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卑微的死亡
刘信死了。
圆月清冷地挂在天幕上，又被紧随而至的乌云遮挡，临水小镇里阴风阵阵，黑云压城，一场瓢泼大雨马上就要降临。
刘信冰冷的尸首静静躺在梧桐树下，看不清表情，身体姿势蜷缩得像是一只烫熟的虾，吴征想象得到他死前是多么的恐惧。
昨天买的麋鹿面具扔在一边，上面用油彩绘画的人物笑容沾染上四溅的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诡异，显得古怪，似是正肆意嘲笑吴征。
“那以后你还会救我吗？”
这个少年天真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声音，仿佛仍然响在吴征的耳边，听起来那么讽刺。
吴征就这么站在血泊边上，身板挺得笔直，脸上表情十分僵硬，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刘信死于利器割喉，血液喷溅，却点滴不沾身，与这几天接连遇害的那些死者一模一样。
都是一样死得那么卑微，死得那么不起眼。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路边死了一条猫狗，也许会惊讶的叫声：“哎呀！”，但事后不用三两天，便忘在脑后。
没有人会记得他。
“没有人会记得你啊，刘信，你这家伙……”
吴征张口，脸色平静，声音却出奇地有些颤抖。
“咔擦咔擦。”
他右手渐渐握紧，那只粉色兔子面具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破碎开来，像是破碎的灵魂，两只修长的兔耳朵掉在地上，面具上只剩两只尖锐处，刺破了吴征的手指，血液泊泊地滴向地面。
“滴答，滴答……”
他恍若未觉，却猛地撇过头来，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远方，转向寂静、安详的临水小镇。仿佛不敢再看刘信的尸体一眼。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要杀他……”吴征呢喃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他坐在树边，抱着双膝。
然后又站起，在树下走来走去。
而后爬上树，呆呆地看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神。
虫声窸窸窣窣地响着，小虫子们都在趁着这大好的夏天求偶交配，期望能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阵阵微风掠过树梢，僵硬尖锐的树叶擦过吴征的脸，有些生疼。
忽然，吴征痛叫一声，双手抱头，整个人直直从树上摔下，狠狠砸在地面上。但脑子里传来的痛苦却完全没有停歇，折磨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
脑瘤发作。吴征对这痛楚再熟悉无比，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来得这么迅猛，这么强烈，比以往发作时产生的痛苦都要更强上几分。
更重要的，他现在不是处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梦境》副本当中。脑瘤怎么会在《梦境》里发作，怎么可能发作？
“呃……啊……”吴征牙关都咬出丝丝鲜血，终于忍受不住，缓缓发出痛号。
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硬抗，绝对不能晕过去，因为一旦失去意识，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再次醒过来。
醒不来的话，谁给刘信报仇？谁要那杀人凶手偿命？！
但脑子里仿佛钻进了一头猛兽，它咆哮着，怒吼着，誓要冲破吴征的束缚，闯到外界来。
吴征的神智仿佛一道破损不堪的堤坝，死死地抵御住如潮水般的痛苦，但堤坝发出不堪重荷的吱呀声，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清冷的月光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在吴征痛苦的身躯上空缓缓凝聚，光华就这么漂浮在虚无的空气中，凝而不散，透出一抹诡异。
而后，光华猛然下降，直冲进吴征的头部。
“啊！”一声巨大的痛叫声从他的嘴里发出，脑子里传来的痛楚仿佛一下子来到了顶峰，如澎湃的海啸将吴征淹没。
他终于晕了过去。
“哗！”积蓄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重重击打着临水小镇里的一切。
刘信流出的血液被大雨渐渐稀释，冲刷，变得暗沉。吴征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身边，仿佛也是一具尸体一般。
猛然，吴征陡然睁开眼，眼皮之下的眼球竟变成如野兽一般的竖瞳，透着一股血红的痴狂与傲然。
也不见如何动作，他的身体竟然缓缓漂浮起来，而后直立，脚不沾地，却稳稳地飘在空中。
大雨瓢泼，吴征的身周却仿佛多了一层屏障，将所有雨点隔离在外，滴雨不沾身。
他抬起手，野兽般狰狞的竖瞳里却透出一股陌生，像是不认识自己这具躯体一样。而后缓缓闭上眼，任雨声凌乱，心思已经沉进了自己的记忆里。
“原来如此。”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根本不是吴征原本的音色，“沉睡之后，吾的**竟然诞生出了一个副人格吗？”
接着，他笑了，抬起右手放在眼前，自言自语道：
“竟是如此羸弱……败笔啊，败笔啊……哈哈哈……”
大笑声在雨中飘荡，传出很远，透着一股疯狂的意味。
突然，他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甚至有些干枯，他停了下来，缓缓道：
“精神力已经枯竭了。这羸弱的身体，连支撑吾的存在就已经到达极限了吗？”
“也罢。反正是早已死去的人，理应埋葬于深渊。”
为了减低吴征**的精神负担，他选择了停下施法，一挥手，身体降下地面，身周的屏障突然消失，大雨浇湿了他的头发，伏帖在额头上。
只见他瞥了一眼刘信的尸体，微微摇头，单手一招，地面上吴征掉落的兔子面具漂浮起来，落在手中。面具上只剩圆滚滚一个脸庞，两只耳朵断折处有些尖锐，右眼部的塑料也已脱落，留下一个空洞。
整个面具破损不堪，与其说是像兔子，不如说更像一只猫。
“《梦境》么，这么简单的任务，副人格竟然仍在迷惑中……”他喃喃细语，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一旁的梧桐树干，而后就这么在虚空中缓缓划动。
“吱吱吱……”一阵刀割木头的声音响起，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梧桐树干发出低鸣，树皮夹杂着木屑纷飞，树干上留下几个大字。
而后，他双眼一闭，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倒在了雨中。
大雨簌簌，下了整整一夜。
阳光渐渐升起，鸟儿鸣叫声四起，一滴露水从树梢滴落，重重砸在吴征的眼皮上，将他惊醒了过来。
“呃，好痛……”
他捂着额头，缓缓坐起，脑子里满是昨晚挥之不去的痛楚感觉。
视线瞥到刘信的尸体上时，吴征的神情再次变得怆然。
“我会给你报仇的。”吴征喃喃道，语气却少见的坚定，“他们会偿命。”
他捡起兔子面具，像是珍宝一样揣在怀里，正准备离开，却突然猛地回头。
那个老迈的梧桐树下撒着一堆木屑树皮组成的碎物，坚实的树干上刻着几个新出现的大字——
“取而代之！”
第十七章 取而代之
晨朝的阳光如同黄金一般透过细密的树叶缝隙洒落，洒在破损的树干上，洒在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
“取而……代之？”吴征喃喃咀嚼着这四个字。
是谁刻下的，刻下的目的何在，这四个字究竟有何意义？
未知的谜团接踵而至，扑面而来，令吴征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刻字者到底是谁，已经不得而知，当时吴征已经昏迷。至于刻字的目的，如果说要害吴征的话，趁着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已经加害于他了。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刻字者刻下这几个字，是为了帮助自己呢？
吴征想通了这个关节，思绪又再次回到了这四个大字的意义上来。
“取而代之。”
取谁而代之，怎样代之，代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一束金黄的阳光越过树梢，洒落在吴征的额头上，仿佛一道灵光击中了他。
他恍然半晌，慢慢笑起，而后朝着这四个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键要从吴征接到的主线任务本身说起，他打开属性面板，查看上面的任务：
【任务目标：阻止凶手继续行凶。连续三天内无一人被凶手所杀，即为成功。任务失败，游戏家将会死亡一次。】
一开始，他只是推测出，完成任务的方法无非杀掉凶手，亦或是捉拿之后交给警方，但很明显，吴征当时的思维陷入了惯性，因为本副本的世界背景与他所生活的地球很像，令他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根本没有往另外的方向思考。
要知道，吴征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进入《梦境》副本，完成任务的游戏家啊。一定要遵循副本世界的道德或是规则，来完成任务，无疑是落了下乘。
毕竟，一旦完成任务，也就代表吴征脱离了这个副本，无论这个世界以后会发生什么，都已和他无关。
那么，他为什么要和这么一个临时的世界讲道理？
理念一打通，思维自然就顺畅了起来。吴征不是笨人，相反，他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还要聪明一点，所以，几乎改变观念的一瞬间，他就从这任务目标里想到了一个十分出人意料的完成方法。
任务不是说，阻止凶手继续行凶，连续三天无人被凶手所杀，即为成功吗？
这句话的前半句“阻止凶手继续行凶”无疑是个语言陷阱，带着人往错误的方向思考。但后面一句“连续三天无人被凶手所杀”则是一个提示。
“无人被凶手所杀，那么这些人被我杀掉行不行？”吴征这么想道。
要知道，作为一个刚刚进入副本世界，除了身份证明，梦境没有灌输任何对本世界的记忆进游戏家的脑海里，那么，要找到一个潜藏在整个小城里的凶手，无疑是难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转换一下思维，吴征不再去找凶手，而是让这凶手来找自己，不也达到了找出凶手的目的吗？
树干上刻下的这四个字：“取而代之。”无疑就是提醒吴征，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么就取他而代之！
“只要保证这家伙三天内杀不到人，那么任务就完成了。”
“而且这个杀人的家伙看起来，好像是有某种强迫症，这样一来，要引出他就很容易了。”
吴征想着想着，慢慢笑了起来，手中破碎的兔子面具越捏越紧。
※※※
“下次交保护费记得准时，要是在给老子偷奸耍滑，小心我一板砖拍死你！知道吗？”
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一个身材瘦小的高中生满脸恐惧地缩在墙角，他的面前有个耳朵上打满耳钉的家伙正随意翻动着他的钱包，他自己却不敢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耳钉男头上绑着绷带，透着血迹，神情却带着习惯性的凶神恶煞，手里正拿着一块板砖，落在这些高中生的眼里，确实有几分威势。
他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钱，揣进兜里，随手将钱包丢进地上的积水坑里，瞥了唯唯诺诺的高中生一眼，转头走了。
走到巷子口，耳钉男摸了摸缠满纱布的额头，“嘶”的痛叫了一声，在心里把跟刘信一起的那个扔石头的家伙骂了千百遍。旋即想道今天早上，听说刘信这倒霉的小子遇上了那个连环杀手，就这么死了，心里顿时有了些安慰，嘴里连到：
“死得好啊，死得好！”
听他轻松惬意的语气，似乎就要唱起歌来。
耳钉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手里用来威胁高中生的板砖随手向身后一抛，正准备走出巷子口。
可身后板砖落地的声音并没有传来，仿佛被什么人给接住了。背后一道阴影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耳钉男回头一看，大喊一句：
“卧槽！你……”
“嘭！”随着板砖砸在头部的声音响起，耳钉男的惨叫戛然而止，巷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吴征随手扔掉板砖，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天色，计算了一下时间，而后抬起不省人事的耳钉男双腿，拖入了小巷子的黑暗中。
※※※
耳钉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光亮的公共电话亭里，四周一片黑暗，电话亭仿佛航行在夜晚大海上的小船，孤立无援。
忽然，电话亭外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吓了他一跳，双脚胡乱蹬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听我的话，帮我打个电话，我就放过你。”吴征冰冷的声音传来。
耳钉男停下无谓的抗拒，愣愣地看着电话亭外面的吴征，耳边传来的除了小虫子尖锐的鸣叫声，便是一片寂静，令他心慌无比。
“啪！”一张纸被吴征面无表情地拍在了电话亭的外壁上，耳钉男凑近一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一行一行的对白，饶是他再蠢也明白过来，这是吴征要求他打电话时说的话。
可当耳钉男顺着对白看到纸张的末尾时，要求拨打的电话号码却让他陡然一惊：
“110。”
第十八章 出现
“喂……喂，你好，我姓连，叫做环杀手。”耳钉男对着电话筒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苍白无比，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征开出的一行行对白，生怕念错了一个字。
“什么？！”电话那头，值班警员的音调陡然拔高。
“我作案时喜欢用刮……刮胡刀片，总是在午……午夜十二点整作案……”耳钉男接着纸上的对白，一句一句念了下来。
电话那头不再有回话声，响起的只是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到值班警员匆忙找来纸笔进行记录的样子。
“那……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也会在午夜十二点作案，请你们多加警惕。”耳钉男用畏缩的声音念完对白，“吧嗒”一声挂上电话，而后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征的脸，用几乎乞求的语气问道：
“我照你的吩咐，做……做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当然。”吴征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跟我来。”
拖着耳钉男的手，吴征带着他走了很远，二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学校后山的一处小树林里。
“还有……什么事？”耳钉男头上绑着绷带，不时产生的痛楚提醒他，眼前的这个家伙不好惹。
“对不起。”
“什么？”耳钉男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怎样，却突然见到月光下，一道白光挥舞而来，径直抹过自己的咽喉。
瞬间，他只感觉到喉咙处仿佛破了一个洞，“呼呼”地透着风，温热的鲜血冲天而起，喷溅得到处都是。
耳钉男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在他看来，无论平时如何仗势欺人，聚众打架，都从没有认为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错到有一天会惨死在别人的手下。
他的力气仿佛被慢慢抽空，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身下一滩血液慢慢扩散，在月光下闪烁晶莹。
吴征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没有特别的神情。摸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手里崭新的刮胡刀片，而后揣进袖子里，举起手看了看时间。
“八点半么？时间还早。”
他喃喃自语，而后翻动耳钉男的尸体，将他靠在了一块大青石上。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麋鹿面具，找来一块小石头压在尸体的旁边。
面具取自刘信，这家伙在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撰着它。
做完这一切，吴征转身离开，月光拉长他的影子，看起来像某种怪物一般。
※※※
“什么？你说凶手打了110，向你坦白了今晚还要作案的企图？”刑警队陈队长惊讶无比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值班警员一手擦着汗，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写下的通话记录，递给了他。
陈队长一眼扫过，随即站起身，来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沉思半响。而后，走了回来，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上通知镇电视台，让他们转播警告消息，今晚不许有人上街！快，快！”
“可是……”值班警员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陈队长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不是维护警队威严的时候，人命要紧！”
“是！”警员应声答道，转身飞快出去了。
陈队长站在自己的桌前，手里拿着那份记录，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打电话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这个不重要。以这人对案情以及凶手行事风格的了解，有三成可能就是凶手本人，有五成可能是极度熟悉凶手的人。
无论是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也就是说，今晚，凶手有八成可能会再次作案。
忽然，陈队长想起了什么似的，嘴唇一抖，烟灰掉落。他连忙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小王？马上联系队里的小子们，来局里集合……什么？我管你们下没下班，赶快给我滚过来，今天我不说结束，你们就必须给我在街上巡逻！快！”
※※※
时间悄然而过，来到了晚上十一点。
平时夜生活热闹的临水小镇里，今天却家家闭门闭户，宽阔的街道上，呼啸着警笛的警车来来往往，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在街上巡逻，搜查。每一个没有收到电视上转播的宵禁消息，仍在街上游荡的人，都被警员们以调查为理由，带回了警局严加看管。
路旁的绿化带里，一个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潜伏在灌木丛中，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些条子今天是发什么疯。
“今天的血食还没有着落，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那就只有用自己来填补了。”
黑色斗篷人这么想道。
忽然，斗篷的一角慢慢掀起，一条纯黑色的金属锁链缓缓漂浮了起来，像是一条蛇一般的活物，对着斗篷人不住抖动，发出阵阵轻吟。
“大人，您说您闻到了血腥味？”
斗篷人的声音有些清脆可人，语气十分恭敬。
金属锁链摇晃了两下，而后顶端伸得笔直，指向了一个方向。斗篷人敏捷地爬上树梢，抬眼望去，发现那个方向指的正是学校后山。
十分钟之后，斗篷人一路潜伏，避开了巡逻警员的视线，成功来到了学校后山。
锁链的震动变得更加激烈了，像是在兴奋一般。斗篷人低头一看，瞬间便发现了它兴奋的源头——一具喉咙被划开的尸体。
他来到近前，仔细留意着周围，确信行凶之人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放下心来，撩开斗篷。斗篷之下，黑色锁链若敏捷的大蟒一般，猛然冲出，盘绕上耳钉男的尸体，顶部悬停在半空，化作一根尖锥模样，一下子刺进了伤口，顺着颈部直上大脑，而后狠狠一扯。
锁链仿佛虚无的一般，从耳钉男的咽喉部收了回来，连一丝血液也没有带起，末端尖锥处，死死地扣着一个人形虚影，看其面貌正是耳钉男，正在不停挣扎。
“能够成为大人的血食，是你的荣幸。”斗篷人盯着耳钉男挣扎的灵魂，说道。
而后锁链陡然刺入耳钉男的灵魂里，仿佛活物一般在吸允着什么。虚影面露痛楚，身形渐渐缩小，到最后消失在了月光下。
锁链兴奋地舞动了两下，极为开心的样子。斗篷人看着它，眼里满是感同身受的欣喜和眷恋。
“那么，杀掉这人的家伙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斗篷人思索道，“难道他是想和我争抢侍奉大人的权利吗？不，我决不允许！”
“这个面具看起来好熟悉……哦，对了，是昨晚那个血食牢牢捏在手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注意到了耳钉男尸体边的麋鹿面具，捡起之后，一个纸条从面具内掉了出来。
打开一看，斗篷人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恍然的神情，道了一声：“原来如此。”将纸条收进了怀里。
第十九章 分头行动
第二天正午，吴征坐在临水小镇最高的建筑物——一座修建在公园山顶的小亭子上，嘴里啃着芽菜包子，俯瞰着整座小城。
两天前，接到游戏家入侵的消息时，时间是下午一点半，也就是说，还有十几分钟，那两名资深的游戏家就会在小城里出现了。吴征爬到最高的地方，也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刚好将那两个游戏家入侵时的极短时间内观察到。
不要小看这一步，游戏家们的职业或者属性侧向，大多数都能够通过观察发现，因为但凡游戏家，总得穿装备，你穿着一身银白重凯，却说自己是个法师，这无疑很难令人相信。
而在获取了这两名游戏家最初始的情报之后，吴征想要尝试设计一下，看看是否有办法或者说有几率能让这两名游戏家有去无回，通通死在这个副本里。
没错，两天前，吴征刚刚接到游戏家入侵的消息，知晓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接着发现逃不过之后，光棍气才涌了起来，想要临死反扑。
而现在，吴征却想要将这两名游戏家一网打尽。
他还记得刘信死的模样，还记得自己在他的尸体前说过，会要他们偿命。这个“他们”现在看来，显然也包括了这两名即将进入的游戏家。
《梦境》传来的通知上说：“副本发生入侵将更改世界线，触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那么，刘信原本是不是不用死的？只是因为这两个家伙的入侵，影响了原本世界发展线，才导致惨死于凶手手下？
吴征不知道，他也不愿去深究，只要知道，刘信的死有一定概率和这两个入侵的家伙有关系，无论这概率多么小，那也足以构成他向他们报复的理由了。
他一向如此。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这么多，哪有那么多闲得慌的人跟你讲道理，更不用说是在《梦境》里，大家都在挣扎求存了。
你伤害了我，害死了我的朋友，难道说我还要报警、上诉，交由法律来处理？更不用说吴征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寿命了，哪还有时间来跟你好好谈谈。
弄死便是。
吴征这么想道，终于说服了自己。思维一下子变得通透起来，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口将芽菜包子塞进嘴里，大力咀嚼着。
时间转眼来到了一点半。
临水小镇里没有任何异象产生。吴征站了起来，视线不停扫过每一条街巷，每一条马路，期望能够发现点什么。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昨夜警方的大规模行动令镇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到今天白天更听说了尽管警方行动积极，可昨晚还是有人死了，同样死于割喉，一看便是那个连环杀手所为，所以大多人仍不大敢外出，店铺餐馆都紧闭着大门。
公园里也是冷冷清清，平日里喜欢上公园溜达，锻炼的老大爷们一个也不见了踪影，四周只有窸窸窣窣的鸟鸣，一片寂静。
“嗡嗡……”
忽然，吴征猛然回头，他听到公园广场处似乎传来了某人的脚步声，连忙在亭子顶部匍匐了下来，只露出一个头看去。
只见广场中心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七彩圆罩，通体呈一个球形，直径五米左右，其上七彩光华流转，看不清内部，正以一种不知名的频率微微震动着，发出一阵嗡鸣声。
他只看了一眼，便瞬间认了出来，这个罩子正是游戏家进入副本时，《梦境》给予的保护措施。三四天前，他进入游戏时，也有这么个罩子。防御力多强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去实验，但只是从观察上看来，至少现阶段，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破的。
“竟然随即刷在了公园里，幸好还没被他们发现……”吴征在心里庆幸着，又压了压身体，几乎平贴在了亭子顶部的琉璃瓦上。
不到三分钟，七彩罩子如同耗尽了能量一般，其上的七彩色突然消失不见，变得透明，紧接着猛然破碎开，碎片慢慢消失在空中。
其内显出两个人影，一者壮硕，头上戴着一个兽皮帽子，两端联接着锋利的牛角，高高翘起，手腕处和脚上也同样包裹着兽皮，看上去像是一个原始人一般。
另一位则清秀许多，头上戴着一个黄铜圆环，箍住长发，一袭白袍看起来清灵无比。吴征虚起眼睛，再次看去，这家伙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白色图案，花纹反复，线条优美，远远看起来似乎构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
在视线接触到这个纹路的一瞬间，这个白衣男子陡然一扭头，视线直直看向亭子顶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怎么了，流云？”大汉注意到了同伴的异状，出言询问，声音瓮声瓮气，像是一头牛一般。
被称作流云的白袍男子没有理他，注意力一直在那个亭子顶部，眉头微皱，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不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多疑，说道：
“没什么，刚刚先知之眼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窥视，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嘁。”一道冷哼从大汉的鼻子里传来，他双拳击在一起，发出一阵闷响，空气似乎都有些颤抖，可见力量之大，接着闷声说道：“不过一个一阶普通级副本，能有什么大威胁，你太敏感了，流云。”
“蛮牛你别忘了，这个副本咱们是入侵来的，里面还有一个原本的游戏家。”流云提醒道。
“单人排到一个普通级的副本，能有多强？我看哪，多半就是个新人，刚刚通过试炼的那种。要是影响到咱们的任务，随手杀了不就完了。”
蛮牛对流云的小心谨慎嗤之以鼻，心想这些智力特长者实在太麻烦了，进入个这么简单的副本还想东想西，一点都不爽快。
流云看了蛮牛一眼，没有再争辩，打开接入手环，说道：
“咱们算是入侵的，没有主线任务。只是有个时限，只能在这个副本里呆上三天。”
“三天？足够了。”蛮牛一挥手，说道，“那咱们就分头行动，把那个什么劳什子连环杀手找出来，一拳打死，带走那道具就行了。”
“好吧。”流云的眉宇之间出现了些许鄙夷，但他仍然没有多说什么，最后提醒道：“那件道具可是上头点名要求的，也是咱们这次的任务所在，要是出了差错……后果你知道的。”
“行了行了。啰嗦的话以后再说，赶紧先出发。”
蛮牛打断他，径直向公园山下走去。流云看着他粗壮的背影，摇了摇头，暗叹一口气。
第二十章 钻小树林
“咔擦，呲呲呲……”灌木丛里传来一阵重物滚动的声音。
吴征抓住一节草根，被向下的巨大惯性带得瞬间断掉，接着再次抓住一根，再断……粗糙的干土和小石子割破了他的衣服、皮肤，整个人一身灰土，继续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终于，他眼疾手快，抱住了一块突出于山坡之上的大石头，整个人下落之势这才猛然停了下来。
“呼呼……好险。”
吴征平复着气息，暗道庆幸。他说的险并不是指突然从亭子上跃下，滚落山坡，浑身伤痕累累，而是指的，刚刚差点被那个穿着白袍子的家伙发现。
他敢打赌，若不是自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果断地从亭子顶上跳下来，现在肯定已经被这个家伙发现了。而若当时被这两名资深者发现自己正在暗处观察他们，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吴征还没自信到，能从这俩随便一个就能打自己十个的家伙手中逃脱的地步。
想到那个白袍男子的敏锐观察力，吴征仍有些后怕，自己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差点被发现，这还是人类么？
“这就是智力特长者么，达到这种效果的是技能还是装备？”吴征猜测，脑海里猛然浮现出白袍男额头上像眼睛一样的神秘纹路，“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图案的原因了……那么，另外那个蛮牛一样的壮汉应该是体质特长者。”
思量了一回，他抱着大石头，竭力攀爬上去，踩在石面上，一动不动地等了许久，没有任何脚步声或是枝叶摩擦声传来，这才确信那两个资深者已经离开，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周围，一跃跳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抱着树干一路滑落，到了地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吴征抬手一看时间，向着小镇方向行去。
现在还不是正面硬肛这两个资深者的时候，今晚他还有个约会要去完成。
※※※
黄毛今天特别高兴。
尽管两名手下的其中之一——耳钉男，倒霉催的遇到了那个凶手，被杀掉了，但这关自己什么事？更不用说，今天下午的时候还接到了一封粉色的信。
粉粉的，甜甜的，上面还有一颗爱心。黄毛凑到鼻尖一闻，满脸陶醉的样子，似乎还嗅到了什么香气。想到落款上的名字——“王美丽”，黄毛便从骨子里感到一阵一阵的酥麻感。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封情书，而且还是来自于黄毛垂涎已久的大美妞——王美丽的。信上的字娟秀可爱，虽然黄毛没怎么读过书，但也看出来了这封信文采飞扬。
特别是那一句句娇羞的“我喜欢你好久了”，“你不要告诉别人。”的话，更是令黄毛仿佛看到了王美丽低头害羞的样子。
所以，在看到末尾：“今夜十一点半，槟河边的小树林等你，我有话要对你说。”的时候，黄毛高兴非常，掏出这几天收上来的保护费，找了一家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去的高档理发店，剪了一个特别高档的头型。
多高档黄毛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价格特别贵就对了。
心痒难耐的他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点半，终于忍受不住了，穿上自己的花衬衫，便从家里出来，径直赶往城外的槟河。
尽管时间还有些早，但说不定王美丽已经到了呢？黄毛痴痴地想道，再说了，深夜钻小树林这种事，自然是到得越早越好啊，这才有足够的时间，多来上几发……
“想什么呢！”黄毛狠狠地摇了摇头，把那些羞于启齿的幻想全都抛在脑后，“美丽她既然如此看重与我，我还这么猴急，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慢慢培养感情，玩玩浪漫，等日后……嗯，等两天后再上也不迟嘛。”黄毛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堪入目。
来到槟河边上，黄毛瞥了一眼四下无人，径直钻进小树林里，一边找还一边喊着：
“美丽，美丽，你在吗？”
听到黄毛的声音，漆黑的树丛中还真的传来了一个声音，不过听上去却低沉有力，根本不像是萌妹子发出来的：
“哟，这么早就来了。”
黄毛听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发现一个人影慢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顿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紧绷，豆大的一颗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下。
“是……是你！怎么可能！”他的声音惊讶无比。
出现的人正是吴征，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砖头，满脸笑容地看着黄毛，像是主人家在欢迎早到的朋友一般，说道：
“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准备完成呢！”
黄毛就算再蠢，看着这家伙不怀好意的样子，也早该明白过来了。眼盯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黄毛想到几天前这家伙教训自己哥几个的情形，腿脚有些发软。
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王美丽，而吴征则变成了满脸淫笑着的自己，张皇后退着，大声道：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就叫了！”
吴征被他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暗道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搞笑，脚下却丝毫不停，依然向他逼近而去。
“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王美丽的吧！”吴征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刚刚看到她好像往那边去了，像是在找什么人。样子有点怪怪的，满脸通红……”
“嗯？”黄毛一听，心里顿时又燃起了希望，难道说，在这里遇上这家伙只是缘分使然，今天的这封情书并不是吴征搞的鬼，还真是王美丽寄来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却发现吴征手一指自己背后，惊讶道：
“王美丽，你怎么又找回来了？”
黄毛顿时欣喜地扭头一看，却发现身后除了幽暗的树丛，什么东西都没有，哪有什么王美丽的身影。
“糟了……”黄毛心里陡然一凉，正想立马逃跑时，身后便传来一阵风声，后脑勺上猛然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立即头晕眼花，瘫倒在地。
吴征看了一眼沾血的板砖，暗道这家伙可真是百分百纯蠢。扭头一瞧，发现瘫倒地上的黄毛手指还在动弹，似乎想要爬起来的样子。
“这还没晕过去？”吴征惊讶道，随即又是一板砖拍在黄毛头上，动作干脆无比。
“嘭。”饶是黄毛皮糙肉厚，终于也经不住了，两眼一翻，彻底昏迷。
第二十一章 准备
讲道理的话，黄毛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挨了两下板砖，昏迷不过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不过他仍然定定地趴在地上，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被吴征发现自己已经恢复意识，又是一板砖拍过来。
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黄毛悄悄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暗道这家伙把自己搬来河边做什么。
他躺在的位置位于槟河的岸边上，身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借着黯淡的月光，显得阴森可怖，一阵一阵的轻风吹过，更是令黄毛脊背生寒。
他斜眼一瞟，发现吴征正蹲在不远处的树底下，鼓捣着什么东西，光线很暗，只能瞧见他模模糊糊的背影，和捡来堆放在一旁的枝条、枯木，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黄毛的心跳得“嘣嘣嘣”若雷一般，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吴征为什么会骗他来到这个小树林，又为什么会对他下手。
难道是前两天的恩怨？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黄毛欲哭无泪。
“不对。”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两天临水小镇里不是闹杀手么，难道说……这家伙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顿时，黄毛汗如雨下，脸都被自己吓得苍白。
“完了完了……一定要想办法逃跑，不然老子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他想到自己的手下耳钉男的死状，暗暗决定一定要逃跑，同时在心里大骂耳钉男没义气，死前都不知道留下什么提示，告诉自己这个古怪的家伙就是那个凶手！
吴征那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鼓捣声终于停了下来，黄毛看见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说了句：
“终于完成了。”
完成？完成什么了？我的天哪，他该不会还想要虐杀我吧？黄毛被吴征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双眼紧闭，一动也不敢动，打定了主意，没发现逃跑的机会，打死他也不再睁眼了。
反观吴征这边，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他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黄毛，又转过头来，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眼前昏暗的小树林中，可谓是步步危机，他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接着藤蔓和树枝，鼓捣出来了六七个陷阱，现在就等那个正主前来体验自己的欢迎准备了。
对于连环杀手是否会如约前来的问题，吴征从来没有怀疑过。在杀死耳钉男之后，留下的那个面具里，夹了一张自己亲手写的小纸条。
那是一封崇拜信。写得如何吴征不好评价，但他知道，在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写出过这么有文采的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估计也不可能重现辉煌。记得写信的时候，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吴征搜肠刮肚，情感带入，写着写着，自己都被感动了。
信上具体写的，第一部分是将这几日来，连环杀手做下的案子如数家珍般列举出来，案发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吴征都记录在内，以此表达自己的认真和诚意，为后文的情感流露做好铺垫。
而第二部分，那就全是描写的一个疯狂崇拜者的心路轨迹，从一开始被行凶现场所震撼，到后来猜测连环杀手的真实面目，到最后疯狂崇拜、爱慕上他，以至于自己也开始模仿杀手杀人。
用词方面不求感人至深，不求真情实意，但求肉麻。能有多肉麻它就有多肉麻，着重表现一个崇拜者对其偶像的心怀忐忑、惴惴不安的心情，而提出了一个邀请。
“今晚午夜十二点，槟河旁的小树林里。我会再捕捉一个猎物，届时请您一定不吝光临，指导指导我的杀人技艺。”
吴征抬手看了看表，发现距离十二点只有十几分钟了,以那个连环杀手表露出来的线索来看，这家伙一定是有严重的强迫症，所以真的想来赴约的话，那么说十二点，他就一定是十二点到。
他走过几棵树下，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布置的陷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具带上。
刘信送给他的兔子面具早已破损不堪了，戴在脸上，左眼处破开的窟窿刚好能够让他拥有更好的视线，而头顶那两只滑稽的长耳朵已经从根部断裂，只剩下两个尖锐，像猫多过像兔子。
做完这一切准备，吴征缓缓出了口气，将自己调整到最平稳的状态。即将到来的交涉，虽然步骤早已在吴征的脑海里计划好，方方面面都有所准备，但自身的心态却仍然重要，不能显出一丝慌乱或者是做出令对方怀疑的动作。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转身走向瘫倒在地的黄毛，却不知道脚踩在枯叶上的“咯吱咯吱”声吓得装晕黄毛汗毛都竖起来了。
“嘶……嘶……”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金属和粗糙的地面摩擦似的。吴征猛然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声音源头的方向，那里掩映在一片树丛的昏暗中，看不真切，但吴征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趴在地上装晕的黄毛一喜，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逃跑机会终于来了，看吴征这家伙愣神的样子，一时半会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猛然大力推向地面，整个人从枯叶上一跃而起，眼角处撇到了吴征惊讶的眼神，黄毛顿时心里一阵得意，甩开双腿，就往反方向跑去。
说实话，吴征起初确实有些惊讶，惊讶于黄毛这个看起来极度肤浅的家伙的果决和隐忍，但他只是微微慌乱了一下，便在此平静下来，动都没有动一下，根本没有去追黄毛的意思。
如果刚才没感觉错的话，那个家伙已经来了。假若一味地逃跑都能从他手中逃掉，那这几天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一个也没跑掉了。
果然，吴征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踩枯叶的吱呀声，只见身侧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身边经过，不到五秒已经追上了逃跑的黄毛，距离只剩下五米。
接着，这个黑影穿着的斗篷一掀，一根漆黑的锁链“噌”地射了出来，在莹莹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光。锁链射出的速度非常快，转眼便追上了黄毛，紧接着若长蛇一般从脚往上，一圈一圈地将黄毛整个人缠绕起来。
盘绕的速度很快，一开始黄毛还能发出惊讶的呼喊声，一转眼，锁链就来到了胸膛，那股大力将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压了出去，令黄毛只能大张着嘴，嘶哑地喘气，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吴征能够明显地观察到，黄毛每呼出一口气，锁链就紧上几分，压迫着他的肺部，令他不可能再吸进空气。
黄毛的脸很快变得通红，又变成深紫，到最后满脸无血色，两眼一翻，耷拉着舌头，已经不省人事了。
第二十二章 斗篷人
吴征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惊讶于这个斗篷人的实力。就刚刚展现出来的情形来说，这个矮小的斗篷人拥有极其敏捷的身手，行动速度像风一样快。更重要的，是此时正捆缚着黄毛的锁链。
这条锁链通体漆黑，尖端若蛇头一样悬浮于黄毛脸前，不时移动，似乎在观察自己的猎物是否死亡，而其长度却不知道有多长，从斗篷人的斗篷底下延伸而出，一圈一圈绞住了黄毛全身，却还没有看到尽头的样子。
黄毛已经没有气息了，脑袋耷拉着，整个人却被锁链举在空中，一丝摇晃颤抖都没有，可见其力量也着实不小。
斗篷人没有理会吴征的意思，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他可能带来的威胁，视线聚集在锁链上，话语里充满了诡异的宠溺之情：
“请享用您的血食吧，大人。”声音竟意外的清脆，令吴征眉头一挑。
皎洁的月光下，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槟河经过昨天的大降雨，水位高浮，河水奔腾，流速很快，传来阵阵响声。
吴征看到银光一闪，划过黄毛的喉部，便只见到血液冲天而起，因为全身都被锁链紧紧捆着，血液很难向下流通，借着高压，从黄毛的颈部喷射。眼看到这一幕，吴征竟不知怎么想起了，小时候吃的那种棒冰——捏在手里，往嘴里挤。
他心里突然传来一阵恶心，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血液喷洒在草叶、树枝上，如同下了一场春雨。很快，黄毛整个人被挤干了，锁链缓缓收回斗篷里，只剩下若蛇头一般的尖端，在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白光。
尖端从割开的伤口处一刺而入，像昨夜的耳钉男一样，黄毛的灵魂也被锁链给扯了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虚影被锁链紧紧抓住，疯狂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而后，锁链开始吮吸，虚影渐渐变得暗淡，缩小，很快消失不见。诡异的锁链如同生物一般，心满意足地在月光下扭动了几下，似乎在跳舞庆祝这美味，旋即一收而进，再次钻入了斗篷中。
月光下，只剩黄毛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喉部一道大口子，满脸都是鲜血，而身下的衣物却滴血不沾，与前几日死去的那些死者一般无二。
吴征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行凶现场里血液喷溅方向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了。
斗篷人紧了紧斗篷，回过身来，矮小的身影在月光下透露出几丝诡异的气息，他静静地盯着吴征，没有说话，沉默的局面令吴征感觉有些不妙。
“虽然大人一天只食一个血食，但你若不能说服我，想必大人它也不会介意随手杀掉一只蚂蚁。”
斗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感情，其所述说的内容却是与杀人有关，听上去随意无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出门穿什么衣服。
亲眼见证了黄毛的死亡，吴征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这个斗篷人必定会对自己这唯一的目击者下杀手，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吴征连他姓甚名谁，做什么工作，平时喜欢吃什么食物，看什么电影都不知道，想要打动斗篷人谈何容易。
他一向认为，人与人的交涉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最浓缩的一种方式便是“相亲”了。
现在的情况就像相亲，斗篷人作为女方，手里拥有天生的优势，若是吴征拿不出来什么令他看得上眼的优势，想必便会得到一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的万金油回复了。
当然，这是相亲。而现在，若是一个说不好，可不是发一张好人卡给他那么简单了。
眼看着面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吴征不说话，斗篷人等了一会儿，似乎失去耐心了，肩膀一动，看样子要掀开斗篷似的。
吴征立即动了。
他踏前一步，双手沉压在大腿之间，看上去正气凛然，后腿跟上，两只脚的脚后跟并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几近严格的四十五度开口，可见其认真之势。站直身体，其身躯在晚风中默然竖立，宛若一根不屈服的青松，挺拔傲然。
而后，腰部缓缓发力，以求身形与动作相协调，不疾不徐，慢慢弯下，透出一股和谐的美感。
总而言之就是，吴征对着斗篷人……鞠了个躬。
特别标准，特别有诚意。
精准的九十度，用后脑勺对着他，暴露出自己颈部的弱点，显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同时以实际的行为告诉斗篷人，那封言辞恳切的崇拜信就是自己留下的，而自己就是那个十分崇拜你的人啊！
“初……初次见面，你好……”吴征弯着腰，斗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上判断，这个人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斗篷人有些诧异，在以往，他还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居然有人会如此崇拜自己。
不，他不是崇拜自己，他是崇拜大人伟大的力量！斗篷人忽然念头一转，心里揣测道，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抢走大人，抢走自己侍奉大人的权利。
没有人能抢走大人！只有我才是大人最忠实的仆人！
想到这里，斗篷人心一冷，看向吴征的目光已是像瞥一具尸体般。他轻轻掀开斗篷一角，锁链从里面慢慢探出头来，若一条观察猎物的毒蛇，其一扑而上的态势昭然若揭。
就在这时，吴征大声说了一句话，却让斗篷人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说：
“李梦婷，我喜欢你！”
“咔擦”一声，斗篷人脚下传来踩到枯叶的声音，蓄势待发的锁链并没有直奔吴征而去，而后者低着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斗篷人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吴征直起身体，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少年人腼腆的红晕飘在脸颊，只听他缓缓说道：
“那么，能不能请你和我交往。”
第二十三章 开展
月光如水，河水潺潺，晚风轻轻拂过小树林，稀疏的虫声回荡在两人之间，夏日的野花盛放，就算在深夜，似乎也能嗅到静谧的香气。
深夜约会，少年的表白，暧昧的河边。一切都很浪漫。
当然，如果地上没有黄毛的尸体，以及斗篷人穿着连衣素裙而不是黑斗篷的话，气氛会更加浪漫。
没有人说话，斗篷人被吴征突兀的表白给闹的有点晕，而吴征则是满脸深情的样子，似乎等着斗篷人的回复。
斗篷人吸了吸鼻子，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轻轻脱掉兜帽。月光里，一袭长发披下，随风轻轻摆动，少女的肤色很白，五官精致，只是左脸上的一大块赤红胎记，破坏了整体美感。
她数次微张嘴巴，又再次闭上，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该说什么，看着吴征一脸肉麻的样子，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恶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李梦婷清冷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话，吴征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四成，只要她没有对自己的表白不屑一顾，立即动手杀掉自己，那么事情就还有回转之机。
在见识过李梦婷的身手以及那诡异的锁链之后，吴征在十秒之内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布下的这些个用树枝、藤蔓制成的简陋陷阱，绝对不可能困住敏捷如兔的李梦婷，既然如此，自己若仍然选择硬钢的话，估计不到一分钟就会跟黄毛一样，被举在空中，像挤冰棒似的挤干。
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发现李梦婷竟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似是戒备未消，要与自己保持距离，但吴征轻笑一下，暗道今晚可是自己一直在后退，如今轮到你了。
“如何看出来的，这不重要。因为当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做的事都能很轻易地察觉到。”吴征这话说得很哲学，如果对方换做一个大男人，那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可问题就在于，李梦婷因为脸上的胎记，令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人人避她如避瘟疫。如今又正在读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连正常与人交往都没什么经验，更不用说突然接到陌生人的表白了。饶是对对方根本没有意思，但听到这些不要脸的情话，少女心仍旧有些荡漾。
吴征慢慢走过去，低头从黄毛的尸体旁捡起一颗紫色水晶。方才，诡异的锁链吮吸灵魂之后，虚影消失，原地之上便落下了这颗紫色水晶，拇指盖大小，却闪着奇异的光华。
他伸出手，递给李梦婷，少女的脖子上，正悬挂着一串紫色水晶项链，如若不是吴征眼尖，一眼瞧见了地上的紫色水晶，还根本无法将斗篷人的身份与李梦婷联想在一起。
少女一把接过，动作很是僵硬，又站得离吴征远远的，伸手在项链上一抹，水晶便若融化了一般，眨眼附着在了项链之上。
“离我远点。”李梦婷声音十分冰冷，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吴征，微微转动，似乎在思索着该不该就这么杀了这家伙。
可是，他说他喜欢我……真是麻烦！
她的眼神没来由地变得有了一丝柔和，可随机而来的便是一阵恼怒。斗篷猛然掀开，若蟒蛇一般的锁链飞快刺出，眨眼间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击在吴征的身上。
吴征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胸口传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抛飞而起，落在几米外的草地上，翻滚滑动，捂着胸口直感觉到一阵痛苦。
“如果你将关于我的事情向外说，下一次大人就会直接穿过你的胸口，听到了吗？”李梦婷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是在对自己慌乱的心思恼怒。
吴征好半天才爬起来，一脸悲哀的神情看向少女，仿佛一个少年表白被拒的样子。旋即，微微的点头，脸上满是绝望。
“记住你的话。”李梦婷收回锁链，再次带上斗篷兜帽，整个人又陷入了阴影中，身形一动，飞快地消失在了林间。
吴征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透露出一股逃跑的意味。临走时，他张口喊道：
“明天我会再带一个人来这里，你不要独自出去冒险了。以后都由我帮你找血食！”
幽暗的林中树叶传来一阵抖动，似乎是穿梭其间的李梦婷脚步不小心被阻的样子。吴征确认她听到了，至于会不会相信自己，明天再次前来，他表示可能性很大。
因为贸然接到一个人的倾慕之意，自己总会想去确认是否是真心的。
原地站了很久，确信李梦婷已经离开，吴征这才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胸口仍旧传来阵阵疼痛，提醒着他刚刚幸好没有选择和她硬拼，不然现在自己已经变得跟黄毛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低头看了看尸体，暗自叹了一口气。明天约好再次在这见面，也就是说还要将黄毛搬走，至少不能让警方很快觉察到，第一现场是在这里。
※※※
第二天，吴征一反常态地，早早前往学校上课。在教室里坐了一整个上午，每一节课都认真听讲，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若是那两名资深者不是白痴的话，想必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凶手很有可能便是这所高中里的人。”他这么想着。
时至中午时分，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一个浑身裹着兽皮，精壮若牛般的大汉走进了学校，他的一身奇怪装扮经过《梦魇》的修饰，落在这个副本的寻常人眼中，只是一个身材壮硕，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落在吴征这个局外者的眼里，他那一身特立独行的牛皮装备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想不注意到都难。
壮汉身边没有另外一个白袍男子，看样子两人已经分头行动，正合了吴征的意。他靠在走廊栏杆上，嘴里啃着奶油面包当做午餐，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壮汉，根本不用担心再次被觉察到。
只见壮汉二话不说，径直进了办公大楼，远远的，吴征便听到，大楼最高处校长办公室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
紧接着，五分钟不到，壮汉的身影又从办公楼里出来，旁边跟着本校的校长，朝着壮汉的表情一脸的小心翼翼，看样子刚刚被威胁了一番似的。
看到这一幕，吴征微微笑了，这家伙果然如他粗莽的外貌一般，行事风格也是如此粗犷。
第二十四章 入局
壮汉举目四望，身边经过的学生看起来都平凡无奇，根本就没有值得注意的对象。
“流云这家伙只说什么连环杀手很可能是高中生，便打发我来这里调查，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去了……”
蛮牛在心里抱怨，脸上的表情严肃生硬，有些难看，跟在身后的校长脸色也随即变得难看。
就在刚刚，这个健壮的男子冲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自己摆在桌上的铜制奖杯，用双手轻易地捏成了一个铜球，然后轻轻一抛，便若一颗炮弹般砸进墙壁里，抠都抠不下来。
“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他这么说着。
校长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据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这壮汉绝对不是那种杀人还会眨眼的家伙，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变成那个奖杯，被揉成一团，砸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所以，他对这壮汉予取予求，只期望尽快帮他完成找人的事，好送走这位煞神。
可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到底要找什么人，校长也不清楚，甚至他觉得，这个壮汉也不太清楚的样子，只是说要找一个熟人家的孩子，叫什么、读哪个班都不知道，只好请校长带着他在学校里随便找找。
蛮牛本人也是越转越火大，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那得找到什么时候，要知道，他们能在这个副本呆的时间只有两天，到时候连环杀手找不到，道具得不到，回去被上头怪罪下来，就没那么容易承受了。
忽然，他鼻尖耸了耸，常年在《梦境》里厮杀的他，对某些味道十分敏感，其中就包括了现在闻到的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边！”他身形一转，脚步急急向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而去，校长看着他突然变得激动的样子，不知道应该跟上去，还是应该就此离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蛮牛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大，纵然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也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人流中推开了一道裂口。随着他走得越来越近，鼻子里闻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很快，他一转弯，进了教学楼一层，最底部的走廊上，有一个楼梯开间，这是勤杂工堆放卫生工具的地方。门上挂着一块大锁，锁死了杂物间的门。
蛮牛凑近一闻，立刻确认，血腥味就是从这个小房间里流传出来的。他没有任何犹豫，轻退一步，随即大脚一抬，“嘭”的一声揣在了门板上。
“轰！”墙壁似乎都被这大力给震得颤抖，两扇门板带着锁，一下子从墙壁上断裂，飞了出去，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蛮牛扇了扇烟尘，一低头就钻了进去。扭头一看，立即发现了血腥味的根源。
在一堆被刚刚大力震散的拖布、扫把间，正斜靠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他身材矮胖，颈部被某种利器划开，衣物上满是鲜血，“滴答滴答”地流淌着。
蛮牛眉头紧皱，走进一看，发现尸体的手上紧紧捏着一个信封，打开一看，豁然发现里面装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身材瘦削的学生，搬动一具尸体的样子，蛮牛在流云的提示下，一天内做了很多调查，只一眼，就把这具尸体认了出来，正是昨天死亡的那个黄毛学生。
照片之下还附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威胁凶手的话，如果不给他一笔钱，这个家伙就会将照片公布给警方。
蛮牛虽然莽，但也不算笨，不然也不可能在《梦境》里存活这么久了。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倒霉的家伙肯定是机缘巧合拍下了凶手行凶的证据，拿来要挟凶手想要取得钱财时，却被凶手一不做二不休给灭口了。
看照片上的地点，像是一条小河边的小树林里，左下角还有照相机留下的时间——“00:21”。
“哐当。”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但蛮牛是如何的机敏，猛然转过头来，发现外面门口处一个人影一晃而过，随即门外便传来一阵跑动之声。
蛮牛立刻追了出去，却发现偷看的人已经消失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他低头捡起来人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张沾着鲜血的刮胡刀片，看样子应该就是杀死杂物间里那个倒霉蛋的凶器，这么说，刚刚来偷看的想必就是那个不知道为何中途离开，又回来收拾现场的凶手了。
看到自己已经发现了案发现场，这才慌乱之下，扭头逃跑，连凶器也不慎掉落在地。
蛮牛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一手拿着刀片，一手拿着那张行凶照片，暗道这下子线索就一下齐了，看流云那个自大的家伙以后还说不说自己光会吃饭，不会干事了。
他站在走廊上，身周经过的学生对衣服沾血的他避之不及，指指点点，他却毫不在意，抬起手腕，正要拨通接入手环，通知流云自己找到线索了，可就在这时，蛮牛眼睛一转，按开了的界面又被他自己关闭。
“凭什么要通知那个家伙！”他心想，“本来一直都看不起我，这一次所有的线索都是老子自己发现的，只要顺藤摸瓜想必找到凶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凭什么要让流云来分老子的功劳！”他越想越觉得正确，不过一个一阶普通级副本的boss，他蛮牛还没放在眼里，让他一手一脚，都能把这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神情越发得意，仿佛预见到了完成任务回去交差时，上头对自己的鼓励，以及流云吃瘪的样子，竟然“嘿嘿嘿”地笑了出声。
既然主意打定，蛮牛也不在犹豫，思维转的飞快。
他想了想，既然这凶手这么在意自己作案的证据，自己若离开了话，肯定会回到现场，清理痕迹。
他满脸鄙夷地笑了一下，又转身回到杂物间里，沾了沾血，在墙上写下几个大字，然后志得意满地出了门洞，将自己破坏的门板又随意安置上去，以求不那么早被过路的其他学生发现，这才手拿着自己发现的线索，离开了教学楼。
吴征引出蛮牛的不久，便直冲上了三楼，从楼梯间的缝隙里探出头来，观察蛮牛的动作，只见他手拿着自己留下的证据，愣愣地呆在原地，想了许久，又回到了杂物间的动作，吴征就已经明白了，这家伙上当了。
等到蛮牛离开学校，吴征这才慢悠悠地回到杂物间，轻轻踢开早已损坏的门板，来到内里，拉开灯泡。
果不其然，蛮牛用血在墙上写了一行字，其内容吴征不看都早已猜到了。
“想要要回证据，今天晚上12点，在槟河边你作案的地方见面！”
吴征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壮汉也是耿直，竟直接将见面地点放到了槟河边，这么说的话，昨晚布下的那些还没拆除的陷阱，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起身擦掉墙上的血字，看了一眼一旁早已死透的矮胖子，轻道：
“黄毛这三个家伙已经偿命了。刘信，你不用急，很快他们所有人都会下来陪你。”
兔子面具被他一直带在身边，破损的外观，幽幽得有些可怕。
第二十五章 开战
又是一个盛夏夜晚，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幕上，一如既往的明亮，天边飘来朵朵乌云，仿佛某种不祥之兆。
槟河边水声潺潺，树林中虫声簌簌。吴征坐在一棵橡树的枝干上，用宽阔的树叶遮挡身体，整个人潜藏在幽暗中。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是在出神。
“5秒后，发动……”他嘴里轻念，背诵着一会要用到的程序。经过不少次试验，他发现【生体机械宏程序】这个技能编制程序时，如果选择发动时间距离现在超过十秒钟，程序运行时便有七八成的可能会出错，身体动作也会变得失准。
他猜想，这可能和这个技能是缺损的有关系。所以，他只能预先将小树林间，自己布下的所有陷阱都编上号，记在脑海里。然后预先计算好顺序，编好程序，背诵熟练，等到用得上时，才不会出现失误的情况。
蛮牛的具体实力，吴征也不太清楚，甚至对于这些资深游戏家的力量能够达到什么地步，他也根本没概念。可单单只从蛮牛轻而易举地踢开杂物间锁死的门看来，他的力量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
所以，由不得吴征不小心。布置好的陷阱一共有十七处，发动方式，发动效果吴征全都分门别类地记在了脑海里，因为背诵了很多次，所以每一处发动的机关都如同染上了亮红色，以至于吴征在漆黑的树林里也能清晰地分辨陷阱的位置。
这些陷阱全由枝条、藤蔓制成，威力不算大，相信全部加起来，对皮糙肉厚的蛮牛也不大可能造成重伤。但吴征原本也不太期望能收到多么好的效果，他只求拖延时间，能够让自己拖延到，最强的那个陷阱到来之时。
“李梦婷。”这就是吴征的依仗。
如果吴征算计得没错，昨晚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绝对足以成为让李梦婷再次前来的理由，而吴征也只有这么期望着。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要是老子能一掌削平山头，一脚踹翻巡洋舰……”
他摇了摇头，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别说现在自己还是一个一阶零级的准新人游戏家，估计就算是三阶，也不大可能达到这个地步，不然地球早就闹翻了。
“时间差不多了。”
吴征看了看表，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在心中将陷阱的位置都默念了一遍，这才从腰上掏出刘信送给他的那张兔子面具，拍了拍灰，戴在脸上。
接着又抬起双腿，化坐为蹲，踩在树枝上，像是一头猎豹潜藏在树影之间，这种姿势能保证自己在第一时间爆发速度。
不过十分钟，南边的灌木丛间便传来了一阵摩擦声，紧接着，一个头戴着牛角兽皮帽的大汉从内里钻了出来，正是前来赴约的蛮牛。
吴征看到他便松了一口气，以其浑身草叶的狼狈样子来看，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肯定如自己所想般没有通知那个白袍男子，独自前来，想要将功劳独吞。
他浑身肌肉僵硬，喘气声细微几近不可闻，积蓄着力量，只等蛮牛走向预定的位置，便将编好的程序输入技能里发动。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蛮牛只是扭头四顾了一圈，视线便紧锁在了吴征所在的位置上。这种情况是他没有估算到的，因此惊讶之时，竟忘了立即做出反应。
只见蛮牛低头捡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便上身后仰，做出一个抛投的动作，而后盘结的肌肉暴起，猛地一投：
“给老子出来！”
“嗖！”
普通的树枝在蛮牛巨大的力量下爆发出恐怖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一阵呼啸声，直奔吴征而来。
“卧槽！”吴征在他后仰之时，便已经肯定自己被他发现了，虽然想不通是哪里露出了痕迹，但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发力，整个人向前一扑。
“撕拉”
一阵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疾飞而来的树枝吴征并没有完全躲开，擦过了他的肩头，竟撕开了衣物，带起几点血花。
吴征落地，连续几个翻滚，消去高处坠落的惯性，粗糙的枯叶堆摩擦得他浑身生疼，但心中的震惊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吴征打死也不相信，这头看起来傻愣愣的粗野家伙，能从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线索发现自己的埋伏，肯定是运用的其他手段。
“难道是技能？”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吴征多想，蛮牛在投出树枝之后，整个人已经如同一辆疾奔的坦克，挡在前面的无论是小树还是大石，都被他轻易地撞开，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吴征的落点而来。
要是被这个虎狼一样的家伙近身，吴征敢断言自己撑不过三秒。但情势越急，吴征却越发冷静，他死死地咬着牙齿，脑海里背诵过的陷阱程序已经派不上用场，只能现在临时重新排列。
“咚！”，“咚！”，“咚！”……
蛮牛势大力沉的脚步声如同战鼓鼓槌敲打在吴征的心上，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眼看着就几近于无了。
【生体机械宏程序】发动！
这时，吴征终于动了，情急之下，慌乱编制出的程序肯定不如一开始背诵的那么搭配合理，发挥最大的效果，但他此时那还顾得上那么多，再耽搁下去，只有死亡一途，只能匆忙设定好，强行发动。
只见他一脸茫然，这是技能发动的征兆。猛然原地一蹦而起，整个人竟做出一个后空翻，舞在空中的左腿踢到一根橡树树干上，将插在树干里的一把小刀踢飞，捆缚其上的藤蔓也随之松开，早已设置好的陷阱猛然发动。
不仅如此，空翻之后，吴征眼神茫然地抬手，被踢飞的小刀准确落入他的手中，接着刀光一闪，右臂向下一划，再次割断一根位于灌木丛中的藤蔓。
一套动作下来只花费不到两秒的时间，动作行云流水，严格精密，仿佛经过了长年累月的练习似的。
两个隐藏的陷阱已经发动，连带机关仿若两道黑影，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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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吊起来
昏暗中，树叶之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擦声，一张由藤蔓编织的大网疾飞而来。与此同时，蛮牛的斜后方，两根削得尖锐的枯枝也被弹射出来，直奔他的背心而来。
蛮牛直冲之间，举手投足大开大合，气势惊人。眼看着飞来的大网，完全不惧，嘿嘿一笑，身子一矮，头部带着的牛角帽子对准前方，速度竟丝毫不减。
“狂牛冲撞！”
只听一声大喝，牛角上白光若实质般闪烁，蛮牛的身周猛然出现一道气劲，形成一头奔牛之势，汹涌的气流从身边掠过，压得周边的杂草都抬不起头来。
蛮牛的速度再次飞涨，身周的气流咆哮，与疾飞而来的藤网接触瞬间，便只听一阵撕裂声，整个人一冲而过，视藤网于无物。
瞬间，空中便只飘散着根根碎裂的藤蔓，飘荡落下，而身后射来的两个尖锐枯枝，也由于蛮牛的突然加速而落到了空处。
这一招是蛮牛最熟练的技能，冷却时间虽然有些长，且发动的时候还只能直进直退，不能随意改变方向，但威力着实惊人，且冲撞时形成的气流还具有一定的防御效果，他曾经连手枪射出的子弹都给弹开过。
被蛮牛这么一冲，树林间立即枝叶横飞，如同忽然闯进了一头大象。
“嗯，人呢？”蛮牛冲到吴征的落点，却愣在原地，灌木丛中根本没有发现吴征的身影。
“野兽直觉！”蛮牛也不犹豫，再次发动了他的侦查技能。能够在身周五十米范围内，听到一切活物的呼吸、心跳声。方才就是运用这个技能，才在一进入小树林的瞬间，便发现了吴征的埋伏地点。
“在上面！”【野兽直觉】反馈来的信息显示，头顶正上方五米处，正有一个轻微的心跳声。
蛮牛抬头，果然在头顶树影之间发现了一个人影，正准备抬脚踹断树干，将他给震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人影竟自己从树上跳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脚上似乎踩着一块大石头，连接着一条粗大的藤蔓。还没等蛮牛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像蛮牛这样的资深游戏家，就算速度和敏捷是他的短板，但比之吴征这样的新人，仍旧强上一截。就像职业运动员和普通人比起来，强的不仅是运动技巧，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高上许多。
因此，按理说的话，蛮牛是不可能就这么中这个简陋的陷阱的。但前面所说的，都是在正常情况下。要知道，蛮牛现在正是单脚抬起，要踹上树干的动作，支撑平衡的那只脚被藤蔓缠住，整个人立即失去了平衡。
再加上吴征用一块大石头加上自己的体重当做动力，所以，蛮牛就理所当然地被吊了起来。
吴征落在地面，技能已经发动完毕，整个人微微喘着粗气，这是体力值消耗过大的表现。但仍然端端地站在石头上，丝毫不敢移动，因为他怕自己一走，单独一块大石头无法支撑蛮牛的体重，从而让他脱困。
“该死的！你这狡猾的小耗子！”被倒吊在半空的蛮牛张口大骂，脸部红涨，不知道是因为血液倒流，还是因为被吴征这么个志在必得的小家伙给算计了的原因。
蛮牛不停挣扎，随着他的动作，整棵粗大的树干都在跟着微微晃动，可见力量之大。吴征心有余悸，暗道还好没有被这家伙给抓住。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中。只要蛮牛一抬腰，试图拗断捆缚在自己脚踝上的藤蔓时，吴征就跳下石头，利用滑轮效应，让蛮牛向下落一截，失去平衡，然后又再次跳上石头，又把他吊上空中，保持一定的高度，不能接触到地面或树干借力。
“混蛋！废物！垃圾！……”蛮牛如同猴子一般被吴征戏耍，气得语无伦次了，只知道一顿狂骂。
吴征却站在原地，丝毫不急，只要控制好这家伙的高度，那短时间内，想必他也无法脱困。
“你这该死的，戴面具的白痴！藏头露尾不敢现身！有种把你家大爷放下来，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蛮牛仍在咆哮。
“想下来可以。说出你们的目的。”吴征的脸掩藏在面具之下，只有一只右眼暴露在外，看不清表情。
“什么目的？”蛮牛停下挣扎，问道。
“入侵我副本的目的！”吴征回答，眼睛死死地盯着蛮牛，生怕他搞出什么花样。
饶是蛮牛再蠢，这下也该明白了。愣神片刻，随即猛然大笑：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副本的boss，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新人……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吴征看着他，完全没有发觉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傻吊新人，你还不知道老子是谁吧？”蛮牛的语气，像是一个白痴遇到了另外一个更白痴的家伙，对他科普着什么东西似的，“游戏家协会，你小子听过么？”
“老子便是游戏家麾下官方佣兵团——‘军旗战团’出来的蛮牛！你个垃圾再不放我下来，就算侥幸从这个副本中脱身，在现实世界里，老子也要你家破人亡！”
蛮牛的话十分粗鲁，但处处透露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语气，仿佛拿捏住了吴征的软肋，想必以前也通过这种威胁手段，恐吓过不少新人。
吴征哑然失笑，他到此时才确定了，这个蛮牛不是看起来那样，五大三粗，没什么头脑的样子——
他是真的傻啊。
吴征强压下自己的笑意，话音里仍然听不出语气来：
“那么，我是谁？”
蛮牛一愣，这才猛然想起，连这个戴面具家伙的身家底细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可要这么就让他服输，那他也不是蛮牛了。
不好搞啊，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贪功，独自冒进，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自己仍然有手段能够脱身，还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将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撕成碎片。
但一旦强行发动那个技能，副作用也是极大的，全属性降低三成不说，还有永久失去这个技能的代价。
他倒也光棍，此时也顾不上流云会怎么鄙视他了，反正手又没被捆住，立马在接入手环上按动了一番，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槟河边，快来！”
扭头看向吴征若无其事的样子，蛮牛打定主意继续拖延时间，只要等到流云那家伙前来，这个新人小子说什么也不可能抵抗。
“老子管你是谁，游戏家就这么多人，随便一查就出来了！”他张口胡诌，欺负的就是这个新人不懂常识，查询游戏家资料的行为可是禁忌，其要求权限之高，可不是他能拥有的。
“你也不用去查了，告诉你就是！”吴征一脚踩着石头，一手指着蛮牛，大气非常地喝道：
“小爷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蒙面野爹！”
第二十七章 又变身？
这一声吼可谓荡气回肠，沁人心脾，将吴征这两天来压抑的戾气全部抒发了出来，现在只觉得心胸豁然，当真是心旷神怡，念头通达。
而反观蛮牛，他的一张黑脸却被吴征一句“蒙面野爹”给刺得鲜艳无比，跟大红苹果似的，似乎快要滴出血来。
“该死的……”他牙齿咬得“格格”响，眉毛眼睛全部挤到一起去了，可见气得不轻。
若他是一位格物致知，温和淡然的雅人，面对吴征的辱骂，最多也就一笑而过，反正又不可能伤得一块肉。
但他名字就叫蛮牛，被人当面喷骂，更关键的是，这家伙只是一个新人，哪儿来的底气？
他怎么能骂我？他怎么敢骂老子？
这样一来，就算蛮牛自己的理智还能忍得下这口气，他那强壮的四肢也不答应。
“该死的王八蛋！我要撕碎了你！”
蛮牛气得两眼通红，张嘴咆哮道。
“怒火狂暴！”
他一声大喝，竟震得吴征有些眼花。更令人惊讶的是，只听喝声落下，蛮牛强壮的肌肉猛然暴起，越鼓越大，整个人的体格再次大上了一圈。
不仅如此，在体型变大的同时，蛮牛的皮肤还越发红润，血管膨胀，若一条条小蛇盘绕全身，到最后，不知是哪一根首先爆裂，很快，全身上下的皮肤里都浸出鲜血来，流便全身，看起来狰狞恐怖。
“呃……啊！”蛮牛发出阵阵痛嚎，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声音若鬼若兽，响彻林间。
天空中，乌云缓缓飘来，遮住了月光，大地一下变得暗淡。头顶黑云压城，夏雨蓄势待发，只待倾盆。
“开！”蛮牛随着底牌——怒火狂暴的发动，浑身沾满血液，伴这一声大吼，血液仿佛被震散，化作雾气飘荡空中。
而后加速，在加速……在最后已经缭绕蛮牛身周，形成狂猛喷薄的雾气。
“嘶啦”一声，缠绕脚踝的藤蔓如同薄纸做的，被血红色雾气一下撕开。
蛮牛摆脱束缚，整个人直直地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枯叶横飞，却又遮挡不住其下的若狂风一般的血雾。
吴征眼睁睁地将他技能发动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发现蛮牛脱困的一瞬间，他已经机警地跃下了大石头，向外逃去。
“逃？”这时，身后传来蛮牛一声冷哼，便只觉得一阵强风传来，吴征没打算回头看，果断地选择了就地一滚，但左肩上仍旧传来一股大力，而后整个人便被带得翻滚在地。
滚出去好远，都被击出树林，来到河岸上，吴征才竭力停了下来，一颗捆缚着藤蔓的大石头正躺在身旁，看样子就是蛮牛刚刚一脚踢来击中自己的东西。
左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条手臂却没有任何直觉，吴征不知道是脱臼了还是骨折，他总估摸着后者的概率大一点。
“他吗的，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我的对手都会变身！”
“咚。”
“咚。”
蛮牛的脚步声近了，吴征咬着牙，抬头一看，发现眼前的小树已经被蛮牛毫不在意地压弯，整个人走出来，来到岸边的空地上。
他的身周喷薄着血色雾气，整个人如同地狱爬上来的鬼将，强猛非常。
“竟然逼我用出怒火狂暴。”蛮牛狞笑着，一步一步走进，“你死定了，小老鼠。”
吴征抱着左臂，强撑身体站起来，面具下的右眼死死盯着蛮牛，说道：
“呸！死了也是你的死爹！”
“混蛋！”
蛮牛经过“怒火狂暴”的加持，体格再次大上了一圈，身高将近两米。只见他大步跨前，来到吴征的身前，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蛮牛抓住小腿给倒提了起来。
随后，大手狠狠一握，骨骼断裂声骤然响起。
“啊！”吴征再也忍不住，大叫出声。
蛮牛却一脸的快然之色，提着吴征，举起来，而后重重向身侧摔去，像是在摔打一条破布口袋。
“嘭！”
饶是柔软的细沙也经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道，沙土飞扬，漫天遮蔽。蛮牛再次将吴征提到眼前，想看看这家伙被这么一摔，死了没有。
但视野里只见一张破损的面具下，掩映着吴征的右眼，看上去不知怎么却透出一股茫然之色。
【生体机械宏程序】发动！
蛮牛还没做出反应，在吴征被提起来的一瞬间，已经发动了技能。
只见他单手一抛，一抔沙土扬上蛮牛的脸颊，遮蔽了他的视线，接着小腿发力，背脊弯曲，整个人倒置着竟然弯成了一张弓，而后狠狠下摆，单手握着一直捏在手里的小刀，径直刺向蛮牛的脑袋。
这一连串的动作浑然一体，流畅无比，仿佛吴征根本没有受到伤害一般。其实吴征现在的生命条已经见底了，被踢来的大石头所伤，又被捏碎小腿骨骼，再被狠狠摔打，他的生命值堪堪只剩下七八点。
能达到这样流畅的程度，完全是【生体机械宏程序】的缘故！
在设定好程序之后，除非出现体力值不足，或者使用者死亡的情况，那么程序一定会被完美执行，就算身体上骨折、受重伤，也一样。
蛮牛不慎之下，被沙土迷了眼，虽然手上传来触感，只觉得吴征做出了什么动作，但也只来得及将空余的手挡在头颅之前。
“噗呲”不算锋利的小刀经过吴征下摆的动能加成，竟轻易地刺入了蛮牛的手掌，不仅如此，还穿透之后，运气极佳地伤到了他的眼睛。
“啊！”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蛮牛，声音浑厚无比，震烁天空。空中的乌云似乎也一阵颤抖，在这个时候一滴一滴地下起了雨来。
吴征被痛号的蛮牛一把甩了开去，翻滚在地，愣愣地望着天空，任由雨点打落，却提不起力气动弹一下。
蛮牛捂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撕了你！”
吴征竭力扭动脑袋，发现蛮牛头上微微浮现出一根血条，自己的那要害一击只在上面消去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苦笑了一声，看着蛮牛再次冲上来，他果断无比地再次发动了技能。
只见他双眼变得茫然，整个人立即就地一阵滚动，来到岸边，而后“噗通”一声滚进了槟河河水里。
第二十八章 弱点
不算湍急的槟河水里，吴征抱着河床上耸立的大石头，令自己不至于顺着河水冲下。
清凉的水流流过吴征的四肢，却让他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
左肩骨折，一条小腿骨头也差点被蛮牛捏断，还有被摔打造成的胸闷气短……
吴征此时的状态可以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生命值只剩下个位数，体力值还好点，发动了这么多次技能之后，竟然还剩下十多点，而且正缓缓回升着。
他用头在抱着石头的右手臂上蹭了蹭，擦去上面的水，暗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步。
吴征是个痞子，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更清楚。十四岁之前的事，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年在街上流浪时，被姐姐徐心怡捡回家，从此开始相依为命，且还由于姐姐的教师身份，找到了机会跟班读书。
徐心怡似乎也没有家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两个人在社会的巨轮下苦苦求存，一直过得都很不容易。姐姐天性豁达，除了爱喝酒，其他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整个家就只剩下吴征，他必须得去争。
和卖菜的小贩争，和邻居碎嘴大妈争，和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争……
长年累月的生活令吴征的性格也变得市侩小气起来，像是一匹幼狼，艰难求存并磨练尖牙利爪，试探着一路成长。
可是突如其来的脑瘤令他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为了留下一笔钱而进入《梦境》拼搏，却发现现实往往没有那么想当然。
仅仅是通关了一个新人试炼，才刚刚走到第一个正式副本里，看起来似乎已经到了绝境。
他是个痞子。他不用像那些正人君子一般忍气吞声，再加上时日不多的寿命，让他变成了一个不怕死的痞子。
所以他才敢无视资深游戏家们的力量，所以他才敢天真地为了一个副本的npc报仇将所有人都推向自己的对立面，所以他敢骂，敢做，所以他才走到了现在这个绝境……
可吴征扪心自问，他不后悔。
本来呢，有什么可后悔的。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能顺着自己的本意生活、处事，处处都要委曲求全，照顾这个，照顾那个，活得跟个奴隶似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典型的痞子思想。
“就算我是个痞子，起码我还是个有良心的痞子。”吴征心想。
他甩了甩脑袋，力图让越来越迷糊的思维清醒一点，看向岸上，发现蛮牛竟然没动。
自己趴在这块石头上任水流冲刷，出神了这么久，这个蛮横得像狂牛一样的家伙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吴征仔细看去，发现蛮牛正站在槟河边上，浑身奔腾着赤红色的血雾，可能明显看到他的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河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难道……他怕水？”吴征仿佛看到了一丝生存的曙光，精神也为之一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大喊道：
“孙子！快来弄死你野爹！”
只见蛮牛周身汹涌的血雾都为之一振，似乎很气愤的样子。
“混蛋！我一定要弄死你！”
可话虽这么喊，但也不见他往河水里前进一步。
眼看这状况，吴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再次大声喊道：
“我赌你一定弄不死我！有种就下来！”
蛮牛被这家伙气得七窍生烟，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挨千刀的混账都已经被自己打得快要死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挑衅自己，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吗？
“嘭。”脚下柔软的沙土被愤怒的蛮牛踩出两个大坑，砂锅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看着槟河里的吴征骂得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睛鼻子都给气歪了。
“孙砸，你怕水是不是？”
这时，吴征的话传来，令蛮牛为之一震。
这个混蛋是怎么看出来的？
蛮牛其实原本并不怕水，只是发动了“怒火狂暴”这个技能之后，喷溅的血液在身周形成了“战气防御”，这是只有二阶以上的狂暴战士才能拥有的被动技能，能够大幅度强化使用者的体质和力量。
但《梦境》中，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是无敌的。这个强大的技能也有显著的弱点，那就是——水。
水会稀释缭绕在身周的赤红色战气，阻碍这个技能的自我循环，从而强行中断。如果自身实力达到二阶的狂暴战士那就无所谓，中断了大不了再次激发就行了。
可蛮牛是通过“怒火狂暴”强行激发的这个技能，一旦被中断，也就代表了“怒火狂暴”发动结束，随之而来的全属性下降三成，全身虚脱的后遗症，永久丧失这个技能的副作用也会让他实力大幅度下降。
所以他才只是愣愣地站在河边，根本不敢冒险往下走。
“哈哈哈！”吴征看到蛮牛愣神，心中的猜测瞬间肯定了，大笑出声，“原来你这家伙真的怕水！”
蛮牛被吴征说破心事，顿时怒火再次蓬勃，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大骂道：
“老子就算不下水，也能弄死你！”
他回过神，开始寻找石块树枝之类的小东西，准备凭借自己巨大的力量，直接砸死这混蛋。可河岸边都是沙土，哪里找得到。
这时，吴征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在蛮牛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幸灾乐祸：
“蠢牛，我建议你快点想办法弄死我，哈哈哈……你看天上！”
蛮牛抬头一看，完好无伤的那只牛眼猛然瞪得老大，头顶乌云已经盖过了月亮，将万物沉浸在了黑暗里。
突然，一滴雨水落下，刚好落在蛮牛的身上，浸入血色战气之时，竟若投入了火堆之中，腾起一阵蒸汽。
仿佛是开了个头，雨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频率越来越高，规模越来越大，很快到最后，一场大雨猛然开始。
“孙砸，夏天的大雨可是说来就来的，哈哈哈！”
吴征的声音特别张狂，笑声在雨幕中回荡。
蛮牛眼看着雨越来越大，连忙找地方躲避，可雨水仍然不停地落下来，浸入血色战气中，一滴雨点或许无法对狂猛的战气造成影响。
但下雨哪会只落下一滴？
无数的雨点若扑火的萤火虫一般落向蛮牛，落向他身周的战气，而后被蒸发，化作白汽腾起，而后又再落下，再侵入……
义无反顾。
血红色战气明显经受不住，颜色缓缓变得暗淡，流速也若熄火的发动机一般，“铿铿锵锵”就是不能再加速了。
蛮牛的体格也若战气一般，缓缓缩小，很快变回了原本身高，神情茫然若失了魂。
而后，一头栽倒，湿润的沙土发出“嘭”的一声。
一场大雨，竟打垮了强横若蛮牛一般的资深游戏家！
第二十九章 惊变
大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吴征趴在河水中，看着自己的体力值缓缓回升，到了34点，这才看了一眼倒在岸上了无生息的蛮牛，决定上岸看看。
因为手脚受创的原因，吴征单靠自己连走稳都难，更不用说爬上岸了，因此只得再次发动了【生体机械宏程序】，这才上了岸。
小心翼翼地走到蛮牛身边，发现这个家伙面朝着湿润的沙土，硕大的身躯如同一块顽石，胸膛竭力扩张着，手指一颤一颤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沙哑声。
“看样子他的状态比我还惨。”吴征心想，暗道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戏剧了，谁能想到，蛮牛这强壮得不似人的家伙，竟然因为一场雨变得像一头垂死的老牛一般，苟延残喘。
吴征拖着伤腿，走向一旁，捡起掉落的那把小刀。发现刺入了蛮牛手掌之后，单薄的刀刃都被他巨大的力量给扭曲，显示出了些许的弧度。
“不过用来了结他应该够了。”
他回身发动技能，将蛮牛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忽然发现这家伙还有意识，一只牛眼狠狠地盯着他，看着吴征举起小刀的动作，竟透露出一丝懊悔和绝望。
如果自己不因为愤怒而开启“怒火狂暴”这个技能，如果自己再小心一些，如果自己一开始就通知流云一起前来……还哪里会在吴征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蛮牛后悔无比，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就算眼前的这个戴面具的新人是机缘巧合才走到这个地步，但也不能说他完全靠的都是运气。
冷静下来之后，蛮牛想起自己一步步入局的经过，心里竟涌起了一丝对吴征的佩服和恐惧。
“不要瞧不起任何人。”当初进入游戏时，带自己的前辈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可自从加入“军旗战团”之后，一路顺风顺水自己，早已将这句话给抛在了脑后。
《梦境》的规则就是如此，赢家拿走一切，输家丧命黄泉。谁也不会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失败，并且谁也不能说，这不公平。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啊。蛮牛心里暗叹，再也不复初见时的意气风发，蛮横无比。他的眼神失去焦距，认命了般等待死亡的降临。
吴征手举着小刀，浑身淋在瓢泼大雨里，身影在雨中显得有些单薄。
“嗯？怎么还不动手……”蛮牛定睛一看，发现吴征的时间仿佛被停止住了，举着小刀，脸上的表情还生动无比，但整个人仿佛一具被石化了的雕像。
“这是‘中枢控制’？难道……”蛮牛心底猛然燃起了希望，看到了吴征身上出现熟悉的一幕，“不会错的，一定是流云那家伙！”
“蛮牛啊，你怎么被欺负得这么惨？”一道悠悠的声音从树林旁的小径处响起来，一袭白袍的流云打着一把大黑伞出现在泥泞的道路上。
正是他施展出了‘中枢控制’的技能，切断了吴征体内中枢神经的联系，让他的大脑无法命令身体，这才救下了蛮牛一命。
蛮牛看着流云的表情，激动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心道：“太刺激，这生死之间像是坐过山车……太他吗刺激了……”
“这个戴面具的家伙就是副本的boss么，出乎意料地弱啊，一下就控制住了。”流云走到近前，像是观摩一块雕像一般打量着僵硬不动的吴征，“那么，我们要的道具在哪里？让我来找找……”
说着，伸手探向吴征的怀里。
蛮牛一听，心里猛然大惊，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大喝出口：
“快动手杀了他！别让他有喘息的时间，咳咳……”
“他不是boss……他是那个新人！”
“什么？新人？”听到蛮牛的喊声，流云的手一下子僵直在空中，愣神片刻。
而就在这片刻时分，吴征的神情猛然发生了变化，变得茫然无比，已是发动了技能【生体机械宏程序】。
流云的“中枢控制”虽然切断了吴征大脑与身体的联系，令他不能有丝毫动弹，但【生体机械宏程序】命令身体移动靠的可不是大脑，这个技能就像是将吴征当成了木偶，用细线穿连起每一块肌肉，所以在发动技能之后，吴征才根本不能通过自主意识中断或微调这个程序。
说了这么多，但时间只是一瞬间。
吴征陡然发动【生体机械宏程序】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之间，还没见他们有任何反应，吴征高举小刀的手就已经直直得刺了下去，在雨帘中划出一道缝隙，径直插入蛮牛壮实的左胸膛里。
而后，他没有丝毫停留，小刀都没有拔出，就地一个翻滚，逃向阴暗的小树林之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流云还没有任何反应，就发现身下蛮牛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而吴征已经逃了开去。
蛮牛的心脏很不幸地被小刀刺穿了。如果这样他还不死的话，那么他的职业就不是狂暴战士，而是那美克星人或者终极人造人——蟑螂丸沙鲁了。
所以，当吴征逃入一棵小橡树后方，解除技能之后，发现流云的“中枢控制”也被解除了。而且还从接入手环得到了一条提示：
【恭喜游戏家233666号击杀入侵游戏家编号202412号！】
【恭喜游戏家233666号通过pvp获得230点经验值，等级提升，等级提升……】
【恭喜游戏家233666号等级提升为“一阶三级（35%）”，获得1.5的自由分配属性，请自主分配。】
【获得奖励：2000s币，4点贡献度。】
【恭喜游戏家233666号获得随即抽取对方穿戴装备或绑定技能一件的权利，请拾取尸体上掉落的盒子进行抽取！】
【击杀游戏家获得杀戮值+1。】
【备注：杀戮值将影响游戏家的阵营倾向。目前的阵营为：“混乱中立”（初始为：守序中立）】
吴征飞快浏览完信息，吃惊地看着属性面板上多出的1.5自由分配属性，而后瞧了一眼经过刚才多次发动技能，只剩十几点的体力值，果断地将0.5的属性分配到了“体质”上。
【体质：1.0→1.5】
【生命值：5/100→55/150】
【体力值：14/100→64/150】
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当体质属性增加时，生命值体力值的上限也会相应增加，而现在所剩下的生命、体力值也会随之上涨。
吴征惊讶地发现，左肩和小腿的伤势似乎不再那么严重了，传来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身体内不知又从那里涌来力气，填补了自己的虚弱。
他咬牙强忍着不把剩下的整整一点自由属性分配到体质上，关掉面板，透过林间的缝隙，看向仍站在雨中的流云。
这个白袍男子似乎还处于队友被击杀的惊愕中，还没有想通为什么吴征能逃脱他“中枢控制”的影响，大雨落下，击打在他的大黑伞上，溅起朵朵水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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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流云
流云无比惊讶，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雨中。
而后大雨之下的大黑伞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蛮牛啊，你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新人手里，真滑稽，哈哈哈！”
流云笑起来十分张狂，完全破坏了他儒雅的样子。只见他低头捡起蛮牛尸体上掉落出来的黑铁盒子，召唤出包裹，随手扔进黑洞里，这才看向吴征逃跑的方向。
“击杀掉落物有一定的保护时间，除了击杀者谁也不能打开。但是……”
他从包裹里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六棱形物体，缓缓说道：
“只要击杀了击杀者，那么掉落物品就是我的战利品了。”
说完，单手一抛，六棱形物体悠悠然浮在了空中，在大雨里竟迎风便涨，很快化作了一块直径一米左右的棱形盾牌。
盾牌通体纯白色，其上有一只白色线条构成的眼睛状纹路，与流云额头上纹着的眼睛如出一辙，六棱形的边缘锋利无比，透着莹莹白光。
流云举着黑伞站在雨里，伸出一根手指一招，只见漂浮在空中的盾牌开始缓缓旋转，其速度越来越快，击打其上的雨水化作飞溅的水滴被甩了出去，看起来就像他打着的另一把旋转的伞。
“念力？”吴征在树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惊讶无比。
“去。”
流云淡淡地一指，飞速旋转的盾牌顿时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划过雨幕，直冲向吴征的方位。
吴征的瞳孔立即紧缩，什么也来不及想，一推树干，便向后逃去。
“咔擦咔擦……”
飞旋的盾牌如同锋利的切刀，将拦在路上的树干一切而过，留下的端口光滑无比。飞行速度极快，一转眼便追了上来，直奔吴征的背心而去。
“糟了！”吴征微微扭头，正看到盾牌飞到了身后不远处，心里暗道。
他咬紧牙关，不顾伤势，一矮身，向着斜前方一个翻滚，企图避开盾牌的飞行轨迹。可远处的流云只是食指一晃，盾牌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再次直奔吴征而来。
就在这必死之时，吴征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交接声。
“当啷！”
回头一看，发现盾牌被一条斜方直刺过来的黑色锁链给狠狠击飞，饶是流云一时间也控制不住，抛上半空，飞出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小树林里，一阵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斗篷的瘦小身影出现在吴征前方。
不用想也知道，来者正是这个副本的正牌boss——李梦婷。
只见她仍旧裹着一身斗篷，脖子上一道紫色水晶项链莹莹发光，斗篷下摆里伸出一条纯黑锁链，尖端若蟒蛇一般悬在空中，似是在寻找猎物，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你今天为我猎取的猎物吗？似乎太强了一点。”李梦婷掩映在兜帽下的目光冷冷地看了吴征一眼，发现他满身的伤痕，看上去凄惨无比。
随即冷哼了一声，说道：
“大人可不需要羸弱的仆从。滚到一边去！”
依吴征的性格，放在平时听到有人这么语气不善地跟他说话，早就炸毛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但这话放到现在听来，却是那么的悦耳。
吴征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找了块大石头，缩在后面，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远方的流云却不待两人说话，天空中的六棱形白色盾牌又打着旋儿横飞过来，直击向李梦婷，似乎要现将这个战斗力明显强出许多的敌人解决掉。
“铛！”
又是一声锁链与盾牌之间的碰撞，盾牌再次横飞出去，只是这一次的力量似乎也大上了许多，锁链也被一击打进地上的积水里。
“哼。”李梦婷一声冷喝，身形一矮，整个人如同一头捕猎的豹子一般窜了出去，直奔远方撑伞站在雨中的流云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无比，吴征只瞧见了一道黑影闪过，便跨越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冲出了小树林，来到河岸边上。
而后李梦婷的身影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旋转，斗篷下摆之下伸出的锁链如同她的尾巴一样，狠狠地甩向流云，锁链尖端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嗤——当啷！”
先是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流云的黑伞被整个撕开，盾牌从远方飞来，挡在了流云的前方，挡开击来的锁链。
流云退后两步，整个人暴露在了大雨中，一头飘逸的长发很快被淋湿，服帖在额头上，滴落着水珠。
他的神情不再淡然，反而变得认真起来，右手并成一个剑指，操控着盾牌小心翼翼地挡在身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梦婷身侧的锁链，竟透出一丝贪婪之光。
“上面要的，就是这条锁链！”他轻声道，“竟然能让一个普通人变得能和我正面对抗的程度，果然是好东西啊，说不定还真得能封印住那个无法无天的大魔头。”
李梦婷兜帽上滴着水，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听不懂眼前的这个猎物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但她也不打算深究，在她眼里，为大人贡献的猎物只有活着的和死去的之分。
猛然间，锁链变得笔直，直刺流云而去。流云却浑若不在意的样子，剑指一摆，盾牌飞向身前，将锁链弹开，且由于控制距离拉近的缘故，控制力更加上升，挨了一击不像之前那样飞出去，而是稳稳地停在原地，看起来完全不费力的样子。
“放下锁链，我可以留你全尸。”流云的话不带丝毫感情。
“哼！”李梦婷一声冷哼，像是一个普通的叛逆少女，而不是连环杀手。锁链再次陡然刺出。
“铛铛铛铛……”
飞舞的锁链和盾牌仿佛卯上了，在雨中不停交接、碰撞，发出一连串的闷响。两者之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吴征只能看到李梦婷身周的锁链化作了一道纯黑的旋风，疯狂舞动，疯狂攻击，仿佛没有丝毫停歇的样子。
流云控制的盾牌则是一道白光，速度也快到看不清了。但在如此高速的你来我往之下，流云的神情却越来越轻松，熟悉了节奏，甚至超越了节奏，到最后已经是闭上了眼。
吴征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确定了流云肯定是感知极强的那种人，不用肉眼，光凭感知就能确认锁链飞来，用盾牌抵挡。
很快，不知道多少次碰撞之后，首先露出疲色的竟然是李梦婷。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珠不停转动着，跟随盾牌飞舞的轨迹，击出锁链，但锁链在雨中舞出的黑色旋风却越来越小，被流云的六棱形盾牌狠狠压制。
吴征知道，再这样高速对撞下去，李梦婷根本不可能坚持太久。他皱眉一想，竟突然发现流云站立的位置，正是自己此前布下的一个陷阱的方位。
他立即大喊道：
“切断你左后方的藤蔓！”
声音很大，流云也听见了，但他却不以为意，早在刚刚到来之时，他超强的感知已经侦查到了吴征布下的简陋陷阱，这些陷阱对付蛮牛那种胸大无脑的家伙可能还有点用，但已经暴露在自己面前的陷阱还算陷阱吗？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孩子鼓捣出来的玩具罢了。
李梦婷疲于应付，但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只有落败一途，听到吴征的喊话，没有多想，抓住一个碰撞间隙，黑色锁链猛然向后一划，藤蔓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