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梦魂长羡金山客
少公子及时收回了视线,他们夫妻的孽缘自然由他们自己掌控,这世间,唯有情字最难解。
粗重的喘息声传出来的时候,少公子早已远远地离开了主殿,他站在椒兰宫的围墙之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发怔。
他看不懂蔡侯和雅光公主两人以情博弈,也不明白蔡侯心里面的想法。他对雅光有不舍,却依旧狠心地折磨着她。他将对楚国的怨恨加注在雅光身上,以为这样就能心安了,可到头来,折磨的不过是自己罢了。这样的举措,明明对蔡侯,对雅光来说,并无任何意义,可少公子却见二人一来一往,乐此不疲,伤彼伤己,体无完肤。少公子没爱过谁,所以不懂。他唯有可惜雅光公主的一往情深却错付了人,却不明白她为何还要一厢情愿地留在蔡侯身边,不离开。
身为国君的蔡侯,只敢将怨恨发泄于发妻之身,却不敢对雅光公主的弟弟,楚王芈昭有任何反抗与抱怨。他心思狭隘,独断专横,自卑狂妄,别说焉能复兴蔡国,又哪里值得让雅光公主以命爱之?
少公子莫名怅然,他心里对雅光公主心生愧疚,想做些什么为补偿,却不知如何做。深感无奈时转身要走,却闻声不远处有细微的声响。少公子猛地回头朝主殿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椒兰宫的大门口徘徊着一位身穿藕粉色侍女服的小姑娘。她提着灯笼,四周张望片刻,见眼下无人才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椒兰宫里。少公子身居高处,椒兰宫还是一片漆黑,唯有那侍女手里的灯笼发着光亮,少公子一眼望去十分醒目,连她紧张的表情都能清楚地瞧见。
小侍女左顾右盼,笨拙的有几次自己将自己给吓个半死。少公子见状停下脚步,便想看个究竟。
他见提灯侍女蹑手蹑脚地走到西边的膳房后,而后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迅速推门走了进去。
少公子轻轻地跟在后面,隐藏在膳房附近的花草之间。
不过一会儿,那个侍女又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放眼四周,见没人发现,便俯身下去,捡起放在门口的宫灯。
猛地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妖风,将她手里唯有的一丝光亮给吹灭了。小侍女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立即环顾四 周,仿佛这暗夜之中,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张着大口,随时要把她吞掉一般。
“小姑娘,告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少公子收回手掌,压低声音朝小侍女问道。
哪有什么妖风,只不过是少公子的一记掌法,将灯火打灭了而已。
“你···你是谁?”小侍女吓得快哭出来。
少公子偷着笑了笑,继续压着嗓子说道:“我啊,我是涂山族的妖怪,专门喜欢吃你这种小姑娘的心肝儿,你今天若是不告诉我,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就刨开你的肚子,吃你的血肉。”
小侍女吓得扑腾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地说道:“是,是妃月姑姑让我来拿的,说是要给楚姬夫人吃的药,若是过了今晚,楚姬夫人吃不到,明天就会死。”
楚姬夫人就是雅光公主,换了一个称呼,少公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这小姑娘,还挺善良的。”看来妃月的处境已然是没法逃脱了,否则也不会派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来救她的主子。
“姑姑曾帮过我,如今含冤被困,我也只能帮到这了。”小侍女哭了起来,吓的少公子立即点了她的睡穴,将她丢在了花丛里面。
这椒兰宫虽然现在没有守卫,可若是她的哭声引来巡宫的禁军,这就得不偿失了。少公子弯下腰捡起小侍女方才掉在地上的小盒子,缓缓地打了开,他见盒子里面有一颗紫红色的药丸,他深觉面前这药丸仿佛似曾相识,索性拿在手里捏了捏,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难不成是西夷献王的宝贝,紫荆红玉丸?少公子心生惊异,妃月一个小小的蛊女,怎么会有西夷献王的宝贝,难不成在楚国灭西夷的时候,这妃月是为楚王带路的那位蛊女不成?
少公子望着手里的紫荆红玉丸,内心掀起滔天汹涌。
想是妃月早已想好了最坏结果,却还是要保护雅光公主的命。妃月一死,繁衍蛊便会在雅光公主的体内折腾不停,从五脏六腑到经络心脉皆断,甚至比生产时的疼痛还要痛上万倍。可纵然是吃了这紫荆红玉丸,却只能暂时支撑住已断的心脉与五脏六腑,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待这紫荆红玉丸在身体之内消失殆尽,她会再次经历全身的心脉断裂之痛。
妃月虽然得到了这紫荆红玉丸,只知它是护人心脉为人续命的东西,却不知这紫荆红玉丸的药性。想当初,这紫荆红玉丸还是少公子的祖上为献王做的药,草药紫荆是澹台家的,红药和神草玉生烟是白老头带回到蝴蝶谷的,所以少公子才能轻易地认出这紫荆红玉丸来。
少公子将小盒子放在袖袋里面,正细酌找个时机将紫荆红玉丸喂雅光公主吃了。在这件事上,少公子觉着自己做了坏事,自然想要从别的地方补回来,况且喂药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多时,椒兰宫主殿的门缓缓打开了,少公子连忙飞身上了屋顶,藏匿其中,他露出双眼,看着蔡侯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的衣带,嘴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可耻笑容,他大声换来了禁卫,吩咐他们仔细把守着椒兰宫,除了自己,不许任何人进出。
少公子见到了机会,如风一般地闪进了主殿,平息过后,四周依然寂静无声。少公子慢慢朝前走去,看到挂着纱帐的小榻上,正躺着身上皆是吻痕的雅光公主。少公子的双眸沉了沉,随即抽出软剑取了衣架上的斗篷,轻轻地盖在了雅光公主的身上,随意拿起桌子上的黑白棋子,朝雅光的胸口打去。
定住了雅光的穴道,少公子这才走上前,将紫荆红玉丸放进她的口中,抬起她的下巴,将药喂了进去。
少公子用衣袂挡着脸,不让雅光公主看见他的真面目,本以为雅光公主会问及他的身份,可自从他进了门,到喂完了药,雅光公主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讲。少公子好奇地背过身子,靠着小榻边上的栏杆,等着雅光公主开口。
可是等了很久,雅光公主就像是失去绳线的牵丝木偶,睁着空洞的眼神,盯着纱帐的顶部看。
“公主不问我是谁,喂了你什么药吗?”少公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这宫里,想让我死的,都会比我先死,想让我活的,都会用各种方法让我活着,我猜公子是想让我活的那个。”雅光公主一开口便使少公子深感意外,听她谈吐理应是蕙质兰心,可偏生陷入蔡候的手里面,就变得愚不可及。
看来,情可意乱,更使人心智全失。
“身为楚国公主,竟落到如此的境地,你还真是可怜。”少公子侧过脸,轻瞥平躺在床上的她,如今小腹还在微微隆起,不知明天会不会被蔡候的一道令下而鲜血淋漓。
“公子与我无亲无故,留着心思先可怜自己,莫要多心的去可怜其他人。”她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不接受任何人对她的好意,也用自己的刺去对待每一个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少公子眯眼坏笑道“我在这蔡宫里来去无踪,公主若许我一些好处,我便将公主带出蔡宫,送回楚国如何?”
雅光公主忽地笑出了声响:“公子可曾听说,在楚国东楚的王宫里面,有一座园子名叫百兽园?”
少公子低头冷笑了一声,东楚王宫里面的百兽园哪会有人不知道,那是楚王芈昭继位之时,为自己设立的一座玩乐园,里面大都是体型十分庞大,异常凶猛的奇珍异兽,听说楚王有时候还会用活人喂养这些动物,还专门在百兽园之上设立了一个观兽台,坐在观兽台上,可以将园子里面野兽的活动看的十分清楚,包括撕咬活人的场景。
“公子若要将我送回楚国,我必定许公子去这百兽园里面走一遭,如何?”雅光公主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少公子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傻女人,我想救你,你却想害我。”
他知道雅光公主不离开,是为了谁。他也知道她这般死去活来,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他该办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人也劝说不动,少公子见没有什么话再能说下去,便抬脚要离开。
“谢谢你。”少公子听到雅光公主轻声说道。
少公子回过身,看着躺在纱帐里面的女人,虽看不清她的脸,却依稀能记着她的轮廓。
“是谢谢我让你活了下来,并且让你可以继续站在你那,所谓的良人身前保护他吗?”
少公子总是一针见血,刺的人脊梁骨生疼。
“公子是个聪明人,雅光瞒不过公子,也欠了公子的恩,若他日还有机会的话,必定还了公子的情。”
少公子当夜离开后,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在见到雅光公主的时候,她已然从一个美艳少妇,变成了一个形如枯槁的病人。所幸那时她的命还在,那颗紫荆红玉丸的药性也没过。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少公子连夜往陈国的终首山赶去,路过潼安时,遇到了春日的集市,在一个卖发饰簪花的摊位上买了一支银钗,吊坠着玉兰簪缨,想要作为礼物送给绥绥。
少公子的归心似箭,自然深夜也无法安睡,连夜赶路,只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她一面。
终首山依旧如常,却见今年的杏花开的十分繁茂,少公子踩着花枝寻着绥绥与頔夜公主的身影。
现白日这个时辰,正是她们两人吃完了午饭,在山野里面转悠的时候。这一辞去有大半年,不知这小丫头有没有变了模样。
少公子四处寻望,却忽地听到耳边传来頔夜公主特有的训斥声音。少公子隐藏气息,远远地走了过去。
“绥绥,你要我教你几次,如今这终首山上的小山匪,已经被人盯上了,若你再打错了旗语,难保在探路之时就会被人给一锅端了。”頔夜公主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正拿着赤色的旗子一脸严肃地训斥着绥绥。
頔夜公主不知何时偏爱了红色,少公子心想着莫不是因着近朱者赤,受了姬雪那厮的影响?
“骨碌,这旗语好难,我可不可以不要学?”许久不见的绥绥仿佛出落的更加艳丽,与盛放的杏花相比还胜三分。
“那如果我前去探路,发现有敌人埋伏,朝你打旗语让你撤退,你看的懂吗?”见绥绥撒娇,頔夜公主的神色有些缓和。
绥绥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道:“看不懂没关系,若是我遇了危险,骨碌会来救我的。”
这是她时常耍赖时的模样,将你捧上了天,并且拖着你的大腿,赖着你不走。
頔夜公主自然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却依旧受着她的捧,抬手敲了她的额头娇嗔:“你个拖油瓶,好在画春殿还算厉害,否则谁要救你。”
绥绥笑着揉了揉额头,满眼星光地看着頔夜公主。
少公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看来他离开终首山的这段时日,他的绥绥并没有时常想念他。他心里有些失望,因此大意地松懈了自己。这让頔夜公主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将手里的赤色信号旗朝少公子笔直地丢了过去。
少公子接住信号旗,从花枝里面飞身而出。
“小白。”少公子才落地,就被迎面而来的绥绥抱了个满怀。
“怎么走了这么久,我和骨碌都很想你呢。”绥绥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一双妖娆迷蒙地双眼盯着他看。
少公子吞了吞口水,却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少公子环住她的腰身,觉着与儿时不同,绥绥的身体何时变得这样香软了。
“长时间未见,小白兄依然没有改掉扒人墙角的坏毛病。”頔夜公主坐在圆石上面,看着两人抱成了一团,自然不会有好话说出来给少公子听。
“我们彼此彼此嘛,骨碌妹子这也不没改掉独断的臭脾气嘛。”少公子自然不生气,还笑颜盈盈地回着頔夜公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万状分明光似洗
简蓉从桌子下面拿出了装满竹筷的竹笼,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仿佛并不打算将竹筷发给众人:“婆子今日做了太多的事情,我提早让她们回去了,你们若是想吃,必须要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字一字地说给我听,若有半点隐瞒和不符,那么这桌好菜,大家就只能闻闻味道了。”
她的话即有礼又有力,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娇嗔,让人发不出火,却憋在胸口十分难受。
庄荀吧唧吧唧嘴早就习惯了小丫头这般牙尖嘴利,不知今日他们这帮老人家又哪里做错了,惹的她不给他们饭吃。
白老头想是也饿坏了,随即从了简蓉,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今日在桐花台上发生的事情。简蓉听的十分认真,也提了很多问题,少公子听得出,简蓉这小丫头心思细腻,所提问题尽是向他们测验在桐花台上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合乎常理,哪些是可信的,哪些又是白老头胡扯的。
讲到蔡侯出场的时候,简蓉忽地问道:“蔡国不尚贤,蔡侯这般夸耀一个寒士贤德倒是少见。”
“蓉儿,你莫要想得那么简单,”庄荀悠悠地叹道,“已逝的姜国美人孟曦与现在的蔡侯叔怀可曾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你还真的以为蔡侯那一番吹捧老朽的话,说的是好话吗?”
简蓉撅着嘴巴认真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个国君心里如此狭隘,是孟姜的幸事,确是蔡国的不幸啊。”简蓉惆怅地说道。
少公子随即想到姬雪那洞里面,想要复仇转命的孟曦若是醒了过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人这样爱着她,会不会就此放下仇恨,用换来的命寻蔡侯与他共度一生。
庄荀先生继续讲着,因澹台不言做的事情还瞒着简蓉,所以避开了选徒之说,只是说几个年轻人见庄荀先生和仁切大师以棋会友,便都想着比试一下以武会友。讲到澹台不言与少公子比试剑术,赢了少公子,简蓉眉开眼笑地轻撩澹台不言的额头道:“师弟不错嘛,给师父争了光,赢了白泽先生的徒弟。”
澹台不言红着脸尴尬的笑着,众人只当做他是心爱自己的师姐,忽略了他内心存在的愧疚之意。
少公子挑了一下眉毛,斜眼看了一眼简蓉,却见她高傲的昂着头,鼻子差点朝着天上去。
澹台不言和简蓉两个人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相配。少公子淡淡地微笑。
既然都决定拉澹台不言一把,就随便别人怎么看吧,反正少公子又不在乎。
“不过,韩子先生,你为何幸起收了蔡国叔姜将军为弟子呢,在蓉儿的印象中,经历了齐国的那件事情之后,先生就不再与权贵沾染任何关系了。”简蓉的话让韩子先生身形一顿。方才庄荀和白老头的话中并没有说到收徒的事情,可为何简蓉要这样说?
“想必师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简蓉侧过头朝庄荀问道。
庄荀十分镇静,抬起头摇着折扇没有丝毫犹豫道:“为师当然知道,只不过没有告诉你罢了,不过你是从何知道的?”
简蓉眼睛骨碌地转了转俏皮地道:“将军府上的六礼都送上门了,我又有何不知?”
庄荀不再说话,也侧过头瞧着韩子,澹台不言和少公子还有白老头几个人害怕露出什么马脚,于是也随着庄荀一起朝着韩子看去。
韩子怔了一会儿,低下头忽而一笑道:“不瞒各位,韩小妹所嫁之人,正是叔姜将军手下的校尉,我虽不喜与权贵有染,但也想让女儿以后的生活无忧,叔姜将军即做了我的徒弟,也会对小妹所嫁之人有所照顾,若是将来老朽我不再世上了,小妹受了委屈,叔姜也不会看着不管。”
韩子才说完,从前厅的屏风后面跑出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女子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金簪两三支,看起来十分秀丽。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出嫁的韩小妹,她一双眼睛水汽迷蒙,鼻尖微红,走到韩子面前,扑通跪在了地上,趴在韩子的膝上道:“阿爹莫要再为小妹操心,小妹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更何况付郎不会欺负我的。”
韩子轻抚着韩小妹的头发,轻轻地叹了一口长气。不一会儿屏风后边又走出一位灰衣男子,男子跪在韩子面前,双手抱拳道:“多谢岳丈相助,我付某此生绝不负小妹。”
在蔡国有一门民间相传的习俗,夫妻成婚隔日,丈夫要亲自带着正妻一同携一鸡一鸭,一坛五谷混杂,回到正妻的家里,俗称回门。而这天就是韩小妹和她的丈夫回门之日,韩子先生有意不说,想是怕耽误了庄荀先生和少公子的事情。好在简蓉今日都呆在韩子的府上,韩小妹回来了,她也算是半个韩小妹的姐姐,相迎之事自然做的妥帖。
韩小妹和她的丈夫送给韩子一副银质的碗筷,听简蓉解释其中所含意义为,按照蔡国的习俗,送了银碗筷,女儿和女婿以后就要在身边侍奉,一直到韩子百年。韩子虽然收下了,却不想打搅小妹夫妻二人的生活,只是说要随着庄荀回到燕国的农庄上,将没有按时举行的垂钓之约赴了,其他的都等他回来之后再议。
少公子没见到韩子说过太多的话,却觉得他对自己的女儿韩小妹当真的好到了骨子里头去了。少公子一个人默默的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
回门的晚宴最终在简蓉分发筷子的时候开始了,许是劳累了一日,少公子这餐吃的格外香,就连平时不爱喝的酒也多喝了几杯。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人早就醉成了一片,少公子坐在一边的小榻上弹着古琴,几个老人随着少公子的琴音豪迈地唱着歌,十分惬意。
简蓉靠着前厅的门槛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她的旁边靠着喝得微醺的澹台不言,因为有酒,澹台白皙的脸上酡红一片,看起来比平时好看了许多。他一直在简蓉的耳边重复着“我不是个好人,师姐,你一定要原谅我,不要不理我。”
简蓉侧过脸朝着少公子看去,却见他一脸陶醉的在扶着古琴并没有在意简蓉这边发生了什么,几个老家伙也都喝的放浪形骸,引吭高歌着。简蓉心里像是失掉了什么东西,转过头,却被澹台不言一记带着酒香的双唇给死死地吻住了。
简蓉怔了怔,心里漏跳了一拍,猛地将澹台不言推倒在地上。她红着脸,看着澹台不言慢慢坐立起来,依旧盲目地寻着什么找依靠。简蓉慌乱地捂着嘴巴,将肩膀向前靠了靠,让澹台不言重新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一夜每个人似乎都各怀心事,却也享受片刻的安宁与自由。
少公子第二日去了清华寺,抵达了之后,得知仁切大师早已经离开了,又是一年的云游天下,想必仁切大师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那日桐花台,虽然少公子口吐莲花,所谓收徒也只是个幌子罢了。可毕竟当着众人的面允了少公子为徒,自然也不能不认,于是在他离开清华寺之时,将少公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师弟,清华寺的代掌住持正华大师。
少公子被安排在一处距离桐花台不远的小院子里面,沐浴更衣换上了与仁切大师一样的金纹白底的袈裟坐在院子的亭台之处,面向那颗千年的桐花树抄写经文。这些经文大都与少公子曾经在重华寺看到的那些如出一辙,可毕竟少公子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写着写着也便觉得无趣。
出了院子,少公子踱步到清华寺的偏殿,由于仁切大师的离开,使得今日的清华寺变的有些冷清,一路上只遇到了几个穿着蓝色僧袍扫地的小沙弥。少公子又自己逛了一会儿,随后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继续抄写经书。
待走到小院子的门口时,忽地听到了里面有交谈的声音,少公子心想莫不是仁切大师怕他一个人寂寞,专门又找了一个师兄或者是师弟教他佛法不成?他抬脚走进了院子,却见到院子的亭台里面站着三个人。与他身穿一样袈裟的正是今日带他来这里的正华大师,而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昨日刚见过的蔡侯,一个却是寺院之中嫌少见到的女子。女子装扮雍容华贵,虽身穿绫罗绸缎,精到每一支发簪都十分耀眼,可相貌却是普通平常,就如同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走入人海,一个转身就会忘记的那种长相。少公子怀疑女子的身份,不敢确定她就是蔡侯的夫人,可目光落到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少公子便打消了自己心头的疑虑。
说不准,这女子十分有才情吧,才得到了蔡侯的喜爱。
少公子双手合十,自然而然地以佛家之礼拜见蔡侯。
“君执,你是师兄的关门弟子,如今师兄不在,为国君的孩子祈福之事便交给你吧。”正华大师面无表情地朝少公子说道。
少公子点了点头:“全凭师叔吩咐。”
正华大师点了点头,十分赞赏少公子的谦卑有礼,吩咐过后,才转身想要离开,蓦然间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站定之后缓缓地道:“师兄本是飘忽不定的,因此君执你不必与寺里那些弟子一样,需要日日留在清华寺。”
少公子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方才与正华大师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不与少公子说,偏偏挑选蔡侯在的时候与少公子说这句话,难不成这正华大师是在暗示少公子什么吗?
少公子面色平常依旧谦谦有礼地回着正华大师。
“国君,仁切大师收的这位徒弟倒是与他一般俊俏呢?”少公子听到女子在蔡侯的身边耳语。
少公子抬头看了一眼蔡侯的面色,却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反而嘴角还噙着笑容。
“夫人莫不是觉得孤比不上个和尚?”蔡侯轻轻的掐了女子的臀部。
“国君,佛门清地莫要动手动脚。”女子娇笑着,却也不见任何艳丽之色。
蔡侯随即又在女子腰间摸了一把。
不得不承认,虽然女子怀了孕,可身形依然玲珑有致,若是加之身上这媚态的模样,基本可以弥补她长相的缺失。少公子摇了摇头道:“国君,请夫人稍座,我这就为夫人诵经祈福。”
蔡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并将她扶到了榻上歇息。
“葵儿,你在这里好好听大师诵经,孤去找正华大师寻一套地藏经给你,这样你平时也能自己为孩子祈福。”蔡侯将女子安顿好,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公子一眼,缓缓地走出了院子。
少公子坐在小榻对面的蒲团上,将经书展开,不露声色地微闭着双眼,唱起了经文。少公子屏气凝神,感受着身体之外的所有物体的骚动。鸟鸣,落花,还有衣服脱落的簌簌声。耳后传来了不痛不痒的喘息,少公子猛地张开眼,一个手刀便劈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少公子站起身,看着从她衣服里面滚落出的软枕,若让仁切大师知道少公子为一个软枕祈福,不知是何想法。少公子用脚踢了踢被他敲晕过去的女人,想要用美色缠着他,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看在是蔡侯夫人的身份,少公子自然不能把她怎么样。他拿出怀里绥绥之前为他绣的不知是什么花儿的帕子擦了擦手,缓缓地走出了小院子。
少公子走到桐花台上,看到站在桐花树下边的蔡侯,并没有找正华大师去拿地藏经,回想方才正华大师走之前对少公子说的那一番话,就是在提点少公子,这清华寺他来去自如,偏要给什么蔡侯夫人诵经干嘛。可惜少公子没有想到,偏偏就着了蔡侯的道。
“国君究竟有何事不能与执直说,偏生安排一个女人打迷阵呢?”少公子走上去厉声问道。
“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和尚,六根清净,以至于坐怀不乱了?”蔡侯转过身笑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瀖濩晶莹无定物
“谁是你妹子,好的没学会,倒学会了占人便宜。”頔夜公主给少公子一记白眼,起身便往山上走去了。
“骨碌,你去哪里,小白回来了,我们何不吃些好的庆祝一下?”绥绥见頔夜公主要走,立即放开了少公子。少公子见绥绥也要同頔夜公主一同走了,立即抬手死死拉住了她。
“不了,我这还有事,你们去吧,卧房的床下有卖春殿画的银子,你们这顿算我的。”頔夜公主背过身子,朝他们摆了摆手,便飞入了花里,不见踪影。
绥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少公子,瞬间便笑了起来。
“你来的真是时候,今日我这有好吃的东西。”她拉着少公子的手,往繁花后边去了。
少公子鼻尖隐约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随着香味愈加浓烈,少公子歪着头瞧见不远的地上,放置着一盏陶罐,陶罐的下面被几个圆石架起,圆石中央燃着火。
绥绥跑上前去,将陶罐上封存的帛纸撕了下来,用旁边的木枝子往里面戳了戳,这让四周的香味更加弥漫。因为赶路,一直食不知味的少公子却被这味道而引了馋虫来。他走过去往陶罐里面瞧,里面是一只烧的熟透了的大鹅。
“这可是我一大早就弄好的闷鹅,你快尝尝好不好吃。”绥绥用木枝子串起半个鹅身递给少公子。
少公子接过吹了吹,撕下一片放在嘴里。绥绥这烹肉的手还真不赖,这鹅肉质鲜美,肥而不腻,还唇齿留香。只不过这味道除了肉香,还惨杂着少公子十分熟悉的香料味道。
桂叶和八角茴香是应当有的,可这带着甜丝丝的蘡薁味是什么情况。少公子咀嚼着鹅肉,转过头认真地瞧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问道:“你把我送你的蘡薁碎末给吃了?”
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这东西制香味道清甜,听骨碌说宋人还用蘡薁造酒,倒是没想到烹肉还能有这样好吃的味道。”
“你是不是把我送你的那些制香的粉末全都当做烹调食物的香料了。”少公子怅然地问道。
“我只用了几种,像鹅梨,洒在刚蒸出的面团上边就会有甜丝丝的梨子味儿,像山角,放在清凉的泉水里面就会有淡淡的梅子味儿,还有就是这蘡薁和山桃了,是焖鹅焖鸡焖鸭不可缺少的东西。”她撕了一条肉放进了嘴巴里面,津津有味地嚼着。
“又是鸡,又是鸭,又是鹅,我离开没多长时间,绥绥你这食量倒是见涨,连吃的花样也多了,想当初可只有喝骨头汤的份儿。”少公子虽言语冷淡,可看向绥绥的眼神却像是染了火焰一般炽热,
“这也多亏了骨碌,她不知从藏书阁哪本兵书里学来了旗语,非要教会我,说是以后作为山匪探路之时,害怕被人设了陷阱,好通知彼此逃跑。”绥绥继续撕着少公子手里的半只鹅肉,一次一次地送到自己的嘴里面,吃的正香。
“这跟鸡鸭鹅有什么关系?”少公子依旧举着串着鹅肉的树枝,盯着绥绥的吃相,看的起劲。
“鸡鸭鹅是骨碌从市集买回来,拴上彩绳,充作三军用的。”她允了允了手指,美目流盼。
少公子听到此事,抱着树枝开怀大笑了起来。绥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笑的这样张狂。
“鸡鸭鹅充三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鸡鸭鹅充三军,哈哈哈哈。”少公子夸张的模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它们还是挺配合的,可到后来,鸡和鸭开始打架,鸡输了,鸭又去找鹅挑战,结果被鹅咬死了,我就想死都死了,肉就不要浪费掉了。”绥绥一本正经地模样,到让少公子更觉可笑。
“于是,你把鸭子焖了,尝试之后觉得好不错,就又把鸡焖了,一直到现在连鹅也不放过?”少公子停止方才那张狂的笑声,揉着眼角笑出的泪水问道。
绥绥点了点头:“刚开始,骨碌见我把鸭给吃了还不高兴,说我不该卸磨杀驴,可当她尝了我的焖鸭之后,就立即决定把那只鸡也焖了。”
绥绥开心地摇晃着头,显然觉着用这招来诱惑頔夜公主很受用。
“那我要猜猜,鹅之所以留到了最后,是因为你打不过它,对不对。”少公子歪着头问道。
“知我者,莫若小白。”绥绥捧着下巴,看着少公子的眼睛里面藏了星河。
将陶罐里面另外半只焖鹅用油纸打了包留给了頔夜公主,少公子和绥绥两人朝树屋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少公子将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比如说燕国的祭春神,蔡国清华寺讲佛法的大师仁切大师,还有顽童似的庄荀和身世让人唏嘘的韩子一家。少公子故意避开了自己的身世,于是白老头,澹台不言,燕君,蔡侯那些人都没在少公子讲的故事里面。少公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晚一些和绥绥说他的身世,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公子回到了终首山,担心蝴蝶谷那边没了他的消息会着急,修书一封送去了澹台家,让澹台家的人带着信亲自上蝴蝶谷一趟,将信交给姑姑,让惦念少公子的人莫要心急。然而这次的借口依旧是云游四海,为人瞧病。
几日过去,少公子除了每日检查绥绥调香的功夫是否被搁置了,再就是看着绥绥和頔夜公主两个人学习打旗语。这次回来,少公子发现绥绥还跟着頔夜公主学了一招半式的武功,虽然不精进,虚张声势肯定是够用了。
有时候他还参合两人的学习,有的时候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这日子倒也过的惬意,一直到谷雨过后,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近些时候,少公子每日早上都会下山去集市上买新鲜的梅子回来给绥绥解暑,一连几日,少公子都发现山脚下会有几个身负武功的人,鬼鬼祟祟地在山间走来走去,好像是在探路,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起先少公子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一直到那天这些人摸到了绥绥的树屋。
少公子警觉地躲在树后面,隐藏自己的气息,听着身边的一举一动。
“公子,想是那小山匪的老窝就在这里,里面有四个木箱子装满了金银玉器,卑职还在其中发现了一枚左卿李家的玉璧,想是上个月李家的外亲就是在这里被劫持的。”少公子听到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提到了陈国的左卿李家,看来頔夜公主和绥绥当了山匪后,捅的窟窿还真不少。
“宏叔,可否见了他们的人?”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传了出来,少公子有些发怔,与左卿李家有关系的,如今还是这般年岁,不知李家的哪位。
“并无,不如我们莫要打草惊蛇,埋伏在附近,等着他们来这里自投罗网?”看来这个叫宏叔的人,也是经历了许多次这样的围剿,否则也不会轻易地想出方法来。
“可以,宏叔你带着几个人埋伏在周围,等待时机将这些小山匪一网收了,我带几个人四周再看一看,这终首山这样大,保不齐山匪还有第二个老窝。”少年心思缜密,看来对剿匪早有了计划。
少公子缓缓挪了挪,从树间的缝隙里看出去,看不清那位年轻公子的样貌,却见他腰间挂着一枚一点红心的白玉。
百里上卿家,这个年轻的公子莫非就是周王亲封的信北君?
少公子深觉不妙,一边埋怨绥绥和頔夜公主,这次可谓是捅到马蜂窝上去了,一遍急速转身离开,飞奔到了重华寺的藏经阁。
藏经阁的香炉阵阵袅娜,少公子并没有见到绥绥的身影,却见頔夜公主伏在榻上小憩。
许是长时间未见,少公子觉着頔夜公主又变了模样,她比以前更美了。她的美与绥绥的妖媚不同,頔夜公主长着一张恬静且柔美的脸,莞尔一笑就能让人心生荡漾,可美人偏偏不爱笑,眉宇间还带着霸道不凡的英气,虽然美的有些不伦不类,可这世上大抵也就只有頔夜公主这一人美的这般特殊,嗔笑哭闹别有风情。
少公子看了许久,见頔夜公主始终不醒,便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凭頔夜公主的功力早应当察觉到他的到来,想来这重华寺的藏经阁对頔夜公主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否则她怎能会这样放心大胆地睡死呢?
少公子走上前去,想要以咳嗽声将她唤醒,谁知快要走到她身后的时候,頔夜公主猛地张开了双眼,拿着匕首就朝少公子劈了过去。少公子向后仰去,抬起脚踢掉頔夜公主手里的匕首,重新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安全距离。
“公子扒人墙角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頔夜公主抬起素白的手,揉了揉困倦的眼角,慵懒地说道。
“頔夜公主此言差矣,若是在下改了这个毛病,今日就不会来藏经阁找你,你和绥绥也将命不久矣,陈国百里上卿家的伪装军将你和绥绥窝藏脏钱的树屋围了起来,正等着你门自投罗网呢?”少公子优雅地整理着耳后的青丝,也带着慵懒的语气。
頔夜公主眼里丝毫不畏惧,嘴角还带着欢愉的喜悦:“不错,送上门来的都是大鱼。”
少公子看着頔夜公主此时的模样,内心不禁为百里上卿家的那个少年担忧起来。
“你莫要只想你自己,你还要顾忌绥绥。”少公子语重心长地提点着頔夜公主。
“绥绥今日没去找你吗?这个时辰她问完净慧师父和凤姨母的安,就会去山里面寻你,你莫不是忘了?”頔夜公主听到少公子提了绥绥,猛地想到了什么后对少公子大声惊呼。
少公子也才回神想起,按照平时绥绥的习惯,是在这个时辰左右去山里寻他的。想到方才百里上卿家那个少年说的,要四周转一转寻山匪的第二个窝点,若是两人遇到一处了,凭绥绥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人。
少公子与頔夜公主相视不时,两人便都飞身出了藏经阁,往山上奔去。二人各怀心事,却目的相同,脚下生风地前进,却也屏气凝神地听着四周的异常。不远的地方,传来渐弱说话声,少公子与頔夜公主相视后,确定声音是绥绥的,两人连忙朝这个的方向跑去。
“你这小姑娘,住在山上的重华寺里,怎会不知终首山上悍名远扬的山匪,莫不是你与那山匪是同路,故意前来探虚实不成?”少公子听得出来,这声音是百里上卿家的少年。
“你这人怎么这样,难不成我住在这山上的寺院里面,这山头的一草一木我都要清楚啊,是不是这山上有什么蛇虫兽蚁我也必须要认得对不对?”绥绥的声音有些虚,明显被百里家的少年给套出了虚实。
“把她抓起来,她是山匪的同伙。”
少公子和頔夜公主隐藏在绿叶之中,看着面前绥绥一人面对十几个人孤军奋战。早先是与頔夜公主学了几招,但由于那时对武功的进展绥绥没能上心,耍耍花枪还行,同时遇到这么多人的时候,两下就要被人拿住了。
“君执,我有办法致胜,你可否听。”頔夜公主面色平静地说道。
少公子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你回到树屋等,我自会将树屋那边埋伏的人引过来,届时你将树屋里面的箱子转移到重华寺的藏经阁,等你再回来时,绥绥一定平安。”少公子转眼一想,便能明白頔夜公主的布局,只是若掌控不好,就会留下一人来掩护其他人撤退,甚至有可能被牺牲。那树屋下边藏了多少人,少公子最清楚不过了,頔夜公主这是做好了先保绥绥的想法,以她引出剩下的敌人,并掩护绥绥撤退,可若是她被信北君擒住了,她的身份还能隐藏的住吗?
“现在不是考虑的时候,绥绥要撑不住了,你没得选,快去树屋那里等。”頔夜公主说完,抽出身上的夜火琏飞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清凉不与嚣尘隔
少公子不想告诉蔡侯,他找来的女人太丑以至于他压根看不过眼。可一想若是这样说了,估计蔡侯又会送来其他形状的女人,他君执自然是消受不起蔡侯的喜好,索性正色道:“我虽仁切大师收的俗家弟子,但也明白佛门之地行污秽之事为不耻,国君那怀着软枕假孕的夫人如今正毫发无损地躺在院子里面,这丑陋的闹剧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少公子转身想要离开,却发现桐花台的四周站满了身穿铁甲的禁军,少公子环顾四周清点了一下,大约有几十人,凭他突破重围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少公子就怕打得天翻地覆之时,会伤了仁切师父最爱的桐花树。负有这种传说盛名的树,若是不小心被他们这些人摧残了,不光是可惜了,他才认下的师父一定会将他逐出清华寺。
“国君,仁切大师临走时虽说是让我好好照看他的桐花树,可若是国君这些人中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不小心伤了师父的树,待师父明年今日回到寺里面,我可会老老实实的告诉师父,是你的人做的好事。”少公子一本正经地恐吓到蔡侯。
蔡侯眯着眼睛看了看少公子,随即挥了挥手,四周的禁军护卫便都消失了身影。
“江湖的规矩,你们蝴蝶谷是受了好处就会帮人制毒或解毒,孤这有一个忙,需要你这个蝴蝶谷的少谷主帮忙。”蔡侯终于说出了他此番的目的。
少公子自然不是傻子,他自然想得出是谁告诉蔡侯他是蝴蝶谷少当家的身份,虽然少公子并不喜欢他的这个身份是被那人告诉了出去,但蔡侯这种明人不说暗话的性情他倒是十分欣赏,索性也没问其中蔡侯是如何得知他身份的渊源,直接了当让蔡侯说了如何帮。
蔡侯示意少公子与他重新回到小院之中,想来桐花台也不是个谈私密事情的好地方,少公子便尊了蔡侯的意思,又走回到小院去了。
待回到小院后,少公子发现本应躺在地上的蔡侯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方才那些禁卫将她带走了吧。少公子面目风轻云淡,沉稳地走到亭台里面,拿起已经煮滚了水的小壶为蔡侯置茶。
“方才那女子是孤的锦葵夫人,虽其貌不扬,但胜却胜在床笫之间的媚态万分,孤本想让你尝一尝的,哪知你还当真是不解风情之人。”蔡侯见少公子泡茶的步骤十分流畅且优雅,自是高看了少公子一眼。
“国君的夫人,岂能是我这种人可以染指的,国君莫要折煞我。”少公子不抬双眼,怨气颇重。
少公子如今知道了蔡侯有事求人,自然不会像之前那般低声下气,蝴蝶谷向来就是高兴了就帮,不高兴就滚蛋。
蔡侯笑了笑,虽说是想打破这莫名的尴尬,可少公子却觉得他的笑声更让人尴尬。
笑声过后,蔡侯拍了拍手,小院儿的门口鱼贯进入了十多人,这些人分别两人抬着一个笨重的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而后依次地打开。箱子里面无一不装满了金银珠宝,青铜铁器,眼花缭乱,其光亮刺的少公子眼睛直痛。
“国君还是先说有何事需要蝴蝶谷的帮忙吧,若是在下做到了,再讨国君的回报也不迟,毕竟一国之君,诺与国同重,在下不担心蔡侯会反悔。”少公子侧身出掌,掌气抬起箱盖,重重地关了上,这回少公子的眼睛才好受了些。
蔡侯点了点头道:“孤的宫里面有一位夫人怀了身孕,但是并不是孤的孩子,这胎来的蹊跷,孤想让你帮忙查一下,若是能找到拿掉这胎的方法再好不过了。”
少公子皱了皱眉头,这蔡候当蝴蝶谷是什么地方,江湖郎中?
“这事儿,蔡侯应当朝医官要一记红花,煮水下肚胎儿必死无疑,何苦还要来求蝴蝶谷?”少公子将茶碗重重地放在蔡侯面前。
“若是红花和麝香都能解决的了,孤也不会来找少谷主你了,孤说了这胎来的蹊跷,你若不信,不如今晚你随孤一同去蔡宫看看罢。”蔡侯感受到了少公子的不悦,随即面上表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模样,仿佛是他的那位夫人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听蔡侯讲至如此,少公子紧蹙峨眉,这世上还能有如此蹊跷的胎?红花和麝香都没办法根除,莫不是?少公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着蔡侯。
“少谷主还是亲眼看看为好,孤也十分惧怕,这胎若要坏了孤的蔡国,孤便是蔡国的罪人,早一天解决,孤这心里便早一天踏实。”蔡侯正色道。
少公子垂着头细思了许久,随后对蔡侯道:“国君的那位夫人住在蔡宫的哪个方位,宫殿的名字叫什么,今夜我且悄悄潜入去看一看。”
蔡侯不解地看着少公子,自然想不明白为何少公子不同他一起入宫,而偏要独自来个夜探。况且蔡宫守卫森严,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蔡侯面显不悦,甚至微微有些愤怒。少公子知晓身为国君之人,大抵都如蔡侯一样好面子,燕君也没有例外。少公子不想再与九州上的任何一位诸侯树敌,一个燕君就够了,再加上一个蔡侯,他还没有自己的势力,更是招架不住。
“国君的这位夫人,能在国君眼皮子底下怀上这蹊跷的一胎,就说明此人在蔡宫还是有一些势力的,国君若是要打压这位夫人的气焰,想必你们两人平时早已生了嫌隙,既然有了嫌隙,这位夫人也会做好戒备国君的任何准备,若是国君今日光明正大地带着不相干的人回了宫,这位夫人一定会有所警觉,因此我若是在此等情况之下去见这位夫人,一定是查不出什么,可若是出其不意地夜探,却能让其毫无防备,如此我才能找得出这胎邪门儿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帮国君解决了这事,可国君若是执意要带在下回宫,那么在下就听国君的,收拾收拾就同国君出发,不过希望国君在蔡宫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将在下安置,以免打草惊蛇。”
少公子的一番畅言,使得蔡侯思虑许久,他觉得少公子说的并没有错,他是不会让椒兰宫的那位顺利的剩下蔡国的继承人,更何况这胎本就不是他的种。
蔡侯虽然认可了少公子的话,却极为不情愿地将蔡宫的地图交给了少公子,并替他指出了那位夫人所住的宫殿。少公子看了几眼蔡宫的地图,却见在宫里的西南边有一座画着许多花树,隐藏在繁花里的一座小轩榭,这地方距离所有的主殿都很远,倒是个清净可以议事的地方。
少公子指着这个地方对蔡侯道:“让人把这里清理出来,我今夜探完椒兰宫,直接夜宿这里,第二日一早国君便来找我,我就能给国君一个确定的答复了。”
“这藏花阁像来人烟稀少且蚊虫较多,少公子不如呆到喜乐阁的东暖阁去。”蔡侯说道。
少公子摇了摇头:“你让人在小榭卧房的四角分别放四个香炉,我自是有办法让这些虫子去别处。”
早在终首山的时候,以往每每夏夜受蚊虫叮咬,痛痒难耐的绥绥在少公子的帮助下,终做得一盏百虫惧怕,且独特芬芳的好香。这香味少公子也十分喜欢,比蝴蝶谷驱虫香要好闻的多。从那以后,蝴蝶谷少公子的住所凌霄居在蚊虫繁多的夏日一直燃着绥绥配的这股子香味。许是因为调这盏香的是绥绥,所以少公子觉着闻久了睡觉也格外香甜。若不是此次要帮助蔡侯,少公子还真舍不得拿出来用,他这次带在身上的香本就没剩下多少,非必要时刻他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看来还是找个时间回一趟终首山,亲自再要来一些来为好。
其实,究竟是因为绥绥,还是因为绥绥的香引得少公子想回到终首山,他早已辨别不出来了。
夜变的漆黑,少公子换上一身夜行衣融入在黑夜之中,灵巧如同一只黑雀,他轻松地躲开禁军的防护,翻进了蔡宫的城墙。今日为了顾及蔡侯的颜面,他故意建议蔡侯撤掉几队守城禁军,以方便他入宫夜探。其实蔡宫的防护松懈与否,都难不倒少公子的夜探。可若是真的要让蔡侯知道,少公子能悄无声息地躲过所有的侍卫夜探蔡宫,对少公子来说并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几经折腾之后,少公子潜入了椒兰宫。现已然深夜,主殿内还有微弱的灯火盈盈,少公子轻步向上,攀上了主殿的屋顶,四周巡视过后却见西边炊烟阵阵。他深觉怪异,心想夜色已深,不会是这位椒兰宫的夫人还没睡,想要吃顿宵夜?他满心好奇地向西边儿靠拢,寻着阵阵炊烟走了过去。
这西边向来是每个主宫的膳房所在地,少公子见膳房里有灯火,悄悄地靠近,确定膳房里面没人,悄悄潜入躲在暗处的房梁上边。膳房的蒸笼正冒着热气,淡淡的香料味道正从里面散出,少公子正襟危坐,用真气将自己的气息封锁,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从门口走进一位妃色衣裙的侍女,少公子瞧着深觉奇特,这侍女的两双手上还带着黑色的手套。他见侍女缓缓地走到蒸笼前,揭开竹屉。白色的雾气四散开来,她从蒸笼里面拿出一只陶瓮,将盖子打了开。少公子随即闻到了几味去腥的香料味儿。
少顷,侍女缓缓地脱下黑色的手套,少公子猛地看到她的左手还剩下半只手掌,右手的整个手掌已经没有了。少公子错愕地看着她,又瞧见方才她脱下的那两只手套如同赋了生命一般,竟然自行在炉灶上走了起来。他听到侍女的嘴里在念着什么,随着她的喃喃自语,那两只手套似是得了她的命令,抄起锋利的菜刀,迅速地将她左手仅剩下那半只手掌也齐齐地剁了下来。
侍女忍着疼,身形颤抖不已,却一声都未吭。少公子并不知道剁掌有多痛,但是他知道这名侍女可忍如此巨痛,一定不是普通平凡之人。
侍女又开口细声言语,命令另一只手套朝她过来,并且在她腰间取下锦布绣袋。手套得令拉开袖袋的绳子,便见到在袋子之中爬出了三两只身上带着细丝的黑虫,黑虫仿佛闻到了血腥味道,朝侍女断腕出飞去。黑虫迅速钻进她的血肉里面,手上的丝线将鲜红的血肉接连,不但止住喷涌而出的血,还将伤口缝合链接,形成一道长长的疤痕。
一切妥当之后,侍女重新带好手套,将血肉模糊的半只断掌放进陶瓮里面,继续放在蒸笼里面蒸煮。
少公子看的有些反胃,待那位侍女走远之后,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肉香远远传过来的时候,少公子依然觉得想吐。不过多时,便又有三两侍女进了膳房,将那樽陶瓮端了出去。少公子悄然紧跟其后,待侍女们进了主殿,少公子飞身上房,寻着声音撩开了房上的瓦片。
小榻之上靠着一个身穿大红色寝衣的女子,女子身材修长,肤色铜黄,小腹微微隆起。本是闭目养神,却被一位贴身的侍女轻轻唤醒。少公子注意到,将这女子唤醒的这位侍女正是方才剁掌的那位,现她换了衣服,倒是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模样。
“夫人该喝汤了。”侍女将熬好的汤从陶瓮了盛了出来,双手端给了刚刚清醒过来的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欢喜地接过汤碗,优雅地喝了起来。
“孩子,孩子,你要快快长大,莫要辜负娘亲这样辛苦的让你来到这世上。”少公子虽看不清女子的脸是何模样,却觉举手投足之间风韵比蔡侯的另一位锦葵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想必那蔡侯是肉吃多了偶尔想换一下寡淡无味的尝尝,也或许他本身就盲的,明明身边有块美玉,却要寻路边的石头来欣赏。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观察。
“公主,妃月一定会好好守护这个孩子,不会再让蔡侯伤害您。”侍女接过女子喝完的空碗,又细心地将她安置在榻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榱桷玲珑皆固护
少公子看了一眼绥绥,只见她已经被信北君的手下逼得焦头烂额,四处躲藏,忽而却见頔夜公主从天而降,并且一鞭子撂倒了几人。她如释负重地笑了起来,随后躲藏到頔夜公主的身后,朝着百里家的少年叫嚣了起来。
少公子宠溺地笑了起来,这欺软怕硬的模样,不知道像了谁。他没再看下去,听了頔夜公主的话,往树屋赶去。
少公子依旧躲在树屋的原处,等着頔夜公主反攻之战。不过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骚动声响,少公子屏气凝神听着树屋周围的动静。远处有人跑了过来,唤着宏叔的名字,并且压低了声音对宏叔说公子有难。少公子靠在树干上笑了起来,这頔夜公主倒是担心她那几箱子的金银,否则行动怎会如此的迅速。
宏叔得到百里公子有难的消息后,将安插在树屋周围的亲兵全部带离。少公子趁机搬走了树屋里的箱子,得幸頔夜公主还算是通人性,装金银器具的箱子都不是不大,少公子跑了四个来回差点把自己的肠子跑断了,这才算彻底把她们两人的脏钱给藏好了。
少公子靠在树上歇息的时候,忽闻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因不知来人是谁,他依旧隐藏着自己。但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飞奔着向他靠近,少公子定睛一看,正是绥绥,她如同被狗撵着一般惊慌失措,往这边疯跑。
少公子飞身而下,迎面抱住了跑过来的她。绥绥显然吓的一惊,手脚并乱地想要推开少公子,可脸贴在少公子衣襟上时,却不再挣扎反而安静了下来。
“小白,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人给抓起来带走啊。”绥绥紧紧抱住少公子的腰身,声音掺着好些委屈。
“你这不是逃出来了吗,虽然身为习武之人,你这逃跑的姿势稍显逊色一些。”少公子摸着她的青丝安慰道。
“骨碌,骨碌被他们包围了,你快去救骨碌。”她仰着头看着少公子,眼角带泪。她这一眼,让少公子身形微顿,眼前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想是再怎么心如钢铁的男人,也都会化成一滩水了吧。
“绥绥,你可是在求我呢吗?”少公子十分清楚頔夜公主的实力,所以一点也不急。
“我为何要求你,骨碌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哪有朋友处于为难之时不舍身相救的。”绥绥见少公子不紧不慢,有些微怒。
“你错了绥绥,她不是我的朋友。”少公子偏不随了她的愿。
“那我呢,我是算是你的朋友吧,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去救骨碌,你救还是不救。”绥绥终被少公子的话惹怒了。
“你需要不代表我愿意,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不会逼迫我不愿的事情吧?”少公子委婉地将问题的初衷又抛回了给了绥绥。
绥绥瞪着双眼盯着少公子看,微怒的模样看起来娇俏无比。少公子看着她的模样,确实也没办法板着脸。他换回了笑脸之后,却让不明少公子心思的绥绥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嘻笑,一个怒骂地相互看了许久,最后绥绥转过身子又按原路往回跑去。
少公子抬眼一想,这姑娘见他不救,索性自己跑回去救。在别人那里欺软怕硬,到少公子这里却一点都没了,不但倔强的可以,还一点甜头都不给吃。少公子哀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这姑娘天生是他的冤家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却见那地方早就没了人的踪迹。地上散着些许打斗的痕迹,还有几摊血迹。见到此景,绥绥整个人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少公子走上前去,半跪在她身前,抱着她才要说一些宽心的话,可她突然语气柔软了起来对少公子说道:“骨碌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你去救她,你去救她好不好,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应你,只要你把骨碌安全地带回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少公子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哭的潸然泪下的姑娘,心里不光是五味陈杂,还是分外妒忌頔夜公主。少公子这算是看清楚了,在绥绥的心里,自己的分量不敌頔夜公主的一半。可是他自己为何要这么在意他在绥绥心里的分量?少公子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想着。
绥绥见少公子皱起了眉头,还在犹豫。自是觉得这次山匪的名号捅了大娄子,让面前的少公子都觉得凶险万分的为难,她怕自己许诺的分量不够,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绣帕,咬破了手指印了血纹在上边。
这正是几年之前,为了救頔夜公主时,绥绥为楚王解蛊毒之后,楚王让她做他的香奴时,用来做盟誓的法子。绥绥不知楚王是谁,但她学会了这方法,所以给了少公子一个许诺。
少公子接过绣帕,意味深长地看着绥绥妖媚的模样。他答允了她,却还是把绣帕收了来,稳妥地放进了怀中。
少公子让绥绥回到重华寺去等,若是那帮伪装军突然回来了,不会查到寺院里面,这样绥绥也安全。绥绥听了少公子的话,飞奔回了重华寺,躲在藏经阁等。
少公子寻着地上的印记,往山下边走去。他记得今日頔夜公主穿了一双男式的缎面靴子,因为脚的长度比正常的男人小,所以她的脚印十分好辨别。不可思议的是,少公子发现地上頔夜公主的脚印竟然是走在最前面的。
少公子不解,若是百里家的伪装军抓住了她,应当五花大绑地看在队伍中间前行,为何却走在最前边。而且頔夜公主的脚印并不显的沉重,仿佛行走的时候,速度颇快。这说明頔夜公主并没有被人绑着。
难不成,她是在带路不成?
少公子跟着脚印来到了山脚下边的小镇上,最终寻到了春红馆的门口。这个地方至今是少公子的恶梦,所以少公子死都不想靠近这里。
他躲在春红馆的附近,注意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日落西山之时,頔夜公主与百里家的少年和他所带的一行人终于从春红馆里面走了出来。一改原先的剑拔弩张,百里家的少年对頔夜公主十分恭敬,还朝她拜了臣下之礼。少公子靠在墙上,一眼望过去,那叫一个真切。
这街上川流不息的百姓本来就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人。
頔夜公主与百里家的少年拜别之后,从春红馆出来一位灰衣女子,在頔夜公主的耳边说了什么。頔夜公主微微一笑,朝灰衣女子摆了摆手,灰衣女子弓着身子退回了春红馆去。
少公子思酌着春红馆与頔夜公主是什么关系,可以让一个女人完好无损地随意出入这种声色之地,甚至这地方的每一个人还都听她的话。
这頔夜公主不会是觉得复仇无望,做起了开声色之所的买卖吧?少公子见頔夜公主往回终首山的路走去,也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一同回去。
他一定要让绥绥认为是他救了頔夜公主才行,绥绥的盟誓,少公子依旧是想要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少公子不知頔夜公主为何要走得这样缓慢,好像是在故意等着谁一般。
“公子这扒人墙角的次数多了,可偷窥别人的功夫可不怎么见涨啊。”頔夜公主猛地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缓缓地说道。
被发现了?少公子飞身上前,落在頔夜公主的面前。想是刚才在山下春红馆的门口,頔夜公主就已经被那灰衣女子通知了有人在跟踪她。她猜到了是谁跟踪她,所以才放缓了脚步,等着少公子的现身。可是眼见都快要走到重华寺了,少公子却还没有现身的意思,頔夜公主就开口叫出了少公子。
“若不是有人告知你我的踪迹,你又怎会知道我在你身后呢?”少公子与她吵起嘴来自然不甘示弱。
“所以公子觉得是自己占理了?”頔夜公主颔首微笑,眼里全然是嘲讽。
“若不是绥绥惦念,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吗?”少公子也不被她激怒,说完了这句话就往山上走去。
頔夜公主抽出腰间的夜火琏,嚯地朝少公子抽去。少公子侧身躲过,猛地抓住了迎面而过的夜火琏。两人暗自用力,可却都是纹丝不动。
“受了夜火琏的伤,重则丧命,轻则内力尽失,頔夜公主难不成你看不出来我受了你的夜火琏,可现在却还好好的吗?”少公子用力扯了一下,使得頔夜公主猛地向前滑动了些许,頔夜公主见状将夜火琏又缠在手里半分,用力定住自己的身子。
“所以我要再打一次,确认这夜火琏是否对你无用。”頔夜公主拼了命的与少公子抗衡,因为使得力道大,导致她双眼通红。
少公子邪魅地笑了笑,悄悄从怀里拿出之前为绥绥买的银钗藏在手里说道:“再打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劝公主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对付百里家的伪装军,否则你和绥绥的小山匪可就被人一网给收了。”
“公子多虑了,想必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已与信北君亮明了身份,他自然不会再找我与绥绥的任何麻烦。”頔夜公主再次大力地扯着夜火琏。
就是现在,少公子忽然放开了夜火琏。頔夜公主自然没想到少公子玩起了无赖,故意放开夜火琏,让她失了平衡,身体猛地向后仰去。她立即借力收回夜火琏,身体向后仰去的同时,再次挥出夜火琏,将其缠绕在身边的树上,她的身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重新站了起来。
此时少公子打出手里的银钗,击在了頔夜公主的穴位上,她手里拿着夜火琏,站定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卑鄙。”頔夜公主咬牙切齿地对少公子说道。
少公子言笑晏晏地点着头,仿佛故意装作頔夜公主口中的无赖,吊儿郎当的模样,使頔夜公主气焰更浓。
“有本事放开我,我们痛痛快快大打一架,趁机点我的穴算什么英雄。”頔夜公主几次试着用真气冲破穴道,可显然都不受用。她发现少公子点穴的手法十分怪异,怪异到她都不知将真气逼近哪个大穴上。
“公主多虑了,我君执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少公子扯掉了頔夜公主手里的夜火琏,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着。
夜开始变的漆黑无比,这条山路走得人本来就少,夜里几乎没有人迹,距离喧嚣的集市又远,因此四周静寂又漆黑起来的时候,頔夜公主害怕的颤抖了起来。少公子拿着夜火琏在頔夜公主的身边来回踱步“啧啧啧,真没想到,平时如同夜叉一般的頔夜公主,居然还怕黑。”
“怕也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于天地之间就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你敢问心无愧于天地说出这样的话吗?”就算是害怕,頔夜公主也习惯了逞强,没人会知道,她身负剧毒为了逃离追杀,落入河中抱着浮木一连漂了几日,在那几日漆黑的夜里,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少公子叹了口气,还是莫要捉弄面前的頔夜公主了,否则被姬雪那厮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埋怨他呢。
少公子抬起手,朝頔夜公主的后颈猛击,頔夜公主顿时闭上了嘴,倒进了少公子的怀里。少公子抱着頔夜公主,往重华寺的藏经阁去了。
守着烛台小憩的绥绥听到了声响,连忙惊醒,打开藏经阁的门,就看到少公子抱着昏死过去的頔夜公主走了上来。绥绥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骨碌,骨碌你怎么了,你醒醒。”她摇着頔夜公主的手臂,满脸是担忧的神情。
少公子将頔夜公主放在了小榻上,眼珠一转,佯装委屈地说道:“骨碌没事,她只是不喜欢我救她,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把她给打晕了。”
“什么叫不喜欢你救她?”绥绥完全没有看出少公子的意图,心思单纯地问道。
“你也知道,骨碌很喜欢逞强,虽说之前比武是打赢了我,可那也是侥幸。”少公子瞧了绥绥一眼,见她没什么怀疑便继续说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曾到金山处处行
公主?少公子不禁挑眉,椒兰宫的这位夫人,莫不是楚王芈昭的姐姐雅光公主?少公子眉头一紧,怪不得蔡侯一定要将这个孩子杀掉,如若楚国的公主诞下蔡国的储君,楚国不战便能将蔡国沦为楚国的附属了。
“妃月,我现在已经不奢求他能回头了,也不奢望他能念着我的好,我只想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守着这个孩子,在这深宫里悄无声息地过完这一生。”分明是大红色的寝衣,少公子却觉这红分明是淬了血。
“公主后悔了,公主可要离开呢?”妃月跪坐在小榻边上安抚着她。
她摇了摇头:“楚国欠他一个孟曦,我便给他一个雅光,我不会离开他,离开他,昭儿会立即吞了他的山河,离开他,他便什么都没了,我知道他不想让我诞下这个孩子,是因为他不想让一个身染楚人血统的继承人,继承他的国位。”
“可是他不知道,公主这胎是个千金,蔡国是不允许女君登顶的。”妃月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雅光公主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少公子看到这里,便证实了他白天所猜想的一切。这位妃月是楚王灭西夷时救出的蛊女吧,被安排在雅光公主身边来到蔡国是别有用心,还是有意而为之呢?少公子轻手轻脚地将瓦片放回原处,随即飞身出了椒兰宫。
前往藏花阁的路十分隐蔽,少公子立在一处高的亭台之上瞭望,这才寻到了隐藏在万花树后的藏花阁,将随身仅剩下的香放进了屋内四角的香炉里面,燃起了袅娜的烟,驱散了好些蚊虫,这才躺在榻上稍作休息。闭着双眼,少公子眼前满是雅光公主那一身的红。
蔡侯娶来楚国的公主作为君夫人,并且不让她生育,按照常理来说,这位公主不可能过的这样凄凉,若是写信给楚王,让楚王对蔡侯施加压力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这位高贵的公主,却靠着蛊女在自己的身体里养蛊来繁衍后代。
少公子躺在小榻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挨到了天亮,等来了蔡侯。
跟在蔡侯身边的依旧是那日的锦葵夫人,少公子有些不悦,坐在长桌边上不说话。蔡侯见状吩咐锦葵夫人离开,少公子这才开口将昨晚夜探椒兰宫的所见告诉了蔡侯。
“少谷主可有方法将这胎拿下去?”蔡侯万分嫌弃地问道。
想是得知蛊女繁衍是靠吃自身血肉而成长的,蔡侯也觉不可思议,想必更多是觉着恶心吧。
少公子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回想昨日他见那位叫妃月的蛊女已经将雅光公主肚子里的那胎喂得差不多了,再过个几月,孩子就能出世了。不知这雅光公主是否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出世之时便是妃月殒命之时。若是知道,不知她是否依然坚持要这个孩子。
“国君担心什么呢,这蛊女繁衍,现在便能知是女孩儿,蔡国不可女君登位,所以也不会乱了国君的储君之位。”想到雅光公主那一番深情不悔的话,少公子有些不忍,便与蔡侯相劝。
“孤不管她生下的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通通不行,况且那西夷蛊女血统卑贱,孤怎会让蔡国的正统沾染那卑贱之血。”蔡侯重重地拍着桌子,有些责怪少公子多管闲事。
少公子摇了摇头,叹着气:“国之间的博弈,何必要为难一个女子,既然不喜,何必禁锢?”
“少谷主这是在惋惜她么,怎么孤送给你女人你不削一顾,偏偏对一个半老徐娘感兴趣。”蔡候虽说是在贬低雅光公主,可一脸妒忌的表情却将自己出卖。
少公子转眼一笑:“蔡候既然这样嫌弃,那我同蔡候要了,蔡候会给我吗?”
蔡候想都没想便怒道;“孤不给。”
片刻过后,蔡侯有些心虚,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因此转过脸不去看少公子:“楚国送来的人,孤向来要宝贝的紧,否则雅光公主若是要向自己的弟弟告状,孤这蔡国的河山会与姜国一般,被吞噬的一草一木皆无。”
雅光公主若是与楚王诉苦,还要等到今日这般求助蛊女留下一胎佐以慰藉吗?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蔡侯还真想得出来。少公子不屑地看着蔡侯淡淡地说道:“拿走她身上这一胎并不难,关键就在公主身边的那位侍女妃月身上。”
“西夷的蛊女一到了特定的年龄,自身的血便再也无法培养蛊虫,只能在自己身上放置最后的繁衍蛊,用自身的血肉繁衍下一位蛊女,由此世世相传,雅光公主身上的这胎,便是这位蛊女将本应该放置在自身的繁衍蛊放置在了雅光公主的身上,并用这位蛊女的血肉喂养,这与蛊女自身养蛊并无太大区别,但唯一的弱点就是蛊女自衍,母子不分离,子靠蚕食母体的血肉而生,不可分割,也不可消亡,但若是放在他人的身上做以繁衍,母子是分离的,母若要在这期间死亡,那么子也会随着母而消亡。”少公子所知有关蛊女的事情,大都是来源于,君婀姑姑救起的那位西夷蛊女妃舒。
“所以杀了妃月,雅光这胎便会死,对吗?”蔡侯紧握双拳,眼神凶狠。
少公子点了点头:“若是想要这胎去的快,便不要留下妃月任何的尸身,最好是烧成灰烬,否则雅光公主肚子里的繁衍蛊会寻着蛊女的尸身一路寻去,蚕食掉最后血肉,到那个时候,国君想拿掉这胎也来不及了。”
蔡侯吞了吞口水,想必是联想到雅光满嘴是血的场景,有些反胃。
“还有,蔡侯最好想清楚,这胎是要还是不要,我见妃月已经将这繁衍蛊喂养的差不多了,若是此时祛除,繁衍蛊会反噬到雅光公主身上,雅光公主怕是会死。”少公子故意将这句话放在最后才说。
蔡侯紧皱眉头看着他,不愿相信少公子的话反问道:“这是为何?”
“繁衍蛊本就是最霸道的蛊虫,好不容易有了人形,怎会轻易地放掉成为人的机会,蛊女自衍还好,大不了一起死,不至于伤害无辜,可若是寄生在人的身上,会拿去寄生之人的命也说不定,若是国君当真想要拿掉雅光公主这一胎,还先做好雅光公主辞世的准备,究竟是找谁背这黑锅,国君还要细细斟酌。”少公子还没说完,蔡侯猛地立身而起,不知出于什么情感,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
少公子没再说话,起身想要去宫外面吃点东西,却又听到蔡侯在他背后问道:“少谷主,这是不打算与孤要报酬了是吗?”
少公子笑了笑,侧过脸对他说道:“我要回去问问姑姑,国君先记着,等我问清了再来讨国君要。”
一路飞奔,少公子觉得肚子空的厉害,索性回到了韩子的府上,蹭了一顿早饭吃。如今庄荀,白老,简蓉和澹台不言这一大群人,依旧没有动身回南燕去。听简蓉说,燕君一早便派人来催,可庄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少公子自然不清楚庄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吃过了早餐,就反回清华寺抄经。
入夜,少公子又鬼使神差地翻进了蔡宫的椒兰宫里面,妃月依旧切着自己手臂做汤给雅光公主喝,若是再切下去,她手套里,作为支撑她手掌的蛊虫可就不够用了。
而不知缘由的雅光公主并不清楚自己吃的是什么,还对妃月说这鸡汤的味道越来越淡了,少公子看着妃月淡淡地笑着,平静地与雅光公主解释着,怀了孕的人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却使少公子的恻隐之心再发萌生。尤其是亲眼看到雅光公主熬着灯火,亲手绣着的小衣服,小鞋子。她无比期盼这个孩子的降临,而本应是她最信任,且最挚爱的枕边人,却想着怎样去杀死这个孩子。
这人世,想必越是深情,越是遍体鳞伤。
过了几日,庄荀一行人终于在燕君再三催促下,上了路,韩子的府邸如今只剩下韩小妹和她的丈夫,少公子自然也不好再去蹭饭,可清华寺里面的饭菜又寡淡的很,少公子及其想念终首山上的菖蒲,决定这几日离开蔡国,回到终首山去找他的绥绥。
临行前日,见蔡侯一直没有动手,少公子心生好奇,心想莫不是这蔡候良心发现,想让雅光公主生下这一胎不成?许是少公子心里总盼着雅光公主的愿望成真,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有了想法,少公子也呆不住了,索性等夜深了,他决定最后一次去椒兰宫看一眼。
少公子疾走在夜里,依旧躲过了蔡宫里的守城禁军,站在椒兰宫的围墙上时,却明显感到今夜的椒兰宫格外寂静,寂静到与平日全然不同。并不是暗夜之中的静谧无声,而是椒兰宫的走廊里,都听不到平时侍从与婢女的匆匆脚步声。少公子凝眸,却见偌大的椒兰宫,除了雅光公主的主殿闪着盈盈烛火,其他的地方完全是漆黑一片。少公子飞落于主殿外,隐于暗处,靠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叔怀,妃月虽然身为蛊女,却从来不会施这种低级的蛊术去诅咒你的锦葵夫人,你将椒兰宫上下全部关去了刑房,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雅光公主的声音沙哑,显然之前已然是经历过一阵嘶吼。
“那夫人说,孤是为了什么呢?”蔡侯慵懒且带着欢愉的声调与雅光公主的沙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叔怀,这些年,难道你闹的还不够吗,我已经不对你有任何奢求了,只求你成全让我留个念想,就把她当做是你的骨肉不可吗?”雅光公主的声音软了下来,且带着些许祈求。
“嗬!”叔怀戏谑地笑了起来。
“堂堂楚国公主竟学会了求人?”
“是,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放了妃月,放了这个无辜的孩子。”雅光公主凄凉的声音回荡在少公子的耳边。
少公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后悔,他悔恨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将蛊女养胎之事告诉给蔡侯。
“孤不放。”少公子早已经猜出蔡侯会这样说。
“叔怀,你莫要将我心里对你的最后一丝期望浇灭。”雅光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
“怎么,芈雅光,你对孤还存有期望吗?”蔡侯不紧不慢地嘲笑雅光公主。
许久,屋里面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无论有多爱,这样的话出口,任谁都会心凉半截吧。少公子有些瞧不起蔡侯,他将对楚国的怨恨全都加注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这显得他既心怀狭隘,又幼稚的让人发指。少公子虽有些惋惜雅光公主的遇人不淑,可毕竟是别人夫妻的事情,少公子没法插手,也管不了。他心里纵然有万般不愿,可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多说亦是无用之举。
他抬脚准备离开时,却猛地听到屋子里面传出一声巨响,他停住脚步,连忙躲回阴暗处,用袖袋里面的匕首在窗户上划开一个孔,朝屋里面望去。
寝殿之中的蔡侯是背对着少公子,他宽大的身体,将雅光公主抵在墙上,而不远处的地上丢着一柄沾了鲜血的剑,少公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剑正是那日桐花台比武时蔡侯带在身边的佩剑。少公子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莫不是这雅光公主想要了蔡侯的命?
“芈雅光,别以为你死了,孤就会放过你。”蔡侯拉住雅光公主的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少公子眯眼细瞧,才发现雅光公主的手腕上有血痕。
她这是要自杀?
“叔怀,我只有死了才不会对你有任何期望,可你却害怕我死,不是吗?”少公子看着雅光公主笑的诡异,却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
“孤自然怕,可是孤不会轻易让你死的,因为你是楚国公主。”蔡侯猛地扯开了雅光公主大红色的寝衣,将她压倒在小榻之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重重翠幕密遮灯
“我好心将她救了出来,她非但不感谢我,还埋怨我为何多管闲事去救她,还说什么绝不会让手下败将去救她的命,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了。”
“所以我只能将她打晕扛了回来。”
“绥绥,你不知百里家的伪装军,那是陈国的上卿信北君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我一个人自然能来去自如,可偏偏遇到个不听话,不让我动手救的她,还满腹牢骚地打了我,你瞧我的手还受了伤。”
少公子将拉扯夜火琏时,手掌上磨出来的伤口展现给绥绥看,绥绥满脸心疼地看着他的手,翘起她樱桃一般的小口轻轻地吹着风:“疼不疼?”
少公子委屈地点了点头。
绥绥起身,连忙去柜子里面拿出了棉布和药,轻轻地为少公子擦拭着手掌,完全忘记了惦念頔夜公主时的心惊胆战。
“等骨碌醒过来,莫要对她说是我救的她,否则我怕她磨不开面子,”少公子与頔夜公主撕扯夜火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用这种方法来骗取绥绥的盟誓了,“还有如果她对你说,我没有救她时,你也不要反驳她,否则她又要与你争的面红耳赤,说我压根就没救过她。”
“左右骨碌已经性命无忧了,我也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少公子一本正经地大言不惭道。
“小白,你真好,我为白日说的话向你道歉。”心思单纯的绥绥,就这样被少公子骗住了。
“我接受道歉。”少公子抚摸着绥绥丝滑的脸蛋,神情喜悦。
“那盟誓是不是可以取消了?”绥绥试探着少公子。
少公子看着她小鹿儿一般的双眸莞尔一笑:“你许我的盟誓不可取消。”
绥绥噘着嘴,悻悻地转向頔夜公主身边,不再与少公子说话。
少公子挑着眉毛,看着绥绥的背影,这小丫头以为说两句好听的,给他个甜枣吃,就能要回之前她盟誓的手帕不成?他君执可不是那种不图回报的君子,既然为她做事,他就要她回报他,最好用整个人去回报他。
少公子摸了摸绥绥的头顶,然后与她道了晚安,出了藏经阁,又跑到了山下的小镇上去了。
寻到了官家的驿站,少公子潜入到了百里家那位少年的房间,那少年正倚在小榻上看着竹简,少公子这位不速之客出现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放下了书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少年信北君名不虚传,深夜在自己房里见到了陌生人,还能这样镇静。”少公子坐在身侧的椅子上淡淡地说道。
“我为何要慌张,公子未带任何刀刃,显然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既然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我干嘛要慌张。”今日带领这些伪装军出现在山上的少年,正是百里家的信北君,百里肆。那枚一点红心的玉佩,正是百里家的族徽,玉的形状是一只白貂,一点红心正是白貂的眼睛。
“到底是周王亲封的信北君。”少公子悠哉地靠在椅背上。
信北君见他不语,索性也不说话,再次拿起书简看了起来。少公子抿着嘴笑:“公子这样放心与我共处一室吗?”
“又非孤男寡女,我有何不放心的。”信北君甚至比少公子更加放松。
这信北君完全出其不意地与他对话,使得少公子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我想知道,你明知道山匪是谁,为何放弃了剿匪,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少公子试探地问道。
信北君放下了手里的书简,坐起身,与他面对面相视。
“公子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不如你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是为何放弃剿匪呢?”信北君将问题抛回给了少公子。
少公子垂眸试探道:“我只想知道陈国与宋国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否则一个落难的公主,信北君怎会对她如此恭敬,丢回宋国交给刚刚继位的宋国公不就成了吗?”
“你跟踪我们?”信北君眼神不再如方才那般友善。
“受人之托,掌握頔夜公主的安否而已,不过让我猜不到的是,信北君和頔夜公主谈事的地方,会是在那种香艳的**。”少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信北君捂着嘴笑了起来“公子怎会知道那个地方是**,难不成是去那里找过姑娘?”
少公子哑口无言,回答是或者不是显然都不是最好的答案。信北君见他被自己话呛的一声不响,又道:“公子既然去过就应当知道,这些茶楼戏院,声色之所通常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你既然知道她是頔夜公主,自然也会知道春红馆与頔夜公主的关系。”
少公子被信北君的话绕的糊涂了,春红馆与頔夜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少公子突然想到了今日那位身穿灰色衣衫为頔夜公主通风报信的年轻女子,他记得这女子是回身跑回了春红馆的。难不成頔夜公主是这声色之地的执掌之人?
少公子不寒而栗,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姑娘,掌管着这种地方。
“夜深了,我就要休息了,就不留公子在这了。”信北君侧卧在小榻上,盯着少公子看。
少公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之前编排的那些话也都没说出口,才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窜过来一团白绒绒的物体。在没看清那一团白绒绒是一只白貂之前,少公子险些抽出含光剑将它劈了。
看着爬在怀里的这团白绒绒,少公子想丢出去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小东西一闻到沉香的味道就异常兴奋,公子身上怕是有沉香的熏香吧。”信北君从小榻上起身,接过少公子怀里的小白貂,将它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小白貂打着哈欠,通红的眼睛盯着少公子看。
传言百里家的祖先被一只白貂的妖仙所救,因此百里家的族徽就是一只红眼白貂,而每一位封君的继承人身边都会养一只作为自己的守护神,这也是百里家几千年传下来的习俗。
少公子回到终首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月到中天,他回到自己的木屋,稍作清洗后便入睡了。
第二日少公子去藏经阁去找绥绥的时候,正遇到頔夜公主醒了过来,气急败坏地与绥绥争辩。绥绥坐在一旁,满脸微笑的听着頔夜公主说的事情,并且极为赞同地点着头。
少公子躲在窗外面暗自笑的开心,她们两个争论的问题,无非就是少公子救頔夜公主的事情。昨夜,少公子对绥绥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想是頔夜公主现在无论说什么,绥绥都会认为頔夜公主为了自己的颜面在逞强。
绥绥的一味认同,更激起了頔夜公主的怒火,气急攻心之时,頔夜公主大口地喘着粗气,也不再与绥绥说些什么了。
“骨碌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救出来,肯定是自己跑出来的。”绥绥见頔夜公主反应这样强烈,仍旧顺着頔夜公主的脾气说道。
頔夜公主面色铁青地锤着胸口,无奈地摇了摇头:“绥绥啊绥绥,你若将来喜欢上他,一定会被他吃的死死的,逃都逃不掉。”
少公子自然知道頔夜公主说的是谁,可绥绥自己却当局者迷,一直在问頔夜公主说的是谁。
谁知頔夜公主又将扒墙角偷听的少公子叫了出来。
少公子装作十分巧合的模样,说自己刚到的藏经阁,就听到了頔夜公主的呼唤,果然是心有灵犀。
少公子才说完这句话,手臂便被頔夜公主甩出的夜火琏缠住了,他抬头看着微怒的頔夜公主,依旧谈笑风声地道:“这才一大早,你就想和我过两招不成?”
绥绥见状,连忙拉架。
頔夜公主死死地盯着少公子看,眼神如刀,恨不得刀刀劈向少公子的死穴。
绥绥见两边剑拔弩张,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不刻,頔夜公主猛地放开了少公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藏经阁。绥绥又要跟着一起去的,却又被少公子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他拿出给绥绥的银钗,插在她的发髻上边。
花蕊之间倾泻出的串珠流苏,不停地随着绥绥的晃动而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绥绥兴奋地拔下那只银钗,放在手里自己端详。
“真好看。”她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绥绥喜欢就好。”少公子看着她的艳美,却觉得怎样都看不够。
“很喜欢,谢谢小白。”她眉眼含笑,将步摇捧在手里,不舍得带在头上。
“那如果我和骨碌打起来,你帮谁?”少公子想是用一个银步摇贿赂绥绥站在他身边。
“骨碌。”绥绥不假思索地回答。
少公子尴尬到浑身挫败,伸出手对绥绥道:“把我的步摇还回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
绥绥将步摇放在胸口的衣袋里面,娇媚地朝他做了个鬼脸:“给了就是我的,你要不回。”
她说完便跑出了藏经阁,生怕少公子追上她,将她那只漂亮的银钗拿走。
少公子笑了笑,这姑娘长的这般娇艳欲滴,确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种妖媚之中参杂着清纯,确实是人间少有的佳人。
与頔夜公主和绥绥厮混了一段时间之后,少公子在年关之时回到了蝴蝶谷。自从那次崖洞捕蛇之后,君绫就被君婀姑姑禁足在彩蝶山上了,几个婢女寸步不离地照看她,以防止她再次乱跑下山。
少公子回到了凌霄居之后,没有赶到彩蝶山上边去,依旧飞鸽传书给姑姑,告诉姑姑他已经回到了凌霄居。
这次君绫和妃舒都没有来他的凌霄居,而是她姑姑君婀亲自来了凌霄居来看他。
如今的海棠花已经谢了,树上的红果也已经被婢女们摘走腌制成果脯了。少公子坐在树下的凉亭里,紧邻着温泉湖,并不觉得冷。
君婀今日穿了一身妃色对襟小袄,配着灰色缎面长裙,头戴着灰色的银鼠毛皮小帽。少公子十分不解,自他记事以来他的君婀姑姑可从来没带过帽子,这凌霄居虽然高,却不至于这般寒冷。少公子暗自留了心思,为君婀添了一杯热茶。
“白老头在我的彩蝶山上住着,今年的守岁你怕是在凌霄居呆不得了,十多年了,这个除夕你且和白老头去缠情岛与你母亲一同过吧。”君婀身边的婢女在石凳上加了厚厚的一层皮毛,君婀才坐了下来。
她手捧着热茶,浑身发抖,似乎异常怕冷。这并不是平时的君婀姑姑该有的状态,他离开这些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
“姑姑这是在赶我走吗?”少公子平静地看着君婀问道。
君婀摇了摇头,少公子这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的毫无血色。
“君执,姑姑劝你莫要再惹事,尤其是不相干的人。”君婀话里有话,却不点开谈。
“何为不相干的人,是澹台家,还是燕国君?”少公子听出了君婀姑姑的话外之谈,遂而问道。
君婀姑姑神情愕然,显然不信少公子能想的这样通透,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她的君执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小小的模样,心地纯良了,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唯独纯良的秉性。不过自私一些也好,若是步步为营,总好的过君邵,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君执,我不是你娘亲,所以并不能限制你,我只是希望你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出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同你父亲一样的结局。”君婀姑姑捂着肚子,轻轻的咳了咳,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少公子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含光剑抵着君婀身边的婢女脖子,狠狠地道“说,姑姑怎么了。”
小婢女吓得扑腾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不敢说话。
“君执,你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婢女,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吗?”君婀想要起身拦,却因浑身疼的厉害,无力站起,只能瑟瑟发抖地装腔作势。(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香灯半卷流苏帐
少公子看了君婀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很多,担忧之中带着自责,埋怨之中带着疑虑。他的剑再次往前刺了一寸,小婢女的脖子上一凉,吓得哭着说道:“姑姑前些日子滑了胎,如今还没出小月子就要来警告公子,快些离开蝴蝶谷,否则燕国君不日就要来山中与姑姑守岁,公子在桐花台上羞辱燕国君的事情他仍然记着仇,如今姑姑又不顾燕君的意思自行落胎,新仇旧怨在一起怕是牵连公子。”
“住口。”君婀红着眼睛呵斥道。
少公子如愿以偿地收起了剑,转过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婢女说道:“先回彩蝶居,转告白老头煎一些补气血的方子,我和姑姑谈完事情之后,我亲自送她回去。”
小婢女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看了看君婀,见她没有再呵斥她,弓着身子起立,转身走远了。
“我会听姑姑的话,明天就与白老头一同离开蝴蝶谷,去缠情岛。”少公子摸了摸鼻子,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凌霄居,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住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却不是自己的家。
“君执,你莫要····”君婀见少公子的神情十分落寞,得知他一定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才要说话,却又被少公子打断。
“姑姑,我送你回彩蝶居罢。”少公子的明眸皓齿,却让君婀心生愧疚起来。
若不是自己心软又优柔寡断,怎会让君执受燕君的钳制。可是一想到慕君和君绫,她又对燕君下不了狠心。她依稀记得当初连芷知道她又怀身孕时的欣喜若狂,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她明白,一个慕君和君绫已经够了,若是她再让这一胎生下来,蝴蝶谷怕是要改姓了。
她揉了揉泪眼迷蒙的眼睛,缓缓站起身,跟在少公子的身后,走出了凌霄居。
燕地离周地本来就远,相距缠情岛就更远了。少公子本以为君婀姑姑只是单纯地想要支开他,不让他留在蝴蝶谷,所以才让白老头带他去那么远的缠情岛,想是一路快马加鞭,到了缠情岛也必定在除夕之后了。
白老头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只白身黑尾的兽,这只兽长的像马却不是马,体型庞大足足有马的三倍,额间有黑角,长着虎爪,还长着犹如老虎一般的长牙。白老头告诉少公子,这只兽的名字叫做駮,是中曲山的神兽,上古三界分开的时候,这吉兽便不再人世出现。至于白老头是怎样得到这只吉兽的,少公子也不想过问,白老头本身就与九州之人非同类,所以他从哪里得到了什么宝贝,少公子也一点都不好奇。
白老头带着少公子乘着这只穿云而飞的吉兽,行了一日便到了缠情岛。
这岛上一如既往的还是原来的模样,许是少公子太久没有回到缠情岛了,见到清河公主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周地派出看守在缠情岛对面黑崖上的那些耳目都已不见了,想必已经放弃了对清河公主的控制,所以少公子从今往后可随时来岛上见清河公主了。母子相离暂且告一段落,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而缠情岛上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花诗姑姑怀了殇的孩子。这一消息也让清河公主倍感欣慰。
而那个吃了少公子的毒药乌支的女孩子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虽容貌不出众,却是清新可人,由于受不了日光,所以肤色苍白,就连乌发也参杂着其他的杂色,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清新之感。
这姑娘似乎十分喜欢少公子,自从少公子和白老头骑着駮,从天而降之后,她就日日跟在少公子的身后。
少公子不愿意理她,故意在白日之时走在日光下,姑娘急红了眼,披着斗篷锲而不舍地跟在少公子身后,虽说皮肤没有受到任何灼伤,可走得急,捂在身上的衣服又多,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险些在冬日里面中暑。
清河公主得知之后,将少公子叫来跟前,训斥了一顿,这使少公子更讨厌起这个姑娘来。
清河公主为姑娘取了名字帛余,却没有给她自己的姓氏。因为觉得帛余是为少公子挡命的无辜之人,因此对于帛余也格外宠爱。甚至旁敲侧击地与少公子提起,明里暗里想让帛余做少公子房中人,使帛余的后半生有着落。
少公子义正言辞地回绝了,他对清河公主说了自己的想法,帛余虽是替少公子挡命,可身份来路不明,况且身上还带着病。少公子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回报帛余,但绝不会遵循清河公主这样的方式。若清河公主执意如此,少公子只当帛余是铺路石,不会付出任何真心给她。更何况,他虽落魄了,却也是周王室的后代,不至于娶个没有姓氏的女奴。
这是清河公主第一次听到少公子内心的想法,她震惊于少公子的野心勃勃,害怕他重蹈覆辙她自己的原路,因而苦口婆心地劝说少公子,确使得两人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更加尴尬起来。少公子那时不理解清河公主的与世无争,也不明白她心里的岁月静好。只觉自己在世上寂寥无比,竟没有同路之人可以搀扶。
他十分沮丧,除夕之后便只身回到了蔡国的桐花台。又一年的十五到了,云游九州的仁切大师回到清华寺,又要主持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了。作为挂名徒弟的少公子,自然也要回到清华寺去帮忙,尤其先将仁切大师的桐花台打理好,否则他回来又要埋怨少公子偷懒了吧。
今年十五的桐花台,没有去年热闹了,想必庄荀和韩子,白老头三人在庄荀的农庄里面垂钓,没有时间再来桐花台,燕君去了蝴蝶谷,与君婀姑姑的痴缠也让他抽不开身。只有蔡侯和护国将军如约而至,与仁切大师一起为蔡国祈福。
少公子与护国将军叔姜又痛痛快快地比试了一番,比上次左右顾忌不同,这次少公子与叔姜两人比试的酣畅淋漓,若不是仁切大师让他们比武时注意他的那棵宝贝桐花树,他们二人的施展会更好。
仁切大师再次启程云游九州之后,少公子也没有回蝴蝶谷去,而是又去了终首山。
少公子还没走到终首山便由頔夜公主的人带去了春红馆。对于頔夜公主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少公子十分好奇。此次的春红馆之行并没有像最开始那般不堪,少公子被带去了一间雅舍,里面弥漫着茶香,茶案对面的雕花月门上挂着水晶帘,帘后面是一展楠木雀首的箜篌。
少公子跪坐在茶案旁,眯着眼睛等人来。
不过多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少公子睁开双眼,看见頔夜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正从门口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灰衣女子。灰衣女子低着头,少公子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从身形上看仿佛是那日在頔夜公主身边告密的人无异。灰衣女子走到月门之后,跪坐在箜篌旁边,缓缓地拨弄起琴弦,遂而柔美清澈的音律倾泻而出。
頔夜公主坐在少公子的对面,挡住了少公子看向灰衣女子的视线,她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着少公子问道:“说吧,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你走的这些日子,终首山上就没消停过。”
少公子不解地看着頔夜公主,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公子也莫要藏着掖着了,你的身份不会单单只有蝴蝶谷的少谷主这么简单,燕国的三头蛇可不是谁都请得动的。”说着頔夜公主从袖袋里面掏出一把匕首,丢在了少公子面前。
少公子拿起匕首,细细地看着匕首把上边刻着的三头金蛇的标志。少公子心里咯噔一声,料想之前得罪那人得罪的紧了,他不敢动蝴蝶谷,所以就紧着少公子在乎的人下手。
“绥绥可还安好。”少公子将匕首收进了袖袋里面,问道頔夜公主。
“你且放心,只要我在她身边一天,断然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倒是你,似乎每次回来都将她置身于麻烦之中,第一次暂且不说,因为需要用龙心草为我解毒,第二次,你一回来我和绥绥的匪窝就被端了,而这次,绥绥险些被燕国的人宰了。”頔夜公主凝眉回想着当时的险境,后怕地面色苍白。
“頔夜公主莫要看高了在下,前两次都与我无关,只有这第三次我是承认的,燕国的人来终首山我也是始料未及。”少公子低头拿起玉色的瓷碗放在嘴边,他的手指与瓷碗的颜色很相近,因此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頔夜公主挑着嘴角笑了起来。
“最近发生出人意料的事情还真是多。”
少公子抬头见頔夜公主神色不似刚才那般苍白,她笑容还带着淡淡的欣喜,少公子放下瓷碗道:“看来頔夜公主所遇到出人意料的事情似乎是好事。”
頔夜公主不再笑,恢复了常态。她是遇到了好事情,可在面对少公子时,却不想与他分享。
“我的事情公子自然不用操劳,处理好自己那一摊子烂事儿,省的我和绥绥被谁宰了都不知。”頔夜公主看着少公子一字一字地说道。
少公子笑了笑,心想这终首山看来是上不去了,他还是要先赶回蝴蝶谷一趟,跟姑姑说一下这件事情,暂看姑姑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这姑娘箜篌弹的不错,能得如此技艺,想必身份必定不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頔夜公主的出人意料之事,是寻到了另一脉夜家的人吧?”为了不再让頔夜公主继续聊燕国三头金蛇的事情,少公子将话锋一转,到頔夜公主自己身上去了。
頔夜公主一怔,更是证实了少公子的猜想是准确的。
近些日子,她手下的人在陈国的余陵寻到了夜家的另一分支,以神夜璎珞枪为代表的夜影一族,她这些年不辞辛苦地找寻了三支夜家隐形军的分支,流光刀夜雷与夜雨兄妹,夜火琏夜天宏和其妻程遥,再有就是最近寻到的神夜璎珞枪夜影与夜山兄弟。
頔夜公主如今掌握了流光刀和夜火琏,接下来就要向夜影和夜山兄弟学习神夜璎珞枪了。
这神夜璎珞枪的枪头是由西海玄铁经过万火淬炼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枪身是由天幕雪山上的无患木打磨而成。无患木上古时期驱邪气的神木,夏商之后便在九州少见,甚至难寻。枪身的无患木上满满地镶着紫铜的火焰标志,远远望去倒像是正在飘扬的璎珞,也是因此神夜璎珞枪因此得名。
頔夜公主正在回想她第一次见到这把枪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异常激动,这不单单是寻到了新的夜家隐形军时的喜悦。无患木驱邪气,犹如守夜人一般为正,紫铜的火焰标志,是妘家为祝融后裔象征,而玄铁更是坚硬无比,就像頔夜公主的现存的意志一般,她就是要手持这把神夜璎珞枪将她所有的东西全部讨回来。
少公子看出了頔夜公主眼里翻涌的斗志,顷刻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曾几何时,他也同頔夜公主一般也是这样斗志昂扬,可现在呢?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自从来到了这终首山之后,他身上的这种斗志削减了不少,甚至会忘记当初他所有想要报复的想法。
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了?否则就真的被消减了锐气,任由自己的命运背离原路了。
不管这次少公子的心里又多想念绥绥,他都强迫自己去忘记,甚至放下。他没有再回到终首山去,从春红馆出来之后便回到了蝴蝶谷。凌霄居上冷静了几日,调整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前往彩蝶山去见君婀姑姑。
可是,待他走到彩蝶山脚下时,出其不意地在第二重坎卦竹林里遇到了想要往山外闯的君绫。也庆幸少公子的及时赶到,救了君绫一命,否则她早就被竹阵里面飞出的暗箭射成刺猬了。
少公子抱过君绫,见她已经受了伤,绯色的衣裙已然是血迹斑斑。
“娘亲真是煞费苦心,为了防止我偷跑下山,连八卦阵的阵法都给换了,若不是我机灵早就没命了。”虽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有力气埋怨,她想要挣脱少公子的束缚,继续往下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梦魂长羡金山客
少公子及时收回了视线,他们夫妻的孽缘自然由他们自己掌控,这世间,唯有情字最难解。
粗重的喘息声传出来的时候,少公子早已远远地离开了主殿,他站在椒兰宫的围墙之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发怔。
他看不懂蔡侯和雅光公主两人以情博弈,也不明白蔡侯心里面的想法。他对雅光有不舍,却依旧狠心地折磨着她。他将对楚国的怨恨加注在雅光身上,以为这样就能心安了,可到头来,折磨的不过是自己罢了。这样的举措,明明对蔡侯,对雅光来说,并无任何意义,可少公子却见二人一来一往,乐此不疲,伤彼伤己,体无完肤。少公子没爱过谁,所以不懂。他唯有可惜雅光公主的一往情深却错付了人,却不明白她为何还要一厢情愿地留在蔡侯身边,不离开。
身为国君的蔡侯,只敢将怨恨发泄于发妻之身,却不敢对雅光公主的弟弟,楚王芈昭有任何反抗与抱怨。他心思狭隘,独断专横,自卑狂妄,别说焉能复兴蔡国,又哪里值得让雅光公主以命爱之?
少公子莫名怅然,他心里对雅光公主心生愧疚,想做些什么为补偿,却不知如何做。深感无奈时转身要走,却闻声不远处有细微的声响。少公子猛地回头朝主殿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椒兰宫的大门口徘徊着一位身穿藕粉色侍女服的小姑娘。她提着灯笼,四周张望片刻,见眼下无人才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椒兰宫里。少公子身居高处,椒兰宫还是一片漆黑,唯有那侍女手里的灯笼发着光亮,少公子一眼望去十分醒目,连她紧张的表情都能清楚地瞧见。
小侍女左顾右盼,笨拙的有几次自己将自己给吓个半死。少公子见状停下脚步,便想看个究竟。
他见提灯侍女蹑手蹑脚地走到西边的膳房后,而后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迅速推门走了进去。
少公子轻轻地跟在后面,隐藏在膳房附近的花草之间。
不过一会儿,那个侍女又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放眼四周,见没人发现,便俯身下去,捡起放在门口的宫灯。
猛地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妖风,将她手里唯有的一丝光亮给吹灭了。小侍女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立即环顾四周,仿佛这暗夜之中,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张着大口,随时要把她吞掉一般。
“小姑娘,告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少公子收回手掌,压低声音朝小侍女问道。
哪有什么妖风,只不过是少公子的一记掌法,将灯火打灭了而已。
“你···你是谁?”小侍女吓得快哭出来。
少公子偷着笑了笑,继续压着嗓子说道:“我啊,我是涂山族的妖怪,专门喜欢吃你这种小姑娘的心肝儿,你今天若是不告诉我,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就刨开你的肚子,吃你的血肉。”
小侍女吓得扑腾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地说道:“是,是妃月姑姑让我来拿的,说是要给楚姬夫人吃的药,若是过了今晚,楚姬夫人吃不到,明天就会死。”
楚姬夫人就是雅光公主,换了一个称呼,少公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这小姑娘,还挺善良的。”看来妃月的处境已然是没法逃脱了,否则也不会派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来救她的主子。
“姑姑曾帮过我,如今含冤被困,我也只能帮到这了。”小侍女哭了起来,吓的少公子立即点了她的睡穴,将她丢在了花丛里面。
这椒兰宫虽然现在没有守卫,可若是她的哭声引来巡宫的禁军,这就得不偿失了。少公子弯下腰捡起小侍女方才掉在地上的小盒子,缓缓地打了开,他见盒子里面有一颗紫红色的药丸,他深觉面前这药丸仿佛似曾相识,索性拿在手里捏了捏,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难不成是西夷献王的宝贝,紫荆红玉丸?少公子心生惊异,妃月一个小小的蛊女,怎么会有西夷献王的宝贝,难不成在楚国灭西夷的时候,这妃月是为楚王带路的那位蛊女不成?
少公子望着手里的紫荆红玉丸,内心掀起滔天汹涌。
想是妃月早已想好了最坏结果,却还是要保护雅光公主的命。妃月一死,繁衍蛊便会在雅光公主的体内折腾不停,从五脏六腑到经络心脉皆断,甚至比生产时的疼痛还要痛上万倍。可纵然是吃了这紫荆红玉丸,却只能暂时支撑住已断的心脉与五脏六腑,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待这紫荆红玉丸在身体之内消失殆尽,她会再次经历全身的心脉断裂之痛。
妃月虽然得到了这紫荆红玉丸,只知它是护人心脉为人续命的东西,却不知这紫荆红玉丸的药性。想当初,这紫荆红玉丸还是少公子的祖上为献王做的药,草药紫荆是澹台家的,红药和神草玉生烟是白老头带回到蝴蝶谷的,所以少公子才能轻易地认出这紫荆红玉丸来。
少公子将小盒子放在袖袋里面,正细酌找个时机将紫荆红玉丸喂雅光公主吃了。在这件事上,少公子觉着自己做了坏事,自然想要从别的地方补回来,况且喂药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多时,椒兰宫主殿的门缓缓打开了,少公子连忙飞身上了屋顶,藏匿其中,他露出双眼,看着蔡侯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的衣带,嘴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可耻笑容,他大声换来了禁卫,吩咐他们仔细把守着椒兰宫,除了自己,不许任何人进出。
少公子见到了机会,如风一般地闪进了主殿,平息过后,四周依然寂静无声。少公子慢慢朝前走去,看到挂着纱帐的小榻上,正躺着身上皆是吻痕的雅光公主。少公子的双眸沉了沉,随即抽出软剑取了衣架上的斗篷,轻轻地盖在了雅光公主的身上,随意拿起桌子上的黑白棋子,朝雅光的胸口打去。
定住了雅光的穴道,少公子这才走上前,将紫荆红玉丸放进她的口中,抬起她的下巴,将药喂了进去。
少公子用衣袂挡着脸,不让雅光公主看见他的真面目,本以为雅光公主会问及他的身份,可自从他进了门,到喂完了药,雅光公主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讲。少公子好奇地背过身子,靠着小榻边上的栏杆,等着雅光公主开口。
可是等了很久,雅光公主就像是失去绳线的牵丝木偶,睁着空洞的眼神,盯着纱帐的顶部看。
“公主不问我是谁,喂了你什么药吗?”少公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这宫里,想让我死的,都会比我先死,想让我活的,都会用各种方法让我活着,我猜公子是想让我活的那个。”雅光公主一开口便使少公子深感意外,听她谈吐理应是蕙质兰心,可偏生陷入蔡候的手里面,就变得愚不可及。
看来,情可意乱,更使人心智全失。
“身为楚国公主,竟落到如此的境地,你还真是可怜。”少公子侧过脸,轻瞥平躺在床上的她,如今小腹还在微微隆起,不知明天会不会被蔡候的一道令下而鲜血淋漓。
“公子与我无亲无故,留着心思先可怜自己,莫要多心的去可怜其他人。”她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不接受任何人对她的好意,也用自己的刺去对待每一个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少公子眯眼坏笑道“我在这蔡宫里来去无踪,公主若许我一些好处,我便将公主带出蔡宫,送回楚国如何?”
雅光公主忽地笑出了声响:“公子可曾听说,在楚国东楚的王宫里面,有一座园子名叫百兽园?”
少公子低头冷笑了一声,东楚王宫里面的百兽园哪会有人不知道,那是楚王芈昭继位之时,为自己设立的一座玩乐园,里面大都是体型十分庞大,异常凶猛的奇珍异兽,听说楚王有时候还会用活人喂养这些动物,还专门在百兽园之上设立了一个观兽台,坐在观兽台上,可以将园子里面野兽的活动看的十分清楚,包括撕咬活人的场景。
“公子若要将我送回楚国,我必定许公子去这百兽园里面走一遭,如何?”雅光公主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少公子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傻女人,我想救你,你却想害我。”
他知道雅光公主不离开,是为了谁。他也知道她这般死去活来,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他该办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人也劝说不动,少公子见没有什么话再能说下去,便抬脚要离开。
“谢谢你。”少公子听到雅光公主轻声说道。
少公子回过身,看着躺在纱帐里面的女人,虽看不清她的脸,却依稀能记着她的轮廓。
“是谢谢我让你活了下来,并且让你可以继续站在你那,所谓的良人身前保护他吗?”
少公子总是一针见血,刺的人脊梁骨生疼。
“公子是个聪明人,雅光瞒不过公子,也欠了公子的恩,若他日还有机会的话,必定还了公子的情。”
少公子当夜离开后,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在见到雅光公主的时候,她已然从一个美艳少妇,变成了一个形如枯槁的病人。所幸那时她的命还在,那颗紫荆红玉丸的药性也没过。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少公子连夜往陈国的终首山赶去,路过潼安时,遇到了春日的集市,在一个卖发饰簪花的摊位上买了一支银钗,吊坠着玉兰簪缨,想要作为礼物送给绥绥。
少公子的归心似箭,自然深夜也无法安睡,连夜赶路,只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她一面。
终首山依旧如常,却见今年的杏花开的十分繁茂,少公子踩着花枝寻着绥绥与頔夜公主的身影。
现白日这个时辰,正是她们两人吃完了午饭,在山野里面转悠的时候。这一辞去有大半年,不知这小丫头有没有变了模样。
少公子四处寻望,却忽地听到耳边传来頔夜公主特有的训斥声音。少公子隐藏气息,远远地走了过去。
“绥绥,你要我教你几次,如今这终首山上的小山匪,已经被人盯上了,若你再打错了旗语,难保在探路之时就会被人给一锅端了。”頔夜公主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正拿着赤色的旗子一脸严肃地训斥着绥绥。
頔夜公主不知何时偏爱了红色,少公子心想着莫不是因着近朱者赤,受了姬雪那厮的影响?
“骨碌,这旗语好难,我可不可以不要学?”许久不见的绥绥仿佛出落的更加艳丽,与盛放的杏花相比还胜三分。
“那如果我前去探路,发现有敌人埋伏,朝你打旗语让你撤退,你看的懂吗?”见绥绥撒娇,頔夜公主的神色有些缓和。
绥绥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道:“看不懂没关系,若是我遇了危险,骨碌会来救我的。”
这是她时常耍赖时的模样,将你捧上了天,并且拖着你的大腿,赖着你不走。
頔夜公主自然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却依旧受着她的捧,抬手敲了她的额头娇嗔:“你个拖油瓶,好在画春殿还算厉害,否则谁要救你。”
绥绥笑着揉了揉额头,满眼星光地看着頔夜公主。
少公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看来他离开终首山的这段时日,他的绥绥并没有时常想念他。他心里有些失望,因此大意地松懈了自己。这让頔夜公主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将手里的赤色信号旗朝少公子笔直地丢了过去。
少公子接住信号旗,从花枝里面飞身而出。
“小白。”少公子才落地,就被迎面而来的绥绥抱了个满怀。
“怎么走了这么久,我和骨碌都很想你呢。”绥绥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一双妖娆迷蒙地双眼盯着他看。
少公子吞了吞口水,却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少公子环住她的腰身,觉着与儿时不同,绥绥的身体何时变得这样香软了。
“长时间未见,小白兄依然没有改掉扒人墙角的坏毛病。”頔夜公主坐在圆石上面,看着两人抱成了一团,自然不会有好话说出来给少公子听。
“我们彼此彼此嘛,骨碌妹子这也不没改掉独断的臭脾气嘛。”少公子自然不生气,还笑颜盈盈地回着頔夜公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夜凉银汉截天流
还剩下最后一关,少公子想起方才他走上来时,记得姑姑第一关布的是乾卦里面的阴阳阵。君绫并没有学过布阵,因此想要硬生生地闯出这阴阳阵,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她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
少公子点了君绫肩膀上的定穴,将她抗在身上,往山上走去。
“执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要出谷去。”君绫不可置信地趴在少公子的肩上,虽说这是一次嫌少与少公子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可以想到自己的娘亲,君绫还是急的哭了起来。
“出谷做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少公子自然以为是君绫妹子想他了,因此才会想着出谷去的。
君绫脸上一红,莞尔地笑了笑,可顷刻又哭了起来道:“不是要去找你,是娘亲,娘亲被人绑走了。”
少公子一个晴天霹雳的立定原地,心想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闯到蝴蝶谷里面绑蝴蝶谷的谷主。顷刻,少公子的眼前浮现了三条金蛇的标志,他将君绫放在地上,双手摸着她脸上的眼泪细细地问道;“可记得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君绫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人我曾经见过,并且之前不止一次来彩蝶居找娘亲,我那时以为是来寻药的大户,所以也没多问,可没想到娘亲却引狼入室。”
君绫一直在哭,她从小生活在山谷之中,向来没遇到过大事,因此乱了方寸,才会硬闯彩蝶居上下山的八卦阵,想是要出谷去寻娘亲。少公子知道对于自己妹子而言,娘亲被人绑走了就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一样,见她哭的可怜,心一软便将她抱进在怀中。
君绫张着大眼睛,趴在少公子的怀里一动不动,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是她长这么大,少公子第一次主动抱她。她的心里像是开满了春花,并且一直春盛。
“你看一下,那人的身上是否有这个标志。”少公子从怀里面拿出在陈国,頔夜公主那里得来的三条金色蛇首的匕首放在君绫眼前。
君绫将匕首拿在手里,拇指在蛇首那里摩挲,不刻就点了点头说:“那人袖口上绣了这样的标志,我记得我跟他交手的时候看到了。”
少公子暗自哼了一声,心想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九州上能进出蝴蝶谷随意,并且胆子大到绑了蝴蝶谷谷主的人就是燕国君无疑。
他将君绫安置回彩蝶居,并且交代一直跟在君绫身边的妃舒,一定要照看好君绫,若是再让君绫闯出八卦阵去,自等少公子带回谷主后,将妃舒逐出谷去。
妃舒表面恭敬的领命,可看向少公子的眼神依旧执着炽热。这次妃舒似是变得聪颖了,绝不当着君绫面对少公子有任何的非分之举,可暗送秋波之事,自然没少。
少公子全然不在意妃舒的春心,安置完君绫之后下了山,出了蝴蝶谷,直奔南燕去了。
他先是去了庄荀的农庄上,找到了澹台不言,了解了燕国近期的情况。澹台不言现在被燕君封了少祝,身兼南燕护城将军以及储君连慕君的伴读,也是因此,少公子在澹台不言这里得到了许多燕君最近的去向情况。
入夜,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将头发用银冠梳成了髻,悄悄地潜入了南燕王城。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南燕王城,与蔡国的尔雅王城不同的是,南燕的王城并没有太高的亭台楼阁,虽说赏花赏水的风雅之地不少,可相比较奢华一些的蔡宫,燕宫可算得上简单了。少公子几经躲藏,无意之中走到了燕君与亲信议事的地方。少公子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关于终首山的事情,索性走近了一点,躲在暗处偷听。
“李家的人应允了?”少公子听到了燕君的声音,却对他说的这句话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李家那个老头见利忘义,见钱眼开,虽然这次的买卖我们出了大头,但若是这步棋走的好,将来燕地往北挺近的机会近在咫尺。”连芷登位时,已经将燕国反对自己的宗亲势力瓦解的差不多了,唯一留下的便是一直支持他的叔父连瀖,剩下的一个是被连芷赐了姓氏雍门的外亲一族,一个是被连瀖举荐的唐家。少公子不知正与燕君说话的是哪一位。
“蔡侯那边的人,现在如何了?”燕君又问道。
“蔡侯身边的心腹老默也已经被我们收买了,不过我的探子查到,似乎蔡宫里面还有一股势力在监视着蔡侯。”少公子听到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屋子里面想必不止有三两人而已,少公子沉了沉双眸,看来燕君是要有大的动作。
“另一股势力?”燕君轻蔑地笑了起来。
“是,我布置在蔡宫里面的人被这股势力弄折了很多,所以收买蔡侯身边的人才会进展的这样缓慢。”那人说道。
“是芈昭那小子无疑,你们暂且注意不要招惹蔡宫里的楚姬夫人就好,否则你布置在蔡宫里的爪牙还是会被人剁掉。”虽然少公子不喜燕君,但不得不佩服燕君的聪明。
“君上,我们要不要将这些人拔掉?”少公子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如何拔,你当楚国的绣衣局真的是绣花的地方吗?”燕君提到了绣衣局,这让少公子万分惊愕。难不成楚国还派了绣衣使潜入蔡宫?那么少公子潜入蔡宫,是不是也在绣衣使的监视之下而行的呢?
“君上,但凡是人都会有弱点,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人,我们只要适当的将他们的弱点引出来,让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不再效忠楚国就好,若是他们被发现背叛其主,派来了结他们的暗人也是取他们的命,丝毫不会伤到我们,更何况他们打探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坐享其成不是更好吗?”少公子承认,这个人想出的方法即毒辣又周全。
随后传出了燕君爽朗的笑声,即是认可了这样的做法。此时,少公子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气息,这使屋子里面内力雄厚的人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也感受到了少公子的内力波动。少公子才要撤离,却听呯的一声,门被踹了开来,屋子里面飞出一道黑影直直朝着少公子过来。
少公子来不及转身便向后撤去,两人一前一后开始了追逐。那人虽然动作快,轻功却不敌少公子,不过多时便落后了一大截。面前正经过一片连廊,少公子身姿轻盈,才要轻点栏杆而起,连廊的转角却突然窜出一个人,恰巧与少公子撞了满怀。
窜进少公子鼻息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若不是这股从小闻到大的药香,少公子就要出手推开与他撞了满怀的人。
“君执,你怎么在这?”君婀如今一身华服,金钗满头。
少公子揉了揉被君婀头上的金饰撞痛的肩膀反问:“这句话应当我来问姑姑。”
“他骗我说慕君受伤了,我不信,就被他连夜绑回了南燕,来了之后却发现慕君真的受伤了,不过还好伤的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君婀与少公子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向身后看去,她看起来十分紧张,像是在躲着谁一般。
“慕君受伤了?”少公子惊异,有澹台不言的贴身保护,这连慕君怎么可能会受伤。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我现在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交给连芷。”君婀惆怅地长吁一口气道。
“姑姑莫要气,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少公子见四周情况不对,拉着君婀想要逃。
忽地四周火光通亮,刺得君婀眼睛痛了起来。方才她为了逃脱燕君的囚禁,冒险给看着她那些侍卫洒了至幻的药粉。泼洒时少许药粉进了眼睛里,虽然有些刺痛,但不碍事。不过好在遇到了少公子,君婀才松了口气,不管遇到什么状况,君婀知道,君执是没办法丢下她的。
“方才就是你这小子在偷听我们谈话吗?”少公子借着火光看清了方才追他的人。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再加上贼眉鼠眼的模样,少公子很难将面前的人与方才那些说话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看错了,我方才一直在陪着我姑姑在一起,并没有那个闲心偷听你们说话。”少公子灵机一转,将身后的君婀拉至身前。
“君夫人?”那人歪着头看着君婀,眼神疑惑。
君婀见状,连忙含笑地点了点头道:“我这白日里睡的多了,又逢家侄来探望我,所以就带着家侄在燕宫中转了转,大人可不要介意。”
那人连忙朝君婀作揖,毕恭毕敬地回道“夫人说笑了,在下哪会介意,方才我等与君上议事之时,有人偷听,我便追了出来,不过夜太深,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我刚刚看到有人往那边去了。”少公子忍着笑,心想燕君的心腹也有如此愚蠢的人,确实少见。
“多谢。”那人对少公子的指点十分感激,刚要抬步追上去,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
“唐途,那人就在你面前,你还往哪去?”
少公子和君婀闻声望去,见到燕君一身玄色,衣领前面的胸口处仍然绣着三头蛇首的花纹。他身后跟着三个人,其中两人正值壮年,而另一个却十分年轻,模样生的也十分俊俏,尤其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他用画满桃花的扇子捂着半张脸,在燕君的身后痴痴地笑着。
唐途疑惑地看了看少公子,又看了看走过来的燕君,不解地说道:“他是君夫人的家侄,方才陪着君夫人在这里散步,不是偷听我们谈话的那人。”
“真是个呆子,你看看哪有穿着夜行衣与人散步的,况且君夫人被君上囚禁在韶华宫,哪能随随便便出来。”稍微年轻一些的人拿下覆盖在脸上的折扇轻轻的摇着。
“臭小子,你骗我。”唐途红了眼,转身就出了一掌朝少公子打去。
少公子拉着君婀灵巧地躲开了,讥笑道:“是你自己太蠢了。”
唐途气的直跳脚,接连朝少公子出掌过去,一招比一招狠毒。少公子带着君婀东躲西躲,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唐途一掌打在了少公子的后心,得幸是这掌并未用尽全力,少公子只是喉咙一紧,嘴里犯了血腥味儿。
君婀见状,偷偷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粉末,朝唐途丢去。唐途没来得及躲,被君婀这一把粉末丢了个正着,猛地停了下来扑落着脸上的粉末。
不过多时,他眼前重影,坐在地上傻笑起来,进入了自己幻想里的尘世。
少公子在体内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缓缓压下了胸口上的疼痛。君婀从衣袋里拿出一只釉色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为少公子服下,少公子更是舒缓了不少。
“倾慈,你就是这般逃出来的吗?”燕君狭长的眸子里面闪着凶光。
少公子顷刻间感受到了君婀姑姑手臂上传来的战栗之感,他拍了拍君婀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燕君抬起手,指着天空,直直地盯着君婀看,少顷他笑道:“倾慈,我再一次恳请你回去,若是你留在我身边,不再回蝴蝶谷,我答应你再不会找君执的麻烦,也会在危急的时候救他的命。”
燕君的城府极深,少公子自然看不出他的话是否是真心实意。可是从君婀姑姑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心动了。少公子连忙摇了摇君婀姑姑始的手,她这才从燕君眼神的漩涡里清醒,她侧过头认真地看了看少公子,垂下眸子又在犹豫。
“姑姑,你莫要再相信他了,他就是个满嘴仁义的骗子。”少公子在君婀的耳边轻轻道。
君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时,眼泪也涌了出来:“君执,你不了解他,他虽然自私又自负,可是他从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
少公子不再说话,他看得出君婀姑姑深深地爱着燕君。可是,何为喜欢,何为爱,少公子应当是十分模糊的,不知为何这一刻却异常的清晰起来。
他的眼前浮现了那个媚妩的小丫头来,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瀖濩晶莹无定物
“谁是你妹子,好的没学会,倒学会了占人便宜。”頔夜公主给少公子一记白眼,起身便往山上走去了。
“骨碌,你去哪里,小白回来了,我们何不吃些好的庆祝一下?”绥绥见頔夜公主要走,立即放开了少公子。少公子见绥绥也要同頔夜公主一同走了,立即抬手死死拉住了她。
“不了,我这还有事,你们去吧,卧房的床下有卖春殿画的银子,你们这顿算我的。”頔夜公主背过身子,朝他们摆了摆手,便飞入了花里,不见踪影。
绥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少公子,瞬间便笑了起来。
“你来的真是时候,今日我这有好吃的东西。”她拉着少公子的手,往繁花后边去了。
少公子鼻尖隐约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随着香味愈加浓烈,少公子歪着头瞧见不远的地上,放置着一盏陶罐,陶罐的下面被几个圆石架起,圆石中央燃着火。
绥绥跑上前去,将陶罐上封存的帛纸撕了下来,用旁边的木枝子往里面戳了戳,这让四周的香味更加弥漫。因为赶路,一直食不知味的少公子却被这味道而引了馋虫来。他走过去往陶罐里面瞧,里面是一只烧的熟透了的大鹅。
“这可是我一大早就弄好的闷鹅,你快尝尝好不好吃。”绥绥用木枝子串起半个鹅身递给少公子。
少公子接过吹了吹,撕下一片放在嘴里。绥绥这烹肉的手还真不赖,这鹅肉质鲜美,肥而不腻,还唇齿留香。只不过这味道除了肉香,还惨杂着少公子十分熟悉的香料味道。
桂叶和八角茴香是应当有的,可这带着甜丝丝的蘡薁味是什么情况。少公子咀嚼着鹅肉,转过头认真地瞧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问道:“你把我送你的蘡薁碎末给吃了?”
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这东西制香味道清甜,听骨碌说宋人还用蘡薁造酒,倒是没想到烹肉还能有这样好吃的味道。”
“你是不是把我送你的那些制香的粉末全都当做烹调食物的香料了。”少公子怅然地问道。
“我只用了几种,像鹅梨,洒在刚蒸出的面团上边就会有甜丝丝的梨子味儿,像山角,放在清凉的泉水里面就会有淡淡的梅子味儿,还有就是这蘡薁和山桃了,是焖鹅焖鸡焖鸭不可缺少的东西。”她撕了一条肉放进了嘴巴里面,津津有味地嚼着。
“又是鸡,又是鸭,又是鹅,我离开没多长时间,绥绥你这食量倒是见涨,连吃的花样也多了,想当初可只有喝骨头汤的份儿。”少公子虽言语冷淡,可看向绥绥的眼神却像是染了火焰一般炽热,
“这也多亏了骨碌,她不知从藏书阁哪本兵书里学来了旗语,非要教会我,说是以后作为山匪探路之时,害怕被人设了陷阱,好通知彼此逃跑。”绥绥继续撕着少公子手里的半只鹅肉,一次一次地送到自己的嘴里面,吃的正香。
“这跟鸡鸭鹅有什么关系?”少公子依旧举着串着鹅肉的树枝,盯着绥绥的吃相,看的起劲。
“鸡鸭鹅是骨碌从市集买回来,拴上彩绳,充作三军用的。”她允了允了手指,美目流盼。
少公子听到此事,抱着树枝开怀大笑了起来。绥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笑的这样张狂。
“鸡鸭鹅充三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鸡鸭鹅充三军,哈哈哈哈。”少公子夸张的模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它们还是挺配合的,可到后来,鸡和鸭开始打架,鸡输了,鸭又去找鹅挑战,结果被鹅咬死了,我就想死都死了,肉就不要浪费掉了。”绥绥一本正经地模样,到让少公子更觉可笑。
“于是,你把鸭子焖了,尝试之后觉得好不错,就又把鸡焖了,一直到现在连鹅也不放过?”少公子停止方才那张狂的笑声,揉着眼角笑出的泪水问道。
绥绥点了点头:“刚开始,骨碌见我把鸭给吃了还不高兴,说我不该卸磨杀驴,可当她尝了我的焖鸭之后,就立即决定把那只鸡也焖了。”
绥绥开心地摇晃着头,显然觉着用这招来诱惑頔夜公主很受用。
“那我要猜猜,鹅之所以留到了最后,是因为你打不过它,对不对。”少公子歪着头问道。
“知我者,莫若小白。”绥绥捧着下巴,看着少公子的眼睛里面藏了星河。
将陶罐里面另外半只焖鹅用油纸打了包留给了頔夜公主,少公子和绥绥两人朝树屋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少公子将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比如说燕国的祭春神,蔡国清华寺讲佛法的大师仁切大师,还有顽童似的庄荀和身世让人唏嘘的韩子一家。少公子故意避开了自己的身世,于是白老头,澹台不言,燕君,蔡侯那些人都没在少公子讲的故事里面。少公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晚一些和绥绥说他的身世,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公子回到了终首山,担心蝴蝶谷那边没了他的消息会着急,修书一封送去了澹台家,让澹台家的人带着信亲自上蝴蝶谷一趟,将信交给姑姑,让惦念少公子的人莫要心急。然而这次的借口依旧是云游四海,为人瞧病。
几日过去,少公子除了每日检查绥绥调香的功夫是否被搁置了,再就是看着绥绥和頔夜公主两个人学习打旗语。这次回来,少公子发现绥绥还跟着頔夜公主学了一招半式的武功,虽然不精进,虚张声势肯定是够用了。
有时候他还参合两人的学习,有的时候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这日子倒也过的惬意,一直到谷雨过后,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近些时候,少公子每日早上都会下山去集市上买新鲜的梅子回来给绥绥解暑,一连几日,少公子都发现山脚下会有几个身负武功的人,鬼鬼祟祟地在山间走来走去,好像是在探路,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起先少公子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一直到那天这些人摸到了绥绥的树屋。
少公子警觉地躲在树后面,隐藏自己的气息,听着身边的一举一动。
“公子,想是那小山匪的老窝就在这里,里面有四个木箱子装满了金银玉器,卑职还在其中发现了一枚左卿李家的玉璧,想是上个月李家的外亲就是在这里被劫持的。”少公子听到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提到了陈国的左卿李家,看来頔夜公主和绥绥当了山匪后,捅的窟窿还真不少。
“宏叔,可否见了他们的人?”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传了出来,少公子有些发怔,与左卿李家有关系的,如今还是这般年岁,不知李家的哪位。
“并无,不如我们莫要打草惊蛇,埋伏在附近,等着他们来这里自投罗网?”看来这个叫宏叔的人,也是经历了许多次这样的围剿,否则也不会轻易地想出方法来。
“可以,宏叔你带着几个人埋伏在周围,等待时机将这些小山匪一网收了,我带几个人四周再看一看,这终首山这样大,保不齐山匪还有第二个老窝。”少年心思缜密,看来对剿匪早有了计划。
少公子缓缓挪了挪,从树间的缝隙里看出去,看不清那位年轻公子的样貌,却见他腰间挂着一枚一点红心的白玉。
百里上卿家,这个年轻的公子莫非就是周王亲封的信北君?
少公子深觉不妙,一边埋怨绥绥和頔夜公主,这次可谓是捅到马蜂窝上去了,一遍急速转身离开,飞奔到了重华寺的藏经阁。
藏经阁的香炉阵阵袅娜,少公子并没有见到绥绥的身影,却见頔夜公主伏在榻上小憩。
许是长时间未见,少公子觉着頔夜公主又变了模样,她比以前更美了。她的美与绥绥的妖媚不同,頔夜公主长着一张恬静且柔美的脸,莞尔一笑就能让人心生荡漾,可美人偏偏不爱笑,眉宇间还带着霸道不凡的英气,虽然美的有些不伦不类,可这世上大抵也就只有頔夜公主这一人美的这般特殊,嗔笑哭闹别有风情。
少公子看了许久,见頔夜公主始终不醒,便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凭頔夜公主的功力早应当察觉到他的到来,想来这重华寺的藏经阁对頔夜公主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否则她怎能会这样放心大胆地睡死呢?
少公子走上前去,想要以咳嗽声将她唤醒,谁知快要走到她身后的时候,頔夜公主猛地张开了双眼,拿着匕首就朝少公子劈了过去。少公子向后仰去,抬起脚踢掉頔夜公主手里的匕首,重新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安全距离。
“公子扒人墙角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頔夜公主抬起素白的手,揉了揉困倦的眼角,慵懒地说道。
“頔夜公主此言差矣,若是在下改了这个毛病,今日就不会来藏经阁找你,你和绥绥也将命不久矣,陈国百里上卿家的伪装军将你和绥绥窝藏脏钱的树屋围了起来,正等着你门自投罗网呢?”少公子优雅地整理着耳后的青丝,也带着慵懒的语气。
頔夜公主眼里丝毫不畏惧,嘴角还带着欢愉的喜悦:“不错,送上门来的都是大鱼。”
少公子看着頔夜公主此时的模样,内心不禁为百里上卿家的那个少年担忧起来。
“你莫要只想你自己,你还要顾忌绥绥。”少公子语重心长地提点着頔夜公主。
“绥绥今日没去找你吗?这个时辰她问完净慧师父和凤姨母的安,就会去山里面寻你,你莫不是忘了?”頔夜公主听到少公子提了绥绥,猛地想到了什么后对少公子大声惊呼。
少公子也才回神想起,按照平时绥绥的习惯,是在这个时辰左右去山里寻他的。想到方才百里上卿家那个少年说的,要四周转一转寻山匪的第二个窝点,若是两人遇到一处了,凭绥绥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人。
少公子与頔夜公主相视不时,两人便都飞身出了藏经阁,往山上奔去。二人各怀心事,却目的相同,脚下生风地前进,却也屏气凝神地听着四周的异常。不远的地方,传来渐弱说话声,少公子与頔夜公主相视后,确定声音是绥绥的,两人连忙朝这个的方向跑去。
“你这小姑娘,住在山上的重华寺里,怎会不知终首山上悍名远扬的山匪,莫不是你与那山匪是同路,故意前来探虚实不成?”少公子听得出来,这声音是百里上卿家的少年。
“你这人怎么这样,难不成我住在这山上的寺院里面,这山头的一草一木我都要清楚啊,是不是这山上有什么蛇虫兽蚁我也必须要认得对不对?”绥绥的声音有些虚,明显被百里家的少年给套出了虚实。
“把她抓起来,她是山匪的同伙。”
少公子和頔夜公主隐藏在绿叶之中,看着面前绥绥一人面对十几个人孤军奋战。早先是与頔夜公主学了几招,但由于那时对武功的进展绥绥没能上心,耍耍花枪还行,同时遇到这么多人的时候,两下就要被人拿住了。
“君执,我有办法致胜,你可否听。”頔夜公主面色平静地说道。
少公子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你回到树屋等,我自会将树屋那边埋伏的人引过来,届时你将树屋里面的箱子转移到重华寺的藏经阁,等你再回来时,绥绥一定平安。”少公子转眼一想,便能明白頔夜公主的布局,只是若掌控不好,就会留下一人来掩护其他人撤退,甚至有可能被牺牲。那树屋下边藏了多少人,少公子最清楚不过了,頔夜公主这是做好了先保绥绥的想法,以她引出剩下的敌人,并掩护绥绥撤退,可若是她被信北君擒住了,她的身份还能隐藏的住吗?
“现在不是考虑的时候,绥绥要撑不住了,你没得选,快去树屋那里等。”頔夜公主说完,抽出身上的夜火琏飞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好怀珍重春三后
“我不放心绫儿,”君婀仰头面向燕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绫儿接受你,然后我把谷主之位传给君执,再回来这里。”
君婀姑姑的心到底是软了,少公子幽幽地叹着气,抬起眼睛不悦地盯着燕国君。
“我不要以后,我就要你,现在。”燕国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连芷,你莫要太过分,今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你也好自为之?”两人势均力敌,却又都不甘示弱。
“倾慈,我们之间是谁比谁过分,你用这借口骗我不是一两次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还杀掉了我们的孩子。”燕国君的双眼通红,带着委屈和怨恨的声嘶力竭,他指向天空的手突然放下,而后四周传来了拉弓的声响,少公子将君婀护在身后,抽出腰间的含光剑。
几百支羽箭在黑暗中凌空而起,从燕国君的身后射出,直直地朝着少公子和君婀射去。
含光剑出鞘,以剑柄为心环绕,画出了一把无形的盾牌且将飞来的羽箭全部打飞,而后少公子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燕国君眯起眼睛,再度抬手命令身后的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放箭。
少公子才要举起含光剑迎接下一次的羽箭,却见一两支金钗风驰电掣一般地从他的身后朝燕国君飞了过去,这丢金钗的手法倒是与白老头教给他的十分相似,少公子侧眼看着君婀姑姑,想是他从未见过姑姑在蝴蝶谷使这般功夫,所以才十分惊讶。
燕君身边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用桃花扇子接二连三地挡下了,他动作干净利落,单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少公子暗藏了个心眼,方才他在偷听燕君讲话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气息被唐途发现。可这位唐途的内力却不及拿着桃花扇的年轻男子,或许从少公子站在窗边的那一刻伊始,这位年轻的男子就已经知道隔墙有耳,可他偏偏却不提醒燕君,一直到唐途破门追少公子,才跟了出来。
“君夫人这一手飞刀倒是丢的好。”男子收了扇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君婀姑姑霎时将头上的金钗全部拿在手里,一个接连一个地朝着燕君丢了过去。金钗的一头被磨出了锋利的尖锐,仿佛比少公子之前丢的飞刀还要尖锐万分。君婀的长发四散,漂浮在夜里,犹如随风而飞的绫罗。
“君执,走。”君婀将手里的金钗全部丢了出去,拉着少公子飞奔了起来。
暗夜之中,风声飒飒,少公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可却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夜已深早已不见前路。他带着君婀姑姑逃到了庄荀先生的农庄上,这才发现,姑姑的腿上插了一支已经通红的羽箭。
路上逃得急,君婀又不想拖累少公子,所以才一直忍着痛不说话,风里带了的少许血腥味道,就是从君婀身上传过来的。
少公子抱起君婀,踹开了农庄的大门,却不见农庄有一个人。少公子心一紧,莫不是澹台和庄荀出了什么事?他抱着君婀大步流星地穿过廊子往庄子里面走去,看到湖中的楼台上亮着点点火光。他找到了浮桥,往湖心台上去了。
似是听到了少公子的动静,庄荀先生开了窗子,看到了少公子抱着受伤的君婀正往这边走,连忙走下了楼,将湖心台上的灯火都燃了起来。
“先生,麻烦帮我烧些热水,拿些干净的布和剪刀来。”少公子将君婀放在小榻上面,用瓷枕将她的腿垫高,以防流出更多的血来。庄荀有些恍惚,可见到满地的血迹,转身回到小楼里面忙活少公子吩咐的事情去了。
少公子用匕首将羽箭斩断,才瞧到这支羽箭是穿透了姑姑的小腿,不过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筋骨。
少公子环顾四周,发现庄荀的农庄与往日不同,这偌大的庄子仿佛只有这湖心台是亮着的,也不见简蓉和澹台的身影,少公子心里觉着不对劲,他一早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到简蓉的身影,由于满心思想的都是怎样救出姑姑,也忘记问这档子事情了。
庄荀将烧好的热水,剪刀还有干净的棉布都拿了过来,还递给了少公子一瓶止血的药粉。
“先生,怎么不见简蓉和澹台不言?”少公子接过剪刀,将君婀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并用棉布覆盖在伤口的周围。
“这事说来话长,你且先将她的伤治好,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庄荀没有透露过多的话语,转身又走上了小楼。
少公子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帮君婀清理伤口,拔箭,撒药,包扎。忙完了之后,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涾湿,回身看到已经昏睡过去的君婀,又在小炉上煮了汤药。他盯着漆黑的湖面上看,心里翻滚不止,不得安宁。
喂了姑姑服了汤药,少公子直奔小楼而上,却见庄荀正与他自己对弈。
“她若是好些了,你们便快些离开,农庄后门的马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若是她情况不妙,就先去南米的澹台家住上一阵子。”庄荀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他手里的白色棋子换了三个位置之后,最终落下。
“老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少公子坐在庄荀的对面,拿着黑子加入了棋局。
庄荀轻叹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简蓉那孩子着了燕君的套,现在被关在刑讯牢里,澹台不言召集了我平日在九州上曾教过的学生,今夜去救她出来。”
少公子手上一顿,这件事情,澹台不言并没有同他讲。他也才恍然大悟,与君婀姑姑被发现之后怎会这样轻易的就逃了出来,而且方才身后还一直没有任何追兵过来迹象。澹台不言啊,澹台不言,跟着庄荀学聪明了,居然利用了少公子做了声东击西的棋子。
少公子持黑子落下,扯了嘴角笑了笑,心里依旧没有任何埋怨的话,反而关心起澹台不言的处境:“他违背了燕君,他在南米的家和他的那些嫁到燕国公卿之家的姐姐又该怎么办?”
“那小子从齐国叫来了自己的师父万俟忌,想是他自己心里已经有办法了,我们暂且不用为他操心。”庄荀心平气和地填白子。
“先生可否告知是出了什么事,为何简蓉会被燕君抓起来?”少公子吃了庄荀的棋子,转守为攻。
庄荀叹了口气,好长时间没有再落子。
“韩子先生赴约垂钓,想是那连芷小儿觉得指望不上我,便开始打起了韩子的主意,他要大公子拜韩子为师,可偏韩子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他的妻子就因为权势的斗争死在他眼前,他更是恨毒了这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收连慕君为徒。”
“于是在韩子回蔡国的路上,幼稚的大公子将韩子的马车撞翻了,韩子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想是以后不能利索地走步了。”
少公子放下棋子,随意地依靠在小榻上面。这连慕君说幼稚还真是幼稚,可若说是有意的话,那么他的城府就与他的老爹一样,藏的太深了。至少从少公子接触他这几次来看,他并没有这样深的城府。那么就只剩下幼稚,不过这倒是给燕君留下了很好的棋路,以供厮杀。
“简蓉是个性子烈的,又年轻气盛,连夜闯进了大公子的府上,将连慕君鞭笞了三十二鞭,然后被燕君扣下了,送入了刑讯牢里。”
少公子倚着窗子,看了一眼楼下小榻上躺着的君婀。怪不得方才燕宫相遇之时,姑姑说的那些话。想是那连慕君受了重伤,也真是活该。
“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离开吧,燕君眼皮子下面将简蓉救走,先生必遭怀疑,若是燕君起了杀心,先生就危险了。”少公子想起方才刚进入农庄之时的一片黑暗,心里萌生了不好的想法,庄荀先生这股架势,倒像是准备好了玉碎的模样。
“老朽这一生坦荡荡,无需要躲藏,倒是你和楼下那个人,趁着天没亮赶快离开吧。”庄荀拒绝了少公子,并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少公子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庄荀像是再与他诀别一般。他们虽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庄荀毕竟名望九州,又曾与少公子站在一起,如师亦友,不可多得。
“先生不与我离开,可是为了澹台不言。”少公子坐直身子问道。
庄荀没有说话,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公子神色略显失望,庄荀这样一樽神佛未被他所用,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先生既然已做好了选择,晚辈即不再逼迫先生与我同去了。”少公子起身踱步出门,可刚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着庄荀,缓缓地又走回到他的身边,朝他跪下磕了头才离开。
少公子带着君婀连夜往南米去了,由于君婀身上有伤,赶路期间的几夜,是在沿途镇子上的客栈之中度过的,少公子下了两贴猛药,君婀的情况才显得好转,只是腿依旧用不上力气走不了路。
待到南米澹台家的农庄上时,澹台大伯看到少公子抱着面色苍白的君婀,险些将自己手里的花盆丢出去。喊了老夫人和他的妻子照顾君婀,便与少公子一起进了澹台家的珍宝阁寻觅灵药去了。
少公子与大伯交谈时得知,在他和君婀离开南燕庄荀先生的农庄之后,澹台不言和齐国将军万俟忌救出了简蓉,之后由万俟忌做主将简蓉带去了齐国,澹台不言抽身赶回到庄荀先生的农庄上,想要接庄荀先生离开。可此时燕国派来了几百兵卫,将庄荀先生的农庄围了起来,胁迫澹台不言与庄荀一同入南燕宫。
澹台不言见无处可逃了,与庄荀两人进了南燕宫。可这次燕君下了万全的狠心,庄荀即不愿入仕,那这九州之上便再无庄荀,他甚至逼着澹台不言杀掉庄荀以示忠心。
少公子见大伯满脸担忧,自是知道对于澹台不言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杀了庄荀便背了不义之名,可不杀呢,他的三个姐姐是否能完全,南米的这个家是否还能保得住?少公子想要帮忙,发现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不过多日又传来了消息,周王想要请庄荀前去安阳的紾尚阁给宗亲和士族家的孩子讲书,并且命令燕君要即刻将庄荀送往周地。少公子不知周王如何得到庄荀受难的消息,不过想到燕君这一盘胜利在望的好棋,却被从天而降的黄雀给抓乱了,少公子莫名有些欣喜。
听闻周王生怕燕君反悔,还派出了周地的郎中令前来燕地接应庄荀。
澹台家危机暂且解除了,于是澹台府上由上至下大都暂且松了一口气,一连几日汤食未尽的澹台小喜和狗子两个姐弟也恍如劫后余生一般,多吃了几碗饭,当晚撑了肚子难受,跑来找少公子寻药。
可少公子却为澹台不言担忧,虽然他是暂且没了两难的选择,可长此以往地继续留在燕君的身边,因着此事的发生,他往后的日子必定是步步艰辛。
几日之后,君婀姑姑的腿伤渐渐好转,能动能行了之后,与少公子两人离开了南米回到了蝴蝶谷。
君绫见君婀平安的回来了,一步上前抱着自己的娘亲,失声痛哭。并且发了诸如,不听话天打雷劈的毒誓。君婀欣慰的笑了笑,即刻拉着君绫和少公子去了凌霄峰的观星台。
记得君婀姑姑曾与少公子说过,当年君家的老祖宗君佘就是在凌霄峰上的观星台,为蝴蝶谷布下了八卦阴阳阵和五行奇门阵。少公子对于这些阵法略懂,只知其解开前行之法,却不知是如何布阵之法。每次来到观星台,见耸立的圆台四周围着许多紧挨在一起的石阵,犹如八卦图一般排列,却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榱桷玲珑皆固护
少公子看了一眼绥绥,只见她已经被信北君的手下逼得焦头烂额,四处躲藏,忽而却见頔夜公主从天而降,并且一鞭子撂倒了几人。她如释负重地笑了起来,随后躲藏到頔夜公主的身后,朝着百里家的少年叫嚣了起来。
少公子宠溺地笑了起来,这欺软怕硬的模样,不知道像了谁。他没再看下去,听了頔夜公主的话,往树屋赶去。
少公子依旧躲在树屋的原处,等着頔夜公主反攻之战。不过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骚动声响,少公子屏气凝神听着树屋周围的动静。远处有人跑了过来,唤着宏叔的名字,并且压低了声音对宏叔说公子有难。少公子靠在树干上笑了起来,这頔夜公主倒是担心她那几箱子的金银,否则行动怎会如此的迅速。
宏叔得到百里公子有难的消息后,将安插在树屋周围的亲兵全部带离。少公子趁机搬走了树屋里的箱子,得幸頔夜公主还算是通人性,装金银器具的箱子都不是不大,少公子跑了四个来回差点把自己的肠子跑断了,这才算彻底把她们两人的脏钱给藏好了。
少公子靠在树上歇息的时候,忽闻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因不知来人是谁,他依旧隐藏着自己。但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飞奔着向他靠近,少公子定睛一看,正是绥绥,她如同被狗撵着一般惊慌失措,往这边疯跑。
少公子飞身而下,迎面抱住了跑过来的她。绥绥显然吓的一惊,手脚并乱地想要推开少公子,可脸贴在少公子衣襟上时,却不再挣扎反而安静了下来。
“小白,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人给抓起来带走啊。”绥绥紧紧抱住少公子的腰身,声音掺着好些委屈。
“你这不是逃出来了吗,虽然身为习武之人,你这逃跑的姿势稍显逊色一些。”少公子摸着她的青丝安慰道。
“骨碌,骨碌被他们包围了,你快去救骨碌。”她仰着头看着少公子,眼角带泪。她这一眼,让少公子身形微顿,眼前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想是再怎么心如钢铁的男人,也都会化成一滩水了吧。
“绥绥,你可是在求我呢吗?”少公子十分清楚頔夜公主的实力,所以一点也不急。
“我为何要求你,骨碌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哪有朋友处于为难之时不舍身相救的。”绥绥见少公子不紧不慢,有些微怒。
“你错了绥绥,她不是我的朋友。”少公子偏不随了她的愿。
“那我呢,我是算是你的朋友吧,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去救骨碌,你救还是不救。”绥绥终被少公子的话惹怒了。
“你需要不代表我愿意,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不会逼迫我不愿的事情吧?”少公子委婉地将问题的初衷又抛回了给了绥绥。
绥绥瞪着双眼盯着少公子看,微怒的模样看起来娇俏无比。少公子看着她的模样,确实也没办法板着脸。他换回了笑脸之后,却让不明少公子心思的绥绥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嘻笑,一个怒骂地相互看了许久,最后绥绥转过身子又按原路往回跑去。
少公子抬眼一想,这姑娘见他不救,索性自己跑回去救。在别人那里欺软怕硬,到少公子这里却一点都没了,不但倔强的可以,还一点甜头都不给吃。少公子哀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这姑娘天生是他的冤家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却见那地方早就没了人的踪迹。地上散着些许打斗的痕迹,还有几摊血迹。见到此景,绥绥整个人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少公子走上前去,半跪在她身前,抱着她才要说一些宽心的话,可她突然语气柔软了起来对少公子说道:“骨碌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你去救她,你去救她好不好,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应你,只要你把骨碌安全地带回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少公子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哭的潸然泪下的姑娘,心里不光是五味陈杂,还是分外妒忌頔夜公主。少公子这算是看清楚了,在绥绥的心里,自己的分量不敌頔夜公主的一半。可是他自己为何要这么在意他在绥绥心里的分量?少公子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想着。
绥绥见少公子皱起了眉头,还在犹豫。自是觉得这次山匪的名号捅了大娄子,让面前的少公子都觉得凶险万分的为难,她怕自己许诺的分量不够,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绣帕,咬破了手指印了血纹在上边。
这正是几年之前,为了救頔夜公主时,绥绥为楚王解蛊毒之后,楚王让她做他的香奴时,用来做盟誓的法子。绥绥不知楚王是谁,但她学会了这方法,所以给了少公子一个许诺。
少公子接过绣帕,意味深长地看着绥绥妖媚的模样。他答允了她,却还是把绣帕收了来,稳妥地放进了怀中。
少公子让绥绥回到重华寺去等,若是那帮伪装军突然回来了,不会查到寺院里面,这样绥绥也安全。绥绥听了少公子的话,飞奔回了重华寺,躲在藏经阁等。
少公子寻着地上的印记,往山下边走去。他记得今日頔夜公主穿了一双男式的缎面靴子,因为脚的长度比正常的男人小,所以她的脚印十分好辨别。不可思议的是,少公子发现地上頔夜公主的脚印竟然是走在最前面的。
少公子不解,若是百里家的伪装军抓住了她,应当五花大绑地看在队伍中间前行,为何却走在最前边。而且頔夜公主的脚印并不显的沉重,仿佛行走的时候,速度颇快。这说明頔夜公主并没有被人绑着。
难不成,她是在带路不成?
少公子跟着脚印来到了山脚下边的小镇上,最终寻到了春红馆的门口。这个地方至今是少公子的恶梦,所以少公子死都不想靠近这里。
他躲在春红馆的附近,注意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日落西山之时,頔夜公主与百里家的少年和他所带的一行人终于从春红馆里面走了出来。一改原先的剑拔弩张,百里家的少年对頔夜公主十分恭敬,还朝她拜了臣下之礼。少公子靠在墙上,一眼望过去,那叫一个真切。
这街上川流不息的百姓本来就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人。
頔夜公主与百里家的少年拜别之后,从春红馆出来一位灰衣女子,在頔夜公主的耳边说了什么。頔夜公主微微一笑,朝灰衣女子摆了摆手,灰衣女子弓着身子退回了春红馆去。
少公子思酌着春红馆与頔夜公主是什么关系,可以让一个女人完好无损地随意出入这种声色之地,甚至这地方的每一个人还都听她的话。
这頔夜公主不会是觉得复仇无望,做起了开声色之所的买卖吧?少公子见頔夜公主往回终首山的路走去,也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一同回去。
他一定要让绥绥认为是他救了頔夜公主才行,绥绥的盟誓,少公子依旧是想要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少公子不知頔夜公主为何要走得这样缓慢,好像是在故意等着谁一般。
“公子这扒人墙角的次数多了,可偷窥别人的功夫可不怎么见涨啊。”頔夜公主猛地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缓缓地说道。
被发现了?少公子飞身上前,落在頔夜公主的面前。想是刚才在山下春红馆的门口,頔夜公主就已经被那灰衣女子通知了有人在跟踪她。她猜到了是谁跟踪她,所以才放缓了脚步,等着少公子的现身。可是眼见都快要走到重华寺了,少公子却还没有现身的意思,頔夜公主就开口叫出了少公子。
“若不是有人告知你我的踪迹,你又怎会知道我在你身后呢?”少公子与她吵起嘴来自然不甘示弱。
“所以公子觉得是自己占理了?”頔夜公主颔首微笑,眼里全然是嘲讽。
“若不是绥绥惦念,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吗?”少公子也不被她激怒,说完了这句话就往山上走去。
頔夜公主抽出腰间的夜火琏,嚯地朝少公子抽去。少公子侧身躲过,猛地抓住了迎面而过的夜火琏。两人暗自用力,可却都是纹丝不动。
“受了夜火琏的伤,重则丧命,轻则内力尽失,頔夜公主难不成你看不出来我受了你的夜火琏,可现在却还好好的吗?”少公子用力扯了一下,使得頔夜公主猛地向前滑动了些许,頔夜公主见状将夜火琏又缠在手里半分,用力定住自己的身子。
“所以我要再打一次,确认这夜火琏是否对你无用。”頔夜公主拼了命的与少公子抗衡,因为使得力道大,导致她双眼通红。
少公子邪魅地笑了笑,悄悄从怀里拿出之前为绥绥买的银钗藏在手里说道:“再打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劝公主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对付百里家的伪装军,否则你和绥绥的小山匪可就被人一网给收了。”
“公子多虑了,想必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已与信北君亮明了身份,他自然不会再找我与绥绥的任何麻烦。”頔夜公主再次大力地扯着夜火琏。
就是现在,少公子忽然放开了夜火琏。頔夜公主自然没想到少公子玩起了无赖,故意放开夜火琏,让她失了平衡,身体猛地向后仰去。她立即借力收回夜火琏,身体向后仰去的同时,再次挥出夜火琏,将其缠绕在身边的树上,她的身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重新站了起来。
此时少公子打出手里的银钗,击在了頔夜公主的穴位上,她手里拿着夜火琏,站定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卑鄙。”頔夜公主咬牙切齿地对少公子说道。
少公子言笑晏晏地点着头,仿佛故意装作頔夜公主口中的无赖,吊儿郎当的模样,使頔夜公主气焰更浓。
“有本事放开我,我们痛痛快快大打一架,趁机点我的穴算什么英雄。”頔夜公主几次试着用真气冲破穴道,可显然都不受用。她发现少公子点穴的手法十分怪异,怪异到她都不知将真气逼近哪个大穴上。
“公主多虑了,我君执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少公子扯掉了頔夜公主手里的夜火琏,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着。
夜开始变的漆黑无比,这条山路走得人本来就少,夜里几乎没有人迹,距离喧嚣的集市又远,因此四周静寂又漆黑起来的时候,頔夜公主害怕的颤抖了起来。少公子拿着夜火琏在頔夜公主的身边来回踱步“啧啧啧,真没想到,平时如同夜叉一般的頔夜公主,居然还怕黑。”
“怕也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于天地之间就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你敢问心无愧于天地说出这样的话吗?”就算是害怕,頔夜公主也习惯了逞强,没人会知道,她身负剧毒为了逃离追杀,落入河中抱着浮木一连漂了几日,在那几日漆黑的夜里,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少公子叹了口气,还是莫要捉弄面前的頔夜公主了,否则被姬雪那厮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埋怨他呢。
少公子抬起手,朝頔夜公主的后颈猛击,頔夜公主顿时闭上了嘴,倒进了少公子的怀里。少公子抱着頔夜公主,往重华寺的藏经阁去了。
守着烛台小憩的绥绥听到了声响,连忙惊醒,打开藏经阁的门,就看到少公子抱着昏死过去的頔夜公主走了上来。绥绥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骨碌,骨碌你怎么了,你醒醒。”她摇着頔夜公主的手臂,满脸是担忧的神情。
少公子将頔夜公主放在了小榻上,眼珠一转,佯装委屈地说道:“骨碌没事,她只是不喜欢我救她,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把她给打晕了。”
“什么叫不喜欢你救她?”绥绥完全没有看出少公子的意图,心思单纯地问道。
“你也知道,骨碌很喜欢逞强,虽说之前比武是打赢了我,可那也是侥幸。”少公子瞧了绥绥一眼,见她没什么怀疑便继续说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燕君曾偷偷拿了我画八卦布阵图研究,因此才会在蝴蝶谷中来去自如,不过得幸我那时犯懒,并没有将所有的布阵图画了下来,今日我便教你们如何更换蝴蝶谷的布阵。”君婀身上的袍子被吹的鼓鼓作响,少公子瞥了君绫一眼,只见她有些疑惑。她是从小就被姑姑限制在谷中的,若是姑姑决定教她布阵之法,说明是放她自由了。
“阿娘我不要学,我不要。”君绫突然哭了起来,不停地往观星台后边退去。
少公子猛地拉住了她,这观星台的四周没有石栏,照君绫这个退法,再后两步就坠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了。
“你不是一直想出谷去吗,这次姑姑已经决定要交给你布阵之法了,这就表明你想要出谷,姑姑也不会拦着你了。”少公子不解君绫的举动,可看她哭泣的模样,倒是有些于心不忍,出言相劝道。
“我不要,我若是学会了,阿娘就不要我了,阿娘就会离开这里。”君绫的心思细腻,看出了少公子都没想到的问题。
少公子垂眸细思,转过身看着君婀,见她的眸子躲闪,是被人戳中心思的模样。
“姑姑,莫不是教会了我和绫儿布阵之后,你就出谷回到燕君身边吧?”少公子想到在燕国时,他与姑姑被围困的那天晚上,君婀姑姑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君婀抬头看了一眼少公子,无奈地笑了笑:“我在你的眼睛里,就是个只知情爱的人吗?”
少公子语塞,既然姑姑这样问他,那就说明她最开始压根就没存这样的心思,那晚在燕君面前说的话不过是诓骗他而已。那么为何方才君绫说她要离开的时候,她会是那种表情?
“燕君并非善类,我虽救过他的命,与他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于我背弃他那天开始,我就在消耗着我们之间的情感,在我朝他扔出致命的金钗之时,他就对我起了杀心,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被消耗殆尽了,就像我同你说的,我们如今站在了对立面上,他对我起了杀心,所以我对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心慈手软了,若因此,他前来报复,而我遭遇不测,蝴蝶谷就要交付你们兄妹二人了。”君婀姑姑泪光闪烁,却始终不肯让眼泪落下。
“我不要,我不要学,我不要娘亲离开我,我不要。”君绫反应强烈,挣脱了少公子,跑到了君婀姑姑身前,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她的腰身。
君婀低下头,右手颤抖地抬起来想要抚摸君绫的头顶,可最终还是放下了。给的溺爱越多,她越是长不大。君婀拉扯着君绫站了起来,认真地与她说道:“如今燕君已经对澹台家出了手,以往澹台与君家肝胆相照,燕君自是不敢如何,可现在澹台家自身难保,你还真的以为蝴蝶谷的八卦阵抵得过千军万马吗?”
少公子紧缩眉头不语,有些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若是一味的逃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娘亲离开我。”君绫的歇斯底里犹如一击又一击的重锤,无时不刻地在敲击着君婀的心,这也是少公子第一次看到君绫哭成这般狼狈,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明白,他对君绫的感情一点都不少于君婀,甚至比自己的娘亲还要在意。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
“怪我的一次善心,养出了一个魔鬼。”君婀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
少公子知道,君婀说的魔鬼正是燕君。当时若不是姑姑心慈救了他的命,哪有今日的燕国君连芷。
君婀张开双眼,推开哭泣的君绫,缓缓走到巨石中央,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银色的飞刀,朝左侧的巨石上击去。飞刀插入了巨石上边的凹槽,忽地石阵开始转动,少公子猛然发现随着巨石的转动,观星台也转了起来。
君婀又从腰间抽出一条缎带,缎带的一头系着个银色玲珑,她放出玲珑玉钳住飞刀的刀柄,将定在巨石上的飞刀收了回来,石阵即刻停止了转动。
君婀换了方向,如此接连几次,少公子才发现,挪动了巨石阵,其实并不是观星台在动,而是整个蝴蝶谷都在转动。
原来的乾卦变成了坤卦,巽卦变成了艮卦,阴阳阵变成了天雷阵,风火阵变成了地火阵。少公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老头一定要教他练习飞刀了,并且连君绫也没有逃过。布阵的时候,为了不触动巨石阵的机关,只能用飞刀让巨石走动起来,再用玲珑玉将飞刀拔出。
君绫抹着眼泪,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少公子身边,抽泣地看着君婀在布阵时的英姿。
“执哥哥。”她委屈的呢喃道。
少公子朝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细声地说道:“专心看,莫要分心,若是你比我先学会了布阵,我答应今年的月夕节带你去南米吃桂花鸭。”
君绫一听到吃,瞬间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少公子的身旁,看着君婀布阵。
之后,君婀将几个阵法分别画了出来,并且告知了少公子和君绫,哪些阵法是燕君所熟知的哪些不是。当初君佘在布阵的时候,极大限度地发挥了八卦与五行的最大用处,随意转动更换卦象与五行,便有六十四方位的阵法,每个阵法都有一个卦象的名字,十分复杂难懂。
因为少公子许诺的桂花鸭,君绫格外认真,只是依旧对于君婀突然的放养十分不适,与以往不同的是,君绫开始变得恭敬孝顺,再也不做忤逆君婀的任何事,她开始变得独立起来,就算心里萌生了想法,留一半在心里,不再像从前一样,什么事情都同君婀讲了。
一日,在少公子的凌霄居,君婀突然提到了少公子潜入南燕宫那夜,所偷听到的燕君与众人在屋内的谈论。少公子回想,听到了一些,但大都是断断续续,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回到蝴蝶谷的这些日子,学习布阵的事情太多,忘记了问她。
少公子与君婀说了那夜他大概所知的听闻,随后问道:“燕君为何要同时收买陈国的公卿和蔡国国君身边的内侍,若是他想要往北挺近,收了蔡国富庶之地,不应当与楚国一同联手更为妥当吗?”
君婀沉了沉眸子,叹了口气:“连芷在没有完全的准备之下,是不会与楚国正面有接触,毕竟谁都不想再做第二个姜国,可是蔡国却不同了。”
君婀的话猛地点醒了少公子,对,对于楚国来说,蔡国确实不一般,名义上虽不是楚国的附属之国,可实际上却相差无几了,尤其是姜国覆灭,蔡侯叔怀青梅竹马的恋人孟曦被楚人蹂躏致死,而后楚王却又将自己的姐姐嫁给了蔡侯,说白了是给予安慰,说黑了那就是监视。
“所以燕君买通了蔡侯身边的内侍,让内侍谏言蔡侯与楚国相争?”这个说法简直是天方夜谭,燕君不是傻子,蔡侯自然也不是,若是能击败楚军,早在姜国被楚国围攻之时,蔡国就应当伸出援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不,连芷让人买通了蔡侯身边的内侍,是要蔡国向陈国求和亲。”君婀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在南燕宫时,燕君与他的公卿谈话从来都不忌讳她在场。他不骗她,也信任她不会将他出卖,可到最后,那个负心人到底还是自己。
“陈国?”少公子心一惊,不知为何他心里萌生出十分不好的预感来。
“陈,蔡,息三国以往就有姻亲联系,这看起来似乎毫无突兀,可你知道陈国的后宫有一位卫姬夫人,是卫国的大公主,她的孩子福金公主正与蔡侯适合婚配,若是娶了这位福金公主,蔡侯的身后可就有陈卫两国的支持。”君婀说道。
“有了两国的支持又如何,没有开战的理由,又有何用?”少公子想不明白,燕君这棋到底要怎样布局。
“理由?”君婀笑了起来“蔡国后宫那位楚姬夫人就是理由,谁的孩子将来能继承蔡国的国位就是理由,就算是没有理由,与楚国有仇的蔡侯,也会凭空制造出一个理由,拉着陈卫两国趟这趟浑水。”
“所以楚国若是与陈卫蔡三国打了起来,燕君就可以从南米长驱直入蔡国,趁机吞食蔡国对吗?”少公子恍然想了个明白。
“自商灭以来,好不容易平定的九州,又要乱起来了。”君婀摇了摇头,语气颇有无奈。
少公子面色苍白,猛地起身说道:“姑姑,我暂且下山一趟,若是有什么事,就写信让灰雀带给我,百里香的香囊我带在身上了。”
这灰雀是君婀一手训练出来的,识得百里香气,不管人在何处,只要身上带着特殊味道的百里香的香囊,灰雀就会闻着味道飞回去。这识百里香气的灰雀,是早些时候用于君婀姑姑与燕国君连芷的书信来往,也是因为如此,燕君连芷才跟着灰雀找到了君婀所栖息的蝴蝶谷。这些前尘往事不想起来那便相安无事,可若一被人提起,勾起了君婀心里的回忆,无尽的酸楚便涌上了心头。
君婀眼睛微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压住了胸口的痛,离开了凌霄居。
少公子连夜赶路,冲上了终首山,却再次被頔夜公主拦了下来。这次与往常不同,两个人并没有见面就打,而是心平气和地站在山间的菖蒲花田里面对望。
“你来带绥绥走的,对吗?”頔夜公主忍不住最先开口。
少公子想都没想的点了点头。
“你何时知道了绥绥的身份?”頔夜公主又问。
“信北君与我说的。”少公子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你胡说,那夜信北君明明什么都没说。”頔夜公主气红了眼,却依旧没有出手,因为她知道,目前能将绥绥带出火坑的人,只有面前的少公子。
“若是让你的探子那么随便就听到了我与信北君的谈话,那么信北君这个名号不就是徒有其表了吗?”少公子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夜在信北君的屋子里,确实两人什么都没说,因为信北君知道頔夜公主既然向他暴露了身份,自然会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信北君机灵的就像他身边的那只小白貂一般,自然不能让自己的行踪时时刻刻被人掌控。
那夜少公子离开之后,信北君佯装睡下,待頔夜公主安排监视他的人走后,他抱着小白貂寻着少公子身上的沉香味儿找到了少公子的木屋。然而信北君自然也没那么好心,少公子用自己的身份与身世,交换了頔夜公主与信北君交谈的秘密。
于是,信北君知道了少公子是周王室清河公主的唯一子嗣,少公子知道了绥绥的娘亲娰妏凤是大禹与涂山娇的仅剩的唯一一支血脉,与頔夜公主的娘亲月华夫人更是生死之交的挚友,当年娰妏凤与陈国国君妫良的姻缘就是月华夫人撮合的,而绥绥,也是陈国早些年前被驱逐的拥有灭国之身的公主,福祥公主妫翼。
頔夜公主双眼通红地望着少公子,纵然她有万般的不舍,可她身负血海深仇,自然不能永远停留在绥绥的身边。若是永远停留在私情,便没有办法面对家国的复兴。少公子陷入了沉思,若是有一天他同頔夜公主一样到了不得不离开的地步,他应该如何面对绥绥,又该将绥绥交给谁呢?
“我的探子与我说,卫姬夫人不同意与蔡侯的联姻,楚姬夫人是蔡侯的君夫人,福金公主嫁过去就是妾,她自然不要自己的女儿去蔡国做小老婆,还放言已经将福金公主许给了息国侯姬留,不能再许给其他的诸侯,也因此,绥绥可能会被恢复公主之身,代替福金公主嫁到蔡国去。”頔夜公主缓缓地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重重翠幕密遮灯
“我好心将她救了出来,她非但不感谢我,还埋怨我为何多管闲事去救她,还说什么绝不会让手下败将去救她的命,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了。”
“所以我只能将她打晕扛了回来。”
“绥绥,你不知百里家的伪装军,那是陈国的上卿信北君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我一个人自然能来去自如,可偏偏遇到个不听话,不让我动手救的她,还满腹牢骚地打了我,你瞧我的手还受了伤。”
少公子将拉扯夜火琏时,手掌上磨出来的伤口展现给绥绥看,绥绥满脸心疼地看着他的手,翘起她樱桃一般的小口轻轻地吹着风:“疼不疼?”
少公子委屈地点了点头。
绥绥起身,连忙去柜子里面拿出了棉布和药,轻轻地为少公子擦拭着手掌,完全忘记了惦念頔夜公主时的心惊胆战。
“等骨碌醒过来,莫要对她说是我救的她,否则我怕她磨不开面子,”少公子与頔夜公主撕扯夜火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用这种方法来骗取绥绥的盟誓了,“还有如果她对你说,我没有救她时,你也不要反驳她,否则她又要与你争的面红耳赤,说我压根就没救过她。”
“左右骨碌已经性命无忧了,我也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少公子一本正经地大言不惭道。
“小白,你真好,我为白日说的话向你道歉。”心思单纯的绥绥,就这样被少公子骗住了。
“我接受道歉。”少公子抚摸着绥绥丝滑的脸蛋,神情喜悦。
“那盟誓是不是可以取消了?”绥绥试探着少公子。
少公子看着她小鹿儿一般的双眸莞尔一笑:“你许我的盟誓不可取消。”
绥绥噘着嘴,悻悻地转向頔夜公主身边,不再与少公子说话。
少公子挑着眉毛,看着绥绥的背影,这小丫头以为说两句好听的,给他个甜枣吃,就能要回之前她盟誓的手帕不成?他君执可不是那种不图回报的君子,既然为她做事,他就要她回报他,最好用整个人去回报他。
少公子摸了摸绥绥的头顶,然后与她道了晚安,出了藏经阁,又跑到了山下的小镇上去了。
寻到了官家的驿站,少公子潜入到了百里家那位少年的房间,那少年正倚在小榻上看着竹简,少公子这位不速之客出现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放下了书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少年信北君名不虚传,深夜在自己房里见到了陌生人,还能这样镇静。”少公子坐在身侧的椅子上淡淡地说道。
“我为何要慌张,公子未带任何刀刃,显然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既然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我干嘛要慌张。”今日带领这些伪装军出现在山上的少年,正是百里家的信北君,百里肆。那枚一点红心的玉佩,正是百里家的族徽,玉的形状是一只白貂,一点红心正是白貂的眼睛。
“到底是周王亲封的信北君。”少公子悠哉地靠在椅背上。
信北君见他不语,索性也不说话,再次拿起书简看了起来。少公子抿着嘴笑:“公子这样放心与我共处一室吗?”
“又非孤男寡女,我有何不放心的。”信北君甚至比少公子更加放松。
这信北君完全出其不意地与他对话,使得少公子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我想知道,你明知道山匪是谁,为何放弃了剿匪,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少公子试探地问道。
信北君放下了手里的书简,坐起身,与他面对面相视。
“公子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不如你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是为何放弃剿匪呢?”信北君将问题抛回给了少公子。
少公子垂眸试探道:“我只想知道陈国与宋国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否则一个落难的公主,信北君怎会对她如此恭敬,丢回宋国交给刚刚继位的宋国公不就成了吗?”
“你跟踪我们?”信北君眼神不再如方才那般友善。
“受人之托,掌握頔夜公主的安否而已,不过让我猜不到的是,信北君和頔夜公主谈事的地方,会是在那种香艳的**。”少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信北君捂着嘴笑了起来“公子怎会知道那个地方是**,难不成是去那里找过姑娘?”
少公子哑口无言,回答是或者不是显然都不是最好的答案。信北君见他被自己话呛的一声不响,又道:“公子既然去过就应当知道,这些茶楼戏院,声色之所通常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你既然知道她是頔夜公主,自然也会知道春红馆与頔夜公主的关系。”
少公子被信北君的话绕的糊涂了,春红馆与頔夜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少公子突然想到了今日那位身穿灰色衣衫为頔夜公主通风报信的年轻女子,他记得这女子是回身跑回了春红馆的。难不成頔夜公主是这声色之地的执掌之人?
少公子不寒而栗,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姑娘,掌管着这种地方。
“夜深了,我就要休息了,就不留公子在这了。”信北君侧卧在小榻上,盯着少公子看。
少公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之前编排的那些话也都没说出口,才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窜过来一团白绒绒的物体。在没看清那一团白绒绒是一只白貂之前,少公子险些抽出含光剑将它劈了。
看着爬在怀里的这团白绒绒,少公子想丢出去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小东西一闻到沉香的味道就异常兴奋,公子身上怕是有沉香的熏香吧。”信北君从小榻上起身,接过少公子怀里的小白貂,将它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小白貂打着哈欠,通红的眼睛盯着少公子看。
传言百里家的祖先被一只白貂的妖仙所救,因此百里家的族徽就是一只红眼白貂,而每一位封君的继承人身边都会养一只作为自己的守护神,这也是百里家几千年传下来的习俗。
少公子回到终首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月到中天,他回到自己的木屋,稍作清洗后便入睡了。
第二日少公子去藏经阁去找绥绥的时候,正遇到頔夜公主醒了过来,气急败坏地与绥绥争辩。绥绥坐在一旁,满脸微笑的听着頔夜公主说的事情,并且极为赞同地点着头。
少公子躲在窗外面暗自笑的开心,她们两个争论的问题,无非就是少公子救頔夜公主的事情。昨夜,少公子对绥绥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想是頔夜公主现在无论说什么,绥绥都会认为頔夜公主为了自己的颜面在逞强。
绥绥的一味认同,更激起了頔夜公主的怒火,气急攻心之时,頔夜公主大口地喘着粗气,也不再与绥绥说些什么了。
“骨碌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救出来,肯定是自己跑出来的。”绥绥见頔夜公主反应这样强烈,仍旧顺着頔夜公主的脾气说道。
頔夜公主面色铁青地锤着胸口,无奈地摇了摇头:“绥绥啊绥绥,你若将来喜欢上他,一定会被他吃的死死的,逃都逃不掉。”
少公子自然知道頔夜公主说的是谁,可绥绥自己却当局者迷,一直在问頔夜公主说的是谁。
谁知頔夜公主又将扒墙角偷听的少公子叫了出来。
少公子装作十分巧合的模样,说自己刚到的藏经阁,就听到了頔夜公主的呼唤,果然是心有灵犀。
少公子才说完这句话,手臂便被頔夜公主甩出的夜火琏缠住了,他抬头看着微怒的頔夜公主,依旧谈笑风声地道:“这才一大早,你就想和我过两招不成?”
绥绥见状,连忙拉架。
頔夜公主死死地盯着少公子看,眼神如刀,恨不得刀刀劈向少公子的死穴。
绥绥见两边剑拔弩张,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不刻,頔夜公主猛地放开了少公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藏经阁。绥绥又要跟着一起去的,却又被少公子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他拿出给绥绥的银钗,插在她的发髻上边。
花蕊之间倾泻出的串珠流苏,不停地随着绥绥的晃动而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绥绥兴奋地拔下那只银钗,放在手里自己端详。
“真好看。”她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绥绥喜欢就好。”少公子看着她的艳美,却觉得怎样都看不够。
“很喜欢,谢谢小白。”她眉眼含笑,将步摇捧在手里,不舍得带在头上。
“那如果我和骨碌打起来,你帮谁?”少公子想是用一个银步摇贿赂绥绥站在他身边。
“骨碌。”绥绥不假思索地回答。
少公子尴尬到浑身挫败,伸出手对绥绥道:“把我的步摇还回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
绥绥将步摇放在胸口的衣袋里面,娇媚地朝他做了个鬼脸:“给了就是我的,你要不回。”
她说完便跑出了藏经阁,生怕少公子追上她,将她那只漂亮的银钗拿走。
少公子笑了笑,这姑娘长的这般娇艳欲滴,确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种妖媚之中参杂着清纯,确实是人间少有的佳人。
与頔夜公主和绥绥厮混了一段时间之后,少公子在年关之时回到了蝴蝶谷。自从那次崖洞捕蛇之后,君绫就被君婀姑姑禁足在彩蝶山上了,几个婢女寸步不离地照看她,以防止她再次乱跑下山。
少公子回到了凌霄居之后,没有赶到彩蝶山上边去,依旧飞鸽传书给姑姑,告诉姑姑他已经回到了凌霄居。
这次君绫和妃舒都没有来他的凌霄居,而是她姑姑君婀亲自来了凌霄居来看他。
如今的海棠花已经谢了,树上的红果也已经被婢女们摘走腌制成果脯了。少公子坐在树下的凉亭里,紧邻着温泉湖,并不觉得冷。
君婀今日穿了一身妃色对襟小袄,配着灰色缎面长裙,头戴着灰色的银鼠毛皮小帽。少公子十分不解,自他记事以来他的君婀姑姑可从来没带过帽子,这凌霄居虽然高,却不至于这般寒冷。少公子暗自留了心思,为君婀添了一杯热茶。
“白老头在我的彩蝶山上住着,今年的守岁你怕是在凌霄居呆不得了,十多年了,这个除夕你且和白老头去缠情岛与你母亲一同过吧。”君婀身边的婢女在石凳上加了厚厚的一层皮毛,君婀才坐了下来。
她手捧着热茶,浑身发抖,似乎异常怕冷。这并不是平时的君婀姑姑该有的状态,他离开这些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
“姑姑这是在赶我走吗?”少公子平静地看着君婀问道。
君婀摇了摇头,少公子这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的毫无血色。
“君执,姑姑劝你莫要再惹事,尤其是不相干的人。”君婀话里有话,却不点开谈。
“何为不相干的人,是澹台家,还是燕国君?”少公子听出了君婀姑姑的话外之谈,遂而问道。
君婀姑姑神情愕然,显然不信少公子能想的这样通透,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她的君执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小小的模样,心地纯良了,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唯独纯良的秉性。不过自私一些也好,若是步步为营,总好的过君邵,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君执,我不是你娘亲,所以并不能限制你,我只是希望你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出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同你父亲一样的结局。”君婀姑姑捂着肚子,轻轻的咳了咳,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少公子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含光剑抵着君婀身边的婢女脖子,狠狠地道“说,姑姑怎么了。”
小婢女吓得扑腾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不敢说话。
“君执,你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婢女,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吗?”君婀想要起身拦,却因浑身疼的厉害,无力站起,只能瑟瑟发抖地装腔作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