杀顾连州,这种事情,她全可以做的没有丝毫愧疚。

    可是,那个人已经在那个夜色沉沉的腕上,若流星一般从城头上坠落。

    禾列看着妫芷,心想道,带她回来果然是正确的,妫芷的自制力惊人,在这一年里,即便是沉浸在梦境里,也不曾露出一丝窘况,禾列想尽办法驱除相思缠之毒,然而无论是在虚幻还是在真实,妫芷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今日见到白苏,居然破天荒的说了三句。

    白苏这般抱着妫芷许久许久,才擦干眼泪,握住她的手道,“阿翛会说话,我让她叫你母亲,可好?”

    妫芷灰色的眸子微动,却道,“不用。”

    白苏破涕为笑,妫芷还是那个妫芷,除了她之外,恐怕也没有哪个人能在自己亲朋好友最伤心的时候,毫不留情面的说出拒绝的话。

    妫芷见她一会哭,一会又是笑的,转过头去,冷冷道,“有病!”

    白苏却笑的更欢畅了,凑到妫芷身边,硬是要同她挤一个软垫。

    观星台实际上是山洞的入口,如同房舍的门窗一样,倨见白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下去弄了几个炭盆来,在山洞中燃起了火。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将眼能及之处覆成一片洁白,白苏缩着脖子窝在狐狸裘里,看了看妫芷的一头白发,又看看自己的,不禁笑道,“我们这样子,像不像神仙?”

    回答她的是妫芷的沉默。

    两人看着雪,静静的坐了许久,眼见着暮色将至,白苏想劝妫芷去见见十二她们,一转眼,却瞧见,妫芷噙着一抹笑意,眼中波光潋滟,竟露出一丝欢愉的笑意。

    禾列拔开一只青花的白瓷瓶,放在妫芷面前一晃,她便带着这一丝笑意缓缓倒了下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1章 我是那种蠢货吗

    禾列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山洞中的榻上,细心的给她掖上被子,转过头来却看见白苏神色凝重中隐含哀伤。

    “我用尽毕生所学配置相思缠的解药,但她如今依旧会陷入幻境。”禾列有些无奈,他看着白苏的银发,道,“你的情形也没有比阿芷好。”

    白苏笑笑,她知道不好,但是心中也有点疑惑,“为何我却从未陷入幻境过?”

    “相思缠是一种慢性毒,也许你是因着你某一刻哀莫大于心死,将毒素激发出来,反而后来受它的影响少了。”道理说起来很简单,但禾列深知,一般的伤痛根本不可能激发出相思缠刹那的剧毒,纵然白苏眼下受毒的影响少了,却不代表就安然无恙。

    白苏在倨的相携下轻飘飘的在雪地里落了脚,头一眼她便看见了伫立在梅树旁边的八尺大汉,原本壮硕的身躯整整瘦了三圈,看起来竟也有种玉树临风之感,剑眉星目,隐约还能看出婆七的模样,白苏对婆七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如熊一般费力的拔开树丛,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憨憨的大个子瘦了之后居然也如此不俗。

    婆七从前的模样不怒自威,颇有气势,便如书中写的关羽,虽则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但最多也只是被称作美髯公,而如今,在白苏看来,婆七也勉强能当得上“俊美”二字了。

    “主公。”婆七叉手道。

    白苏淡淡笑道,“回来就好,路途跋涉,定然劳累,你好生休息些时日吧。”

    婆七应了一声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观星台上飘。

    白苏低低的叹了一声,也不在打扰他,拢了拢狐狸裘,缓步朝主屋去了。

    从前婆七便默默的守着妫芷,现在也依旧默默的守着,白苏以前心情好的时候,便喜欢到处八卦别人的私事,她曾听十二说过,婆七自从看上妫芷以后,便再没有碰过别的妇人。

    这世上已除了当事人之外,已无人知晓,那晚妫芷从烛武的巫殿中出来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婆七的感情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也许就是妫芷与他刀剑相向的那一个瞬间,也许是她冷漠的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时.......

    总之来的悄然,且又刻骨。

    白苏回到寝房,告诉十三她们妫芷回来的消息,几个人激动的又哭又笑,尤其是十二欢喜的快要蹦了起来。

    顾翛看着十二蹦蹦跳跳,也欢喜的拍着肉肉的小手,唤道,“十二,十二。”

    这是顾翛第一回唤这几个侍婢的名字,十二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姐,小主子唤我了,小主子他认得我!”

    一岁的孩子也当是认得不少人了,白苏翻了个白眼,想来这小家伙是谁给吃的就跟谁亲,白苏也不愿打击十二,便由着她们逗他,她坐在几前却又渐渐的发起呆来,只听着顾翛奶声奶气的一一喊着她们的名字,逗得一阵阵欢笑。

    “主公,北疆王来访!”一名剑客在外禀报道。

    白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北疆王”却是陆离了,便道,“请他进主厅吧。”

    十三也听见剑客的话,连忙拿起大氅给白苏披上,扶着她往主屋去,方才走到廊上,便见一袭玄袍踏雪而来,广袖飘扬,犹若流星飒踏,墨发被吹的凌乱,白苏垂眸,瞧见他脚上磨损的履微微一怔,眼下大雪封山,他进来,恐怕是要徒步爬翻山越岭了。

    而陆离看见白苏白发流泻,也是怔住,他定定的站着雪里,拧眉看着白苏憔悴的模样,眼眸越发黑沉。

    “王爷快请进屋吧,外头风雪大。”十三见两人都相顾无言,便出声道。

    白苏回过神,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陆离大步踏上走廊,抖落一身雪,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内。

    十三给陆离沏了一杯热茶,他静静的喝完,皱着眉看了白苏一眼,道,“我就是顺便来看看你。”

    白苏挑了挑眉,“顺便?将军顺得哪个便?”

    虽然陆离早已经是位藩王,但白苏依旧习惯称呼他为“将军”,而陆离似乎也颇为受用,他大约觉得做一名将军比藩王光荣多了。

    对于白苏的找茬,陆离破天荒的没有发火,只是拧着眉头来来回回的打量着白苏,看了一会儿,道,“好好把德均的儿子养大,我已将大部分守军都调到了姜国附近,日后,谁敢私自进入姜国,一律杀无赦。”

    陆离这是要给她们母子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啊,纵然并不是白苏所期待的那个人,但她还是冷静的,因为知道凭自己手下这点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保证高枕无忧,且举善堂是白苏趁火打劫捞来的,如今他们对白苏也比较信服,但如果白苏一直处在逃亡的状态中,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背叛?

    所以白苏是不会拒绝陆离的好意,有了他的庇护,举善堂的人也不敢轻易背叛,再过上十年八年,便可以将他们彻底的收归己用,到时候便可以为她的儿子留下护佑他平安的力量。

    可是,白苏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在前头,她不想欺骗这样一个血性的男人,“将军的这份情,素永远也还不上了。”

    她的心里只有顾连州,再容不下任何人。

    陆离薄唇紧抿,恶狠狠的盯着白苏,如狼一般的眼神仿佛能刺透人的心脏,还有他周身刻意压制的杀气,似乎随时可能炸开。

    然而他缓了缓,却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何时说过要你的回报?上一回的信,是我陆离这辈子唯一一次祈求别人给我机会,即使明知不可能的情形下!这样的蠢事,本将军也不会再干第二回!在你看来,我是那种蠢货吗!?”

    白苏静静的看着他,心中感慨,如果她的生命里不曾出现过顾连州,也许真的会同陆离有些因缘纠葛,因为这样的男子,实在令人无法不心折。

    可是仰慕归仰慕,如果顾连州不曾出现,白苏觉得自己怕是一生也不会出现如此深刻的爱恋。

    “我初降雍时,只有顾德均正眼看我,他这个人虽冷漠了些,闷蛋了些,不大会将事情挂在嘴边上,但我知道他是拿我做兄弟看的,如今这个情形,我又如何会打他妻儿的主意。”陆离端起茶,一口饮尽,啪的一声放下茶杯,“见你还活着,我便放心了,告辞。”

    翻山越岭风风火火的来,坐下却只喝了两杯茶就走,顾连州活着时,他虽有些负罪感,却还时不时的想挖墙脚,可是如今顾连州不在了,换作一般人,难受之余定然还有些窃喜,然而陆离却断然的放弃了白苏。

    有时候,忠义之士的人生观和和价值观真的是很难理解。

    “将军!”白苏心中叹了口气,她也不能让靠山雪夜饥肠辘辘的翻山越岭啊,“将军且留一晚,明日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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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袖食言了,说是今天补上昨天欠下的两千字,可是却没能做到,今日真是头疼欲裂,越来越容易头疼,不知道为啥子。另外,最近书评区抗议之声尤其多,订阅上的下降更是最直接的抗议,唉,袖子也就是一咬牙,稍微虐了点,就遭到如此下场,唉唉,所以说,我下本书的风格定的欢乐型,实在是个英明的决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2章 相思缠人

    陆离顿住脚步,点点头道,“也好。”

    白苏抽了抽嘴角,这个人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作假的,说留便就留,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香蓉立刻为陆离收拾出一个单独的别苑,拨了几个侍婢过去伺候,但一般人看见陆离都腿软,白苏怕她们触怒陆离,便让十三和香蓉暂时过去,顺带也将顾翛抱过去给陆离看看。

    顾翛被抱走之后,白苏呆呆的坐在榻沿上,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明日就是大年,妫芷回来了,她的生意也很好,只是白苏怎么都提不起劲来,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将十二、小七和二丫都撵了出去。

    白苏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打开塌边的箱子。

    箱子最底下放的是一袭青衣,此外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封家书,一副画像,还有横卧在边缘的一支玉箫,箫身上裂开了几道缝隙,已然不能再吹出曲子。

    仔细算算,她和顾连州的感情也不过三年而已,其中又有两段很长时间的分别,是以他在她这里留下的除了那些回忆外,真的没有多少东西。

    白苏看着这些,只觉得腿脚发软,站立不稳的瘫倒在地,她伏在箱子边许久,才将里面的一样样东西摸摸看看,都仔细的看了一遍。

    青衣是那时的血衣洗净的,玉箫是在石城战赵膺时损坏,这副画像是闲居时偶然绘下。

    白苏看着这画像,画面上丰神俊朗的男子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不知朝何处看去。当时白苏觉得这幅画绘的很不错,能画出他一两分的神韵已经很是不易,可如今,白苏悔,悔当初为何不曾更认真些,把他画的再生动些。

    叹息着展开那封被磨到起毛的家书,里面只有五个字:尚安,顾德均。这五个字每一点细节都深深的刻在白苏的脑海里,但信纸展开,再见那五个字时,眼泪却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往常每每分别,白苏总有盼头,因为只道顾连州在远方,总有相见的那一日,即便相思苦,也总带着甜蜜,可如今,这个人再不会在灯下皱着眉头,一封一封的写着家书,最终却只得一句“尚安”。

    泪眼模糊中,白苏隐约看见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手中的家书接了过去,白苏顺着这手,抬头便见一袭青衣,俊美无铸的面上眉头微皱,那双墨玉眼转向白苏,菱唇微启,唤了一声,“素儿。”

    白苏呆了呆,急忙爬起来,抓住他的手,泪流不止,“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死!如你这般的大人物若是真的死了,必然六月飞雪什么的,可是你看,这雪还是冬天下的,这世界没有任何改变,所以你不可能死。”

    白苏语无伦次的论证自己的猜想。

    顾连州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抚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清贵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可有想我。”

    白苏使劲的点点头,她想,想的快疯了。

    “不怨我了?”顾连州用手指轻轻抹着她的泪珠。

    “不怨,不怨,我只怨自己太笨,都不曾仔细问一问你,连陆离都知道你是一个不爱把事儿放在嘴上的,我却不如他。”白苏伸手搂紧了顾连州的腰,生怕一转眼他又不见了。

    顾连州看见摊开在榻上的画像,伸手拿了起来,看了看道,“素儿再为我画一幅画吧。”

    白苏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副画的不好,这回我定然仔细画。”

    顾连州松开手,径自靠在榻上,冲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白苏唇边含着化不去的笑意,在几上铺开一张纸,慢慢的磨墨,笔墨饱蘸,在宣纸上细细的勾勒他的眉眼,顾连州静静的凝视着她,宛若沧海的眼眸微有涟漪,波光潋滟,哪怕只瞧上一眼,便会沦陷。

    十三推门进来,便看见这样的画面:空空的床榻上胡乱堆着顾连州的遗物,白苏眉眼含笑的盯着床榻,在纸上写写画画。

    十三不敢惊扰她,放轻脚步走到白苏身侧,只见风姿翩然的顾连州跃然纸上,他斜斜歪在塌上,宽袍广袖垂落,墨发垂在身后,只用一根帛带松松绑上,那漠然中带着丝许温柔的神态竟是与从前一丝不差。

    白苏手笔时,发现悄悄站在她身侧的十三,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理所当然的拉着十三问道,“你瞧,这幅画,是不是比从前那一幅好些?”

    “小姐?”十三看着白苏欢喜的模样,有些发怔,自打主去了以后,她可从未如今日这般欢喜啊!

    白苏也不等十三回答,转身欲拿着画给顾连州看,谁知一转身,便瞧见空空的床榻,她心底一空,回头问十三道,“连州出去了?”

    十三一脸惊诧,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十三知道,不可能是顾连州回来了,且不说他去的时候多少权贵公卿去瞻仰遗容,便是方才,小七和十二都一直守在房外,一步不曾离开过,若真是顾连州回来,她们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喜色?

    “他回来了,你没看见?”白苏执拗的问道。

    十三将白苏手中的画给接过来,细细的折好放在几上,声音哽咽道,“小姐,主他已经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不是现实需要白苏,十三也不愿如此残忍的戳破她的梦。

    白苏慌乱的摇摇头,“你们是没看见他!他方才还在,一定是,一定是去看阿翛去了,我去找他。”

    白苏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撞掉屋内瓶瓶罐罐,陶瓷碎裂的清脆声音惊到了外面的十二和小七,两人连忙跑进来。

    “快拉住小姐。”十三急道。

    冰天雪地的,总不能让白苏穿着木屐薄袍跑出去,十二和小七也看出了白苏的神情有些不同寻常,连忙将她拽着,十三抚慰道,“小姐,主是去看小主子了,他若是见着您穿这么单薄过去,定然会生气,还是穿厚实一些再去吧。”

    白苏挣扎的动作缓了缓,情绪似也是平静了不少,她点点头道,“是了,给我更衣吧。”

    十三扶着白苏回去,转身给十二使了个眼色,让她赶快去找医者。

    十二急急的跑了出去,也顾不上撑伞,就在鹅毛大雪中,直直奔向妫芷的白夜楼,在她心里,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得过妫芷了!

    十二在雪地里磕磕绊绊,扑到崖下,扯开声音便喊,“医女!医女!小姐魔障了,你救救她吖!”

    一遍没有人理,十二便锲而不舍的继续喊,直到旁边的婆七也看不下去了,出言道,“她病发睡了,你再喊也没有用。”

    十二被唬了一跳,因着婆七在这里站了近三个时辰,身上已然被白雪覆满,十二情急之下并没有看见此处还杵着个人。

    十二急的一跺脚,转身又往偏院去请医者,却觉头顶上的风雪忽然断了片刻,只见一名白衣白发的怪人,挟风带雪的从崖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然后踏雪无痕的从梅林里闪过。

    十二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妫芷,连忙随后返回主院。

    而妫芷离开了,婆七自然是抖落满身的雪,跟着追了上去。禾列站在崖上,深深的眼窝投下的暗影将眸子遮住,看不清神色,只是唇边却带着一丝笑,似是安心,又似是苦涩。

    密密的大雪,宛若天地之间帘幕,正如白苏所说,这雪是冬日的雪,世界不曾有丝毫变化,只是少了一个人,于是她的世界便坍塌成一片废墟了。

    陆离在别苑里,怀中抱着熟睡的顾翛,有些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的端坐着,整整两个时辰不曾动一动,像个木桩子一般,香蓉看着心里偷笑不止,心觉得,也难得看见威风凛凛的铁血将军有这般窘迫的模样,遂也就一旁静静的立着,故意不上去把顾翛抱过来。

    直到主院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香蓉告诉陆离,小孩子一般睡的熟了,动一动是不会醒的,之后托他照顾顾翛一会儿,便急急的回主院。

    陆离自然也是听到了主院的声音,甚至,以他出色的六识,听的一字不落,既然他已决定放手,便应该谨慎男女之防,不应该随随便便的去管这些事情。

    陆离眼眸中黑色涌动,他将顾翛轻轻的放在了榻上,把被子给他盖严实。看着顾翛嫩巴巴的小脸,陆离不禁哑然失笑,听说顾连州四五岁时便已经十分老成持重了,可他这个儿子的性子竟是更像白苏。

    方才顾翛刚刚被抱到陆离怀里时,便提醒了一句“蛋蛋”,小家伙向来是以吃食来分辨亲疏关系的,谁知陆离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不知该怎样哄孩子,便不曾回答,小家伙便一遍一遍锲而不舍的问,结果问了陆离烦了,杀气激荡的吼了他一句,小家伙便干打雷不下雨的哭了大半个时辰,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陆离满是茧子的手轻轻摸摸顾翛胖嘟嘟的小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红相间的锦囊,挂在了顾翛的脖子上,这是他自上战场以来就带着的护身符,从不离身,他一直相信自己几次险死还生,都是因为有这个护身符。

    “出来吧!”陆离走到廊下,磁性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保证影藏在暗处的暗卫能听得见。

    他话音一落,从四面八方闪出十余条人影。

    “看好你们的小主子。”陆离道。

    陆离身上带着一种凌然的主将的气势,令人不知不觉便听从他的指挥,十余人竟是齐声道,“是!”

    陆离嗯了一声,身影没进风雪之中,竟是不辞而别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3章 雪夜厮杀

    这一夜,白苏又做梦了,梦中,顾连州拿着她当初玩笑写下的那张契约,神色郑重的道:我们是有约定的,又怎么会食言呢,我想娶你,素儿,你愿不愿意?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白苏喜极而泣,梦里头,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宾客盈门,他们只着了红衣对着天地跪拜。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苏却不大记得了,只是晓得,顾连州他穿红衣真真好看,尤其他对着她浅笑的时候,白苏觉得天地间便唯有这一人了。

    在即将要醒了的朦胧之间,白苏觉得很满足,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顾连州是个守信诺的人,所以他即便死了,也在梦中与她完成婚礼。

    白苏唇角展开一抹笑意,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道,“依旧是个黑心的厉害,便是去了,也要拴着我为他守寡。”

    妫芷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声音凉凉,“醒了便起来吧,睁眼看看你屋里头这几个人被你折腾成何等模样了。”

    白苏当真睁开眼,环视一周,十三,香蓉,十二,二丫,个个都骨瘦形销,十三的眉头都皱出一堆小山了。

    白苏这一次昏迷,她自己没多大痛苦,事实上已经到了生死一线,这五日间,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轮流着去带顾翛,白苏生死未卜,她们食不下咽,五日下来,便都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一个大年不知不觉的过了去。

    十二眼睛肿的像两只大核桃,见着妫芷的欢喜,以及忧心白苏的病情,将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折腾的不轻。

    “我这回是真想开了,觉得很圆满。”白苏声音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是不是真的圆满,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然而她说想开却是真的想开了。

    “你没有什么不圆满的,你们缘分未尽,总有真正圆满的时候。”妫芷淡淡道。

    满屋子的目光唰唰的全部都集中在她身上,妫芷银灰色的眼眸在白苏身上停留片刻,“即便今生没有机会,总还有来生,天道轮回,玄妙不可揣测,如何不能期待来生?这一点,你比我更有体会,不是么。”

    原来,妫芷早就看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白苏切身的体会了灵魂穿越,对于有没有来生这个问题,即便心有疑惑也罢,她现在宁愿相信有。

    “我在滇南,有过几次清醒,便试着把相思缠的解药配出来了。”妫芷神色清冷的说出令人震惊的话。

    相思缠在没有毒发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到它的毒性,所以也无从配置解药,直到妫芷自己身上的相思缠之毒蔓延,才能分析其中的毒药成分,从而配相应的解药,可以说,妫芷配解药完全是为了白苏,她自己已经毒入骨血了。

    “你为何不给自己解毒?”白苏问出这句的同时,瞬间明白了妫芷何甘愿受相思缠之毒,她能配出的解药,烛武又怎么会配不出来,只是他们在明知道得不到未来的情形下,都选择了给自己圆一个梦。

    “大巫失去巫命,到底就是一个灰飞烟灭,我纵然能苟活十余年,与烛武终究是殊途同归,在我消失之前,也不愿对自己太苛责,他大约也是如此想着。”妫芷将如此心伤的话,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却令人更觉灼痛。

    白苏喉头发紧,她不蠢,明白妫芷将血淋淋的伤口揭给她看,是为了安慰她,告诉她——你还有来生,总有个盼头,比之灰飞烟灭,要圆满的多了。

    妫芷敛下眼眸,她每每遭受烛武的逼迫,便觉得他自私,而如今处于他同样的境地,才发觉,要有何等的隐忍和毅力,才能够坚持下去,以烛武的巫力,全然可以对她来硬的,若是大巫之间有了男女之欢,那便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烛武到底还是顾念着苍生的,这样的他,如何能称之为自私?

    “为何禾列却没有配出来解药?”白苏疑惑道。

    妫芷正起身向外走,听闻白苏的话,微微侧回头,声音冷淡,“他从小就是个笨蛋,现在也一样。”

    禾列的悟性的确平平,比起巫命强大、天才型的烛武和妫芷,他的确只是个不入流的黑巫,所以妫芷在八岁还无人教导时,便能将十二岁的禾列扒光丢进树丛里。

    风雪渐缓,妫芷走出寝房,便看见一脸铁青,站在雪地里的禾列,深深的眼窝里那双眸子恶狠狠的等着妫芷,飘扬的雪中,妫芷对着怒气冲冲的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禾列一怔,顿时什么怒气也无,看着白衣白发,立于廊下的清冷女子,怔怔发呆。

    隐在墙根处的婆七自然也是看见了,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中酸痛难当:她对他笑了,可是心里有了选择?想到此,一个八尺大汉,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婆七在禾列的帮助下渡了十六年的寿命给妫芷,十六年,对一个年已三十的剑客来说,能再有两个十六年已经很不错了,可他却渡了一半给妫芷,可见他心中是把妫芷看的极重。

    雪幕绵绵,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冻住了,情分也罢,纷争也罢。

    各国之间暂时歇战,雍国的几位藩王也都保持和平相处,似乎就这般稳定下来了。

    然而就在姜国与宁国的相交处,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鹅毛大雪很快的将地上狼藉的尸体和鲜血覆盖,只过了大半个时辰,地上已经雪白如初,夜晚光线暗淡下,已然看不出厮杀的痕迹。

    两名绝代风姿之人,便就如此不期而遇。

    在一名黑衣剑客撑着的伞下,顾风华一袭暗紫色广袖大袍,外罩一件厚厚的黑色狐狸毛大氅,对着冷眼旁观的一袭白衣轻浮的笑道,“唷,皇上真是好兴致。”

    雪夜出来旁观别人杀的你死我活,可不是好兴致么!

    那一袭白衣带着温润的笑意,向顾风华走来。

    顾风华知道,刚才袭击他的不是宁温手下的人,而是雍国其他两位,顾风华故作哀伤的道,“一个是舅舅,一个是表姐,竟下如此重手,害得我雪夜狼狈至斯。”

    “你对自己的大兄,不也一样狠得下心肠?若要不是你那两名大巫,你的大兄定然能够得知素儿的消息,也不会枉死在白虎门。”宁温声音温润如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4章 避世

    顾风华微微一哽,向来不大正经的神情中闪过一丝黯然。

    “你既然狠下心能对自己大兄下杀手,又何必做出这一副形容。”宁温持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雪夜之中,犹如一株静静绽放的彼岸花。

    顾风华莞尔一笑,那雍容又绚丽的形容,便如夜空中绽放烟花,炫目却稍纵即逝,“自顾成大事者须得狠得下心才行,我既然需狠得下心,说明我还有心,疼上一疼,也无伤大雅。”

    双方静静伫立,宁温瞧着眼前这个依旧雍容懒散的青年,心中却明白,在未来他有可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也许一个不小心便会栽在这只狐狸手中。

    是的,顾风华是狐狸,而宁温,从来不觉得自己像狐狸,他只是一个魔鬼。在白虎门时,他明知道手中的箭只要对着顾连州射出去,无论那个人有没有死,他与白苏便势不两立,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拉起了弦,然后松手。如果,白苏如果不能爱他,那么恨之入骨,也是好的。

    现在的宁温,只是安静的等着她来报复。

    顾风华静静的看着宁温,他第一次从这个温润如水的男人面上瞧见支离破碎的表情,从复杂的神情中,不小心露出了他空洞且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的情意太过沉重,也太过极端,白素,她承受不起。”顾风华也不去询问宁温的来意,他自然也能猜出几分宁温的来意,“你如此逼迫于她,纵然我大兄化作一捧黄土,她也绝不可能接受你的情意,更何况如今还尸骨未寒,你何不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宁温这一生,也只有顾风华能够与他说上几句真心话,他知晓自己如今处在一个孤绝的高位上,日后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对他说真心话,是以,纵然顾风华说的一针见血,他听的却极认真。

    宁温唇上美好的弧线抿起,但只是眨眼间,便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润,他不再继续方才那个话题,转而问道,“北地王深夜造访我宁国,有何要事?”

    这里是宁国和姜国的交界,顾风华身为雍国藩王雪夜出现在这里,是极不妥当的,宁温只是出言询问,算是客气了。

    “哦,本王就是听说这个山里雪景日出好,故而特来瞧瞧。”顾风华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一副闲散的模样,就他这个模样,怎么会是一个有雷霆手段的野心家?这着实很令天下之人费解。

    顾风华这话倘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定然不会有人信,可他是顾风华,倒是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宁温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也不知信或不信,风雪忽急,他道,“我在行宫里备有好酒,可要去小酌几杯?”

    “有酒,有美人,自然就有我顾风华!”顾风华也不推辞,只是转身之际,飞快的对身旁的剑客使了个眼色。

    那名剑客招来另外一位剑客替他撑伞,自己则去收拾残局去了。

    一行约莫百名剑客,一并往行宫走时,也无人察觉方才那名剑客已然不在。

    顾风华笑靥颜颜,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人群,见那剑客已经离开,便放心的随着宁温进了行宫。

    事实上,以他和宁温的立场,已经算是敌对的关系了,随时都有可能刀剑相向,他现在愿意来,敢来,是因为知道对于宁国来说,现在并不是处理雍国藩王的好时机。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如这夜的暴风雪,整整持续了七日,北到幽州,南至建邺,全部被冰天雪地所覆盖。

    白苏抓住时机,命工匠赶做了百辆雪爬犁、雪橇之类的东西销往北魏和北疆,纵然卖到天价,也依旧在短短两日抢售一空。

    这等冰雪天气,自然不会有人出远门,但不知多少商客因为不能出行而损失惨重,比如两城相距明明就只有十里的路程,却因积雪深厚而不能使用马车拉运货物,为了保住信用,便只能使奴隶搬运,所需奴隶之多,并不是比小数目,这一来一回,路上总是会冻死些奴隶,纵然信誉保住了,却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算来算去,白苏的雪橇就节省多了。

    因着太热销,后来又做了百余,顺便又做了些小型的雪橇,以供贵族的公子娇娇们玩乐,一并销往姜国附近的淮寿,也只有这样的大城池才有需求。

    那些被风雪困在家中,闲的发慌的公子娇娇们如获至宝,让白苏一时赚的钵满盆满。

    白苏见好就收,很多权贵喜欢拉拢异士,若是被人查到,惹上什么些事,实非白苏所愿,于是她在第二次加售之后,便将图纸以百金的价格卖给了几十位商客,也实话告诉他们,这图纸卖出了几十份,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若是因此赔了,也不关白苏什么事。

    那些商客看准时机,立刻赶工制出雪爬犁和雪橇,尤其是供给贵族出行、玩乐的两种,售往尚京、建邺、晋阳这样的都城,这样的销售范围广泛了几百倍,是以那些买了图纸的商客赚钱赚的简直合不拢嘴,而且今年的雪天比往年持续的更久。

    因着到最后雪橇遍布,那些想拉拢异士的权贵也无从查起,也就收了手,毕竟,这只是小玩意,对于一般的匠者来说,制作也不难,只是从前没有想起来没有轮子的车可以在雪地里走而已,所以大多数人寻不见,也就不再查访了。

    白苏这一遭赚了八万金,对比其他的商客来说,只能算是平平。

    香蓉看着青衣白发,垂头细细剪着窗花的白苏,不禁惋惜道,“小姐,若是不卖图纸,我们这一回恐怕能赚到五十万金呢,这可抵得上一个大国收成好时的国库了!”

    是啊,譬如雍国现在的国库里,连二十万金都不见得有。

    白苏也不抬头,笑道,“你何时知道人家国库里有多少金了?这可是机密。”

    “每年的收成也就那么多,算一算也就得出来了,还要刨去官员的贪赃,收到国库里时,却也没多少。”香蓉道。

    白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她,神情郑重,“香蓉,我在这个世上是个已死之人了,既然要避世,便不好如从前那般招摇,我赚钱,不过是为了给保护我的剑客一个温饱,也为了自己舒坦些,够用就行,又何必争一个富可敌国呢?你们也要记住,日后处事,也要抹去痕迹。”

    香蓉与十三齐声应道,“是!”

    话虽这么说,以白苏现在的家财来看,已经算是富可敌国了,这几个月来最大的入账只有三笔,一笔是从沈氏那里得来的,一笔便是卖雪橇赚来,另外一笔,则是举善堂接的活。

    于是这个冬天,所有的剑客、杀手,都分得了不少钱财,这些钱财之多是他们在别的府中做食客也得不来的,于是雪虽未融,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春风满面。

    “再过十日,就是阿翛的生辰,我从前也不看过婴孩过周岁,你们说,要怎样过才好?”白苏如今是越发的心疼顾翛,他从小便没了父亲,她作为母亲自然要加倍的爱护才行。

    香蓉一直都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着得,对这些自然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些,她想了想道,“平常的贵族也就是举办大宴为大子庆生,还有便是吃百岁粥,抓周,别的却也没有了。”

    举办大宴,白苏府中也没有这个实力,厨房就那么几个人,若要做出千名剑客的吃食,恐怕要把十二给累趴下了,是以十二一听见大宴两个字,小脸都绿了。

    白苏自然也看在眼里,她也不忍心为难十二,便道,“上回让你们买下的侍婢可都调教好了?”

    “奴婢正要禀报此事呢,第一批买来的十人,有六个不合格,被奴婢又转手卖掉了,剩下的四人已经调教好,随时可以送进主院来。”十三道。

    白苏知道十三挑人的眼光极毒辣,而且要求也很苛刻,这一点全然随了白苏的师父,婆氏侑姬。

    “照着你这个严格程度啊,我觉得想把这主院填满,须得个十年八年。”白苏笑道。

    十三身上的幽默细胞极少,更何况白苏开的玩笑,泛泛之辈从来发现不了笑点,是以,又是一个在预料之中的冷场。

    白苏讪讪的笑了笑,恰好顾翛午睡醒了,白苏精神一振,立刻要十二把顾翛抱过来。

    训练小家伙走路,已经是她每日天大的事情了,然而从小家伙身上,白苏终于体会了两辈子没体会过的挫败感,那孩子不是不会走,而是成日里懒懒散散的趴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一把令人发指的懒骨头。

    十二笑称:小主子浑身上下就这一点最最像小姐了!

    白苏是绝不会承认的,至少她一岁的时候已经会走路了,而不会像某个小家伙那样,软趴趴的任是怎么诱哄也绝不会起来走几步。

    起初白苏吓坏了,以为有什么先天毛病,让妫芷看过之后,她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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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袖子有事出去了,到这时才写完一更,今日只有这一更了,一来是因为时间不够用,二来,是袖子有些舍不得结束。

    本文明天或者后天完结(如果估计没错的话),之后会有一些后续,和番外,有想看的番外,请留言,不然的话,就袖子自己写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了。

    另外,开始袖子承诺过是he,就一定是he的,不会不算数,但是不知道某袖理解的he和大伙理解的是不是一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95章 有匪君子(大结局)

    有匪君子(大结局)

    顾翛的周岁虽不打算举办大宴,却也马虎不得,又因大年的那几日昏迷,白苏便决定将这一日当做个节日来过。

    白苏来到这个世界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过上一个喜庆的大年,诚然,她比起许多人是幸运的,从不必为钱财烦恼,也不曾被困在侯门深宫,然而上天给了她开了一扇门,便不会再同时打开那扇窗。

    白苏垂头捂着有些钝痛的心口,站在窗口狠狠的吸了几寒凉的空气,才稍觉缓了些,疼痛过去之后,白苏不禁苦笑,老天就像跟她的心脏过不去一样,上一世心脏病,这一世又是心脉受损又是相思缠!

    这种疼痛是驱除相思缠必须经历的,好在白苏对这样程度的疼,早就已经麻木了,不过是两息的时间,便又能行动自如。

    “小姐,您剪的这个花儿甚美呢!奴婢从未见过。”香蓉捧着白苏刚刚剪好窗花惊叹。

    白苏笑而不语,她看着自己握着剪刀的手,心中叹息,如今她终于达到了避世的梦想,然而却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一是顾连州,一是园艺和园林设计。

    起初白苏不是没有规划过,也许她能够成为世人所敬仰的匠者,会被载入史册,她所绘制的建筑图样能够被后世的人作为典籍,可是,她终究不是一个能为事业呕心沥血死而后已之人,一个人在异世,没有随时准备牺牲的觉悟,定然是扑腾不起什么浪花来的。

    于是人称“上帝之手”的她,终于在历史的长河里化作尘埃,这一双手,也只能此时此刻用来为自己的儿子剪剪窗花。

    “托人送给福缘大师的《珈蓝图》可有送了去?”白苏问道。

    《珈蓝图》是她的心血,里面绘着许多寺庙类型的园林设计,有她自己的创作,也有借鉴前世一些精美寺庙的结构,她相信,佛教一定会在未来发扬光大,她的设计也会派上用场。

    这也算是变相的完成了她的事业。

    “送到了,福缘大师如获至宝,还曾说您是观世音菩萨,小姐,何谓观世音?”香蓉不了解佛教,所以不知晓这位大名鼎鼎的菩萨。

    白苏扯了扯唇角,“妖魔尽,尘世安,返佛界。七百年入一次红尘,安一世苍生。这位菩萨曾许下宏愿,尘世妖魔不尽,誓不成佛,所以当他成佛时,世间必然是一片净土。”

    “竟是位善心菩萨。”香蓉喜笑颜开,她不了解佛教,但听着白苏的解说,应当是与神祗差不多,“那这样说来,小姐您竟是位菩萨了!”

    白苏摇摇头,也不作答,没想到她历尽心血完成了《珈蓝图》,结果却成了观世音菩萨的功劳,罢了罢了,现如今,她也不在乎那些。

    “趁着阿翛还未醒来,小七和十二把这些窗花都贴上去,香蓉,你也去帮着十三布置主厅,虽则只有我们几个熟识的人,却也不能含糊。”白苏催促香蓉。

    香蓉一跺脚,故意嗔怒道,“小姐可真是,奴婢早知道便不来您这里来躲懒了!”

    白苏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瞪了她一眼,十二见白苏这副形容,忍不住又开始叨叨,“小姐,我就说小主子和您一个样,您还不信,瞧您这母子俩,一个趴这边,一个趴那边,您这样可不行,将来小主子可都要被您带坏了,小主子五六个月大那会子别提多活泼了,现在也不爱玩......”白苏受不住十二的唠叨,取了个剪好的窗花去贴,顺便还漫不经心的问道,“十二,你一上午都在这里陪着我,你承诺的盛宴吃食可都准备好了?”

    “那是自然!”十二话说的虽满,却不怎么有底气,朝着小七吐了吐舌头,飞快的跑下楼去。

    小七捂嘴笑道,“幸而今日多拨进来四人,否则人手可不够用了。”

    “十三办事一向妥当的,不会弄的手忙脚乱,你去看看阿翛吧,我估摸这会儿他也快醒了,带他收拾完,就带过来。”白苏拿着窗花抹上面糊,便往窗子上贴。

    小七笑嘻嘻的道,“那是自然,小主子今日可是寿星呢,奴婢准给打扮妥帖!”

    小七转身下去,见白苏探出身子,打开的窗子上贴花,连忙道,“小姐,您可小心着点,这里可是二楼呢,又是在半山腰,还是把窗户关上再贴吧?”

    白苏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好大一个人了,能有什么问题?”

    小七撇撇嘴,心道,那可不一定!

    的确,白苏是个聪慧的女子,可是这些生活常识,她就是一窍不通,有时候笨的令人发指,也不知道脑子究竟是怎样的构造。

    这附近是有暗卫的,即便白苏真的从楼上掉下去,也有暗卫接着,所以小七也就放心的到里屋去了。

    白苏蹲下身子,在脚旁的几上拣出一对并蒂莲的窗花,微微皱眉,她明明只是想剪一些福禄寿之类的窗花,却不知何时剪出了一株并蒂莲。

    楼下有几名小厮正在用竹竿挑着红灯笼廊上挂,白雪红灯笼,木质的建筑物,看起来很温暖,白苏手中握着一对并蒂莲,心里空落落的。

    她垂眸细细的在背面抹上浆糊,正欲往窗上贴的时候,忽闻一阵马蹄声响。

    白苏原以为是举善堂驻扎在别苑的人,心中琢磨着有什么事,竟然这样疾驰。

    她这般想着,便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原处五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向这府中的正门。

    等到稍稍近了一些,才看清,四名骑马黑衣剑客紧跟在一人一骑身后。为首的枣红色骏马上是一个身着浅青色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青丝在身后飞舞,宽大的袖口和衣袍在风中飘荡出优美的弧线,显得不羁而清俊。

    那男子头顶低低的带着一个斗笠,隐约只能看见他如玉般的下颚和脖颈。

    刹那间,白苏呆怔住了,目光紧紧锁在那一袭青衣身上,神情有些恍惚,连手上的窗花被吹出去也不知晓。

    马蹄卷着白雪,犹如一阵风般,从山下的迷宫宛如直路一般轻松的穿过,渐行渐近。

    直到那枣红色的马嘶鸣一声停在小湖泊的对岸,马蹄扬起,灼灼日光下,一对黑如墨玉的眸子瞬间便掳住了白苏的视线,好看的唇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一个魅人心魄的浅笑。

    便如她第一回在成妆院的阁楼上的惊鸿一瞥,那个人的笑容令明晃晃的日光黯然失色,湛然若神的容颜上,那一抹笑,却晃得白苏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隔岸的那个,果真是她的君子么......

    这数月来,白苏曾做过无数个梦,梦见过他一袭白袍躺在榻上静静的翻着书,梦见过不知那个清晨他山岳河川般俊朗的侧脸,还梦见过他拿着那张契约回来说要娶她......

    但是却从未梦见过他有一天骑着马,如这一世第一次看见他那般扬起斗笠下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冲她再一笑。

    然而与初见时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翻身下马,解下斗笠丢给身旁的剑客,一身青衣落拓的从廊桥上向她走了过来。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令她的心在疼,浑身止不住颤抖。

    白苏怔愣愣的看着一袭青衣越来越近,直到站在楼下,仰头看着白苏,菱唇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然而却在看见白苏白发的那一瞬,微微一怔。

    院子里所有人都如同静止了一般,与白苏一样,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白苏退后几步,猛然转身向楼下跑去,一路踉跄着到了厅门口。

    顾连州瞧着她无声息的伤怀,眼眸中小心翼翼的期待,却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加令人觉得闷痛。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清贵的声音道,“素儿,我回来了,你不欢喜吗?”

    白苏动了动唇,话未出口,眼泪的奔涌而出,她纤细的手的抚摸着他的五官,粗细浓淡适宜的眉,墨玉一般的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含着一丝浅笑的菱唇,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微凉,哑着声音喃喃道,“这个梦,像真的一样,真好。”

    如果永远都在这个梦里,不再出去就好了。

    白苏这样的表情令人心碎,顾连州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为带凉意的唇落在她的发间,眉心,鼻尖,脸颊,最终移到她花瓣似的唇上。

    “素儿。”他道。

    “啧啧,本王这样惯于风月之人也都脸红了,接下来的戏,你们到寝房里再接着演罢。”一个慵懒华丽的声音煞风景的打断这场重逢。

    白苏如梦初醒,她意识到,这不是相思缠带来的梦,眼前这个握着她手的人,是实实在在的顾连州!

    “不是梦,竟不是梦!”白苏说着居然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

    顾连州将她揽入怀,抚着那满头的银发,既心疼又宠溺的安抚着。

    而坐了半晌也无人招呼的顾风华颇有些愠怒的道,“行了,兄嫂情深意重,待到夜深人静时自然能够一解相思,本王不辞劳苦翻山越岭将人护送回来,眼下总要慰劳一下。”

    顾风华的话将满院子的人都唤回神,屋里面的十三和香蓉都迎了出来,满面欢喜的给顾连州请安。

    白苏虽确定顾连州是真的还活着,却一直有些恍惚。她明明看见他中了一箭,衣袍着了火,从城头上坠落,如何会好生生的活着?

    看见顾风华,白苏脑海中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忽然浮现出来,例如顾连州此人向来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又如何会在毫无计划的,在明知众人要围杀他的情况下冒然犯险?而顾风华又是一个不到最后绝不罢休的人,旁人知道拉拢顾连州的希望渺茫,故而急于勾结宁温杀顾连州,而他又怎么会如此急切......

    这么多疑点,却再她看见顾连州从城头上坠落的一刹,全部都想不起来!从那一刻到现在,她的脑子就没有真正的清楚过。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白苏想不到,没有人能想到顾连州竟然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将旁人对他的一切算计都利用个彻底,他明知道宁温要杀他,所以便将计就计,演了一出逼真的死遁。

    顾连州早已决定扶持顾风华,于是在太平城借着与顾风华饮酒的那一晚,表明立场,与他商定了具体的计策。

    顾连州事先与暗卫做好暗号,如果发现火堆里绑的真是白苏,即便是用大军抢人也要把白苏抢回去,但他赌宁温不会拿白苏的性命做赌注。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在建邺城外见到的张妩,他当时一句话劝张妩最好跟着去宁国,另外也派人跟着她,如果她不回去,便要暗卫将她捉给梁都尉,直到确定送至宁国皇宫,他猜测,即便没有张妩,宁温也不会拿白苏便本人去冒险,更何况有个七八分相类,更能够骗过他的妇人?

    只是,顾连州没有料到宁温居然射得一手好箭,箭无虚发,所以在宁温瞄准火堆里的张妩时,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故意用身体去帮她挡箭。

    顾连州身上穿了白苏在凉州送的软甲,阻住不少力道,那一箭虽然射的深,却没有能伤及要害,在坠落城楼时,顾连州知道暗卫会将他接住,便用了龟息之法。

    虽然他没有了武功,但龟息这种不算武功的武功,却还是能使的,再加之那箭射的挺深,暗卫便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后的事情,便由顾风华着手处理,等所有人亲眼看着顾连州被下葬之后,才又将他救出来。

    “那宁温又是怎么将我弄成了妖后?”白苏听完事情的始末,但她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

    “宁温是否有给你一种叫透水白的玉?”顾风华将腰间的玉佩放在几上。

    白苏愕然,“半年前,在石城时他曾给过我一块透水白,妫芷说透水白可以吸人身上的浊气,是个好东西,我便一直佩戴在身上。”

    顾连州和顾风华也微有诧异,这个宁温也太能布局了,居然从半年前就开始放下棋子,不过想回来,那个人能耐心的布局十年只为一朝,短短半年,也就不算什么了,想来当时是妫芷也没有想到宁温居然那么早就存了歹心。

    透水白除了能吸入浊气,也能夺取旁人身上的龙凤之气,所以一般只有帝后才可以佩戴。

    “纵使如此,可他毕竟输了。”顾风华心中也暗暗佩服宁温,他可说与宁温最熟识了,一直知道那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简单,却不曾想,不简单到这种地步!看来,宁温才是他大业的最大绊脚石。

    顾连州看着白苏一笑,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之所以胜过宁温,是因为他的心有了着落。

    顾风华见两人眼神拔不开,自觉无趣,便命几个侍婢小厮带他去府中各处转转。

    府中的设计耗费了白苏很大心血,处处都有惊喜,顾风华直转到晚宴时,才意犹未尽的返回来。

    大宴上喜气洋洋,身为主角的顾翛穿着一件红色绣金色富贵花的小袍子,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小模样人见人爱。

    小家伙见到顾连州时,怔了怔,因着顾连州带着他那会他不过八个月大,而且也只处了短短三日,所以即便不记得了也在情理之中,谁知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满面欢喜的伸出肉肉的小爪子要顾连州抱抱,一边还提醒道,“蛋蛋。”便是抓周时,也是死死的抱着顾连州不放,奶声奶气的提醒着“蛋蛋”。

    这明显是一个吃货。

    当时是,顾连州一张俊脸,别提多黑了。

    这一刻的幸福,让白苏有些晕乎乎的,拉着妫芷不停的道,“他真的没死,真的没有.......”

    妫芷破天荒的没有用什么毒言毒语刺她,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将其中的药粉倒在水中,端到白苏面前,“喝了它。”

    白苏想来信她,端过来喝完才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妫芷冷冷的道。

    白苏自是不信,过了半晌,妫芷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这是相思缠最后一次解药,你圆满了,我也该求一个圆满。”

    白苏默默的看着她起身离去,其实今日妫芷今日能给面子出席这样热闹的宴会,白苏已经很知足了,对于她的半途离席,也已经见怪不怪。

    院中到处都是红色的长灯,妫芷缓缓的向她的白夜楼走去,唇角不觉间扬起一抹笑,

    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绝壁上的白夜楼中,妫芷用药迷倒禾列,静静的在几上写下三封信,每封信都只有寥寥数语,然后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十几个黑褐色的小瓶,装在一个布袋中,又将其中一封信塞了进去。

    她走到观星台上,垂眸,果然看见那个拄剑而立的男人,便随手将布袋丢了下去。

    婆七看见妫芷银色的眼眸微动,似乎示意他接住布袋,于是在那物距离地面还有两尺之处,闪身上前,一把兜住了那个袋子。

    他欣喜又疑惑的抬头,却看见观星台上那个白衣白发的女子胸口插着一柄剑,白衣上迅速的展开一朵血莲,鲜血如雨,和着雪滴落,在崖下的白雪上展开一片红梅。

    妫芷冲着呆怔的婆七灿然一笑,刹那间,春风化雪般,令人怦然心动。她闭上眼,从栏杆边栽落下来,银丝飞舞,白衣带着鲜血,婆七心脏紧缩,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飞身过来接她。

    然而在他手指刚刚触及衣角时,妫芷的身体瞬间化作粉尘,在寒风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飘散。

    沧,我来找你。

    这是那个冷绝的女子,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婆七身体在半空,也忘记运起轻功,健硕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然而身上的疼痛,远远及不上心里。

    他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漫天的雪,耳中还回荡上上代大巫的声音:妫氏第七十四代巫首降生之初,降雪两月,白雪掩世,不能出行,直至六月初方雪融冰消,尚京数千流民失踪。巫命曰,新生。

    这样纯净的女子,终究不属于他。

    妫芷死后,这一场大雪足足又下了四个月,仿佛是纪念最后一名大巫的陨落,之至五月才解冻,当阴沉沉的天空破出第一缕阳光时,白苏肿胀的眼睛里再一次流出了泪水。

    她说过,如果妫芷还是选择死亡,她会笑着送她,然而,终究是食言了。

    看着那一缕阳光,白苏才微微释怀,妫芷与她有某些相似之处,一旦认准了某些事情,便至死方休。

    顾连州抱着顾翛进来,见白苏已然醒了,宛若沧海的眼眸中,漾起笑意,便宛如外面那一缕隔了五个月才破云而出的阳光。

    “母亲!母亲!”小家伙伸着肉肉的小爪子,挣扎着要扑到白苏身边。顾连州便放他下来,小家伙便颤巍巍的朝她跑来。

    白苏在榻上撑起身子,忙伸手接住他。

    白苏眉眼间都是笑意,她现在很满足,而妫芷,那样纯粹的一个人,上天没有道理对她这么残忍。

    她也一定能够在某个地方寻到烛武。

    ****

    大雪初融,政阳王便对宁国发起了进攻,然而这场战不知为何,竟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时光流逝,距离这场声势浩大却草草收场的战役,已然十年。

    雍熙十一年,做了十一年傀儡皇帝的雍熙帝郁卒而终,以七王为首的一党,第一个发起了叛乱,与此同时,年已花甲的政阳王顾汾,再次对宁国发起攻击,将军宝刀未老,一路攻占城池,直逼建邺。

    在尚京宫变之中,顾风华步步抢占先机,一举击溃七王大军,有人看见,七王垂死时,有一名容貌瑰丽的少年将其救走,而后不知其生死下落,传闻,那名少年是七王在太平城时掳来的禁/脔。

    孝闵公主在七王势颓之时向顾风华称臣,但只愿意交出一半兵权。

    与此同时,陆离带兵攻打北魏,却在大军逼进晋阳时,忽然撤军,将军一夜之间,卸甲归田,不知去向。

    同年,顾风华称帝,改国号为“唐”,年号为“开唐”,封珍夫人为后。

    开唐元年,新任骠骑大将军顾风雅,率军攻打北魏,宛如疯狼,其气势不下铁血将军陆离,只是这个顾将军绝不接受投降,一旦战胜,必然屠尽北魏军,知晓当年事之人,便晓得,顾风雅是在报亡妻之仇。

    就此,唐国与北魏开始了长达八年之久的拉锯战,这些都是后话,且不提,而就在政阳王攻打宁国的第六年时,宁宫起火,时人猜想,不知是政阳王之计,还是意外,宛若谪仙的宁皇在凤栖殿中浴火。

    然而了解顾汾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磊落之人,从不屑用阴谋诡计,是以又有传闻,宁皇是在凤栖殿中引火**。

    无论是哪一种内幕,但是宁皇无后,他死的当夜,朝中大乱,宁国破。

    ————————————

    完结了,从三月初,到八月底,这么久的时间,袖子这种没组织没纪律之人,能够坚持过来,全都靠大伙的支持,每一次看见留言,点击和票票的增长,浑身都是劲儿,袖子一直忐忑着不能给出一个结局,怕大家失望,袖子第一次结文,自然会有很多不足,但那都是袖子的写作功底问题,无论怎么样,这个结局是不会变的,至于宁温之死,之后会有一个后续,专门讲他的,对于他,其实我觉得寥寥数笔已经足够了,有利于大伙发散思维,但是鉴于宁粉们的小心肝,某袖打算写一个后续来交代他的心里,给他这一生做出个总结。

    那么,我们下本书再见。

    另外推荐好友力作《红楼夜话》!!!!

    一定要看,一定要看,尤其是喜欢红楼的,种田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后续之一群妖孽(1)

    世有举善堂,名为“举善”,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只不过举善堂绝不会对认认真真营生、有廉洁之名的氏族权贵下手,世人皆以为此,是因一个善字,然而只有当家人白苏才知道,那是因为廉洁之人没有钱可以抢。

    天下人皆知有个福缘客栈,遍布大小城池,出门无不住福缘,便是普通人出行,也不会因为不是士子、剑客无法入住行馆,而风餐露宿,因为有个只要付钱就可以入住的福缘客栈。

    举世皆知在北鸣山的山谷中有一个建造精妙的天龙寺,其建造工艺堪称举世无双,香客络绎不绝,有不少人专程为了领略暮鼓晨钟、梵音佛语以及绝妙风景而去。

    然而,却无人知晓,这些地方真正的主人。

    姜国,顾府。

    偌大的书房里盛满了十几年来白苏从各处搜罗来的古籍,其数量堪比当初的少师府。

    一袭苍青色大袍的俊美男人斜斜倚在带靠背的椅子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卷书,墨发流泻,只用一根帛带在背后松松绑起,这等闲适的绝美情形,在窗外盛开的一片炫紫色的蓝花楹映衬下,显得如梦如幻。岁月,仿佛只让这个男人更加成熟俊美,丝毫无损那张宛若神祗的容颜。

    而在他对面,十分不和谐的杵着两个人,一袭青衣曲裾的白苏乖顺的站着,一边偷眼瞄着面前的美景。

    而在她身侧的高大少年,一袭玄色锦袍,同样松散的墨发,同样一双墨玉眼,却不同于对面顾连州的成熟沉稳,慵懒闲散的模样悄悄的打了呵欠,隔花掩雾的墨玉眼中掬起一抹水光,盈盈欲滴,这张俊美的脸庞立即万分的惹人怜爱。晶莹剔透的皮肤却是随了白苏,少年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若神佛。

    两人在几前一左一右的立着,少年比白苏高出大半头,俊美不可方物,而白苏身量娇小,五官玲珑,皮肤白皙晶莹,随意的堕马髻,看起来也不过只有二十岁,是以乍一看,与少年如同兄妹一般。

    这样的画面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顾连州手中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片刻之后,抬起一双沉静如沧海的墨玉眼,菱唇微启,道,“你们俩可思过了?”

    白苏立刻点头如捣蒜,而少年则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么,是谁做的?”顾连州道。

    “她!”

    “他!”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顾连州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你们两个想的还不够透彻。”

    眼见这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罚站了,白苏和少年可是两把彻头彻尾的懒骨头,一见顾连州如此表情,顿时有了危机感。

    白苏倏地看向少年,一双隔花掩雾的眼眸楚楚可怜:儿子,我可是你老娘,生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会这么狼心狗肺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受罚而无动于衷吧?

    少年雾气迷蒙的墨玉眼中,宛如随时能滴出眼泪来,加之这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容颜,即便什么意味也不曾包含,却能从视觉、到思维、到感情全方位的直击观者。

    白苏不出意料的败下阵来,无力的垂下头,闷闷的道,“夫君,是我干的。”

    “阿翛出去!”顾连州冷声道。

    顾翛拢了拢袖子,又打了个呵欠,泪光盈盈的瞥了白苏一眼,眼里满是同情,玄色的袍子将少年衬的越发英俊逼人,白苏顿时有了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小宇宙立时爆裂出强烈的母性。

    然而这种母性立刻被顾翛下一刻的落井下石给摧毁了。

    只听少年慵懒且有磁性的声音道,“父亲当年怎么会看上母亲?明明长得很一般,又满腹诡计,行为不端,只糟蹋了父亲你聪明绝世、俊美无双。”

    白苏不淡定了,压下一腔怒火,泫然欲泣的看向顾连州,“夫君,你要替我报仇。”

    顾连州抬手抚额,俊眉微微拢起,漠然道,“你们两个,全都给我出去站着!”

    白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瞧了顾翛一眼。

    顾翛不以为然的对白苏道,“不是说你们的感情坚若磐石吗,我瞧着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样要罚站。”

    顾翛余光瞥见顾连州脸色变黑,立刻见好就收,懒洋洋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在蓝花楹树底下站了下来。

    白苏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走了出去。都说儿子是母亲前辈子的情人,这顾翛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人,简直是冤孽,出口不是挑拨离间就是落井下石,亏得白苏心境一直淡然着,否则非得气处内伤来不可!

    “明明就是你见胡氏家资颇丰,动了念头,才令举善堂去打劫,我好端端的要陪着你受罚,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顾翛哼道。

    白苏瞟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半晌,才蹦出一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顾翛撇撇嘴,不再接话,他不认为这个家里还需要去抢劫。

    顾翛今年十七岁,他全然随着两人的容貌优点长,继承了顾连州立体的五官,又随着白苏玲珑的五官,将那原本过于立体的五官精致柔化了不少,看起来既不缺少男子气概,又多了几分慵懒率性。同时,也毫无意外的继承了顾连州和白苏的高智商,因而从十二岁开始,便逐渐接手白苏手中的产业,所以顾连州一听说举善堂又抢人了,立刻便将他们俩一起叫了过来。

    虽然即使不审问,顾连州也能猜到多半又是白苏所为。

    白苏早年在尚京写**时,来钱特别容易,后来又因剿灭了抢劫沈氏的匪窝得了一大笔钱财,因而常常感叹做正当生意不赚钱,于是逮着机会就去抢人,果然无本的买卖十分赚钱,不到五年,她便把举善堂扩展成为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无人不闻“举善堂”色变。

    虽则,她抢人是有原则的,绝不会抢那些行得正坐得端之辈,但身为氏族权贵,平生谁又没有点亏心事?

    顾连州倒是不怕白苏做这等事情,因为无论白苏做什么,总有他给扛着,但顾翛已经长大成人,再有三年就弱冠之龄,若随着白苏去做这等勾当,恐怕前途堪忧,毕竟邪总是不胜正的。

    母子俩正在外头赌气,一袭苍色袍服的少年握着一卷书,从蜿蜒的回廊皱着眉头一路走来,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一身的书卷气,温文尔雅,同样俊逸的容颜虽不及顾翛,却也是世所罕见了,只是那双墨玉眼却实在不怎么灵动,一看之下,有些呆呆的,这让他减了几分俊美,多了些许书呆气。

    白苏一见少年的身影,立刻欢喜起来,斜斜瞥了顾翛一眼,“儿子,你看我不止你一个儿子,而你却只有我一个母亲,要好好珍惜才是,不要老是惹母亲伤心。”

    顾翛闭着眼睛晒太阳,听闻此言,头也不转的懒洋洋的道,“唔,以我父亲的姿容,天底下的妇人无不梦想成他的女人,若是他动了心思,我何愁缺少母亲,这点,母亲大可不必忧心。”

    他这般眯着眼睛,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宛如天上最尊贵的神祗,可他却继承了白苏的小人性格,而且比白苏更加记仇,报复更加猛烈,你要是得罪了他,哪儿哪儿都甭想舒坦,非得从心里到生理全面的将人击溃才算完。

    “那你就去看看,他找不找旁的妇人!”白苏哼声堵回去。

    转过头来,见那少年已经“目中无人”的走进了书房,想必又去寻顾连州解惑去了,白苏觉着自己实在点背,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像话,一个气死人不偿命,一个呆板的如若老学究,还有另外一个今年才六岁,平素到处闯祸,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整一个小孽障。

    家里的四个男人(如果六岁也算男人),白苏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顾连州最好,其他各个都是歪瓜裂枣,难道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白苏透过窗子,看见屋内一个俊美无铸的男人认真的为一个清俊少年讲书,画面实在美好。尤其是顾连州,认真的样子尤为迷人。

    “母亲擦擦嘴吧,哈喇子要流出来了。”顾翛实在看不下去了。

    见过顾连州和顾翛的,都说顾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长相,可是顾翛就不明白了,母亲看着他也不会流口水,独独瞧着父亲,痴迷了十几年,如今还一如既往的痴迷着。

    白苏哼哼两声,见二儿子从书房出来,面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少年腼腆一笑,举步向这便走来。

    “母亲,大兄。”少年朝白苏和顾翛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任由白苏拉着手,俊俏的脸庞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母亲,男女授受不亲,儿子已经大了,母亲这样恐怕有违圣人训诫。”

    白苏一瞪眼道,“哪个圣人说母亲不许拉儿子的手了?然儿你如此说,可真是太伤母亲的心了。”

    听着前半句顾然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连忙想安慰安慰白苏,刚刚张口,却听白苏又道,“你小时候,母亲哪里没看过,你每回洗澡还吵嚷着跟母亲一起洗呢,这大了还害羞了。”

    白苏最喜欢逗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孩子,每每被顾翛和顾瞿惹的一肚子闷气时,逗一逗顾然,保准心情极好。

    “母亲,孩儿听闻父亲说,您又令举善堂去抢人了?”顾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书呆气,至少还知道什么叫转移话题。(未完待续)

后续之一群妖孽(2)

    白苏淡定的道,“不是抢人。”

    顾然一脸了然状,“那定是父亲错怪您了,孩儿这就去同父亲说明白,还母亲一个清白。”

    “不是抢人,是劫财。”顾翛不咸不淡的接口道。

    顾然愣了愣,俊美儒雅的面上一阵黑一阵红,白苏见状便知道不妙,果不然,她这厢还未想完,便听顾然义正言辞的开场白,“虽则身为晚辈不可指责长辈的不是,但母亲所为之事实在有违道义,孩儿不能苟同!”

    从顾然八岁开始,这句开场白岿然不动了七年,每一回,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还是词句之间的停顿,七年如一日,不曾有丝毫变化。

    初初白苏听闻一个小小的人儿说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再加之这个小人儿长的粉雕玉琢,还颇为欢喜的听着,并且保证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可七年听下来,纵然这个孩子长成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白苏也腻了。

    “母亲,佛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母亲为福缘大师挚友,怎可如此行事......”顾然俊俏的面上哪还有一丝木讷,全然是义愤填膺的热血少年。

    但白苏定力向来不错,左耳入右耳出的本领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但顾翛明显就不耐烦了,挥了挥玄色衣袍,大步流星的走进书房内,不管有无错,都先向父亲承认错误再说,即便面对顾连州的威严,让顾翛很有压力,却总好过听顾然在这里毫无意义的废话,什么引据经典,顾然看过的,他哪一本没看过?

    顾然絮絮叨叨的说完一通,却只换来白苏一声叹息,“我的儿唷,你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母亲,孩儿是男儿身。”顾然果然被白苏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红着脸小声道。

    白苏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个爆栗子,“你带不带把,我自然比谁都清楚,不过,偌大的家业也不能只靠你大兄撑着,依你这个性子,恐也就是一辈子钻研学问去了,所以得娶个厉害些的夫人,但厉害些的娇娇怕是看不上你啊。”

    “孩儿想娶个温婉贤淑的。”顾然弱弱的道。

    几个孩子都继承了白苏晶莹剔透的皮肤,尤其是顾然,莹透的肌肤透着红晕,令人直想咬上一口。白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果然很是柔滑。

    白苏刚刚放下手来,便瞧见顾连州目光沉沉的站在窗边,白苏连忙拍了拍顾然的肩膀,“然儿,你先回去吧,母亲知道错了,这就去写悔过书。”

    白苏的悔过书,恐怕整个顾府也就顾然一个人信,虽然后来屡屡故犯,又屡屡写悔过书,但顾然依然很纯很天真的相信,他的母亲,是真心悔过了,应当给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因为子曾经曰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闻白苏此言,顾然乐呵呵的道,“是,孩儿稍后再来看母亲。”

    白苏点点头,总的来说,除了他刻板说教之外,对于这个二儿子,白苏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孩子很知道孝顺,秉性纯良,与顾翛比起来,一个是小天使,一个是小恶魔。另外那个小的就不提了,是白苏的一块心病,整一个小魔鬼。

    顾然和顾翛离开后,白苏忐忑的走进书房,瞧了顾连州一眼,见他依旧负手立于窗前,不禁有些惴惴,“夫君。”

    “嗯。”顾连州淡淡应声,清贵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但白苏知道,他有些不悦了。

    夫妻多年,白苏自然也知道怎样哄他开心,便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蜂腰,声音柔软,“夫君,妾身知道夫君忧心阿翛不走正途,妾身不会带着他做坏事的。”

    如许多年前一样,她也只有在做错事时才会自称“妾身”。

    然而,若细雨绵绵的声音,加上温热而柔软的身躯和着清雅的体香,这样的白苏令顾连州十分安心,即使他清楚的知道她的话不足为信,却总是会无条件的卸下淡漠的伪装。

    “素儿。”顾连州回过身来,搂住白苏纤细的腰肢,认真的道,“阿翛的性子太像你,看起来沉稳,某些方面却甚是极端,有朝一日,他若是走上邪路,终究不能安稳到老,素儿当明白这一点,莫要在他面前做些黑白不分之事。”

    白苏动容,但她心中有些疑虑却是不得不与他说说,“夫君总是比我思虑的周全,可是夫君,这世上真有黑白么?全然是灰罢了,真正黑白分明之人,恐怕还不如走上邪道。”

    顾连州怔了怔,是啊,全然是灰,他自己不也是这么不黑不白的过来了吗?白苏这句话,让他得好生思虑对于顾翛的教育问题了。

    “唉,怎么就生了这三个小孽障,没一个像你的性子,否则也无需这样头疼了。”白苏靠在顾连州怀中抱怨道,“还是女儿好,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

    顾连州笑声清发爽朗,俊美无铸的容颜宛如灿烂的日光,耀眼无比。

    就在白苏呆怔之事,他低头轻轻含住她的唇瓣,温柔辗转,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

    这一吻,温柔而绵长,仿佛十几年也不曾吻够,直到白苏有些窒息之感,顾连州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声音微微沙哑,性感的令白苏禁不住颤抖一下,“我们再生个女儿如何?”

    白苏浑浑噩噩的想道,你们顾家就是没女儿命,连着三代都不曾有一个闺女,恐怕到她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温热的喘息喷洒在白苏的耳廓,宛若沧海的墨玉眼忽然幽深起来,目光只一瞬便掳住她迷离的眼神。

    顾连州满意的看着白苏的神情,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在了书房中的矮榻上,白苏一惊,连忙阻止道,“这里是书房!”

    但她随即便发现,房门和窗户不知何时都已经关了起来,想必是小厮见着两人吻的忘情,便给关上了,方无便极有这种眼力见。

    顾连州细碎的吻从她耳边一直吻到锁骨,隔着衣物大手抚上一只高耸的玉峰,白苏生完三个孩子,胸部不仅没有下垂,而且越来越大,这点起初令人欣喜,但后来白苏又开始苦恼了,古人重视子嗣,孩子自然是生的越多越好,万一生一个就大一圈,若是生上六七个孩子,岂不是要变成篮球了?

    白苏正兀自忧心着,只觉胸口微微酥麻,舒适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忍不住嘤咛一声。

    顾连州微微哼了一声,很明显发现了白苏方才的走神,惩罚似的隔着衣物轻咬着她玉峰上的一点,直到隔着衣物也能看出那凸出的一小点,转而又移向了另一边,底下,大手却已扯开白苏的衣带。

    衣襟散开,露出浅绿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丰盈的玉峰顶起丝绸,两点凸起清晰可见,宛如在诱人采撷一般,顾连州的手轻轻探进去,触手已然如十几年前那般惊人的柔嫩,仿佛能掐出水来,只是他略微有些不满,面颊微红,嘟嚷道,“这里可不能再长了。”

    说罢,伸手阻碍视线的肚兜扯开,一对白兔欢快的蹦了出来,首尖宛如一颗酸甜可口的红果,纵使亲自喂养了三个孩子,颜色却依旧妩媚动人。

    顾连州一身凌乱的模样,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纵使他控制力极强,却在与白苏欢好时从不刻意控制。

    白苏伸手扯开他的衣带,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带着媚意的笑,白嫩的长腿微微勾住他结实的腰,撑起上半身,明亮的阳光下,浮动一阵美丽的乳波,她搂住他的颈部,把自己置于她的腿上,似是魅惑,又似是无意的,轻轻蹭了两下。

    “怎生偏叫我遇见你这样狐媚的妇人。”顾连州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隐忍。

    平素白苏淡然懒散,也只有这时,独独对着顾连州时才顺应着自己的本能变得妖娆狐媚,事后想起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一刻,她只知道,想要他。

    顾连州忍的难受便不再忍,用力一顶,进入了她,满足且又不解的叹息了一声,“怎的还是这般窄。”

    说起来,顾连州的经验比之其他男人算是极少了,甚至每回白苏话说的太露骨,他依旧会脸红,白苏爱极了他那个模样。

    他的每一个模样,白苏也都甚爱。

    仿佛是一室的春光流泻出来,外面的蓝花楹开的更盛,一片紫色烟霞直蔓延到天际。

    一番云雨后,白苏便就靠着顾连州睡了一会儿午觉,顾连州却是精神极好,一只手臂给白苏当做靠枕,一只手握着本书。

    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白苏恬静的睡颜上,菱唇微微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和挺翘的鼻子,心中觉得分外满足。

    直到过了一个半时辰,白苏才醒来,一睁眼,便看见顾连州丰神俊朗的侧脸,这一刻,她觉得真正的圆满了。每每想到这两个字,白苏都会惦念妫芷,她说要寻求个圆满,可是现她果真寻着自己想要的吗?

    所谓灰飞烟灭,大抵也就是化作一缕青烟,在这世上什么也不剩下,白苏从前是这样以为的,但她现在更宁愿相信,灰飞烟灭,不过是如同化火了一般,身体化作一捧灰而已。

    顾连州转过脸来,“在想什么?”

    白苏摇摇头,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说,顾连州也能够猜的到。

    果然,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再过两个月,便是父亲的生辰,父亲已经是耄耋之年,也不曾见过阿翛他们几回,这次就带他们去给父亲瞧瞧吧。”白苏忽然道。

    白苏深深的体会生死离合的无常,虽然顾连州一直因为母亲瞿氏之死对父亲颇有怨嫌,但父亲毕竟是父亲,白苏不愿他体会“子欲养而亲不在”之悔。

    “好。”顾连州道。

    这个后续会将几个人的番外连成完整的一篇,有陆离,宁温,顾风华,顾风雅,还有一些正文中不曾交代过结局的重要配角,初步估计,大概有四五万字,请大家继续关注美姬哦。

后续之咸池劫(1)

    籍巫说,命里注定的桃花,被称作“咸池”。

    籍巫说,他命里有一个咸池劫。

    妖妖桃花林,他遇见了她,当时的情形是怎样,宁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甚至那时候她的神态,如今也怎么都想不起来,每每午夜梦回,缠绕他不休的,是在灼灼桃花里他亲手扼死她的那一瞬间。

    那个女子,叫白素。

    原本宁温接近白素,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七王中意的女子,当年的屈辱,他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他等了五年,曾经也有些机会能够下手刺杀七王,但都生生忍住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相信待手握雄兵之时,能更彻底的报复这个阴鸷而又骄傲的男人。

    但宁温的隐忍,在见到七王看白素的眼神时,动摇了。

    那个无邪的少女如同千千万万个女子一样,只在他一笑间沉沦。

    可是这个少女死心眼的很,宁温要她接近七王,找机会给他下蛊,可白素却因唯恐**,死活不愿意去。几番诱哄不成,宁温便也就意兴阑珊了,在那个宛若烟霞般的桃花林中,少女一如往常的羞涩,而他却毫不留情的出手扼死了她。

    也许,七王不过是对一个女子上了眼,后来便再也不曾记得自己看上过这样一个人了吧。

    这原就是一场利用,尽管这个少女并不知道他太多事情,即便她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但他行事一贯不留痕迹,尚京哪一家后宅里每年不得死上几个人,杀一个身份卑微的商贾庶女,绝不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但不曾想,那一刻顺手而为之事,却成为了他一生最大的悔恨。

    宁温与白素的相处,不过短短一年,其间也只见过五次,包括杀她的那一次,宁温对这个羞涩而又痴迷他的少女,并没有任何感情。

    “素儿。”声音温润如玉,一袭白衣清俊出尘,俊美的男子躺在竹屋前的走廊上,墨发白衣在廊边垂泻,微风卷起一阵落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头上、身上,他看着院子中灼灼的桃花,眉头微微拢起。

    繁花掩映之下,若是有外人不甚误闯进入这深山,怕还道是闯进了神仙府邸。只不过,这里是姜国和唐的交界之处,深山重重,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宁温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也不曾有一个人进来过。

    原来放下一切,隐匿的感觉,竟是如此轻松。这还要感谢顾连州的诈死之计给了他灵感,当年最后那一箭他用了多少力道,旁人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绝不能将顾连州置于死地。

    既然世人容不下他,便做个死人也好。于是当他听说七王败了,便在凤栖殿中坐了半宿,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个曾经囚禁过她,也囚禁了他心的地方。

    宁国是存是亡,本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他的父皇一直没有把他当做宁氏子孙,他也没有必要硬是往宁氏上贴,那个懦弱的皇族,他宁温也不稀罕。

    籍巫死了,他在这世上也无甚留恋,只不过想好好看看世间的山水,而他在这里看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已经十余载,由心伤到纯粹的看花,他已渐渐爱上这种生活,纵然,一个人总会有些孤独。

    春风暖人,看着看着,他竟是用手撑着头睡了过去。

    微风轻抚,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在这样美好的山水之中,宁温却做了一个从未梦过的梦境,梦里面,在雍国皇宫之中,一袭明黄凤袍的少女,执着他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这竟是昭德公主宁秋临死前的那个傍晚!

    “王兄,我知你心中的苦,虽则你从来不说,但从这些年的信中,阿秋也能窥知一二。”宁秋绝美的面上满是泪痕,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宁温冰寒了二十年的心,在那一刻也有片刻的融化。

    “阿秋愿意成全王兄,阿秋虽然不懂军政,但父王迟迟不出兵定然令王兄的计划受阻,父王疼爱我,只要我死,再加之情势对宁国有利,父王一定会在吕相等人的劝说下出兵的。”

    “王兄莫要问我如何知晓,王兄的每一封信,我都有认真的读,阿秋,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兄长的每一个心情变化。阿秋不愿成为雍帝的皇妃,也无法逃离,在来雍国之前便已存了死志,活到现在不过是想再见王兄,看看我的究竟何等风姿,竟让雍国人肯抛去质子的身份,将王兄列为尚京六公子之一。”

    宁秋笑靥如花,张开双手轻轻搂住宁温的腰,踮起脚尖,红唇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宁温微微一怔,宁秋却已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跳离开来,夕阳下,她的笑容明媚绝美,美眸中含着泪花,盈盈点点,却不曾落下。

    宁秋动了动唇,说了什么,宁温当时并未听见,心中却为这即将赴死的皇妹心疼,可他并未阻止,因为宁秋说的对,只要她死,而时局又有利于宁国,那么他们那个懦弱的父王才会出兵攻打雍国。

    可是此刻在梦中,宁温却轻轻楚楚的听见了从她唇边逸散的一声叹息,她说,“扶风。”

    便是这两个字,宁温确定宁秋不是为宁国而死,也不是为她的处境而死,只是为了他。

    梦境中,看着那一袭明黄渐渐远离,宁温失声呼唤,“阿秋!不要走!”

    阿秋,不要走......

    宁温蓦地睁开双眼,一时间泪如雨下。

    宁温不明白,为何时隔这么多年他才梦到宁秋,也许是当初对白素的执着,蒙蔽了心,致使他从来也看不见这份近在眼前的感情,即使,它并不纯粹,对于缺乏温暖的他来说都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宁温以为自己这一生只有籍巫无条件的护着他,却从不知道,曾经还有这样一个人,一份感情。

    “阿秋,是你的情人?”一个清俊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问道。

    宁温微微一惊,看向声音来处,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平生他还真的不曾为谁的容貌惊艳过。

    那是一袭玄色广袖袍服,墨发披散,用帛带松松的在背后结起,一张俊美无匹的俊颜生生将灼灼妖妖的桃花映的黯然失色,长眉入鬓,隔花掩雾的墨玉眼中似也有一丝惊艳。

    那人慵懒神情,隔花掩雾的眼眸,令宁温想到了一个人,他不答反问,温润如水的声音道,“你姓顾?”

    立于桃花树下的少年微微一怔,却立刻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宁温,如果见过,这样倾国之姿,他不可能没有印象,更何况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你认识我父亲?”一袭玄色锦袍徐徐而来,也不用主人请,兀自在宁温身侧坐了下来。

    他凑近了看宁温,觉得他如绝品温玉的容颜竟然没有丝毫瑕疵,不禁有些好奇,想想近几十年可出过这样绝尘的男子。

    “你叫顾翛。”宁温淡淡道。这其实并不难猜测,从顾翛的语气中便知晓他是姓顾没错,在这姜国境内,长相又如此类似顾连州和白苏的,算算年龄也只有顾翛而已。

    宁温从屋里取出一只竹筒,倒了杯水给顾翛,“平素没有客人来,只有一个杯子,若是不嫌弃,便消消渴吧。”

    顾翛其实很有些洁癖,但是不知怎的,面对眼前这个宛若仙人似的男子,他没有丝毫嫌弃,别说用他用过他的杯子,便是......

    顾翛还未想完,便听宁温轻叹道,“时光如梭,我只觉得在此处看了几次花开花落,不想故人的儿子却已经这般大了。”

    “你一直都不曾回答过我的话。”顾翛抿了口水,不满的道。他皱着眉头,对宁温那句“故人的儿子”更是不满意。

    宁温不禁微笑,这笑不同于他从前那种面具一般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温暖耀眼,“认识,却不是很熟。”

    宁温的笑容逐渐暗淡下来,也许如果可以选择,不管是顾连州还是白苏,都不会愿意认识他的吧。

    “这等深山老林,你怎会到此处来?”既然是白苏的儿子,宁温便把他当做了晚辈来看,劝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你送我回去,天恐怕也黑了,你又怎样回来?”

    宁温怔了怔,他还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我活至今日,生死也不过是寻常事了,无需忧心。”

    话虽这么说,但山里野兽出没,宁温还没有打算遇上猛兽就闭眼等死,便转身去屋里取了一张弓来,“走吧。”

    “山里丛林茂密,野兽大多喜欢伏击,你用弓箭是没有用的。”顾翛很怀疑,这个男人是怎么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来的。

    宁温忽然有些窘迫,被一个晚辈教育,实在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纵然只是一瞬间的窘迫,也不曾逃过顾翛的眼睛,他心里觉得逗这个男人玩,实在很有趣。他懒懒散散的朝廊上一躺,道,“我本是来找师傅的,可他不在,我便翻了两个山头看看这边有什么好景色,现在累的走不动路了,唔,不过,确实是有极致的美景,倒不枉我劳累一场。”

    顾翛若有所指的看了宁温一眼,“既然你是我父亲的故人,那我今晚就在此叨扰了。”

    宁温愕然的看着一袭玄色锦袍,躺在廊上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被这个小子调戏了!

    以往在雍国时,不少人含沙射影的辱他,却无人敢当面调戏,而自他做了宁皇之后,更是无人敢出言不逊,所以,除了七王那次想霸王硬上弓,宁温还是头一遭被人言语调戏了。

    顾翛余光瞥见宁温狼狈的形容,心忽然漏跳了几拍。他打定主意,今晚不走了。

    方才顾翛说的也是事实,本来是听母亲说再过几日便出发去政阳,他便到附近的山谷与师傅告别,没想到遇到这么个风姿卓然之人,而且,如此可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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