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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军     山城txt下载     山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大哥,该娶老婆了

    吴家热闹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十一点钟才静下来。惠兰一边收拾茶盘茶杯一边对进吉说:“你明天到镇上去,你小姨家还有阿萍那里都要去看看。”进吉说好,他想明天到镇里去找姨丈换些港币用,也想顺便看看阿标开的厂。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跟着雪芳骑着单车到了厂里,进吉一边看厂一边问雪芳:“你们欠人家一共多少钱?”雪芳不知道大哥啥意思,只有说实话:“差不多三万。”进吉说:“阿芳,我想知道你和阿标有没有决心做下去?”雪芳说:“大哥,你说不做怎么办,这些东西扔到河里去啊?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做也要做了。硬着头皮做下去。”她不敢向进吉开口借钱,前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听公公婆婆争论盖房子的事,她虽然没全听清楚,但大概意思也知道。进吉多少带了些钱回来,想盖新房子,公公说盖新房子好,婆婆却不同意,于是争论起来。雪芳不敢跟进吉说钱的事,进吉给阿标的钱也算不少了,难得这样有情有义的兄弟,她再向他要钱,那就要伤兄弟的感情了。她知道,现在的人很现实,多少兄弟父母甚至夫妻间谈到钱就要伤感情。所以要继续做兄弟,千万不要讲钱,讲钱伤感情啊,否则今后兄弟都难做了。

    进吉见雪芳说硬着头皮做下去,也没跟他说借钱的事,心想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阿芳,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等阿标回来后我跟他商量怎么做,好不好?”雪芳心里巴不得进吉有这句话,于是高兴地说道:“大哥,有你支持我更加有信心了。”进吉说道:“只要你们好好做下去就可以了。我还要到小姨和秋萍家去一趟,我走了。”

    雪芳跟着进吉到门口目送他走后才把门锁上然后到成衣市场买新衣服。

    长安镇这一年的年三十,比往年的年三十热闹了许多。上午的时候,四面八方的乡村百姓都涌到了长安镇,街上一拨拨的人赶着买新衣买年货。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年离百姓越来越近了。新华书店还有个体小店都卖起了春联。进标买了一袋水果去姨丈家里,见了小姨姨丈,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又问了飞飞和乐乐,兄弟俩都不在家,进吉换了八千块钱港币这才离开姨丈家去秋萍那里。进吉经过广场的时候,看见整个广场被临时搭建的竹棚占据,一幅幅挂在竹棚里的春联红得耀眼。有许多摊档是当场挥笔写对联的。他要不是在香港买了一副大号春联回来,他也会在这里买副春联回家。秋萍的家不在广场那边,那时雨翔脚刚离开影戏院,影戏院的人就上门要房子了,秋萍还在坐月,那里能搬呀。小孩满月后,影戏院的人天天来赶他们搬家,雨翔和秋萍都烦透了,想这要房子的一天到晚在你家呆着,搞得你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自己又不是这房子单位的人,占着房子也不好。于是雨翔跟刘书记说了他家的情况,没想到公社正好有一间空房,原是要给农技站做办公室的,刘书记便把那空房子给了雨翔让他搬到公社来住。进吉知道长安公社在哪里,也不用人带,到了公社一问人就知道秋萍家是哪间房。秋萍要上中午和下午班,刚好在家。雨翔到了年三十,也放了假,公社办公室只留值班的人。他没想到秋萍大哥来了,十分高兴,秋萍要煮些东西给大哥吃,进吉不肯,说:“阿萍,你坐下。哥又不是外人。”秋萍这才回来坐在大哥身边。雨翔冲了茶给进吉喝,问道:“大哥,你在香港还可以吧?”进吉说:“过得去,比在家里好。这要多谢你和秋萍,当年没有你们帮助,借路费给我,我也去不了香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着拿出一千块钱给雨翔,说:“这钱是给你们的。”雨翔连忙把钱拿还给进吉,说:“大哥,这怎么行。我和阿萍都有工作,你别怕我们没饭吃。”

    进吉笑道:“我不是怕你们没饭吃。你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像啥样?就一间房子,吃饭睡觉洗澡都在一起,有个来人多不方便。你们也该存些钱买间房子了。”秋萍心道,要买房子靠两人的工资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他俩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大哥也不可能给她很多的钱买房子,于是说:“大哥,你上次已经给了几千块钱,现在不能再拿你的钱了。”进吉说:“这点钱你们俩还跟我啰嗦什么,再啰嗦我就生气了。”把钱塞到秋萍手里,他忽然想起秋萍的小孩,问道:“你的小孩呢,我还没见过外甥女呢?”秋萍说:“在床上睡觉,我去抱来。”进吉阻止说:“不要弄醒她,我去看看。”说着走过去看外甥女。

    文婷睡得香甜,嘴角不时露出小酒窝,像是正在做着美梦,惹人看了真想亲她一口。进吉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她的胸上,秋萍刚想说小孩不用给红包,进吉就用手示意秋萍别说话。兄妹俩离开文婷,进吉赞道:“秋萍,你养的孩子很可爱哦。”秋萍见雨翔在,没敢多说孩子的事,转了话题说:“哥,你看二哥都娶老婆了,你也应该娶个老婆回来才对。”雨翔也接过秋萍的话说:“是啊,大哥,这人生很快就过去的,你也该成个家了,这样爸妈也了了一桩心事。”进吉笑说:“见到我的熟人都这么说,你们也免不了俗。”秋萍说:“大哥,你这话就错了。娶老婆有什么俗不俗的,这跟俗没关系。老百姓娶老婆要传宗接代,那大人物就不娶老婆了?是男人都会娶老婆。”进吉笑道:“和尚道士就不能娶老婆。”他这话一说,逗得雨翔笑个不停。秋萍噌道:“你想做和尚道士啊!”

    进吉见妹妹不高兴,喝了口茶,然后说:“秋萍,说真的,我也是凡夫俗子,没想当什么和尚道士啊。可娶老婆不是我想就能娶到的。你不知道,在香港,我们这样的大陆仔是几等公民,想娶老婆,不知道要什么运才能娶得到。”雨翔见进吉这么说,他还是想娶老婆的,只是在香港难娶老婆,于是说:“香港难娶到老婆,不如回家找个。趁着这次回来,大哥,其它什么事都放开,别去办它,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进吉笑道:“你以为找老婆是到市场买东西啊,走一圈就可以挑到合适的东西。”

    秋萍赶紧说:“大哥,对了,你回来找,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同学,还没嫁人,二十七还是二十八岁,我都记不清了,总之,我听说她还没嫁人。怎么样,大哥,你先说你有没有意思,有意思的话,我去她家,跟她说。”

    进吉说:“你叫我怎么说,我又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你一下子要我说,我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的,这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要看就看,不想看就说不看。”秋萍快人快语说道。

    雨翔理解进吉的意思,知道秋萍说错了,对秋萍说:“大哥不是这个意思。”秋萍问道:“哪啥意思呢?”拿眼看大哥。雨翔说:“亏你结了婚,还不了解男人。你起码要给大哥介绍介绍你同学的情况是不是?比如,她人品怎么样,有多高,人长得怎么样?最起码要让大哥知道吧。大哥,你说是不是?”进吉只是笑,没回答雨翔的话。秋萍说:“你这么一说,选美啊?”

    进吉接着妹妹的话笑道:“香港就有搞选美活动,可热闹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不是李嘉诚,也不是什么钻石王老五,可我是香港人啊,真想要回来找个老婆,还是有一大把女人追的。”雨翔说:“这就好,我想大哥回来娶个老婆也是件容易的事。”秋萍附和说:“那就快点找老婆啊。”进吉摇着头笑道:“看是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像我们这样的大陆仔,回大陆娶了老婆,能不能搞到香港去难说。两地分居旧了,女人会变心的,闹出事来还是自己麻烦。所以我想来想去,有本事有那个缘分,还是找个香港的好。”秋萍说:“你自己都说大陆仔要在香港娶老婆难,不难你早就娶到老婆了。大哥,别再做梦了,你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该娶老婆了。你自己好好考虑,我的同学人是不错的,我了解她,你想好了跟我说一声,好吗?”

    进吉见妹妹对自己的婚姻这么热心,也不好再说些啥了,只是点点头说他会考虑。进吉问:“阿翔,你在公社做什么工作?”雨翔说:“在办公室抄抄写写做些文书工作。”他没说他当秘书。进吉说:“在办公室工作的人都是白领,看你穿的老土,还穿中山装,不行不行。我有两套西装,明天你去挑一套,看合适的你挑走拿来穿。”雨翔笑道:“这不行。你没听说一句话吗,入乡随俗。我要穿了你的西装上班,不把我当成资本主义怪物看这就怪了。不行不行,我是不会穿的。”

    进吉笑了笑,只好作罢,说:“好,随你。”转头问秋萍:“今晚回家里吃晚饭好吗?”秋萍说:“不用了,我是嫁出去的人,年三十肯定在婆家过。”进吉说:“那好,你跟阿翔什么时候去?咱们兄妹几个吃餐团圆饭。”秋萍说:“初二吧。家里一般都是初二回娘家。”说好了兄妹几人啥时候吃餐团圆饭,进吉这才离开了秋萍和雨翔。

【五十九】桃花运

    进吉骑着单车跑在街上,忽然想起舅舅那里没去,虽然舅舅已不在人世了,但表妹表弟还在,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看一下的,于是骑着单车拐进了咸鱼街。到了表妹家门前,进吉下了车,一看是发廊,里边有正在烫发的,有坐在一边等着的一屋子都是女人。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看看前后的房子,没错啊,表妹家应该是这间才对的,可是怎么成了发廊了?他正在犹疑时,发廊老板见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门外东看西看,便走出来问道:“老板,是不是要电头发?”进吉说:“不是。老板,我想问一下你们开的发廊是租的吧?”发廊老板迟疑了一下,说:“是啊,是租的,跟姓张的老板租的。”进吉一听,都糊涂了,又问道:“什么,你说这房子是姓张的,没搞错吧?”发廊老板说:“不会搞错。对不起老板,我没时间陪你说话了。”说完回发廊去了。

    进吉仰起头看楼上的窗户,喊道:“阿香,阿香。”喊了几声没人回答。邻居郑叔婆走出来,问进吉:“你找阿香啊?”进吉说:“是啊。叔婆,你知道去哪里了吗?”郑叔婆没回答进吉的话,眼睛上下打量着进吉,好像认识却又想不起,问道:“你是她亲戚还是·····”后面的话她不说了。进吉说:“我是她表哥。”郑叔婆想起来了,说:“我知道了,是阿香大姑的孩子吧,是不是?”进吉点头说:“是。”郑叔婆高兴地拉着进吉的手说:“阿香出去了。到我家坐坐吧,等她回来。”进吉想了想,在这里等一会也好,等不着他再走不迟,反正也没啥事要做。于是把单车放在郑叔婆家门外锁好,这才进了郑叔婆家。

    郑叔公听老婆说阿香的表哥来家里坐,他马上冲茶,叫老太婆端出糖果饼干和柑橘放在茶几上。他一见进吉进来便认出进吉,问道:“你是不是叫阿吉?”进吉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给郑叔公,然后说:“是啊,我是叫阿吉。阿香的表哥。”郑叔公热情地说:“快坐,快坐下喝杯茶。”转头对郑叔婆说:“老太婆,你知不知道今天来了贵客。阿吉就是大家常说逃港的那个,今天回来了。”郑叔婆一笑,两眼迷成一条线,说:“难怪我看他这么面熟,穿着打扮又像番客,原来是阿吉。喝茶。阿吉,这糖果饼干好吃,吃一点。”郑叔婆伸出手抓了一把糖果饼干塞到进吉手里,进吉笑说:“不用了,叔婆,叔公,你们吃。”把糖果饼干放回盘里。

    进吉喝了一口茶,问道:“叔公,隔壁开发廊的说他租的房子是姓张的,怎么回事?这房子明明是鲁家的,怎么成了姓张的?”郑叔公抽着烟没说话,郑叔婆说:“阿吉啊,我叫你进来坐,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呢。阿香和阿花两姐妹为这事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两姐妹像仇人似的,一见面就没好事。阿香的老公姓张,这发廊就是用他的名字租出去的。阿花见了,哪里同意,这房子又不是姓张的,说什么阿花也有一份啊,可是这房租都被姓张的收去了······”郑叔婆忽然转头看老公,说:“你别踢我,让我讲完。”接着要讲下去,郑叔公忙截断她的话,说:“老太婆说不清,说话颠三倒四的。”瞟了老婆一眼,刚才踢她一下她还不醒,人家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吗?进吉也听了个明白,笑道:“叔婆,可以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说了。阿香阿花都去哪里了,年三十的家里也没个人在。”郑叔公这时才说道:“阿花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她到了她老公家住;阿香和为正还在这里住,还有阿香老公。阿香跟她老公早上就出去了,可能是去婆家吧。”进吉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喊叫都没人回答,都不在家。”进吉也不想再等桂香回来了,便告辞了郑叔婆郑叔公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吃了午饭,进吉拿出三千块钱交给母亲,说是给家里过年买这买那用的。母亲说:“有了,家里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缺少啥。阿吉阿,这个月初老二要钱发货,我跟村里的叔公叔婆借凑足了一千块钱,我想先还给他们,让他们过年也安心。你看好吗?”进吉说:“一千块钱不多,你先拿去还吧。”惠兰这才高兴地去还钱。下午各家各户都忙,串门也就少了。到吃年夜饭的时候,雪芳见阿标还没回来,想着偷偷地流了眼泪。结婚第一次过年,夫妻俩都没在一起过,还不知道老公的消息,身处何地,她越想越凄凉。她又怕家里人看见,也不敢放开感情痛苦一场,直到晚上孤零零地睡觉,一枕头都湿遍了。

    进吉在家,晚上没闲一会,不是叔婆叔公来就是从前要好的朋友来,喝茶聊天直到子时鞭炮声响起这才散去。他也买了一捆一万头的东莞鞭炮,用竹竿吊起来在院子里点。早上惠兰起来的时候,打开门一看院子铺满了红色的碎纸片,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这生活有如这红色的纸片,红红火火的,一年比一年红火。自发拿着扫把打扫院子,把碎鞭炮纸扫到院角落成一堆。

    这里的风俗,初一早餐必定是吃斋。惠兰做好了粉条烫便去叫醒儿子。进吉张开惺忪的睡眼,说:“有什么事,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我睡多一会才起来。”惠兰说:“起来,起来了。别睡懒觉。”进吉问:“妈,有什么事吗?”惠兰说:“跟我去大庙烧香。快起来了。”进吉十分不乐意起床穿衣,然后去洗漱,再和家人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惠兰准备好香纸烛,果品等,让进吉骑着单车载着自己去了大庙。

    大庙位于长安镇西面的玉峰山脚下,离县城有三公路里远,是本地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座庙宇。庙宇供奉的不是观音菩萨,也不是哪位神仙,供奉的却是三山国王。这三山国王有个来历。传说隋唐的时候,有三位神人受命于天,各自镇守本地三座大山。有一年,唐太宗带领部队攻城久攻不下,忽然见到有三位穿着金甲的神人从天而降,助唐太宗攻城,唐太宗大获全胜,问起身边的大臣那三位神人是哪里来的,大臣告诉他说,是潮州三山神,于是唐太宗敕封三山神为三山国王。还赐有庙宇,民间称这庙宇为三山国王庙,简单地说就是大庙。大庙建庙几百年来,香火鼎盛,百姓都说是有求必应,因此朝拜的人一年四季骆驿不绝。可惜的是,百年古庙,**的时候毁于一旦。现在社会秩序渐渐恢复,去年中秋,新安县委县政府同意由民间知名人士组成的大庙修复委员会成立。委员会成立,县政府却没钱拨给他们,他们靠信徒和海外华侨捐赠,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建大庙。新建大庙规划自然是气势宏伟,因此,这建庙工程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进吉和母亲来到大庙,只见许多的人来来往往。工地上到处堆放着石条,大多数是没打磨成柱子的石条。进吉对过去的大庙还有些印象。以前的大庙并不大,也就是普通农家的两三间房子大,进了大庙的门,绕过一个天井,往里走,到了一个平台亭子,亭里供奉着三山国王。现在进吉看见竖在路边的大庙规划图,比原来的占地面积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层层楼阁,金碧辉煌,气势壮观。

    工地的北面,搭有一座竹棚,竹棚里的大桌上放着三尊婴儿般大小的木雕,木雕金漆脱落,身上的衣袍色彩斑驳陆离,这便是人们供奉的三山国王。在三山国王的上方挂有一条横幅:“三山国王护国庇民”。惠兰把果品大宝在桌上摆好,点着蜡烛,把蜡烛插在装有沙子的一口大水缸里,然后再点着清香,回到桌前,分了一小半给进吉,说道:“阿吉,你自己许个愿啊,求三山王爷赐你桃花运,今年内把老婆娶回来。”旁边跪拜的人听见母亲跟儿子说这话,都偷偷地笑了,进吉自己也想笑,看着母亲虔诚的样,没笑出来。惠兰许了愿,跪拜三次后,问进吉有没有照她说的做,进吉说正在许愿呢,惠兰说那你许吧,离开去水缸那边插香。进吉心道人的桃花运是天上的月老管的,三山国王只管保佑平安发财,于是说了些保佑平安,希望三山王爷保佑他在香港中马标的话,这才跪拜三山王爷。他起身的时候,没想撞到他身后站着的一位姑娘,香灰落在进吉西装上,姑娘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伸手要拍打他衣服上的香灰,进吉说:“没事,我自己来。”拿眼看这姑娘二十**岁的样,明眸皓齿,身材纤细,长发披肩,也算是个美人儿。那姑娘见进吉凝视她,脸颊顿起红云,转过身向她母亲走去。

    惠兰在那边叫道:“阿吉,你许好愿没有?好了把香拿来。”

    进吉拿着香到母亲那儿,把香给了母亲。惠兰说:“去点纸炮。”从竹篮里拿出鞭炮给儿子去点。鞭炮一会就响完了,进吉才载着母亲回家。

【六十】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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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二天一亮,秋萍就赶着雨翔起床到菜市场买些菜回娘家,自己炒了鸡蛋饭等雨翔回来。一会雨翔从菜市场买了一个盐焗鸡回来,秋萍见了问:“你没买肉丸?”雨翔回答:“哪里有肉丸买,走遍了市场,都说卖完了,只有这盐焗鸡买。”秋萍埋怨说:“那你不懂买些猪肉。”雨翔解释说:“食品公司还没上班,去哪里买猪肉?有肉票都没用。”秋萍只好叹道:“拿只鸡回娘家,我都有点不好意思。”雨翔见她这么说,便逗她说:“那算了,我不去了,你和孩子去吧。”秋萍收拾袋子,回过头看雨翔,说:“你不去?你永远都不要去。”说着自己去端饭吃。雨翔走到老婆身边,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你当真啊?”秋萍头也不回,说:“吃饭了,快点吃,吃完了就走。”雨翔只好端起饭碗吃饭。

    夫妻俩吃完饭,趁着雨翔洗碗的时间,秋萍又给婷婷冲些奶粉喝,等婷婷喝完了,秋萍才抱着孩子坐在雨翔骑的单车后面回到娘家。年初一安静了一天,到了年初二一大早的,街道路上便热闹了起来。走路的手里拎着东西,骑着自行车的把包挂在车头,来来往往的,都是回娘家的人。

    惠兰见到秋萍和雨翔来了,对秋萍说:“婷婷给我抱抱。”伸出双手从秋萍怀里抱过婷婷。惠兰对婷婷说:“婷婷乖哦,还认得外婆吗?”婷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外婆,意思是告诉外婆我当然认得你了,你是我外婆吗。婴儿是靠眼睛说话的。秋萍问母亲:“二嫂呢。”惠兰说:“回娘家了。”雨翔问道:“二哥回来了吗?”惠兰说:“没有,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年。”秋萍正要问大哥还没起床啊,就见进吉走了过来。进吉和雨翔秋萍打了招呼,对母亲说:“妈,给我抱抱外甥女。”母亲给他抱了,婷婷居然没哭,进吉笑着对雨翔和秋萍说:“阿翔,秋萍,你们两个给我多生几个外甥和外甥女,你看,她长得多漂亮,像秋萍吧?”说到孩子,其实雨翔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母亲总会在秋萍背后说孩子不是他们陈家的,早晚都要生一个真正的陈家后代。秋萍心里知道愧对陈家,也不敢多说话。母亲接着进吉的话说:“阿吉,你不知道家里计划生育抓得可严了,他们俩都是上班的,更严了,要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他们两人只能生一个。”

    进吉不明白什么是计划生育,说:“什么计划生育,只准生一个,有没有搞错,香港政府随便你生,生多少个都可以,只要你能养得起。”雨翔向他解释:“大哥,你不了解大陆的政策。计划生育,通俗地说,就是养小孩要有计划,这个计划,不仅是国家的,也是个人的。我们上班的工作人员夫妻俩只能有一个,不管是生男的还是生女的,农村生女的可以放宽生第二胎。”秋萍笑道:“你别跟大哥宣传你的计划生育政策了。”接着对进吉说:“大哥,我跟你说我同学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惠兰蒙在鼓里,不知道兄妹俩说啥,便问道:“秋萍,你跟你大哥又说什么事了?”惠兰是怕秋萍向她大哥借钱给别人。现在想借钱做生意的人多的是,削尖脑袋钻牛角尖都想借到钱做生意。她最怕儿子那两分钱随便借给人。大儿子耳根软,一听自己兄妹要钱,也不问个明白,就把钱给了弟妹。她最担心的不是弟妹真正的要借钱,而是别人通过他们向阿吉转借钱。

    秋萍从进吉手中接过婷婷,笑道:“妈,没什么事。我是想介绍我同学给大哥做老婆,问大哥考虑的怎么样。就这件事。”也不知道秋萍她爸什么时候进来,他刚到菜地去,割了芥蓝菜回来,手里还拿着菜,听见女儿说介绍她同学给阿吉做老婆,便走过来说:“阿吉,不用考虑了。我说你这次不要再挑肥拣瘦的了,赶快答应阿萍,什么时候结婚,定下日子来。我和你妈给给各位老祖宗烧高香。”听了这话,进吉雨翔和秋萍都笑了,惠兰道:“有什么好笑的。阿吉结婚这么好笑?”秋萍忙说:“不是,妈,人家跟大哥还没相看呢,爸就赶着大哥跟人家结婚了,这不好笑吗。”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自发说:“笑不笑没关系,我看阿吉这事要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说完离开大家去厨房放菜。惠兰对进吉说:“你爸说的没错。秋萍,这事妈做主,你吃了饭赶快去你同学家,约个时间和你哥相看。阿吉,你别说什么不肯的话啊。昨天我在三山王爷面前许了愿,请王爷帮忙牵线,给我儿子找个老婆。你看多灵啊,今天这桃花运不就是来了。”

    “哎哟,这么齐啊。”门口一人大声说道。秋萍进吉等人看去,是姨丈小姨一家来了,忙起身招呼。这年初二的,小姨姨丈一家还是头一回到惠兰家里来给姐姐拜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还不是香港客回来了,他们一家才会来拜年的,这是给香港客拜年。尽管是这样,过年的,来了便是客,还得热情招待。于是秋萍把孩子给雨翔抱,自己和母亲去擂茶。慧珠一进来,就拉着进吉的手说:“小姨没什么给你吃的,抓了一个鸡来给你吃。”进吉笑道:“算会了,小姨,姨丈坐,冲茶吃。”陈飞陈乐两兄弟一进门就看见那部电视机放在客厅里面的墙角边,两人走过去看。陈飞说:“这是日本乐声机,不错不错,这个机好。”陈乐说:“好有什么用,家里又收不到信号。”陈飞说:“你不懂。”他回过头来对进吉说:“大哥,你真有先见之明,这电视机买回来买对了。”进吉转过头问:“这怎么说?”陈飞在进吉身边坐下,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三五烟,一边说:“过完年二三月份这里就有电视转播台了,到时这里不就可以看到电视了吗?所以我说大哥就是有眼光。”雨翔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说:“听说是在象山中学象山顶上建电视转播台。”陈飞更得意了,说:“姐夫都说了,这消息是真的,到时电视机就走俏喽。”进吉说:“看不出你挺有经济头脑的。”陈飞说:“那当然。我要有钱的话,能够把地球玩个转。”他吐出一口浓烟,一圈套一圈慢慢扩散开来,煞是好看。

    说着话,只见桂花和小虎来了。桂花和小虎对大家说新年好后,桂花就走进厨房,对惠兰说:“大姑,过年没什么给你吃的,只有一个鸡臂。”这鸡臂是俗称,相当于鸡的四分之一带鸡腿的部分。惠兰拉着桂花的手说:“来看大姑大姑就高兴了,还要什么东西。去厅坐一下,马上擂好茶。”桂花问:“二哥回来了吗?”秋萍说:“还没回来。”桂花便去了客厅。

    惠兰擂好茶一人一碗,吃着饼干米程蜜饯,慧珠没见着自发问惠兰:“姐夫呢?”惠兰说:“到菜地割些菜回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给陈飞陈乐添些擂茶,陈飞说:“不用了,大姨。”惠兰笑说:“你们俩兄弟的喜酒啥时候给大姨吃啊?”陈飞说:“快了。”陈云清接着儿子的话说:“排了八字,今年要到八月半后才有结婚日。”惠兰看时间差不多要做午饭了,叫慧珠等人在这里吃,慧珠云清不肯,要回去,惠兰去厨房砍了半个盐焗鸡给妹妹,进吉又去房间拿了两包糖果和两包三五烟给姨丈,这才让他们回去。慧珠一家一走,惠兰拉着儿子到房间说:“阿吉,不用你回东西,你回啥啊。她来只带了一个鸡,我都回她一半了,还是个盐焗鸡呢,她不吃亏了。”进吉说:“妈,这有什么呢,不过是两包糖和两包香烟。我还麻烦姨丈换港币呢。”惠兰说:“你懂啥。他帮你换港币他没赚钱啊,你姨丈是什么人,没钱赚的事他会跟你白做。没这么好的事。你带回来那点东西,以后没我的同意,别乱给人了。”说着惠兰自己挑了两包美国的开心果瑞士糖,进吉问:“你这是给谁?”惠兰说:“给桂花的。”

    秋萍在客厅里叫道:“妈,桂花要走了。”惠兰拿着东西出来,说:“桂花,小虎,在这里吃饭,有许多菜。”小虎笑说:“不用了,大姑,我和桂花来看看你和大表哥就可以了,吃饭就不用了。”惠兰说:“你要走我也不留。这点东西你拿回去。”把开心果和糖给了桂花。桂花和小虎刚要走,进吉走了出来,说:“桂花,你等等。”拿出一个大红包,里面装有200元人民币,递给桂花,说:“桂花,难得你经常来看你大姑,还帮你二哥打工,这个红包你收下。”桂花拿着红包,说:“怎么好意思?”惠兰说:“你大哥给你的,你就收下。我知道,你不比你姐,你和小虎就靠那点工资生活,不容易。”惠兰的一句话,让桂花差点流眼泪,咬咬牙,便和大姑表哥等人告辞走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自发才回来。惠兰说:“到哪里去了?看有多少客人来,过年过节的,你好意思走来走去,也不帮帮家里的忙。”自发说:“我在看武术表演,可热闹了。”秋萍先煮些米糊给婷婷吃,小孩吃饱了自己才吃饭。

【六十一】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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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萍吃了饭便说要去同学家,母亲说:“过年过节的,去人家家里,带些柑橘去。”这柑橘意思是大吉大利。秋萍照办拿着一袋柑橘骑着单车去同学家里。

    进吉以前十分要好的朋友吴展龙吴添等过来找他,大家说起过去的事觉得是那么可笑但又十分亲切。展龙问道:“吉哥,你怎么就想到偷渡到香港?也不跟我说一声,带我去。”进吉笑说:“我的命不值钱,烂命一条,听人说香港好我就一心要去,也顾不了什么了。”吴添对展龙说:“你真要敢去香港,像吉哥一样,吉哥去后这么多年,你也可以去啊。只可惜我们都没有这个胆。”展龙笑着补充说:“应该说是没福享受花花世界。”

    说起享受,进吉到香港后只享受过一次。他到香港后,常听人说起九龙沙角的红灯区是男人的世界,他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有一次他跟着一个熟人去潇洒享受一回,结果人家要钱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三千块钱港币,就这么几下动作三千块钱没有了。他是农村去的,他知道赚钱不容易,从此以后再也没去过红灯区了。说心里话,真难为他一憋憋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个年轻的大男人,何况他又是尝过那滋味的大男人,在花花世界里能够委屈自己憋了这么多年,真的是不容易。

    下午三点多,进标回到了家里。大家只见他一身邋遢的,头发又长又脏,惠兰心疼地问:“你是怎么回来的?”进标说:“一路坐货车,从浙江到福建,再到汕头,然后到流沙搭车回来。”自发笑说:“红军万里长征都没你走这么远。”进吉笑道:“爸也知道红军万里长征哦。”雨翔抱着婷婷,问:“二哥吃过饭没有?”进标看了看小孩,说:“都这么大了。我在流沙吃过了。”进吉说道:阿标,这次跑了这么远,有什么收获?”进标刚要说,厨房那边雪芳喊道:“阿标,洗澡了。”惠兰说:“先去洗个澡,洗好了再和你大哥慢慢聊。”雪芳中午在娘家那边吃了饭就回来,过年的,用的开水冲茶也多,她看水壶里的开水不多,便生火烧开水,没想到进标回来,正好给他洗澡用。进标要回房间去拿衣服,雪芳说:“去去,一身脏得够呛,去洗澡,衣服我会拿给你。”进标只好提着两桶水去洗澡了。

    一会雪芳拿了衣服给进标,进标洗好澡穿了衣服出来,对大哥说:“啥时候回来的?”进吉说:“年二十八晚上。”雨翔端了杯茶给进标,问道:“二哥,进标坐下喝了口茶,说:“大哥,把这炒茶倒掉,我在杭州买有龙井茶。我去拿来冲。”

    雪芳对婆婆说:“妈,你帮我看好美娟,我去洗阿标的衣服。”惠兰说:“放心好了,去洗吧,我会看的。”说着去看美娟。

    进标拿了茶出来,给大哥冲。进吉冲好后端给每人一杯,进吉笑说:“阿标,阿芳挺贤你的。”雨翔接口笑说:“当然了,二哥是有福气的人。”坐在一边抽水烟筒的自发说:“阿吉,家里就差你一个了。咱们家你娶了老婆,就算完美了。”进标回过头看父亲,说:“爸,你说这话有水平,我是第一回听见你说这么有水平的话,连你女婿的水平都没你高了。”自发说:“我是说大实话。”进吉说:“别扯到我身上。阿标,说说你这次跑这么远有什么收获?”

    进标说:“有啊,收获可大了。我这次总算没白跑,跟浙江义乌的老曹他们交了朋友,答应帮我销售电子琴,叫我好好生产就可以了。大哥,阿翔,你说这是不是最大的收获?”雨翔说:“二哥,我泼一句冷水啊。有句千古名言,叫做无商不奸。你不会上了人家的当吧?”进标很自信地说:“不会,老曹不会骗我的,我相信这一点。”自发走过来,对进标说:“阿翔说的没错。做生意的都是老奸巨猾,要不然他们怎么发财?你的货给他们收钱了吗?”进标说:“还没有结账。”自发越得意了,说:“你看看,阿翔和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你把货给人家代销,这么远的路,你跑到浙江去要钱啊?我看你那点钱还不够来回路费!”进标耐着性子,说:“爸,你不懂这事。阿翔和你说做生意的人奸啊猾啊,给我提个醒没错。可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这样的。你放心好了,老曹很快把钱寄过来给我的。”雨翔听了二哥的话,心感后悔说了自己了不该说的话。做生意,他本来就是外行。自发也觉得话不投机,十分无趣,便离开了家里。

    进吉一直没说什么。心想产品给别人代销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香港许多商家也用这个办法,不然个个做生意的人哪里都有这么多的本钱,这说借别人的钱发财。于是把这道理说给了进标听。“只要可靠的,可以给商家代销。阿标,你做的产品我看过,不用这个办法你真的是卖不出去。人家肯帮你的忙卖你的产品算是不错的了。”进标说:“是,大哥说的没错。我这产品需要改进,特别是这个外壳,做工太粗糙了。大哥,能不能找个香港那边的工厂帮忙做?”进吉说:“这个我就不熟悉了。”进标叹了一口气,说:“有香港师傅做也难,需要钱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进吉听弟弟的话,知道他遇到资金困难,于是说:“阿标,钱的事你不用愁,我去了香港这么多年,还存有一点钱,我会帮你。”进标一听,高兴地说:“我怎么忘记了,我身边有一个财神爷。”说完这话,又高兴不起来了,说:“大哥,你还没成家呢,我怎么要你的钱。香港要成一个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花很多的钱的。”进吉说:“兄弟讲这些干嘛。你是怕我和你分了你的厂啊?我不要你的股份,一股都不要。如过你赚到钱了,就当我借给你,你还给我就可以了。没赚到钱,算我赌马赌输了钱,行了吧?”进标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进吉打断进标的话,说:“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别说了,再说我生气了。”进标只好说:“好,好兄弟,拧成一股绳,同心协力,金山银山也要搬回家。”进吉笑道:“这就对了。”

    雨翔见进标说他的厂缺钱,大哥又肯出钱帮他的忙,想自己有些国库券,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不如到黑市上把国库券换成现金给二哥,于是说:“二哥,我想帮你的忙也帮不上。不过我手上还有几百块钱十年期的国库券,你拿去换成现金用。”进标说:“不用了,阿翔,你留着吧。几百块对我开厂的没有。”雨翔说:“我知道二哥看不上那几百块钱。”进吉不知道什么是国库券,问雨翔,雨翔说:“国库券就是国家发行的债券。这国库是我和阿萍单位硬性指标扣工资发的,单位的人拿到都去黑市上换了,一百元的国库券才换八十五六块。”进吉问:“这不是亏了吗?怎么会这样呢?”进标说:“十年后还不知道这国库券值多少钱呢。都怕贬值,家里人都有这个心里,你许明天给我一百块钱,不如现在就拿五十到手,这钱拿在了手上心里才踏实。”雨翔说:“二哥说的没错。不过国家债券应该没事。二哥开厂钱紧张,我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钱,二哥还是拿去的好。”进标说:“你这么热心我不好不要了。好吧,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拿来换。”雨翔说:“行。”

    这时秋萍回来了,一进门高兴地说:“大哥,我同学肯和你相看了。”说完话这才注意到二哥回来了,又说:“二哥几时到家的?”进标说:“刚回来没多久。秋萍,你去给大哥做媒人了?”秋萍笑说:“什么媒人,这么难听。大哥的事我们不该关心啊。”进标说:“大哥,你看看,秋萍跟了阿翔,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雨翔说:“我是不会说话的人。”秋萍瞟了一眼雨翔,说:“他会说话早就当官了。”进吉诧异,说:“阿翔不是在公社当官吗?”秋萍嘲笑说:“什么官?做文书的,抄抄写写算什么官。你问他自己。”雨翔说:“我是没官运的,这辈子不要想当官。”心道他们兄妹说话怎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了,于是说:“秋萍,你同学几时和大哥相看,是不是安排了明天?”秋萍说:“你这书呆子,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初三是穷鬼日,哪有穷鬼日相看的?不吉利。我和我同学说好了,后天上午到公社我家里去。大哥,后天上午早点吃了饭就到我那里去啊。”进吉说:“好。”

    雨翔和秋萍要走,进标说:“我刚回来你又要走。这么多年了,兄妹难得在一起过一个年,晚饭在这里吃,别走。”进吉说:“老二说的是。秋萍阿翔,你们都别走了。”秋萍见大哥二哥说的没错,兄妹三人十多年没在一起过年了,这次真的是难得的机会。雨翔不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只说:“吃了晚饭回去怕太晚了。”进标说:“没事,晚了我送你们回去。要不现在就叫妈做饭。”雨翔说:“妈在房间看美娟呢。”进标说:“是吗。美娟都大了爸,会不会叫爸?”秋萍说:“二哥,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还有,告诉你一个兴奋的消息,二嫂有了。”进标高兴地说:“是吗?是真的吗”秋萍说:“你自己去问二嫂。”说完她去厨房做饭了。

【六十二】香港客谈恋爱

    我们一起走入了牛年,水军在这里祝福广大网友,牛年事事如意,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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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吉吃了早饭就来到了妹妹家里,没见雨翔,问妹妹:“阿翔上班了?”秋萍答道:“春节单位放三天假,初四就开始上班了。今天上班也没事,去了都是喝茶看报纸吹牛皮。阿翔一会儿就回来了。”进吉又问:“你呢,你不用上班吗?”秋萍说:“我请了一天假。大哥,你先冲茶喝,开水我煮好了。我同学可能没这么早来。我去看看婷婷醒没有。”进吉看看手表九点两个字,也不算早也不算晚。看见妹妹抱着婷婷出来,问道:“你上班了婷婷谁带?”秋萍一边抱着婷婷在塑料盆上拉尿,一边说:“本来我是想叫妈来这里带婷婷的,可妈走不了。那边还有一个美娟,二嫂肚子里也有了,妈实在是走不开。”进吉说:“那你怎么办,你又要上班,请不了假。”秋萍说:“叫阿翔他妈带,他妈上班没啥事,本来是可以带的。可她对婷婷不是很好,不太愿意带。我真的是没办法。”秋萍不想把婷婷的事说给大哥听,进吉以为是他们婆媳之间闹矛盾,刚回到家乡哪里知道这么多妹妹的事情。进吉说:“那这样的话,还是辛苦妈了,你把婷婷抱回去,给妈带,妈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秋萍说:“我都不好意思老是麻烦妈。”进吉说:“没事,妈喜欢孩子。只是婷婷断奶没有?”秋萍答道:“刚断没多久。大哥,你帮我抱一下婷婷,我去倒尿。”进吉起身从秋萍手中接过孩子,对婷婷说:“乖啊,婷婷,大舅抱你啊。”

    秋萍到门外水沟倒小孩子的尿水,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是她同学刘玉凤骑着单车来了,忙和她打招呼。刘玉凤来到秋萍跟前下了车,问道:“你大哥来了吗?”秋萍回答说:“早到了。在屋里等着你呢。你一个人来?”刘玉凤觉得秋萍问的奇怪,反问道:“我一个人不能来吗?”秋萍一笑,说:“我不是说你一个人不能来,我是觉得你应该跟你妈来才对,这是相亲啊。”刘玉凤说:“不用了,你还这么土,自己相亲还带着妈来,我妈来了也不能决定我的事。走吧。”

    刘玉凤跟着秋萍进了长安公社的大门,到了秋萍家的门口把单车放好,这才走进屋里。进吉听秋萍说她同学来了便朝门口看去,咦,这姑娘不是初一在大庙碰见的那位姑娘?刘玉凤见到进吉,也是惊奇,心道怎么会是他?眼睛却看进吉怀抱里的婴儿。秋萍见大哥看刘玉凤,好像是熟人一样,说:“你们俩认识?”进吉说:“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刘玉凤没说话。她和秋萍是普通同学,第一次上秋萍家,也不认识秋萍的孩子,见了进吉怀里抱着个婴儿,心里嘀咕着骂这个死秋萍,她大哥有了孩子还介绍给我做老公,让我当后妈。秋萍和进吉不知道她看歪了眼,哪里知道她以为进吉怀抱里的婴儿是进吉的,只叫她喝茶。她茶也不喝,对秋萍说:“秋萍,我刚好有件急事要去办,我先走了,不好意思。”起身出门。秋萍不知道刘玉凤是怎么一回事,刚来就要走,是谁得罪了她?看了一眼大哥,进吉说:“你看我干吗?”进吉还以为是那天的事让她还记恨在心里,心道走就走,还怕天下没女人啊。

    秋萍忙追到门外,叫道:“玉凤,你等等我。”刘玉凤扶着单车停下脚步,秋萍走上前说:“玉凤,跟我说真话,是不是我大哥哪里得罪了你?要是我向你陪不是。”刘玉凤一脸冷冷地说:“哪里话。没人得罪谁,我真的有事要走,忽然想起的。”秋萍生气说:“我不信。你根本就没事。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刘玉凤说:“好吧,你生气我也生气。我问你,你大哥都有小孩了,你还要介绍给我,要我当后妈呀?”秋萍说:“谁说我大哥有小孩了?我大哥没结过婚,和你一样。”刘玉凤说:“我不信,你骗我。睁眼说瞎话,明明他抱着个小孩,还说没结过婚。”听她这么一说,秋萍忽然笑起来,惹得路过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秋萍说:“那是我生的女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吧。”同住在公社里的林老太太去广场回来,遇见秋萍,问道:“你没上班啊?”秋萍说:“今天请了假,没上班。叔婆,有什么事吗?”林老太太说:“我孙子缠着我要买什么钢铁书,我也搞不懂,想让你帮忙买回来。”秋萍说:“我有空的时候再问问你孙子,是不是买《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本书,是的话我帮他买回来。”林老太太高兴地说:“对了,没错,就是这本书。我都说了,钢铁怎么炼成的,你小孩子学这干吗。大跃进的时候······”她见秋萍和刘玉凤进了秋萍家里,就没说下去了。

    秋萍从进吉手里抱过女儿,给刘玉凤看,说:“这就是我女儿。你怎么不知道我生孩子呢?”刘玉凤瞥了一眼进吉,脸上有些热,她对秋萍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几年都没见面了,见了面你也没说你生了个女儿。”秋萍对大哥说:“大哥,都是误会。”进吉也没问误会什么,只叫喝茶。秋萍说:“大哥,你再抱多一下婷婷,我煮些米糊给她吃。她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刘玉凤说:“我来抱吧。”伸手从秋萍手里接过婷婷,婷不肯让她抱,眼睛一闭,就哭了起来。进吉说:“还是我来抱吧。”从刘玉凤手里要过婷婷,婷婷便不哭了。进吉笑说:“小孩子认人厉害。秋萍没跟我说如何称呼你?”刘玉凤有点害羞说:“免贵姓刘,叫刘玉凤。”进吉听了想笑,这会儿说话真像她人一样,不仅秀气还特别斯文。进吉抓过一把开心果给她,说:“玉凤,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刘玉凤点点头。进吉接着说:“这开心果好吃,你多吃一点,是我从香港带回来的。”刘玉凤手里拿着开心果问道:“你在香港做什么生意?”进吉说:“没做生意啊,我只是跟人家打工的,做药行卖中药的。”刘玉凤说:“站铺头的也是做生意。我就喜欢做生意的人。”说着话的时候,她脸颊已经红了,便拨开开心果吃起来。

    秋萍煮好米糊过来,说:“玉凤,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和我大哥晚上去看吧,怎么样?”

    刘玉凤问:“啥电影?”

    “望乡。”

    “好看吗?”

    “日本片。当然好看了,挺热闹的,票特别紧,没熟人很难买到。”秋萍从大哥手里抱过婷婷,开始给她喂米糊。

    “你看了吗?”

    “还没有。给你们俩先看。”

    进吉心里想秋萍这同学看似有一副好皮囊,其实这个人头脑有些不开窍,或是说有些聪明过头,进吉自己也说不清她是一个什么类型的女人。他在大庙碰见她的时候,确实被她的美貌吸入,可是这会儿真正接触到她,方知她是那种让男人可以交往但爱不起来的女人。进吉想难怪她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男朋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岁数也不小了,只要她对自己是真心的,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到了晚上,进吉还是到影戏院赴她的约会。

    新安县影戏院几个大字吊在影戏院门口上面,这几个大字还是县政府出面请本县一位全国著名的书法家画家写的。老百姓自然不知道,看那字扭扭曲曲的也不觉得怎么漂亮,本县的书法爱好者见了这字大加赞赏,为本县有这样的书法家感到自豪,脸上始终洋溢着光彩。进吉来到影戏院时一看,人真多,都是来看电影的,哪里看得见刘玉凤。影戏院进去看电影的小门有好几个,各门口边上站着验票员,今晚的电影加场,一晚放三场,进吉看的是第二场。进去看电影的门一开,一个个人像鱼一样钻进石头缝里。进吉进去后找到座位,刘玉风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吉哥,我买了瓜子,你吃吗?”玉凤问道。

    “不用,你吃吧,我不会吃瓜子。”

    “吃多了就有经验了。夫妻也是一样。”

    这时影戏院里的灯熄了,一下暗了下来。一道强烈的光线射到前方的荧幕上,电影开场了。

    玉凤靠近进吉,进吉闻到一阵清香袭来,随后听见玉凤说:“如果我跟了你,可以马上到香港吗?”进吉不明白,问道:“是定居?”其实玉凤自己还没有搞清楚是定居还是探亲,随口就问,这会儿听进吉问是不是定居,便说:“是啊,是定居。我能去吗?”进吉说:“听说定居很难搞,没十年以上都轮不上。具体的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玉凤又说:“那我是在家住呢还是去深圳住?”进吉又没想到她又问了这个问题,便反问道:“你想在哪里住?”玉凤甜甜地说:“当然是深圳啦。深圳好,我一个人住,最多我要我妈陪我住,你从香港过来也方便。吉哥,你说是吗?”后面的人用脚踢椅背,进吉赶紧说:“别说话,看电影,后面的人有意见了。”

    玉凤没说话了,眼睛瞪着荧幕,渐渐进入了电影里。可以说玉凤是聚精会神或者是全神贯注吧,进吉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言形容她和这些观众。这样的电影在香港并不叫好,比这刺激的电影多的是。一个日本片望乡就轰动了整个山城,要是带回一部香港的三级片那山城的人还不疯了。进吉这时想玉凤和他说两句话哪怕半句也行,可玉凤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影那津津有味的样,进吉顿时情绪黯然。看完电影送玉凤回到大山下村时,他已经对玉凤失去了兴趣。然而玉凤却是情绪高涨,动了感情忍不住要流泪了。玉凤说:“吉哥,明天你来约我出去玩好吗?”进吉说:“我明天还有事。我有空再约你。”说完马上骑上单车快马加鞭地猛踩溜了。玉凤还站在那里挥着手说:“吉哥,拜拜,拜拜。”

【六十三】合作开厂

    秋萍要上班,只好把女儿送到母亲家让母亲带。她见了大哥便问:“你对玉凤有感觉吗?”进吉笑说:“跟她谈啥感觉。算了,秋萍,这事就这样了。你跟她说,我没那本事,别耽误了她的青春。”秋萍纳闷,问道:“啥本事?”进吉说:“她说跟了我就到香港定居,去不了就到深圳住,还叫她妈去深圳陪她住。秋萍你说说,我和她刚拍拖,就想着去香港去深圳住了,还叫上她妈,我养她还养她妈啊?我是没这本事。咱爸和妈我都没伺候过一天,别说去深圳住了。她凭什么?”秋萍说:“她跟你结婚,凭的是你老婆啊。”进吉说:“算了吧,我可不敢惹这样的主头,我伺候不起。”惠兰说:“没缘分就算了。阿吉,看中的有缘分,啥地方人都好,不一定是家乡人。”自发听了不同意,说:“你去找个北妹呢,你要吃饭她吃面,两公婆煮餐饭都要两个锅头。我不同意。还是找个家乡人好。讲话吃饭吃水都相同。”秋萍听爸说的也有理,只可惜了这个玉凤,说:“这玉凤真的是,跟人谈恋爱,八字还没一撇,就跟人家这些话,也真不像话。”秋萍只好抽了个时间去玉凤那里回了她。

    进吉初八回香港,走前只留下五百元港币,把十万多点港币换成了人民币留给了弟弟便回香港去了。那十万的港币才换五万**的人民币。进标拿到这笔钱还了两万三的债,这些债自然包括母亲的在内,也把棉湖塑料厂的货款给结清了,再把模具拿回来。这样进标的钱剩下的也就不多了。他在考虑是上广州还是到深圳去找模具厂,开个新的电子琴模具,从新做电子琴。雪芳本来想不让进标这么快把钱全部还给人家,自己的厂还要开下去,万一到时资金周转有问题,又要跟别人借,还不如现在跟人家讲明,放在他这里补些利息给人家,如果实在是不同意了再还清不迟。进标说,做人讲信用,真要用钱了,再想办法借。雪芳见进标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了。

    这一日初十,国庆到家里来找他。国庆见了面问:“啥时候开工?”进吉说:“元宵后。”国庆说:“阿吉,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开厂,能不能给些什么东西我做?”进标笑说:“庆哥,你儿子来厂做工差不多。你来了我怎么安排你?说实话,我这庙小,你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国庆哈哈笑,笑过之后说:“标老板,我们两兄弟,别说谁的庙大庙小。你真需要我帮忙,我不用工钱也要帮你啊。我的意思是,咱们合作,兄弟合作,怎么样?”进标不明白国庆的意思。雪芳心里在想,开厂没钱真的很辛苦,年前自己为了托运货去浙江义乌想都想破了脑子找钱。国庆肯拿钱入股,只要他不是占大股份,这钱拿来先投入生产再说,厂真的亏了,大家都亏,也不是他一个人亏,自己也用不着把钱还给他。要是今后厂赚钱了,按股份分些红利给他也应该。因此雪芳问道:“怎么合作?你说说看。”国庆怕进标和雪芳误解错他的意思,说:“我不是想入你们厂的股份,你俩真要我入,我也拿不出钱来。”进标知道到他不是这个意思这才说:“哪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国庆喝了口茶,然后递了一支金梅州烟给进标,自己也点着了一根抽。这边急坏了要听他说怎么合作的雪芳。国庆把烟雾从嘴里吐出,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阿吉,这主意其实是我表妹出的。你还记得我表妹吧,五云的,想介绍给你做老婆,你没要的,彭文婷。”进吉说:“知道。”国庆接着说:“文婷说了,她想开个塑料厂,买它一两台注塑机,可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产品。过年的时候我见到她,我跟她说你开电子琴厂,她一听说好啊,你开了电子琴厂,这塑料的东西全让她做,她包了,做出来的产品包你满意。我说我还没跟阿吉说呢,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文婷这人你也知道她的性格,性格直爽,要做的事,马上就要做。她说,没事,不用你掏一分钱,就有人给你做零配件,你会答应的。你要不答应,她来找你。”进吉笑说:“这文婷,来的正是时候。棉湖哥的电子琴塑料模具我拿回来了,正愁要找个本地的人来做,我也省了运费,这回好了,有文婷来做,我就放心了。”雪芳说:“既是这样,阿标,你还是跟国庆哥去找文婷当面详细谈才好。国庆哥,丑话我说在前,开厂做产品就不要讲什么亲戚表哥表妹的,产品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要到时做出来的东西不好说好,咱们两家脸皮都撕破了,这还不如不合作,你说是不是?”国庆连连点头,笑说:“想不到雪芳这老板娘真厉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雪芳说:“行了,你和阿标快去你表妹家吧。”

    彭文婷去年年底结了婚,她嫁给了岭丰村的张大民。张大民的父亲是个包工头,一直在韶关河源等地搞些建筑工程来做,因此家里还是有点钱的。这张大民不像他父亲,吃得了苦,要他到建筑工地去他不愿意。文婷说守着金山银山都会有一天吃空的,不如向老头子要些钱自己做些什么,文婷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听人说棉湖镇的人买台注塑机回家就在家里生产产品拿出去卖就赚钱了,她一想,是啊,棉湖哥真聪明,这注塑机买回来就像印钞机一样,生产了产品就卖,卖了就赚钱。不过,想是容易,可真要做起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如果这注塑机买回来了,要生产什么产品,这原材料哪里购买,产品生产出来后又拿到哪里去销,等等问题,文婷一想就没头绪,更不要说大民了。大民从来不想这些伤脑筋的事,老头子虽不是百万千万富翁,但自己伸手要两个仔花花父亲也不会吝啬不给他。文婷想干啥也由她,反正他一是懒得理这些事,二是他也怕老婆。

    进标和国庆见着文婷的时候,文婷高兴得要擂茶煮惜圆,进标不肯,说:“你还是坐下来。我来就是找你商量电子琴塑料壳的事。冲冲茶喝就行了。”文婷说:“好,冲茶。”国庆说:“冲茶还是我来吧,你们谈怎么合作的事。”国庆拿过茶壶和开水冲起茶来。文婷爽快地说:“标哥,我这人啊,话不用多说,一句话,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不好?”进标笑道:“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说这钱是你口袋里的啊,亏了你别骂我,你想好了。”文婷见表哥茶冲好了,端起一杯茶给进标,说:“亏钱赚钱是我的事,骂你干吗?我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头。”进标知道文婷的性格直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杰。但做产品正如雪芳说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就是说规矩还是要讲明的,于是笑说:“文婷,你的决心我知道了,也不用再向我表决心了。你做我的产品配件,丑话咱们可要说在前面。这跟咱们是熟人还是亲戚没关系。做产品就是做产品啊,没有半点假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要讲交情,不好的东西你说好,我不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文婷说:“明白。这点意思我不明白,还敢出来混。开厂做产品,啥兄弟你都给我拿远点,就是两公婆,也不行,是不是这个理?”进吉笑了,他要的就是文婷这句话,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发起火来男人都怕。进吉接着文婷的话开玩笑说:“你别因为产品有问题,闹的你晚上不给你老公上床睡觉啊。”文婷嘴一尖,说:“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没好话。”然后一本正经,说:“说吧,我应该怎么做,先是买两台注塑机呢还是做其它的事?”进标说:“先买一台。我这边订单多了生产不过来你才买多一台两台都可以。总之开头要稳些。”国庆这时问道:“到哪里去买注塑机?”进标说:“我也不知道。深圳应该有吧。国庆,正好你和文婷跟我一起去,我也要到深圳找模具厂,开个新模具。”进标对文婷说:“你要准备好厂房,注塑机买回来有地方放,还有你是请国庆开机还是请谁?”文婷说:“当然是请我表哥了。一台注塑机多少钱?我好准备钱。”进标说:“我也不知道,这注塑机有大有小,还有厂家不同价格也不同。我先打听一下,大概多少钱,什么样的机型可以生产我们的电子琴外壳,也不要太大,也不能太小,小了以后要发展做大点电子琴都不行。太大了钱也多。这些问清楚后我再告诉国庆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深圳。”文婷听了十分高兴,说:“好在有标哥,我做起来更有信心了,也少走了许多弯路。”国庆说:“你是少花冤枉钱。阿婷,你该请阿标吃餐饭,感谢人家。”文婷说:“是要感谢标哥。中午在这里吃饭,要不然咱们到外面吃。”进标说:“不用了,现在还不是吃饭说感谢的时候。我先回去了。国庆哥,你呢。”国庆说:“我也回去。”说完话,两人一起离开了彭文婷家里。

    棉湖是新安县的一个重镇,这里自古手工业发达,尤其做出来的剪刀,蜚声海内,绝对不比张小泉剪刀差,是广东省出口到东南亚一带的重要货源基地。这几年古镇又兴起了塑料电线电工业。进标专程去了一次棉湖,向人打听深圳购买注塑机商家和开模具的厂家。棉湖哥无私地告诉了进标所需要的信息,还教他一些注塑机的常识,什么型号,价格,哪家厂的注塑机比较好等等,进标一一记在心里,回到家过了元宵节,和吴国庆彭文婷三人一起办了边防证,便去了深圳。到了深圳住下来,进标打了个电话叫大哥从香港尽量多买些电子琴玩具过来,等晚上见了进吉,第二天才去找美芝公司看开模具的事。美芝公司是家合资厂,人家厂大也不做内地的产品,一句话就把进标三人赶出了厂门。进标只好找到注塑机商家,注塑机商家到热情,看了进标的产品,联系了几家模具厂介绍个进标。三人在深圳跑来跑去,跑了十多天这才把事情办好回到长安镇。

    进标回到家的第二天,就见张锦雄上门来,一番客套话后,锦雄说:“标哥,我想向你辞工。”雪芳一听,说:“锦雄,是不是标哥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辞工?”锦雄心里忐忑不安,说:“没有。”雪芳说:“没有那你辞工干吗?”锦雄解释说:“是这样。厂里到现在还没开工,我的工资过年都花完了······”进标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了。锦雄,我跟你说,眼光要放远点,明天就开工。你没看我刚从深圳回来,我刚做了一套新模具,想做工吗,大把活做,你怕啥?如果你缺钱用,我这里有几百块,你先拿去用。”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给锦雄,锦雄不肯接钱,雪芳说:“一个大男人的拿点钱还扭扭捏捏的。锦雄,收下钱。”停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你别怕,这钱算是借给你的。”锦雄见老板娘这么说,再不收下钱就是不给面子了,只好把钱接过放在口袋里。进标说:“锦雄,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也知道,做老板的不容易啊,这第一批货肯定是亏的,没办法。好了,不说这些,明天开工,做新模具的电路板,做一万套。”锦雄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锦雄走后,进标想明天就要开工了,他和雪芳也要到厂里去,为明天开工做准备。再说了,过年回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厂里存多少电路铜板电子元器件等,问雪芳,雪芳也回答不出来,雪芳说:“年前做一万件,进的元件也是一万多点,没存啥货。”进标说:“这不行,以后咱们要建账,剩下一个电容电阻都要记账,不然这钱跑到哪里去我们都不知道。阿芳,你啥也别管,就管这些钱啊物品记账的事情,好吗?”雪芳说:“我不懂怎么记。”进标说:“咱们俩不是也不懂怎么做电子琴吗,现在不是也做成功了?没事,你买多几个小学生的作业本回来,买一颗螺丝钉你记一颗,用一颗你就记用掉了,就这么简单。”雪芳说:“看你说的轻松。好,我试试记吧。”于是两人跟母亲说要到厂里去,惠兰说:“去菜地割些青菜带去,还有米也带些去,省的去到啥也没有。”于是雪芳去菜地割了半竹筐菜回来,进标拿了半袋大米两人便离开了家里。

    就要到厂门口时,进标看见小虎和几个**岁的孩子蹲在地上弹玻璃珠,停下单车,叫道:“小虎,你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玩?”小虎抬起头来,笑说:“没事,玩玩。”一个男孩子催小虎:“快点,到你了。”小虎说:“老板来了,我不玩了。”那个男孩子说:“你撒赖,你的珠还给我。”进标说:“小虎,算了,把珠给他。你帮我把这袋米拿到你表嫂房间去。”进标推着单车到住房门口放下去了隔壁的厂里,小虎也把玻璃珠给了那小孩走过来,解下绑在单车后座上的米,把米抱了进去,问表嫂米放在什么地方,雪芳指指椅子,她在打扫房间,小虎放下米再出来推单车进去放好,这才去见进标。

    进标见小虎走来,问:“桂花呢,没跟你一起来吗?”小虎说:“回她家里去了。”进标说:“明天开始开工,你回去跟桂花说一声。”小虎说:“行。”说完以为没事了转身要走,进标叫住,指着远波说:“你跟远波点一下电容电阻等元件看还有多少。我去打个电话给潮阳买些铜板回来。”小虎一看,桌上都是凌乱的电容电阻,还有小喇叭,于是走到桌前坐下跟远波一起清理元件。

【六十四】爱情深受打击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这一日,雨翔和刘书记到乡下去看春耕,十一点多才回到公社。到了家揭开锅盖一看,啥也没有,秋萍上班还没回来,就想去市场买些河粉中午炒来吃。这时林老太太走了进来说:“陈同志,你妈来过,找你呢。看她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雨翔听林老太太这么说,赶紧关了门去文化局找母亲。来到家里,见门锁着,他转身上三楼文化局办公室,见人也都走完了,不知道爸妈到哪里去,看时间都下班了,晓燕也没回来。雨翔心里琢磨不透,妈到底是什么事。心道自己还是先去市场买河粉回家炒了吃再说。

    秋萍下班回来,问中午吃啥?雨翔刚炒好河粉,说:“葱炒河粉。”拿了大碗公夹满河粉端给秋萍,说:“上午我到乡下去了,林老太太说妈上午来找我,有急事,我到文化局去,爸妈都不在。这事有点蹊跷。”秋萍说:“那就快点吃吧,吃完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雨翔说:“不会吧,哪有可能出什么事。我想都好好的,不会出什么事。你别吓我啊。”秋萍说:“不是我吓你。人岁数大了,难保没个感冒发烧的。”雨翔说:“说的也是。爸妈年龄也不小了,如果是感冒发烧到没什么,要是其它的大病,那就麻烦了。”雨翔一边吃着河粉,忽然想起一本杂志来,“我叫你买十月月刊你买回来了吗?”秋萍说:“买回来了,在桌上。我知道你要看那‘高山下的花环’。不是我在书店,还真买不着。”雨翔笑说:“行了,快吃吧。我吃饱了。”

    雨翔等秋萍洗好了碗才和她一起到了父母那里。进了屋里一看,爸妈垂头丧气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雨翔急道:“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百川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媳,说:“新民牺牲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雨翔和秋萍一听这消息,被吓了一跳,秋萍赶紧问:“晓燕呢?”柳枚指着房间说:“在床上呢,哭个不停,去劝劝她。”秋萍马上向晓燕的房间走去。

    “妈,这是怎么回事?新民怎么会牺牲呢?”雨翔问道。柳枚哽咽道:“新民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上午我和你爸,还有燕子,一起到了新民家。民政局和县武装部的领导都在。可怜的燕子啊,既不是军烈属,又和新民恋爱了十多年,这感情啊,深的没法形容······”柳枚无法再说下去了。雨翔眼睛都红了,说:“爸妈,你们别伤心,伤坏了身体。还没吃午饭吧?”百川说:“哪里吃得下。”雨翔说:“我去买肉丸粉汤回来。”百川说:“我这里有钱,不要买太多,多了也吃不下。”百川要从口袋里拿钱出来,雨翔说:“不用了,我有。”到厨房里拿了小铝锅去饭店买粉汤。

    晓燕扑在床上,一双脚露在床外,脚上还穿着塑料皮鞋。她把头埋在枕头上,头发散乱,盖住了整个脸,只听见她抽抽噎噎哭个不停。秋萍进来后坐在床沿,对晓燕轻声地说:“燕子,起来跟我说句话好吗?”见晓燕还是哭个不停,自己也哭了起来,说:“燕子,你再这样哭下去,对不起新民。”晓燕爬起来,一脸的泪水,眼睛红肿得像金鱼的眼睛,哽咽地对秋萍说:“我怎么对不起新民了···是他对不起我。为什么死的是他,就他死···啊,为什么···啊,新民。”说着自己再忍受不住悲伤,扑到秋萍肩头上放声痛哭。秋萍搂着晓燕的头说:“咱们女人的命都苦。”想起自己被人**,自己差一点上吊自杀,也伤心哭泣。见晓燕哭得比自己更伤心,心道晓燕跟新民恋爱十多年,两人来往的信件都有一大箩筐这么多,可见感情是有多么的深。新民的死,对晓燕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要她走出这悲伤,需要一段时间。她有时间会来陪陪晓燕的。

    雨翔买了肉丸粉汤回来,端了一碗给晓燕,晓燕只是摇头不吃。她吃不下。她想去广西看新民,赵家的人不同意,理由无非是她还没嫁到赵家去,她还不是新民的媳妇。可在她心里,她早已是新民的媳妇了。四五年了,他俩没有见过一面,这回要到广西去,到新民的坟头去看一下他,烧支香给她朝思暮想的新民都办不到,晓燕的心不仅疼痛,而且要碎了。

    看着晓燕精神萎靡,没十天半个月恢复不过来,雨翔到县农机配件厂帮妹妹请了半个月的假。王春虹见着雨翔,说:“你妹妹整天这样不是办法,你得给她介绍个人,她如果喜欢这个人心里就会慢慢忘记过去,就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雨翔说:“春虹姐,那就拜托你了。”王春虹笑说:“啥话?晓燕和我同一个厂的姐妹,你和我老公又是一个单位的人,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这王春虹是长安公社贝闻天副书记的老婆,家也住在公社了,还和雨翔同一栋房子住呢。王春虹说:“你看你妹精神好些你跟她先说,我想介绍我们厂的邹技术员给她。这个人不是我夸他,真的是个好人,我要是没结婚,我会追他。”雨翔答应了王春虹。

    过了半个月,晓燕上班了。

    新安县的国营企业并不多,瓷厂原是本县最有名的国营企业,有第一第二第三瓷厂。这些瓷厂分布在离县城三四公里的地方。远在清朝康熙年间,这长安镇就是广东四大瓷都之一。这广东四大瓷是佛山石湾、潮州枫溪,梅县大埔,揭阳长安镇。到了民国初年,长安镇就退出了广东四大瓷都的名列。解放后,历届县委县政府都把振兴长安瓷都作为目标,特别是新安县成立以来,重点扶持了本县的三大瓷厂。可是十多年过去了,瓷厂没有得到发展,反而到现在是名存实亡,县政府再也没能力从财政里拿出钱来扶持瓷厂的生存了。于是,县农机配件厂就成了新安县的重点国营企业。在这个本来就贫困的县里,农机配件厂成了鹤立鸡群人人想进的单位。王春虹进农机配件厂自然是托夫君的福气。那一年晓燕一家从天宝堂林场调回来,县委书记一下子批了几个进农机配件厂的指标,其中一个给陈百川。这样,而陈晓燕就幸运地进了农机配件厂。

    新安县农机配件厂在长安公路的中段,县人民武装部的斜对面。工厂七点半上班,八点还有人进厂门。王春虹不算来的早,但也不算最晚来。厂里有三个仓库保管员,王春虹是其中一个。她到到厂里的时候仓库的门早已开了。厂部办公室在大门口旁,看得见仓管员蔡燕玲在用电热壶烧开水。春虹进了仓库后叫了一声玲姐。蔡燕玲应了春虹,拿着茶杯去洗干净回来,问道:“春虹,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工资?”

    “不知道。”春虹回答说。

    “哎,”蔡燕玲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工资,这个月都过了十天了,工资还没发,真是急死人。还是你好,不用愁这么多。”

    “我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吃五谷杂粮。”

    “哪里一样啊。”蔡燕玲笑说:“你找了个好老公,吃穿住都不用愁了。我那位呢,一个车床工,和我一样,都是等工资买米下锅的,家庭负担又重。来世再做女人,一定要慢慢找个好老公。不然的话,不要做女人。”

    “还说来世,今世做女人都够苦的了。做做男人也骑在女人身上,享受一番。”春虹笑着说。

    “我是做男人做女人都难。春虹,听说镇电器厂搞得不错。年轻仔的工资比我们这些国营厂干了几十年的人还要高。”

    “玲姐,你不知道,别听别人胡说,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电器厂是集体厂,哪里比的上咱们的国营厂,我们可是响当当的国家职工,电器厂杂牌军都混不上,要福利没福利,医药费又不能报销。你说,这算什么厂?什么都没保证。说真的,不是吹牛,凭我的关系,想进还不容易。可是,你走出了这个厂门,想再回来就难了。你要考虑清楚,别上当,世间没有后悔药吃。”

    “我只是问问,哪里敢丢了自己的铁饭碗。”

    “我想你也没有这个豹子胆。”春虹说。她忽然想起秋萍的事来。她曾经对本厂的技术员邹海斌说,我介绍个老婆给你,要不要?邹海斌腼腆地回答说,春虹姐说笑话。春虹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笑话,是真的。你想找老婆,我做媒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邹海斌这才说好。于是春虹说我介绍的人是本厂的晓燕。邹海斌对晓燕原来就有意思,春虹一说起心里自然高兴。以前他听人说晓燕早已有了心上人,还是个当兵的,他有心却不敢奢望得到晓燕。而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晓燕那当兵的心上人牺牲了,这事大家都知道,这回也可以胆大跟她说了。于是春虹问蔡燕玲:“有没有看见晓燕上班?”蔡燕玲说:“好像看见她来上班了。”春虹说:“有人找我,你叫她等一下,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出仓库去了。

    王春虹来到一车间金工班,见到晓燕和大家围在一起拿着口盅杯子喝茶聊天,叫了一声晓燕。晓燕顺着叫声看去,是王春虹,便起身走过去。春虹拉着晓燕走到别人听不见她俩说话的地方,春虹问道:“你哥有没有跟你提我托他的事?”她不敢一下子就说介绍人的事,怕晓燕心里还没放下那个当兵的,这时提起会引起她的伤感。晓燕一时想不起来,说:“我哥没跟我说你托他办什么事情啊。”这事其实是春虹说错了,她跟雨翔说要介绍个人给晓燕,叫雨翔先问问自己的妹妹,雨翔怎么会说是春虹托他问的呢,何况介绍人这事晓燕对春虹也说不出口。春虹不死心,再问道:“你哥真的没跟你讲我要说的事?”晓燕说:“没有。是什么事情,春虹姐?”春虹笑说:“也没啥,下班回去我问问你哥就知道了。”

【六十五】重新恋爱

    王春虹下了班骑着单车回到公社,看见秋萍在自家门口前洗空心菜,走上前去问道:“你老公回来了吗?”秋萍抬起头来说:“在,在屋里看书呢。你找他有事?”春虹架好单车,说:“问件事。”说着进了屋。她见雨翔在看书,说:“雨翔,今天你妹妹上班了。我让你跟你妹妹说,介绍邹技术员给她这事你跟她说了吗?”雨翔放下杂志:“说了,我看她没反应。”秋萍在外面听见他俩说话,走进来对春虹说:“虹姐,这事你别心急。阿翔跟她说没用,还是我抽个空哪天晚上去跟她说吧,女人跟跟女人说这事好说点。”春虹说:“秋萍,这事你抓紧点。人家小邹岁数也不小了,今年都三十岁的人,不行的话不能再等下去了。”说完离开回家去。

    秋萍炒着菜,问雨翔:“婷婷什么时候你接回来,刚学说话呢,你教教她。”雨翔说:“我哪有空教她。”仍看他的书。秋萍端着菜上桌,说:“你有时间看书,没时间教你女儿说话?”雨翔说:“刚学说话的孩子有什么好教的?”秋萍走上前去,夺过他的杂志,扔到床铺上,说:“人家的小孩没出世就开始胎教了。不是你养的你心不疼。”雨翔见秋萍生气,说:“秋萍,你得讲理啊。是你养的,我都心疼。这话你别再说了,让别人听去不好。我也不是不想接婷婷回来,问题是,婷婷接回来这里,白天你我都要上班,谁来带?”秋萍说:“你妈不能带啊。”雨翔心道,怎么又提到他妈,妈对婷婷没什么感情,要她带,像是受罪似的,对婷婷不好,也把婆媳关系越搞越僵,将来说不定哪一天两人会翻脸吵起架来,这就不好办了。于是说:“吃饭吧,这事再说。”看桌上不过是一盘空心菜,一碟咸鱼,雨翔装了两碗饭,自己端了一碗饭就吃,秋萍也跟着吃饭。

    到了晚上,秋萍吃了饭就去找晓燕,说:“燕子,出去散散步吧?”柳枚也说:“跟你嫂出去走走,别整天在家闷着。”晓燕对母亲说:“没有闷着,我有上班啊。”柳枚说:“那不同,上班和去散步哪里相同。”秋萍拉着晓燕,说:“我有话跟你说,走吧。”

    晓燕被秋萍拉到广场。广场上这里三两人,那里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像是在等看电影。影戏院门前上方的霓虹灯光闪亮,照亮了半个广场。晚风带着一股野外的清凉,越过四周的楼房徐徐吹过来,这时广场边上的小树便微微摇摆,树梢点头,像是热情地欢迎居民到广场来似的。月牙挂在天幕上,散落的星星点缀其间。小镇的夜晚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静悄悄。秋萍和晓燕朝没人的角落走去,

    秋萍说:“燕子,你的心情很忧郁,这对你自己的身体不好。”

    晓燕苦笑道:“都是命,命该如此。我以前不相信农村老太婆说的话,现在相信了。没错,命是天上注定的。我这辈子什么也不想了。”

    “你错了。你何苦这样呢?新民九泉有知,肯定不会安宁的。他不会答应你这么做,他在看着你,希望你幸福,要不然,他的牺牲太不值得了。人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把心态放平和一点,看开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也是一样,要像你这样,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燕子,听我的话,作为你的大嫂也好,还是同学朋友,你听我一句话,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而去要比过去活的更好,更潇洒。”

    晓燕面对着秋萍说:“可是我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又不是叫你去做原子弹,上天摘星星;只要你多想想自己的未来,多参见一些活动,接触一些人,就会慢慢淡忘过去。”秋萍见燕子转过身去,好像她在哭泣,于是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说:“你又哭了?”

    “没有。”晓燕不愿意在广场上哭给别人看,其实她心里早已哭泣了。

    秋萍说:“没有就好。燕子,春虹说要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看好不好?”

    “哦,我想起来了,难怪今天上午春虹跟我说,她交代我哥跟我说的事说没有,我当时想不起来,感到莫名其妙的,原来就这件事。”

    “是啊。你总不能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吧。你也认识他,是你们厂的邹技术员,这个人还可以吧?”

    “我对他没感觉。”

    秋萍一听晓燕这话,心中喜道,燕子没说邹技术员这人怎么样,却说自己的感觉。这说明她心里并没有拒绝谈恋爱,她这么说只是以前的感觉都放在了新民身上,自然对任何人都没有那种男女间爱慕的感觉。秋萍笑说:“感觉是谈出来的。春虹要问你了,你就答应人家,先和他谈谈,真有感觉了,你们就走到一块;要真是没你说的那种感觉,就拉到。好不好。”

    晓燕不说话。不说就等于默认了秋萍的话。

    秋萍回家顺便去了春虹家里告诉她晓燕心里已经同意,免得春虹又再追问她。第二天春虹上班的时候,找晓燕,她想趁热打铁,“你考虑的怎么样?”

    “春虹姐,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你说说看。”

    “我觉得我们性格合不到一块。看上去他文质彬彬的,实质上是一点性格都没有,连说话都软绵绵的,像个太监,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受不了。”晓燕说到“像个太监”的时候,自己差点笑出来。

    春虹一听,笑歪了嘴,说:“你这个死晓燕,看不出你还会说笑话。你怎么知道他像个太监?难道她不会啊?和你打赌,试试看他会不会生小孩。我输了,你说要什么我赔什么给你。”

    晓燕早已红透了脸,“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家都这么说他。你再拿我开玩笑,我走了。”

    “好好,不说笑话了。”春虹收起笑容,说:“晓燕,这不是什么大事。阿姐是过来人,知道男女间的事。告诉你吧,找老公,就是要找像小邹这样的人。这是为什么?结了婚你就知道姐说得没错。男人心,十个九个花,结了婚,心更花。你管不住,什么都完了。老公要你也好,不要你也好,说不好听,睡觉他都不想跟你睡,你说做女人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说,找老公,还是找老实的。你说一句话,他不敢吭声,还把你的话当圣旨。你说性格不同,成一个家。就要性格不同的人才行。你想想,两人都是属火的,一吵起架来,硬对硬,还不干上啊。你找一个性格和你不一样的人,你发再大的火,怎么骂他都好,他不吭声,不和你斗,你两打斗的起来吗?嘴巴都斗不起来。晓燕,小邹可是百里挑一的啊,不是我车大炮,春虹姐看男人没走眼过。我要是没结婚,我肯定追他的。”春虹说起男人,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说来说去,你都是说他好。媒人婆的嘴,丑八怪,也能说成是仙女。”

    “你看你,我不是专门当媒人婆的。你们俩又不是不认识,我给你们牵线,是让你们捅破这层薄薄的遮羞纸,后面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这样吧,现在上着班,人也多,没这么多时间和你闲谈,别人都在看着我俩。我去找小邹,跟他约个时间,你们俩什么时候见个面。”

    “春虹姐······”

    春虹截断她的话,说:“没事,见见面就把你吃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说完她向技术科走去。

    晓燕站在那里想着春虹的话,她心里还是觉得自从新民牺牲后,她对恋爱已经失去了信心,已经没有了主意,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听王春虹的话,跟邹海斌谈恋爱。对她来说,重新恋爱比别人难。和新民初恋时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出现,重新恋爱哪里有初恋时的感觉。

【六十六】在国营厂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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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工班的人见车间主任林建南来了,于是都站了起来,到工具箱里拿出手套穿上,然后再拿起锉锯干起活来。金工班的活比较杂,平常不过都是些锉锉锯锯打磨的活,对一些加工粗糙的零件进行修整,一般工人的技术水平并不高,可啥活都会一点,对厂来说,这金工班有点像是厂里的“万金油”,其实这“万金油”里只有班长王文凯师傅钳工、镗、铣、刨、磨、普通焊、氩弧焊、机械结构识图能力无所不能,因此,凭这过硬的技术,车间主任林建南并不敢得罪他。林建南是个退伍军人,一米七五的个头,对南方人来说,算是高大威武的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他的机灵。他是从山区走出去的青年,文化不高,初中没毕业,可在部队也混上了个班长当当,回到地方,没半年的功夫,竟然当上了农机配件厂一车间的支部书记兼车间主任。他走到一堆拖拉机配件前看了看,然后问王师傅:“王班长,还好多久才完成?”王师傅回答说:“最快后个星期三。”

    “什么?”林建南感到诧异,说:“这点活要十多天?”

    “十多天算是快的了。”王师傅不卑不亢,说:“十多天能做好算是不错的了。你别小看这些配件少,可工夫不少,磨锉都要,全靠手工,我们班也就六个人,一天能做多少。”

    “我知道。”林建南也不想让别人看他外行,拿出一包双喜烟发给金工班的老爷们,说:“拜托各位,厂长书记那头催得紧,大伙抓紧点做就是了。”

    “知道了。”王师傅说,“我们尽力而为。”

    林建南点点头走了。他这一走,金工班又活起来了。不是这个说镇里某领导的花边新闻,就是那个说男女间的咸话,也不顾忌还有晓燕这样还没有结婚的姑娘在场。说话的听说的上班时喝的茶水这时也变成了尿水,于是便一两个的接着去上厕所。上完厕所洗干净了手,又接下来冲茶喝,这一上午也就过了一大半。

    “晓燕,喜糖该发给大家吃了吧?”老张师傅笑着问道。

    “张师傅开玩笑。八字还没一撇,不知道他在哪里呢。”晓燕说。

    “不会吧。晓燕,别说班长不关心你啊,要真的没有,我介绍个人给你。”王师傅说着看晓燕的反应。晓燕不再说话,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老油条。王师傅接着说:“听人说邹技术员对你很有意思,邹技术员人很不错,厂里面两百多号人,我就敬重他。晓燕,要不要班长给你做媒?赚条长裤穿穿。”说着哈哈笑,其他人也跟着笑。晓燕心里一愣,脸上热热的,怎么大家都知道邹海斌对她有意思?她在心里骂道,该死的邹海斌,我和你还没谈恋爱呢,你就闹得满厂风雨,人人皆知了。

    晓燕实在是冤枉了邹海斌。其实,王师傅并不知道春虹要介绍邹海斌给晓燕这事。王师傅见每次厂里上技术课的时候,邹海斌对晓燕特别关心,经常问她听懂没有,晓燕不懂的地方他会多讲一两遍直到晓燕弄懂为止。晓燕不明白邹海斌对她这么关心的用意,旁人还看不出来啊。王师傅这会儿随口说说,不过是想提醒晓燕邹海斌对她有意,别错过了这短姻缘,他哪里真的想当媒人。

    谁知道梳成两条短辫子的卫红反对王师傅替晓燕做媒,说:“晓燕,别听王师傅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人做媒,也太土了。”卫红喝了口茶水,来劲了,借题发挥:“要是我呀,就像是电影《庐山恋》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自由恋爱,多么浪漫。那样的生活才叫有意思呢。”

    张水青嗤之以鼻:“那是电影,都像你这样,永远也别找老公。”他有意气一下卫红。他和卫红是一对,厂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谈了近两年的恋爱,可是卫红总是这么谈着不结婚,因此张水青有时会说些话来气她出出气。

    卫红果然受不了张水青这一激,生气道:“找不到老公也不嫁给你!”

    张师傅说:“你们这一对冤家,什么时候脾气才能改一改?我可等不及了,早想喝你们的喜酒了。”

    “一点都不懂什么是浪漫。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没劲!”卫红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

    王师傅说话了,“你们俩呀,应了俗话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会儿好,一会儿又闹。好的时候呀亲热的不得了,两人都快要黏到一块了;闹情绪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仇家狭路相逢,斗得不可开交。真拿你们俩没办法。”

    张水青听王师傅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笑着抓耳挠腮;卫红瞪了一眼他也不说话了。

    张师傅说:“太无聊了,谁说个笑话或者故事听听。”

    “我来说吧。”晓燕第一个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个和尚······”大家跟着念了起来。

    “晓燕,这算什么故事?”张师傅说。

    晓燕说:“人家要说,你又不肯。”

    “这不算故事,大家都知道的,不算。”张师傅说。

    “那我来说吧。”卫红看着大家,说:“从前有座山······”

    “你这个故事又跟刚才晓燕的一样了,不行,重新讲。”张师傅说。

    “不一样,我讲的和晓燕讲的不一样,你们别打岔,听我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里的蚂蚁真是多,一进一出,一进一出,真快活。”

    卫红的故事一说完,大家笑个不停,王师傅张师傅哈哈笑,晓燕抿着嘴笑,张水青笑弯了腰,卫红涨红着脸,问他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蚂蚁是一进一出啊,真快活。”

    张师傅赶紧对卫红说:“你别说了,再说大家都顶不住了。”

    卫红好像也明白他们笑什么了,于是愤愤地说:“尽想一些下流的事。”

    这是金工班下班前最好听的一个故事。眼看要下班了,张师傅问大家买些什么东西送王师傅的儿子。王师傅的大儿子要结婚了,昨天王师傅一人送了一铁罐杂锦糖,赶下班前大家商量买些什么东西回王师傅。这个说买毛毯,那个说买电饭锅,意见不统一。卫红说:“还是问问王师傅,家里缺啥就买些啥东西。”多数人都同意这个意见。于是问王师傅。王师傅说:“你们别破费了,一个月领多少工资?最多百来块钱的,少的不用说了,还不够一个也吃一两次喜酒。我本来不想发给你们的,大家这么敬重我,儿子结婚喜糖都不给你们吃,那就辜负了大家的厚爱。我发喜糖给你们,就当是替我高兴,吃了,什么也不用买。”张师傅说:“人情好,吃水甜。班长,你啥话都不用说了。礼尚往来,吃了你的糖,东西还是要买的。不买的话,你不怪我们,别人也要笑话我们。大家说是不是?”

    大伙都说张师傅说的对。王师傅说:“你们真要买,就买一条普通毛毯吧,别买太贵的东西了。”

    大伙说好,就买毛毯吧。卫红说:“让张师傅先出钱中午去买,多少钱回来平摊跟大家拿。”张水青没说啥,心道男人哪里会买东西,不是贵了就是买回来的没好货。晓燕才不管这些呢,谁去买都好,这份钱肯定要出的。

    一声玲响,下班了。工人们争着涌出大门。

【六十七】妈,你别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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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饭,秋萍见晓燕来了,知道她是为自己的事而来,便让她坐下,问道:“和他谈了吗?”

    “还没有。”晓燕回答说,“春虹约了我和他今晚在春虹家见面。”

    “燕子,我说呀,你和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们两个的目的不是谈谈心吗,都到媒人婆家去有什么用?又不是去相亲,我说这个春虹啊,哪里会做媒人婆。你们还是到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谈,有什么话当着对方的面说,不需要让第三个人听见。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就去看看电影也好。”

    “是啊,我和你嫂那时谈恋爱,也是看电影看戏。晓燕,你和他去看看电影,两人坐在一起会有感觉的。”雨翔说道。

    “就是吗,这个死春虹,去他家里有什么好谈的,也不知道是她谈恋爱还是别人,对象都搞错了。”

    秋萍刚说完话,就听见春虹说:“又在我背后说坏话了。”吓了秋萍一跳,秋萍说:“谁说你坏话了,夸你呢。”春虹走进来,抱怨说:“晓燕,小邹早就到我家坐了,左等右等不见你来,没想到你在这里坐的这么稳,真不像是谈恋爱的。”

    “人家姑娘的,哪里像你春虹姐啊。”雨翔说道。

    秋萍笑着说:“春虹姐老油条了,啥不会。”春虹说:“哎哟,今晚两公婆加上小姑,一条心要拿我来当笑料。秋萍你说我老油条,不怕你小姑和你老公在这里,要说土话,多咸的土话我都敢说。”秋萍自然认输,笑说:“喝杯茶吧,别光顾说笑话了,还是晓燕的事要紧。春虹姐,这事就让你多费点心了。”秋萍要端茶给春虹,春虹接过茶放回茶几上,说:“你们都不用客气。晓燕和小邹能不能成,就看他们的缘分了。晓燕,你说是不是?”

    晓燕也不知道说啥好,干脆不回答春虹的话。说起这缘分,她现在有些怀疑。这人世间的缘分是什么,友情、亲情、爱情、婚姻等等,都说要讲缘分,可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缘分的。有些人有缘无分,有的有分无缘。她和新民的爱情婚姻,是属于有缘无分。新民的牺牲,连他们最后那点缘都像是空中的风筝断了线随风飘逝。她和赵家没有了任何关系,赵家的人也渐渐地淡忘了她。春虹要点燃烧起她心中的那点激情,她觉得很难。她想她现在即使嫁给了邹海斌,也是属于那种有分无缘的婚姻。这爱情啊,是跟缘在一起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没有缘的婚姻。说的不好听,这婚姻就是行尸走肉的婚姻。失去了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是不牢固的,随时随地有崩塌的危险。晓燕不想有这样的婚姻,因此,她想还是和邹海斌谈谈,看他能不能重新点燃自己心中的爱情。

    于是,晓燕对春虹说不去她家,她在广场等他。

    晓燕走出公社大门,只见天上挂着淡淡的下弦月,月亮成了星星的陪衬,群星闪烁。小镇的夜晚是那样地安静,没有从工厂里传出来的机器噪音,也没有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浮躁和喧闹远离着小镇,平静的小镇之中包含着祥和。这样的夜晚出来走在街上或在县城中心广场上漫步,一天的吃喝拉撒烦恼事都抛在九霄云外,小镇的人们有一种幸福感,这是小镇上的人们最幸福的时刻。晓燕在广场上见到邹海斌向她走来,她心里有些紧张,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胸部,感到心怦怦直跳。她虽然认识他,又是同在一个厂里,可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邹海斌是坐办公室的技术员,而晓燕则是在车间干活的工人,他们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时她并不感到心跳。

    邹海斌是离晓燕越近越感到小腿灌了铅似的难以迈开,好不容易走到了晓燕跟前,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晓燕先开口说话,打破两人的沉默:“春虹姐跟你都说了?”邹海斌腼腆地反问道:“说啥?春虹姐跟我说了很多话。”晓燕一听,心里就生气,春虹跟你说啥我不知道,我问你春虹说啥肯定是跟我有关系的,没关系的我问你干吗。傻瓜,书呆子!她在心里骂道。脸上却笑着,说:“没啥事。天气有些热,我去买条雪条。”邹海斌立刻说:“我去买。”像兔子一样快迈开了双脚朝影戏院那边去。晓燕看了就想笑,你怕我什么,走那么快,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晓燕忽然看见邹海斌在小摊前跟一个女人说话,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孔,但从她穿的衣服上看,晓燕记得她来广场的时候,就有一个和那个穿的一样衣服的女人老是看她,她当时并没在意,这时她起了疑心。等邹海斌买了雪条回到晓燕跟前,晓燕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女人是谁?”

    邹海斌要把雪条递给晓燕,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紧张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要把雪条给晓燕了。

    “是不是你妈?”晓燕这话让邹海斌一愣,接着又听晓燕说:“是不是你妈没关系。你也太小气了。你妈来了就叫她大大方方见我,何必在暗中品相人?我最讨厌背后跟踪人的了,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公婆的人。”说完就走。

    邹海斌顿时慌了神,急得一身汗,在后面追着晓燕:“晓燕,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晓燕头也不回地说。

    “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意思······”

    邹海斌看着晓燕离去,心道完了,这下又谈崩了,气得把两条雪条扔掉,呆如木鸡站在广场中央。

    “干吗?傻了?还是被狐狸精迷住了?”一个女人一边问邹海斌,一边用手掌在他的眼前晃动。

    邹海斌一肚子的火,大声说:“妈,你在干什么!”拨开眼前的手。

    原来那女人是邹海斌的母亲,她被儿子突然一吼,吓得往后一退,说:“你喊什么,你妈不是在这里吗?”

    “谁叫你来的?你这不是害我吗?”

    “妈是为你好。阿斌啊,你是个老实人,每次相亲谈恋爱,都是被女人骗。这回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来看看你,为你保驾护航。”

    “什么保驾护航?你来也应该先跟我说,你不说,偷偷来跟踪,这下好了,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有苦说不出。完了,什么都完了。我这辈子,你也不要指望我再谈恋爱了。”

    “阿斌,你丧什么气!我看她没什么了不起的。她看不起咱,咱还瞧不起她呢。知道是未来的婆婆来了,一点礼貌都没有,还发火呢,没半点贤惠女人的样,这样的女人娶来做媳妇还不天天和婆婆吵架才怪呢。”

    “妈,请你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

    “儿啊,”邹母说着抽泣起来,“我不管你的事谁来管你的事。你爸死的早,丢下我们母子俩,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谁知道你要娶媳妇就不要娘了。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邹母用手捶着胸膛。

    邹海斌气得不理母亲,迈开脚步就走。他让母亲自己一个人去闹,闹够了她会回家的。果然邹母见儿子真的不理她,而且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就走了,忙停止了手舞足蹈,愣了片刻,这才回家。

    邹海斌回到家里,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了,上床躺着。他今年三十一岁了。从小起,他就很少和别人接触,到了读书的年龄,母亲更是严加管教。母亲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儿子读书一直比别人都好。初中毕业那年,同学都去上高中,他家穷,他选没人读的技工学校读。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农机配件厂工作。他的性格内向,因此寡言少语,不会主动去追求姑娘。和姑娘说话,也感到腼腆,比大姑娘还大姑娘。恋爱多次都失败了,原因错综复杂。这一回,他想他怎么也应该成*。他了解晓燕,喜欢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想约她相会,或者写封求爱信给她,可是,他总是迈不过自卑这道门槛,害怕晓燕拒绝他,让他难堪,没面子。大家都在一个厂,这消息传出去,他今后还怎么做人?王春虹要做他和晓燕的媒人,他求之不得,他可以免除那道自卑的门槛。晓燕答应和他恋爱,他听了很高兴,有了几分自信。他把今晚和晓燕相看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本来要和他一起去春虹家里的,是他不让。母亲只好在公社通往广场的小桥边等儿子。他对母亲今晚的行动很失望。他在心里说,妈,你儿子不小了,不要老是对儿子不放心好吗?就让儿子自己去恋爱吧,别让儿子再苦下去了,儿子是男人,也想那个啊。他想着想着就产生了幻想,幻想女人那神秘的地方,全身血液加速流动,他的手不经意地碰到自己那条根,硬邦邦的,像铁钉一样这会儿能把木板给钉穿了,于是一手抱住枕头,一手握住那条硬得吓人的东西,**起来。

【六十八】杀鸡给猴看

    【你轻轻的一点,温暖我的心;你的鲜花,你的收藏,你的贵宾票极大地鼓舞着我。水军叩谢一直支持《山城》的书友们!】

    邹海斌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顺手一摸那东西软绵绵的,想昨晚一阵狂风暴雨龙游仙人洞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便笑了笑,再看扔在一边的裤衩,白霜似的沾满一裤子。昨晚他把那湿漉漉的裤衩脱了光着下身睡觉,这时裤衩已经干了,但他并不想再穿上这条裤衩,于是起身拿了一天新的穿上,这才穿了外衣裤拿着那条沾满白霜似的裤衩去洗。母亲不在家,早粥已经做好。他的母亲是个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早上五更天就在大街上扫地了。这时天大亮母亲应该在家,可是邹海斌没见到。他没想这么多,洗完裤衩拿去凉后刷牙洗脸,再吃粥。粥是白米粥,一点咸菜和咸花生,邹海斌三两口就吃了下去。他看看手表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便推着单车出门上班去了。

    来到厂里,邹海斌把自行车放好,进了技术科,和同事打了个招呼,拿着玻璃杯子去到了一杯开水回来,刚想坐下,就见王春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心道不妙,这下他又要被王春虹臭骂一顿,于是硬着头皮挤出笑容和她打招呼。春虹没接腔,邹海斌显得很尴尬。春虹犀利的眼光在邹海斌身上扫视一遍,然后目光停住,瞪着他的双目,这才缓缓压低声音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跟我来。”转身出了技术科。

    邹海斌跟着王春虹来到单车棚前,这里说话别人听不见。邹海斌鼓起勇气说:“春虹姐,昨晚的事其实是个误会。”

    “误会?仅仅是个误会?”春虹瞪着邹海斌的眼睛说,“你呀,实在是不争气!让谁都生气!”

    邹海斌想解释,但人家这会儿哪里听得进自己的解释,他想开口说,见春虹说他便停下嘴听她说。

    “好端端的事,怎么就会闹出个不欢而散?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搞的,看你这么斯文,原想帮你们凑成一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你使什么心计,暗藏机关,叫你母亲暗地里跟踪,这是在伤晓燕的心啊。哎,有什么事情你难道不能跟我这个媒人婆说说?你想让你妈瞧瞧晓燕,大大方方的吗,何必搞这一套见不得人的勾当出来。我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心计。都说读书人鬼心计多,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春虹姐,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吧说吧,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春虹不屑地说。

    “我知道昨晚的事伤了晓燕的心,也让你生气,你们怎么骂我都无所谓,你们要听我解释。可是,你们不听,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们不会相信的。”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相信?”

    “昨晚的事确实是你们误会了我。其实我没叫我妈来,是我妈自己偷偷跟着我到广场的,连我都不知道。为了这事,我还跟我吵了一架。我从来就没有跟我妈吵过架。春虹姐,你也知道,我只有我妈,我妈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和我妈吵架,实在是出于无奈······”邹海斌说不下去了,眼泪噙着泪花。

    “这么说,我们冤枉你了?”

    “是真的冤枉我了。”

    “早上我听晓燕说,我也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嗨,这事让我真为难,我该怎么向晓燕说,说服晓燕,让她相信你呢。”

    “春虹姐,求求你一定要跟晓燕解释清楚,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你别这么说。这不是让老天爷折我的寿吗?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找个时间好好跟晓燕谈,看看怎么样。”

    春虹和邹海斌分了手回到仓库,看见韩厂长在仓库里坐,忙上前和韩厂长打招呼,韩厂长背后的蔡燕玲使眼色给春虹,春虹也不知道她是啥意思。韩厂长问春虹:“你到哪里去了?”

    “没去哪里,有点小事。韩厂长喝茶。”春虹说着给韩厂长到茶。

    “有了。”韩厂长用手掌盖住口盅,说:“我看见你和小邹在单车棚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上班时间,这很不好,影响非常之大。下次注意点。我今天来,主要目的是来和你们几位仓库管理员座谈,很久没有来仓库了。春虹,你坐下。”

    春虹坐下,看也不看韩厂长。心里憋着一股怨气,好你个韩志华,拿我来开刀杀鸡给猴看啊。她和邹海斌说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全厂说话不干活的人多的是,为什么非得和我过不去,这不是明摆着有意刁难我吗!她越想越气。韩志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个厂长就很了不起了?工厂被你搞成这样,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你来怨工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多大的尿水,可以当厂长,管两百多号人?呸,春虹在心里骂道,你不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老娘是谁?我奶奶的,老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春虹虽然心里生气,但耳朵没闲着,她还是要听听韩志华在放什么屁,这屁有多臭,会不会冲到自己。

    韩志华说:“最近有人反映,是谁你们也不用打听,总之是有人反映,有这么一回事就行了。仓库里很多零件没有得领,比如一些铜螺丝,还有剪钳螺丝刀等小工具,都领不到。我去问供销科,他们说这都是常用零件和常用工具,进一次货,两三年都用不完,仓库不会缺的。我问他们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进的货,温科长查了账,说大部分是去年年尾才进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仓库就三个人,我相信你们,你们先好好自查,别等我叫人来查,查出问题,大家翻了脸不好。”

    蔡燕玲和刘碧云听了韩志华的话不敢吭声,春虹却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她开始反攻了,冷冷地说:“韩厂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仓库的货,都是有账可查的,进多少,就出多少。下了班,我们仓管员把门一锁,就回家了,老鼠要偷,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韩志华一脸正色道:“王春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一厂之长,现在找你们谈话,是给你们机会,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好人?告诉你吧,韩志华,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要查,现在就查吧,我王春虹不怕你找茬,这些你拿去吧,好好地查。”她把办公桌上的账簿全推到韩志华面前,“进了多少货,出了多少货,全在这里,然后你再去点仓库里边的现货,看有多少,最好叫供销科的人一起来。查完了,我们仓库几个人也好向你厂长大人交代,向全厂职工交代,是贪污了还是别的,也好明明白白地做人!”

    韩志华还没遇见过这么泼辣的女人,如果这时他不把她的气焰嚣张打下去,他在全厂职工面前还有什么威信,怎么去管理这个国营厂?“王春虹,”韩志华大声地说,“老虎不发威,你当他是病猫啊。我可以明白四告诉你,也告诉你们在坐的两位,仓库的问题是很严重的,它影响了整个农机配件厂的生产以致生存。你不要以为你有后台就眼中无人,我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蔡燕玲和刘碧云见春虹和韩厂长吵得厉害,两边有不能得罪,于是只有劝春虹,说有事大家坐下好好商量,何必这样大声吵架似的。

    “屎都拉到你头上了,还商量什么?”春虹本来就一肚子的火,见蔡燕玲又是软骨头,骂了她一句。蔡燕玲再不敢说话了。心道,屎拉到自己头上又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是平民百姓,没有后台啊。她谁都惹不起,一切事情只有忍气吞声,才能够明哲保身,这铁饭碗才能够端得稳端得长久。做百姓的不容易啊。

    这时,仓库外围着很多的工人观看。大家一见洪书记来了,忙让开一条通往仓库的道,洪书记进了仓库,对韩志华说:“韩厂长,你先回办公室。这里交给我。”

    韩志华有了下台阶,气冲冲地离开了仓库。洪书记走到仓库门外,对围观的工人们说:“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啊,不要在这里看热闹,说闲话,影响了生产。啊,都回去吧。”

    散去的工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农机配件厂亏损有大老鼠啊。”

    “咱们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厂能够兴旺发达,咱们也能够多领些奖金。这下可好了,拿的吃的还有偷的全有了,他妈的,就剩下嫖赌毒没进咱们厂了。”

    “有句流行话,说给大伙听听,叫做工厂是我家,爱厂如爱家,吃喝拉睡拿,全靠这个家。有了这个家,老婆带孩子,再加小老婆,多大的家都能养得活,子孙满堂代代传!”

    众人听了这段流行语,齐声叫道:“好,好!”

【六十九】晓燕结婚了

    【友情提示】水军近来忙于生计,早起晚归摆地摊,影响了码字更新,觉得对不起书友们,心里很内疚,但水军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山城》都会完本的,给支持我的书友们一个交代。

    春虹听见工人们的议论,气愤地对洪书记说:“洪书记,你都听见了。我希望厂党委能够主持公道,还我一个清白。这是钥匙,给你。”她把钥匙扔到洪书记面前。

    洪书记拿过钥匙,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春虹?”

    “没啥意思。问题搞清楚了我再回来上班。”春虹说完欲走。

    “胡闹!你还小孩子打斗似的。人家说的,你就当真了?”洪书记也生气了。

    “随你们怎么说。问题没搞清楚,我是不会回来上班的。”

    春虹不再多说,出了仓库,到单车棚骑了车出厂门回了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春虹把上午在厂里发生的事跟老公说了。贝汉强听后沉默片刻,说:“这事你不应该发火才对。仓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韩志华也没说你偷了仓库里的东西,你出啥风头?”

    春虹见老公没同情自己反倒说起自己来,生气道:“我没你这么好脾气。发火了又怎么样?他韩志华一见我进仓库,就对我说三道四,不是冲着我也是对我别有用心。我一不抢,二不偷,我是平民百姓我怕谁?”

    “我知道,你没偷,也没抢,你别蛮不讲理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他韩志华是领导,你应该尊重他。有问题,靠吵架能解决吗?大家坐下来,冷静地分析问题,找原因,才能够弄明白谁是谁非。闹情绪,吵架,只有把矛盾激化。就拿我说,下边的人都和你一样,你说我这书记还怎么当?你想想······”

    “行了,我说不过你。”春虹心想老公说的也是,公社下面这么多干部,有点事都闹上来,老公这书记确实是不要当了。但这低头认错的事到了她春虹这里,是行不通的,她才不肯为这事认错丢了面子。春虹说:“我不想去农机配件厂上班了。你想办法吧,找个事业单位把我调过去。”

    “你这人啊······”贝汉强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县长,说调动就能调动的。”

    “老婆的忙你都不想帮了?”春虹两眼瞪着老公,说:“你不帮你别碰我。”

    两公婆的话,有些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好在他两个孩子没在饭桌边吃饭,也听不明白春虹说的话的意思。“好好。我想办法。”贝汉强说道。他在老婆强大的眼光逼射下投降了。中国人吗,连皇帝都怕老婆,何况是他贝汉强。老婆想换个单位,也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只是一时半刻还没门路找到这要调动的单位。他还想说让老婆别这么急,见有人进来就不说话了。

    春虹见来人是晓燕,忙招呼坐下。晓燕说:“春虹姐,我知道,今天上午你和韩厂长吵架,如果不是你为了我的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春虹笑说:“这哪里关你的事。你呀,完全是冤枉了邹海斌。昨晚,小邹没有叫他妈跟踪你们,是他妈自己偷偷跟着去的。”她见晓燕欲辩解,端杯茶给她,说:“你别说:“让我把话说完。你应该为小邹想想,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实在是不容易。做母亲的都是想为儿子好,没有不爱自己的儿子的。你想想,儿子找媳妇这么件大事,做母亲的能不关心吗?这是很自然的事,你也不要少见多怪。如果他妈一点都不关心儿子的事,你说说这样的母亲能爱自己的孩子?更别说将来对媳妇好了。对自己的儿子好,也会对媳妇好,爱屋及鸟吗。”

    “不见得。”晓燕觉得春虹的话并不完全对,于是说:“你说这样的例子我见多了。这样的婆婆,不管儿子和媳妇吵架有没有道理,都会偏袒儿子的,媳妇只有受气。”

    春虹一听晓燕这话就笑了,说:“你是担心这个啊。没事,我跟你说,小邹那人老实,不会跟你吵架的。结了婚,你就知道春虹姐说的没错。生活上有点小碰撞,也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他还是要和你做那事的。”

    “去你的,尽说脏话。”晓燕害羞地说道。

    春虹六岁的儿子走过来对晓燕说:“我妈没说脏话,我听见了。”他理解骂人的话才是脏话。

    春虹笑说:“小孩子,懂什么,大人说话,别插嘴。”她的孩子不高兴地走开了,春虹也不知道老公什么时候不在。她对晓燕说:“只要小邹对你好,真心对你,你还在乎什么呢?你嫁的是海斌,又不是他妈?你们俩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就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吧。”

    晓燕心里想,春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只要邹海斌对她好,爱她,这就够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她问她自己,没有。婆婆虽然很重要,但对女人来说,更重要的是丈夫,是手牵着手一起走过一生相濡以沫的伴侣。因此,丈夫是妻子最亲近最可以信赖的人。人的一生有很长很远的路要走,而这条道路上不总是艳阳天,不知道有多少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能闯过荆棘坎坷,经受住暴风雪雨的,必见美丽的彩虹。但世间并不是所有的夫妻能够最终相携手看到那美丽的彩虹的。晓燕曾经有过这样美好的幻想,她爱新民,新民也爱她。可是新民牺牲了,谁来填补他的空缺?没有人能够,她相信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新民一样爱她的人了。她对爱情不再抱有希望,她的第一次爱情也是最好一次的爱情,随着新民的牺牲也灰飞烟灭了。邹海斌的出现,她认为只不过是了结她人生道路上的婚姻而已。春虹说邹海斌爱她,她也相信他确实爱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她也知道,她的要求仅仅是邹海斌爱她就够了,可她的内心深处,关键的是她对他爱不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晓燕陷入这种迷茫和痛苦之中。

    过了几日,春虹到秋萍家去坐,秋萍问她有什么事,春虹笑说:“你紧张什么,坐下慢慢说。”

    秋萍哪有这耐心,说:“我要上班,没时间。你长话短说,快点说。”

    春虹说:“我上午去了厂里,见到晓燕。你这小姑啊,也真是,谈恋爱都要人教,是怎么搞的。都说这人啊,什么都要学,就是男女谈恋爱睡觉不用别人教。你说是不是?”

    秋萍听得稀里糊涂的,说道:“你说清楚点,我怎么不明白你的话。”

    “你今天怎么了?”春虹也觉得秋萍今天有些怪,说:“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白?”

    “你把话说清楚点我自然明白。”

    “哎。”春虹摇头叹了口气,说:“我见到晓燕,问她和小邹最近有没有来往,谁知道她一肚子的牢骚话,说小邹怎么怎么了,还是对小邹有偏见。我找到小邹,人家小邹对你家晓燕还是一往情深。可是最近小邹很少有时间谈恋爱。这恋爱是靠谈出来的,要不然怎么叫谈恋爱?都怪这王母娘娘安排错了时间,让他们没时间在一起谈恋爱。”

    秋萍噗嗤一笑,说:“是你这媒人婆糊涂!你不就是王母娘娘吗。他们谈恋爱的时间由你安排。我上班了。”

    春虹还没反应过来,见秋萍要出门,只好跟着出门,问道:“我怎么糊涂了?”

    秋萍站在门口关门,回过头来:“小邹没时间,晓燕有,你叫晓燕去找小邹,陪他一边做事一边谈恋爱,这样不是很好吗?你这王母娘娘安排一下,拜托了。我上班去了。”

    春虹听秋萍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自言自语道:“这对冤家也这有这样了。”

    经过春虹多次的努力,晓燕接触邹海斌几次,晓燕因爱而陷入迷茫和痛苦也渐渐减轻了。柳枚和百川见女儿心情日渐好起来,打心里高兴,家里的事都不敢叫晓燕做。两人经过一年的漫长恋爱,,晓燕心里完全接受了邹海斌。他们俩在五一节那天,终于结婚了。

【七十】公社大杂院

    【明天就是牛年的元宵节了,水军祝福广大网友节日快乐!】{友情提示}水军近来忙于生计,早起晚归摆地摊,影响了码字更新,觉得对不起书友们,心里很内疚,但水军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山城》都会完本的,给支持我的书友们一个交代。

    夜晚忽然下起了雨,雨夹着风,雨敲打锣鼓般地击打着房屋的瓦面,时不时又听见窗外树枝折断的声音,或是瓦片掉落地上“啪”地破碎的声音。这天气好像台风要来似的,然而这些都没影响到秋萍的情绪。她今天心情很好,昨天她偷偷去妇产科医生家里把环取了下来,她想要一个属于她和雨翔两人的孩子。时间如流水,几年一晃就过了。秋萍的大哥跟一个广西妹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孩子。那广西妹是他邻居的亲戚,到香港探亲时认识进吉的。还有雪芳也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加上美娟,就是三个孩子了,唯独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她和雨翔还没有自己真正的孩子,母亲和婆婆都在催她,抓紧时间生多一个。她早就想要多一个孩子,是男是女的都好。她看看熟睡在床铺里边的女儿婷婷,想她也该有一个弟弟了。逢年过节的,亲戚们会问她,婷婷,你弟弟在哪里?婷婷会说,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婷婷上了户口,她和雨翔又是上班的人,单位计划生育抓得死,一经发现双方就要被单位开除。因此,她和雨翔都没敢要孩子。可是这几年来,尽管风险很大,还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多生一个孩子不怕单位开除,特别是第一胎生女的,更想尽了办法逃避计划生育要生个男孩。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孝字当先,无后为大,只有生个男孩,才算是对祖宗有了个交待,才算是有了后代。婆婆也说,你怕啥,只要你给陈家生了个儿子,你们俩真的被单位开除了,我养着你们。这事只要女的大肚子和生的时候没被单位的人知道,哪怕以后有人知道没证据说明孩子是你的就不怕。就像秋萍知道新华书店经理的老婆也生了二胎,却没见到有事照样当他的经理一样。于是自己偷偷去取了环,她不想让老公知道,怕他知道了反对。她想来个先斩后奏,等有了身孕再告诉他,再来想办法逃避计划生育。秋萍躺在床上,用手抚摩着雨翔,她的月经刚过三四天,雨翔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碰她了,几乎忍受不住她的**,立刻就要上马。秋萍不让,她控制着节奏,她想要今晚一举成功,把他的热情调到最高涨的时候才让他上马,那时她自己也忍受不住了。

    夫妻俩一阵巫山**之后,外面的风和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天还蒙蒙亮,秋萍就起床了。她先去看煤炉是否熄火了,一摸铝锅是冷的,就知道煤又熄火了。端开铝锅一看,果然炉口上面一块蜂窝煤还是黑的,没烧着。炉口也没了热气。秋萍自从家里开始烧煤,晚上是经常灭火,就没安心过,不是下面风口开大了没到天亮蜂窝煤就烧完了,要不就是风口小了蜂窝煤烧没一块就灭火了。遇着煤炭公司做的蜂窝煤不好,烧又烧不着,就是更气人了。秋萍几次不想烧煤,可算起经济帐来,烧蜂窝煤还是比烧木柴便宜,她不得不烧煤。小镇大多数人也是这一两年开始烧起煤来的。煤炉灭了,秋萍要重新生火,到了中午才又煤火做饭菜。于是她用长钳子把蜂窝煤一个个夹出来,那最下面烧透成泥灰的她把它夹出来放在畚斗里拿出门口外倒在垃圾桶里。住在同一栋房里头的林老太太,正用瓢舀水冲鸡笼屎。她用一条细竹棍在鸡笼里捅来捅去,接着又用又用水去冲鸡笼,鸡笼里的鸡被老太太捉弄来捉弄去,扑着翅膀咯咯地叫。那农技师杨裕山的老婆张翠娥什么时候不好刮锅底,偏这一大早的就在门口刮起锅底来,那尖利的金属摩擦声在大清早的不仅响亮还让人听了心里发软起鸡皮。

    这时,卖豆腐的拖着长长的喊叫声:“卖——豆——腐——哦。”走进了公社大杂院。豆腐用四方木板盛着,一般有两三层,卖豆腐的把木板顶在头上,一手拿着木架,有人买了就把豆腐板放在架子上,要买多少用木尺按着豆腐面上用小刀轻轻一划,再用铁皮铲一铲,豆腐就起来放到了对方的碗里。本地做的豆腐是出了名的,买来就可以吃,嫩滑滑的,用来作早餐,加些酱油,就成了一道菜。这和北方说的豆腐不同,北方人说的豆腐,这里人叫豆干。

    秋萍买了半行豆腐,才三毛钱。张翠娥也走了过来买了五毛钱,见秋萍拿了豆腐进屋出来要生煤炉火,走过去猫着腰神秘地对秋萍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昨晚曹老头有和别的女人搞上了,大半夜的还没睡呢。我起来的时候,一看时钟,快三点钟了,他房间的灯还亮着。这个曹老头啊也真是会谈恋爱,这么一大把岁数的人了,还走马观花地一个接着一个谈,也真是不知道累。”

    秋萍说:“这谈恋爱深更半夜的不奇怪。你没瞧见昨晚下雨,风又大,人家怎么走。”

    “那雨停了呢?我看她雨停后还是没有走啊。”

    “谈恋爱谈到关键处,是不知道时间的,也不管外面是风是雨,一颗心只放在对方身上。”

    “看你对谈恋爱还是很有经验的,够得上是恋爱专家了。”

    “说啥鬼话。”

    “嗨,你们俩在谈什么秘密?”一个穿着打扮时髦的女人在她俩人背后问道。张翠娥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王春虹,便笑骂道:“你这个死春虹,一大早的就想把人吓死啊!”春虹咯咯地笑,人家都知道她是贝副书记的老婆,是住在这个大杂院里最大官的夫人,知道她喜欢开玩笑,也跟着她开玩笑。春虹是到市场买些猪瘦肉和猪肝,还买了一些沙河粉回来做早餐,见秋萍和张翠娥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便大声问她们。

    张翠娥小声地说:“我们俩在说老曹呢。”

    秋萍一边在煤炉里放进一些木炭,然后再夹蜂窝煤。

    春虹问道:“老曹怎么了?”

    张翠娥说:“说这个都快退休的老曹找起女人来比那个男人都来劲。”

    春虹笑说:“翠娥姐,你没听人家说过,男人七八十岁都不算老,何况老曹才五十来岁,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呢。”

    “头都秃了,像个和尚,还不老。”张翠娥说道。

    “不老不老,那东西不老,不信你试试,包你满意。”春虹戏谑道。

    “呸!”张翠娥一听春虹这话,啐了一口唾沫,笑骂春虹:“你这张**嘴,没好话!”

    春虹和翠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得秋萍笑个不停。翠娥怒目圆睁,对秋萍呵道:“你笑啥?又有什么好笑的!”

    秋萍打住笑,说:“这一大早的,不用吃早餐肚皮都笑饱了,没什么东西比这便宜的。”

    春虹也笑说:“对对,没错。我一大早买了这猪肉也白买了,早知道就不用买了。”

    秋萍点着煤炉里的火,一股烟从煤炉里冒了出来,翠娥和春虹忙走开。秋萍抬起头见春虹那新烫的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起伏跌宕,黝黑闪亮,真好看,便叫道:“春虹姐,你等等,我问你一句话。”春虹听见秋萍叫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事?”秋萍走上前去,问道:“你这头发在哪里烫的?”春虹一脸疑惑,反问道:“不好看吗?”秋萍赞赏地说:“好,怎么不好看?我正要问你在哪里烫的,我也去烫。”春虹一听原来是这样,笑说:“昨天在咸鱼街烫的。那里新开了一家‘珍美发廊’。”说完回家去了。

【七十一】柴米油盐头件事

    雨翔看看身边的女儿还在熟睡中,想起昨晚的巫山**,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嘴角便露出了笑容。他穿起好衣裤走出来,问秋萍:“早餐吃什么?”秋萍在煮东西,没回头答道:“煮面条吃。”雨翔一看桌上的一大腕豆腐,说道:“煮面条吃还买豆腐。”秋萍回过头来,看着雨翔说:“煮面吃就不能买豆腐了,你规定的?女儿要吃,我也要吃。”雨翔说:“好好,吃豆腐好,清热消火气。”说着刷牙洗脸去了。秋萍煮好面条,留了一小碗放在锅里盖着给女儿吃,端了两大碗放在桌子上,这才去刷牙洗脸。

    雨翔端着碗吃面条,见秋萍盥洗完毕,问道:“你上午班还是下午班?”秋萍走过来,端起面条,说:“跟你结婚住在一起这么久,你老婆上什么班你都不知道?”雨翔笑说:“我怎么记得你上什么班。”秋萍说:“一三五七上上午班,二四六上下午班和中午班。今天是星期四,下午班。还又什么要问的。”雨翔说:“我随便问问,你别发火。”秋萍说:“我发啥火?一大早的,被这煤炉气都气够了,煤炉又灭了,要生火,还要煮给你吃。你也想想办法,像春虹老公一样,到山里买些便宜的木柴回来,咱们不烧煤了,别说难伺候,味道难闻,站在煤炉边炒菜久了头都要晕。”雨翔说:“我也想买些木柴回来,可是买不到啊。山里拳头大的树都被偷砍去了,我又不是书记啥的,买不着便宜货。”秋萍说:“就知道你没这能耐。我是命苦啊。”

    雨翔吃完了面,饭碗放在桌上,就上班去了。秋萍看挂钟快到八点,便去叫醒女儿,等她吃完豆腐和面条,送婷婷到东风幼儿去。婷婷读大班,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中午不回来,在幼儿园吃午饭睡午觉,下午下班后秋萍或者雨翔才去接她回来。等她送婷婷到幼儿园的时候,听家长们议论着什么米油要涨价了,还说粮油要全面放开,意思是说这粮油不再是粮食局专营,私人也可以经营了。现在什么都在涨,年头米一斤一毛一,现在都涨到一毛三了,还要往上涨,涨多少没人知道,只有粮食部门的人知道。这回可能又要涨了,秋萍早就听别人说过,粮油涨价是肯定的,但粮油放开特别是大米放开给私人经营还没见到有人买卖。最怕的是,这米油一涨价,其它的东西都跟着涨价,可苦了领工资的,工资还是原地踏步。像家里用的电费,上个月还是一毛五一度电的,这个月秋萍去交电费时已经是两毛钱一度电了。她回到家里,赶紧搜出粮油薄,带上钱和米袋,一个塑料罐装花生油的,骑着单车到粮所门市去,把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米油全买回来。

    秋萍到了下墟粮所门市部,一看人多,排着几排长队,后面的转了个弯都站在街上了。秋萍走进粮油门市部里看看,里边的空气不好,排到队买米的拍打麻袋,搞得米糠粉尘飞扬。秋萍走出来,看哪排少人便跟在后面排队。

    忽然一人拍打秋萍娥肩膀,她被吓了一跳,回过身来一看是张翠娥,说:“你要去哪里?”张翠娥笑嘻嘻地说:“想去烫头发。”她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秋萍说:“你去烫你的头发,吓我干吗?”张翠娥说:“大白天的,又没见鬼,你怕啥。这么多人买米,别买了,等少人的时候再买吧。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发廊?”秋萍有点不耐烦,说:“看你说的,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天天来看少人了就买。这米都涨价了,我不买没饭吃了。”张翠娥笑着说:“别吓人了,跟小市民一样凑热闹,一斤米不就涨几分吗,用不了这么紧张。”秋萍说:“哟,看不出阿娥啥时候捡到钱发财了。你怎么知道一斤米就涨几分?”张翠娥说:“我听他小姑说的,他小姑在粮所。”秋萍一听她又亲戚在粮所,看前面排队的人还很多,上午也不一定轮到她买,她中午要去接班,于是走出队伍,拉着张翠娥到一边,说:“你说你老公的妹妹在粮所?”张翠娥说:“是啊。”秋萍一听就高兴,说:“没听你说过。这下好了,你帮我的忙,叫你小姑帮我买米油,我跟你去烫发。”

    张翠娥带着秋萍从粮所的后门进去,找到她的小姑,跟她小姑说了,把秋萍的粮油簿钱和袋子油罐给了她小姑,这才和秋萍推着单车去咸鱼街烫发。

    咸鱼街有好几家发廊。经过鲁家房屋的时候,秋萍朝发廊里看了看,问张翠娥:“你要到哪家发廊烫发?”张翠娥说:“春虹是在‘珍美发廊’烫的吧?”早上她听见了春虹说的话,看春虹那头发烫后整个人都变得漂亮起来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爱美便来发廊了。秋萍说:“是,春虹说她是在‘珍美发廊’烫的,是家新开张的。”朝前看去,有块“珍美发廊”的招牌吊在门前,秋萍说:“前面那家可能是。”

    秋萍放好单车,和张翠娥走进珍美发廊。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发廊,就有几名娇艳的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穿着时髦的姑娘热情招呼她俩,张翠娥谨慎地问道:“老板,你这里是‘珍美发廊’吗?”一个小姐笑吟吟地说:“是呀,这里是‘真由美发廊’简称‘真美发廊’。”秋萍说:“什么简称烦称的,是就好。”小姐笑说:“没错,没错。两位老板娘是烫发还是剪发?”张翠娥回答说:“就我一个人烫发。”她侧过头问秋萍:“你也要吗?”秋萍没回答她,问小姐:“烫发要多长时间?”小姐说:“四个钟头。”秋萍要上班,哪里有时间。秋萍对张翠娥说:“阿娥,我要上班,没时间了。你烫好发记得帮我把米带回去啊。”张翠娥说:“行,你要上班你回去吧,我会帮你把米油带回家的。”

    这发廊里面还有一间隔开来的房间,秋萍刚想走,只听见里面传来男女的搞笑声,听那男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是便问道:“小姐,这发廊是你开的?”小姐说:“哪里是我开的,我们老板开的。”秋萍心道,这小姐说的是废话,不是你开当然是你们老板开的,她还得问:“你们老板贵姓?哪里人?”小姐说:“姓陈,本地人。”

    说着话,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搂着一个穿着超短裤着背心的女人的腰出来,秋萍一看,这男的不就是表弟陈乐吗?刚才跟秋萍说话的小姐说:“我们老板来了。”原来这发廊是表弟开的。这时陈乐也看见了表姐,放下搂着的小姐,上前笑着跟秋萍打招呼:“萍姐,你也来烫发?”秋萍有些恶心,脸上却微笑,说:“阿乐,啥时候又开发廊了?”陈乐说:“刚开张。姐,多多光临,带多些客来帮衬表弟。”说着回过头对一位小姐说:“阿美,倒杯茶给我表姐喝。”秋萍说:“不用了。我没时间。”看了一眼正在洗头的张翠娥,问道:“你这里烫一个头多少钱?”陈乐说:“要看烫什么头。一般的八十。姐来不用这么多,有优惠。”那边张翠娥转过头来。说:“老板,我呢,你也要优惠给我。秋萍,你帮我说两句话。”给她洗头的小姐把她的头扭了回去,她只能用对面的大镜子看秋萍了。秋萍说:“阿乐,说什么你不能收她的头贵啊,我和她住在一栋房,你收贵了我不依。”陈乐笑说:“可以可以,表姐放心,我只收她八五折,满意了吧?”秋萍说:“这还差不多。你哥呢?”陈乐说:“在家。他想开米店,米店有什么赚,一斤米最多给你赚几分。他不听我的。”秋萍说:“我走了。”

    陈乐送表姐到门口,看着她骑着单车走远了才返回发廊里,叫来洗头的小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陈乐心道,表姐她们都不懂,这烫发洗头的奥妙多着呢。像一瓶洗发水,少则十来块钱,多的五六十,最贵的几百块钱。陈乐说打折,其实是用高价打折,用的洗发烫发材料却是中低档,外行人看不出。

    张翠娥烫好头粮所已经关门下班了,她便回到家里告诉雨翔,说下午粮所上班再去帮他拿回来米和油。雨翔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她那蜂窝似的头问道:“什么去粮所拿米和油?”张翠娥笑说:“是这样,上午你老婆要到粮所门市部买米油,见到人多,她又要上班,就托我叫熟人帮买。我把你家的粮薄交给我小姑代买,我去烫发了。烫好发粮所也下班了,只好下午去帮你拿回米和油。”雨翔才听明白她说的米和油是怎么一回事,忙说:“翠娥,下午我跟你去拿吧。谢谢你了。”这一袋米的,他怎么好叫她扛回来。下午上班后他和张翠娥去粮所拿回米和油,这才到公社办公室上班。一个下午,也没啥事,书记区长们都出去了,没叫他跟着,雨翔只有在办公室坐着和同事们聊天喝茶。喝茶聊天的时候,蔡会计问道有没有听说公社要和镇合并了?雨翔说,报纸都说了,公社改镇乡,这是早晚的事。咱们这里啥时候跟镇合并,就不知道了。雨翔这话等于没说。其实他也不知道长安公社和长安镇几时合并。

【七十二】文人老耿来访

    晚上吃了晚饭,婷婷要看电视,雨翔带她到公社二楼会议室去看电视。会议室里坐的都是公社家属或职工。七点整中央台新闻联播前电视是小孩子们的,等动画片放完了,就轮到大人们看了,看完新闻,接着看故事片,直到十点半看门的才把电视关了大家走人。雨翔刚看了一会新闻联播,旁边的老杨捅着他的手臂说你老婆叫你呢。雨翔走到走廊朝下看,秋萍站在下面说:“文化馆的老耿来了,你快回家,”雨翔听说是老耿来了,忙抱着女儿回家去了。

    雨翔说的老耿,便是新安县文化馆《北山文艺》的编辑耿志华同志。雨翔最早接触到文化馆的人是他,那时雨翔还在天宝堂林场,他第一次写了一首诗寄给《北山文艺》,耿志华看后立刻回了一封热情洋溢和鼓励并要雨翔如何修改的信。雨翔接到信很激动,拿着信久久地看着信笺上红红的《北山文艺》编辑部几个字。他把诗改好后又寄给《北山文艺》编辑部,没过多久,雨翔接到了《北山文艺》杂志。从此以后,雨翔有机会到县城都要抽时间到文化馆找耿志华。回到县城在影戏院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到耿志华那里,拿些诗歌散文给他看。自从雨翔调到长安公社来后,他的工作性质变了,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有了家,文章少写了很多,也难有时间去文化馆。

    耿志华看见雨翔回来了,忙起身迎接。雨翔笑道:“哎呀,老耿,这么久不见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来玩?”

    老耿憨笑道:“能上哪儿,还不是为了这一期的《北山文艺》瞎忙。组完稿,编完了,还得跑印刷厂,排版,校对,直到杂志出来,发到作者手里。啥事都要自己做。”

    “快坐,老耿。”雨翔示意老耿坐下,自己也坐下来。笑说:“现在兴大包干,能者多劳。老耿,你不用怕,领导不会亏待你的。”

    “看你说笑话。大包干,这是农村的事,怎么改革也改不到文化单位来,何况文化馆是意识形态部门,不能搞承包,否则这样要出乱子的。”

    雨翔知道耿志华为人憨厚,做事一板一眼的。他一句说笑话却让老耿认真地说了许多认认真真的话来。雨翔想,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机关办公室,说话不必这么认真,方显得气氛活跃些。于是说道:“管他承包不承包,那是政府的事。老耿,来,咱们喝茶。”

    雨翔倒了杯茶递到老耿面前。老耿说你这茶浓,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他是北方人,不喜欢喝浓茶,尤其是这一带的功夫茶。他穿着朴素,夏天穿着一件灰色的的确凉衬衫,下身穿着一件旧军裤;冬天则是中山装。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剪成一寸长,配上沧桑的四方脸,像个老将军。

    秋萍在里边说:“阿翔,人家耿同志来了很久了。我说有啥事,就让我转告。耿同志说没事,就是来找你聊聊天,不怕,就等你回来。”其实,老耿来也没一会儿,她就去叫他回来。秋萍这么说,是不想他们聊天聊得太久。

    雨翔一听老婆的话,感激老耿这么有心,被他感动:“老耿,真的吗?”

    “那还有假!”秋萍插道。

    “好,有时间,咱们好好喝杯酒。上一次和你是在‘桃园饭店’一起喝的吧?一转眼就是两个多月了。”雨翔对秋萍说拿那瓶莲花白来。婷婷缠着母亲要玩扑克牌,秋萍便对雨翔说在食橱里,你自己去拿。

    老耿见秋萍如此说,心下不好意思,忙道:“不用了,不用喝酒了,喝茶也一样。”

    “不行,不行!怎么一样呢?文人见面,哪有不喝酒的理?何况你我又不是泛泛之交,就是平常咱们也要喝它三两口的,这会儿怎么不喝了?”

    秋萍知道老耿误解了自己雨翔叫她拿酒她没去拿是不想让他们喝酒的意思,于是也对老耿劝道:“喝吧,耿同志,几时你们能聚在一起,又有时间的?不喝的话,他那瓶酒,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喝光。”

    秋萍的话,说得老耿和雨翔都笑了。雨翔起身去拿了酒和杯来,倒了两杯,一杯留自己,一杯给了老耿。老耿只喝了一杯,说:“不喝了,天晚了,喝了回不去。”

    “晚什么,才几点?八点都不到。你怕醉啊?醉了我送你回去。再不然,睡在我这里。”

    老耿推却不过,只好领了情:“只喝多一杯。”心想,我哪能睡在你这儿呀,这像什么话?

    秋萍见他俩喝酒没啥好吃的,便下床,一边走一边说:“食橱里还有花生米,阿翔,你怎么给忘了。”雨翔拍拍脑袋:“对,怎么我给忘了。”秋萍拿了花生米来放在桌上仍回去和女儿玩牌。

    这个老耿你别看他是北方人,就以为他会喝酒,这就错了。他喜欢喝酒,酒量却是小的可怜。在家里,他只要呷上一两小口就心满意足了,就算品尝了酒,这时他会有一种神仙般的快乐感受,随着手指头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桌边嘴里一边唱起京剧《空城计》来。他喝酒要的就是那种感觉,或者说是文人的灵感。现在,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酒,在嘴里只停留了一会就咽下肚里去了。他顿感嘴舌麻辣,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似的。他咂咂嘴,说:“这莲花白厉害,很久没喝这种酒了。”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老耿接着说:“雨翔,你的大作发表了。在这里,你看看。”说着从地板上拎起一个黑色的塑料手提包,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本杂志来递给雨翔。

    雨翔接过杂志,只闻到杂志还散发着油墨香,心里喜滋滋的,却没翻开来看,把杂志放在桌上的一边,谦虚道:“几句胡诌的诗,贻笑方家。咱们不谈这个,喝酒,谈其它的。老耿,有什么新闻没有?”

    “哈哈,你这人真逗。”老耿说,“我的耳朵哪有你的灵。我在文化馆,天天与稿件作者打交道,哪里有什么新闻啊。比不得你,在书记区长们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啥样的新闻没有。倒是你要讲一两件给我听听,让我开开眼界。”

    雨翔听后亦笑,说:“这你就不懂了。书记区长们敢开玩笑?都是一本正经的,哪里有什么新闻听。国家大事小事,报纸杂志上天天见得到。咱们不谈远的,就说近的。比如说你和这么多的作者打交道,他们来自不同的工作岗位,难道就没一两件趣闻可讲?”

    “哎,你这就难为我了。你们本地不是常说一句话吗,长安镇有多大?屙个屁都臭三天,有件小事发生谁不知道。”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枯燥乏味了!”雨翔只好拿出双喜烟来,给了老耿一只,自己的点着来吸。

    “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都没有。”老耿把烟放在茶几一边,拈了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扔,边嚼边道:“我说一件有趣的事给你听。有一天,咱们文化馆的老黄······”

    “哪个老黄?”雨翔插嘴问道。

    “还有哪个老黄,就是黄炎平啊。——那一天,老黄手牵着一个长发穿花衬衫的人走进文化馆,旁人看到就暗中议论开了。说这个老黄怎么会是这样的,也太不正经了,老婆在乡下,三天两头就回家,还要找个女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文人不像文人,有辱斯文。有的说比这还难听。说什么老黄简直是色胆包天!还说,改革开放吗,也不是这么开放法。众人说归说,却没人敢当着老黄的面说他,这就是中国人性的特点。这个时候,老馆长到局里回来,就到我的房间。我那房间你也知道,从窗口往上望,可以把二楼老黄的屋里看得一清二楚。老馆长走到窗口,吐了口痰到天井,然后抬头一望,恰好不早不晚,老馆长老黄拍着穿花衬衫长头发的肩。那人坐着背向门,只见他的背和长头发,像个姑娘。老馆长一惊,忙转头对着我指着二楼老黄的房间,小声问我,老黄屋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我说不清楚,旁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件事呢。老馆长顿时变了脸,脸庞特别难看,酱紫色的。说这还了得,意识形态部门,哪能出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得去找老黄。话刚说完,老馆长的母亲就进来了,说你们真是井底之蛙没见识,乱瞎猜测。还说有一回,她在街上看到一位穿花衬衫的男人,笑男人也穿花衫。旁人说,那是番客,番客才穿花衫呢。你们这些人啊,也有可能是番客来了咱们文化馆,要给咱们馆捐钱盖房子。你们却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也不去招待人家,太不像话了!老馆长是个孝子,听了母亲的话,茅塞顿开,觉得母亲的话有理。不管他是不是番客,好坏进了咱们的馆,都是客。于是非要拉着我和他一块儿上去见见真人的面。上了楼,老馆长一面说辛苦了,一面打量那人,发现那人确实是个男的,心道他母亲好眼力,话没错,于是忙递烟敬茶的。老黄在一旁,见老馆长这么殷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向老馆长介绍那青年,说这是和我同村的小后生,从深圳回来,写了一首诗,找我看,想发表,就是这首诗,说着把诗递给老馆长。老馆长接过诗哑然失笑,连说三个好,好,好!年青人求上进,这很好。老耿,你是编辑,和他谈谈,把诗给了我下楼去了。”

    雨翔一边笑一边叹道:“都是穷疯了,想钱。说实在的,你们那文化馆哪里是人住的,家属一大帮,养鸡的养猫的,啥都有。人畜混杂,挤在一起,倒像是畜牧实验室。”

    “你别笑话文化馆,你们这儿比我们那里也好不到哪里。”讲生活条件,老耿心里不甘被人数落,可也无奈。说:“没钱没办法。我们这些人又不会到外面去捞钱,有什么办法。”

    老耿说起赚钱居然用了个“捞”字,如今说“捞世界”就是“捞钱”,挺时髦的,人们对金钱的观念完全变了。雨翔也有这方面的感慨。他既是安慰老耿,也是自我安慰:“你我这辈子,与钱无缘。没钱没烦恼。来,喝,把这杯酒喝下去。”

    秋萍听见雨翔这么说,白了他一眼,心道没钱烦恼才多呢。柴米油盐酱醋茶,啥不讲钱?你们男人知道什么!有一天,秋萍为了要买条裙子给女儿,还跟雨翔吵了一架。雨翔说小孩子小,一下子就过了,不要这么讲究,得过且过,大了才买。秋萍却不依,说这算啥,就一件裙子。别人的孩子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可咱们的孩子土,从来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别说你我丢脸,婷婷在其他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回说什么也要买条裙子给女儿穿穿。雨翔十分生气,说你这是中了那门子邪?这么好虚荣。别人要怎么看怎么说,这是他们的事。你有钱是吗?那你就去买呀,买它一大捆回来,连你自己也打扮,打扮得像狐狸精一样,好去招摇过市,当展品。他的话深深伤害了秋萍的心。她原来想说孩子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心疼,但这话秋萍没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想还这么僵化,像用一把大钳钳住美害怕它表现出来一样。那一天,秋萍被气得连饭都咽不下。说真的,她何尝不想为自己打扮一下,穿上漂亮的衣服,再去发廊烫烫头发。可是,发了工资,除了留下日常的伙食费,再买些日常用品外,就所剩无几了。终于连女儿的裙子都没买成,更不要说为自己打扮花钱了。秋萍想来想去,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老公没本事,让家里人受穷、难堪。这么一想,不觉又瞟了一眼雨翔。

    老耿喝了两杯酒,便不肯喝了。雨翔劝道:“这怎么行,才喝两杯。我这莲花白呀,是真货,刘书记特地送给我的,你放心喝吧,出了我这个门,想喝也不知道啥时候才有机会喝了。”说完又给老耿倒上一杯。

    “好了,就这最后一杯。”老耿推辞不过,指着酒杯说。“你放心,和你喝酒的机会多着呢。就说下期的刊物吧,我想登些广告,为馆里增加些收入。为这事,我特地去找老馆长。你想老馆长怎么说,嗨,你想不到吧,真是个好馆长。馆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说你看着办,只要利国利民又有利于咱们馆的事你就做吧。哎,话又说回来,我这是自找苦吃。真要拉到广告,我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能力有限。你说说,拉谁做广告,谁又愿意在你这县级小刊物上登广告,我心里全没谱。雨翔,你给我出出主意,帮帮忙,凭你这三寸利舌,说什么也要给我拉一两个广告来登。”

    “不行不行!老耿,你这山芋烫手,我可吃不下。没门没路的,上哪儿拉广告啊?”

    “哎呀,你小子关公舞大刀,谁不知道你的本事?你别再推辞了。我呢,也不是白让你出力。拉着了,我有重赏,下期的稿费从优。稿件不用你写,我替你写,署你的名。这不是搞假啊,是你出了大力,为文化馆做出贡献,答谢你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雨翔,我写的东西,总不会辱没你的名声吧?”

    “哪里话?你是大才子,谁不知道。六十年代初,你就在中山大学毕业了。要不是**,你也不会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别说你写的文章有辱我的名声,你这是抬举我啊!”

    老耿听了雨翔的话,内心一时激动,血液加速奔流,全身燥热。心想自己命运一波三折,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又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因此他怀才不遇,十多年来,和他交往的,没有一个称得上是知心朋友的。这不是因为他不愿掏出心肝和别人交友,而是他的处境,一个外乡人没人瞧得起他。雨翔没把他当外人,这让他很感动,心道自己真是不枉和他结交一场,认为知己。老耿刚想说什么话,却听雨翔说:

    “老耿,你去新安电器厂找吴志生,他是我们同村的,在那里当厂长。”

    老耿喜道:“好啊,这太好了。你们同村的,你去最合适,省得我白跑又浪费口舌。你小子还说没门没路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把它搞定。”

    “指条路给你,倒来逼我上梁山。”雨翔戏笑道。

    “你小子有办法,用不着我逼。”

    “好,碰到你真是没办法。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拉些广告来。”雨翔也想在社会上试试自己的能力。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把酒咽下肚里,想了起来:“上次我介绍的那位小青年写的诗登了吗?”

    “登了,登了。你介绍来的,我还能不给登吗?雨翔,我要多谢你。事成之日,咱们庆功。”老耿说着话看看自己腕上的上海手表,知道很晚了,说:“来,喝完这杯酒,我得回去了。太晚了,妨碍你们休息。”说完把酒咕噜一口灌下肚,无论雨翔如何劝他,他都不肯喝。

    老耿走后,雨翔拿起《北山文艺》翻了翻,欣赏了一会自己写的《爱你千年一万年》诗:

    千年的月光照在我身上

    微风从山上吹过来

    听到远古的金戈铁马声

    听见了你那柔弱的声音

    在呼喊着我的名字

    让我快快来搭救你

    你那带着泪光的笑容

    孤独地伫立在城墙上

    凝望着远去的战马

    你的美丽在月光中绽放

    你回眸一笑狼烟四起

    多少英雄为了你撕杀

    你那千年多情的眼光

    勾引我坠入纷乱的世界

    微风从山上吹过来

    抬头看着弯弯的月亮

    止不住思念一往情深

    红尘滚滚岁月如梭

    你那美丽的身影依旧

    让人心跳让人向往

    惨白的月光照在你身上

    轻轻叹息让我忧愁万千

    一点点的兴奋让我**迭起

    我的心整颗都属于你

    我最亲爱的人儿

    我发誓爱你千年一万年

    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看完自己写的诗后,他又想起张少平的诗登了就好,他也有个交代了。秋萍在床上催他睡觉,他只好脱了外衣熄了灯上床睡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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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介绍:
传奇故事,缠绵悱恻动人的爱恨**,尽在《山城》。 中国式的阿信,历经艰辛和风浪,最后使山城成为世界电子琴工厂。 小农民是如何成了国企上市公司的老总,玩转世界的。 长篇小说《山城》现实主义作品,描写了小镇走向现代都市过程中人们内心世界的变化,小镇的镇办企业、国营企业及民营企业的兴衰,生动地表现了中国社会也向世人展现南方客家人精彩生活的方方面面。 【新书《远方的呼唤》已经签约上市,请各位好友网友们关注!br>山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