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我道之外皆是魔
呼~
虚空有着刹那的凝滞，气流都似乎停止了运作。
那似如烟雾勾勒而成的面孔之上浮现一抹思量，似乎在观察着这座城池，亦或者，整个南华道。
“您......”
林安下不知这位神君指的是谁，但心头却有些发毛。
他本以为那块符箓是自己求来的护身之物，如今看来，这位神君居然一直在关注着外界。
岂不是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处于这位神君的监视之下？
“祂在何处？”
云雾般缥缈的面孔旁若无人的自语。
他的话语苍凉，一字一句如同一位历经悠久岁月的神人在书写史书，其中有着无尽的奥妙在其中。
让人沉迷，让人敬畏。
林安下只觉他的语气重若山川，压得他心头沉重呼吸不畅。
“伟大的神君，您指的是谁？可有小人能够效劳之处？”
林安下不得不说话了，这样沉重的语气之下，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开口，这辈子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你？”
苍凉神语带着一抹漠然的嘲弄：“本神监察天地，巡游日夜，念动可观千山万水尚且寻之不得的存在，你蝼蚁般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帮本神？”
缥缈神面垂眸下看，黑洞洞的眼眶之中似有绿火闪烁。
无需抬头，林安下就感觉到了扑面而至的灼热，那是足以将他的元神连同肉身一并焚烧的恐怖神力。
“神君饶命，小人蝼蚁一般如何能知您之伟岸？只是心中无尽崇敬，纵万死也想为神君做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帮助，小人也是三生有幸。”
林安下头垂的更低，不敢抬头。
神宰执天地，凡俗岂敢直视？
传说之中，所有敢于直视神灵者，必遭无尽恐怖之灾厄，不但自身遭劫，亲朋都要陨身。
“嗯.....”
缥缈神面微微沉吟片刻，似被面前的蝼蚁打动，眼眶中烛火幽幽闪动后，方才开口：
“红尘腥臭，人间肮脏，本神不喜久留，你既然有心，本神就赐你无上荣光......”
呼~
他开口之间，一言一语竟似化作实质一般，闪烁着幽暗的神光，没入了林安下的身躯之中。
嗡~
后者身躯一颤，只觉一股沛莫能当的神力倒灌入体，刹那而已，周身筋骨内脏都为之一热，受那乔摩柯全力一击重创的身躯登时好转，恢复巅峰。
不由的欣喜若狂，连连叩首，谦卑已极，口中只剩感恩之语。
“神帝有法旨，凡间不得传‘成神之法’，红尘人间只得金丹之法，本神无法违逆神帝之旨，传不得你元神三炼之法，却可传你金丹九转之无上**！”
缥缈神面幽幽而言：
“本神传你之法，若成九转，当可成吾‘日游大神通’，功成之日，红尘俗世绝无你之敌手！”
“多谢神君，多谢日游大神君！”
林安下以头抢地，心中无尽激动。
金丹九转！
金丹固有九转之说，可启汤国乃至于当今的东胜洲能有此法的绝不多见！
而自传说之中那位神帝断神人之路之后，金丹九转，已是这人世间最为绝巅的存在了！
“若能寻到那人，本神必当奏请神帝，传你元神三炼之法，甚至为你开一线飞升之门，渡你成神也不是不可能！”
缥缈神面似有所觉，看向面前这蝼蚁的眼神有着一丝古怪：“你当知晓这是何等荣耀！”
“小人粉身碎骨难报神君之恩！”
林安下神色肃然，不敢抬头，声音却谦卑已极：“不知神君所寻是人是妖？有什么来历？临西城中那神......”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缥缈神面冷然扫了一眼林安下，已如轻烟般消散在虚空之中：
“你若能见得，自会知晓！”
“至于此地之伪神.....”
话音至此而止，其后已若不可闻。
“恭送神君！”
林安下恭恭敬敬叩首，良久之后方才起身，压抑着心头悸动之意，又自冷然看了一眼横卧的临西城，飘然而去。
“待我修成日游大神通，乔摩柯，今日之辱，自有回报！”
......
“好家伙，我是瞧的仔细啊！那鬼影遍布长空，只听镇海王他老人家一声大吼，所有鬼影已被其吞吃下去！”
“你说镇海王他老人家不吃鬼？嘿，你怎么知道？”
“镇海王他老人家早修成仙神了吧？什么鬼敢在这临西城放肆？”
“......那逃走的，怕不是朝廷的奸细吧！”
一番动静惊动了整个临西城。
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之前的轰鸣，以及逃走的人影是谁，城卫军巡逻各处，严阵以待，整个临西城顿时从一夜的沉寂之中彻底惊醒过来。
只是临西城承平已久，数十万军队的阳刚煞气所汇聚，妖鬼不能近靠，许多百姓只是听说过鬼神的传说，还未真个见到过。
此时自然讨论的很是热闹，尤其是之前仙客来酒楼附近的人，更是如此。
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就扛着幡旗，在不住的说着自己的见闻，当然，多半是虚假，却也吸引了不少人。
呼~
似有凉风吹过，一众起哄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老道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嘿，你怎么不讲了？”有人搓了搓手，看向那老道士。
却只见之前还口若悬河，声声不离鬼神的老道士突然变得面冷若冰，一眼扫过，一众人竟似是全都被冻僵了一般，怔立当场。
“神？”
老道士冷冷的扫过长街，捏起身后的幡旗，身子一转，离开这道长街。
而哪怕是他离开了，这一条长街之上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人与景似组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
直至有旁人走进来，就感觉脚下一颤，这一条长街，数十上百人竟似失了魂魄般，全都跌到在地。
没了生息，好似死了一般。
“啊！死人，死人了？！”
那人吓得面无血色，这一条长街之上的所有人，竟全都死了！
.....
临西城以镇海王府为中心，条条大道如同树之主干，又有小道如枝叶蔓延，组成偌大临西城。
往日里，镇海王府四周人烟都很少，便是城中乡绅都不太敢来。
看守大门的几个家丁也都百无聊赖，有一嘴没一嘴的说着各种乱七八走的事情。
有秦洪海一步登天成为客卿，有巨灵神像有着怎样的伟力，以及城中传出的莫大动静。
突然，有一个家丁直起身子，看向了左处，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不急不缓而来。
“嘿！哪里来的老道士？不知咱家王爷近佛远道吗？打秋风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其他几个家丁也都看到那道士。
一个家丁‘呦呵’一声，指向那老道士手持的幡旗，念叨着：
“睁目可见百日红尘千种人，闭目可见夜里人间万般鬼！嘶~好大的口气......”
老道士不慌不忙走来，面无表情，气息冷冽，虽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
几个家丁初时还有些调笑的意味，走的近了，却都变得手足无措，甚至有些局促起来。
他们迎来送往这些年，眼力当然是有的，当即，已经有家丁转身跑向了王府之中。
其余几个家丁也才硬着头皮上前，拦住了老道士：“道长留步，容我们前去通报，稍等一二。”
“这种气息，似乎在哪里听闻过......”
老道士没有理会几个看门的家丁，目视前方喃喃自语，在他的眼中，映彻出丝丝缕缕常人绝不能见的神异气息。
他的记忆自是极好，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这种气息。
呼~
秦洪海踏步走出门来，遥遥一拱手：“敢问道长仙乡何处，来此有何贵干？”
巨灵神传播日广，秦洪海自然水涨船高，不止是修为，也有地位。
这迎来送往的，以前是乔升的差事，此时他也做得了。
“老道路过此城，见此地恶煞环绕，此来自然是为了除魔卫道。”
老道士淡淡看了一眼秦洪海，自然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异种气息。
他没有见过的，当然是‘魔’。
“除魔卫道？”
秦洪海眉头皱起，心中却是一紧，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巨灵神’。
当即不由强笑一声：“道长怕是看错了，这可是镇海王的府邸，有我家王爷在，哪有什么妖魔能靠近？”
“我说有，自然就有。”
老道士向前踏出一步，几个家丁还要阻拦，却如遭雷殛般跌落在地。
“大胆！”
秦洪海一步踏出，周身大筋如弓弦绷紧，发出震耳欲聋的弹抖之音。
一臂扬起，一掌斜砍而下，如同一面宣花大斧，迸发出森寒的锋芒：“敢在这里伤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砰！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中，秦洪海先是惊愕，随即躬身行礼。
却是乔摩柯一手探出，接下了他这一掌。
“道长与乔某有仇？还是有怨？”
乔摩柯放下托起秦洪海手臂的手掌，面无表情，眸光沉凝的看向面前这衣衫褴褛，却让他都有些讳莫如深的老道士。
他心中也有些头疼。
这数月以来，临西城越发的乱了，前有幽冥宫，后有这老道士，皆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
“虽你有天子之相，却也不够资格与我结仇怨。”
老道人慢条斯理的回答了一句，目光却是上上下下的扫过乔摩柯，语气平静而缥缈：
“你要活，还是想死？”
第791章 敢问苍天，可有神仙？
不速之客.....
听着老道士平静却霸道的话语，乔摩柯眉头一挑，心中有着凝重陡升。
“乔某何德何能敢称天子？”
乔摩柯一摆手，压下包括秦洪海在内一种属下的沸腾，冷冷的看向这老道士：
“想活如何，想死又怎样？道长若要与某家为敌，不妨直说。”
“与你为敌？”
老道士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冷淡的脸上竟是浮现了一抹笑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眸子之中有着波动，似是看到一只蝼蚁在须弥山前张牙舞爪，委实可笑至极。
“言语挑动不了乔某的心绪，阁下若是要来嘲弄于我，那恕乔某不奉陪了！”
乔摩柯心中升起一丝怒火，却还是强自压了下去，只是态度就越发的冷淡了。
反倒是身后一众家丁，秦洪海等人面色涨红，心头大怒，若非乔摩柯示意，只怕已破口大骂了。
“凡人愚昧，无知却不以为耻反而自矜自傲，如你这般有着天子之相者，本该是人中豪杰，可惜多年来被人吹捧，失了敬畏。”
老道士轻轻一叹：“可你不知，你见到我的那一刻，你的生死，就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
呼~
无形的音波扩散，其吐露之话语却大放光明，字字如斗，飘忽扩散之间，竟已化作一道道无形的符文，纵横交织着，将偌大的镇海王府尽数笼罩其中。
乔摩柯等人神色一变，只觉刹那而已，偌大的镇海王府已被散碎的光芒笼罩。
一众人环顾四周，只觉天翻地覆，镇海王府似成了一处绝地，那散碎的光芒赫然是从五道如山般高耸的手指之间流溢而出。
其话音尚且落地，整个镇海王府竟已被其握在了掌心之中。
轰隆！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经久不息的巨大轰鸣之声，那是镇海王府之中的禁制阵法被破所发出的嗡鸣之声。
轰！
轰！
镇海王府内外轰鸣阵阵，无数家丁护院，客卿全都被震出屋舍，看着那遮蔽天日的巨指，全都毛骨悚然。
镇海王府，竟被人握在了手掌之中？！
这怎么可能？
咻咻咻~~~
当即，王府之中就有着一道道人影冲天而起，但转瞬竟如撞铁板一般从长空之上跌落而下，撞碎了不知多少假山，草木，地板。
一时之间，整个镇海王府全都哗然。
“发生了什么？这是......”
孤月禅师从入定之中惊醒，看着四周光影更迭，不由的失声：“天人法身？！”
她心中震惊难言。
这一幕像极了传说之中超脱于金丹九转，三炼元神方才能够凝练，传说之中仙神级人物才有的法身！
相传，凝练了法身的存在，能上九天捉星，能入四海擒龙，能向天地夺命的强大存在。
自数万年前的大变之后，这天下间竟还有这样的存在吗？
“小弟！”
“王妃小心！”
“不好，快逃啊！”
镇海王府之中地覆天翻，不知多少亭台楼阁伴随着阵法禁制的被破而坍塌破碎。
乔慈儿跨行各个府邸之间，将自家小弟，母亲护在身后。
方才看向那将整个镇海王府都握在掌心的巨大人面，心中泛起一抹不可思议。
这，竟然是元神法身？！
镇海王府之外的诸多人全都色变，骇然看着那遮天巨面，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反掌而已，竟有如此神威，此人究竟是谁？
“咿咿呀呀。”
镇海王府内外都在震惊，被乔慈儿抱在怀中的小家伙却是不住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似在与手中握着的菩提子说着什么。
“此人......”
乔摩柯长发并衣衫扬起，遮不住其眸光之中的凝重震怖之色。
在这一瞬间，他犹如幼时直面成精猛虎，一种超乎了心性，发自灵魂的颤栗油然而生，让他一时竟不能动。
似被彻底的压制住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
秦洪海心头发毛，以他所在的位置能够看到外界。
镇海王府地覆天翻，而一街之隔的民居竟毫无所觉，甚至有人从旁边路过似乎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种力量何止是诡异？
王爷从哪里惹到这样恐怖的敌人？
“没有吗......”
只手托起镇海王府，将屋舍之中的所有人全都‘倒’了出来，老道士的面上却闪过一丝诧异。
似乎在惊诧于那‘伪神’藏匿之深。
呼呼！
汹涌的气流在镇海王府不住扩散，那是被老道士强横的意志所掀起的飓风，菩提树在风中摇曳，肥大的金蝉死死的咬着枝干，生怕被风吹走。
老道士俯瞰镇海王府的同时，菩提树中的安奇生自然也在看着他。
“窥探临西城的，就是他吗......神，此界的神......”
安奇生心中自语。
巨灵神像被请出镇海王府之时他就有着察觉，察觉到有人在窥探临西城，是以他才没有阻拦巨灵神自发的反击赵昌林。
为的就是看一看到底是谁在暗中窥视。
此时相隔不过数百丈，那老道士寻他不到，他却看出这老道士身上的异样来。
那腐朽衰败的身躯之下，有着一道精纯且强大的元神。
远比他来此界所见任何之人都要强大。
若那幽冥宫无常座下的小鬼所说‘凤皇伐天’之后天地间强者凋零，道法断绝是真，那此人的来历，就不言而喻了。
皇天帝庭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摩柯前踏一步，身后血气与法力激荡，化出龙象盘旋之影，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究竟与乔某有何仇怨？！”
孤月禅师等人能够看到的东西，首当其冲的乔摩柯自然不会看不到，只是，此人分明来者不善，自己即便知道，又能怎样？
若不想束手就擒，就只有全力抗争了！
他脚下踩踏，龙象之影交于半空，狂舞嘶鸣，衍生出磅礴大力。
轰！
乔摩柯气息勃发的同时，汇聚在镇海王府的诸多高手也齐齐踏步而出。
或是半空，或是踏地而来，却皆是向着乔摩柯所在之地迸发出自己的气息，化作诸般虚影拱卫龙象。
隐隐间，竟有兵戈铮铮而鸣，赫然是组成了一方以乔摩柯为龙头的战阵。
无形的战气流溢四野，却又被那一层看似薄薄的神光所阻挡，不住的翻滚激荡着。
“住手！”
战气激荡之间，孤月禅师破空而来，横拦在乔摩柯身前，面色凝重的向他摇摇头。
方才转身，看向那遮蔽天光的老道面孔：“帝绝凡间通天之路，神人不得两通，你怎敢如此？！”
曾经发生了什么，孤月禅师不得而知，但她曾在佛经之中看过些微记载。
那一场惊天大变之后，天地两隔，地仙道与天人道再不能相通，凡间修行路断，而天人界诸强也不得轻易下界。
呼~
她一眼出口，老道士的眸光不由的动了动：“须弥佛门的派外别传？能知‘诸圣盟约’，你的传承倒有些来历......”
神音吐露，与之前再不相同。
似是被人看破行藏他也就不再隐瞒，话语垂落似有天河倒灌，浩荡神光压迫之下，乔摩柯等人只觉身躯一震。
组成的战阵都几乎溃散开来。
当即心头大骇！
面前这老道士，竟然是传说之中不知存在不存在的‘神’？
乔摩柯身形震颤，如背负山岳，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之声。
龙象大金丹以力称尊，可此时，他竟连那道人的眼神都承受不住。
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另一尊神？！”
乔摩柯身后共组战阵的秦洪海心头一震，不同于其他人的将信将疑，他对于神灵的存在深信不疑。
此时见得那道人承认，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神莫非是为了巨灵神尊而来？
“尊神下界，岂能随意屠戮我等凡俗？”
孤月禅师的声音有着失真，却硬是咬牙，在那一道漠然冷冽的眸光注视之下开口了。
“分明是邪魔杀戮‘保护物种’，为本神遇到，降魔超度.....”
老道士垂眸俯瞰，突发一声笑，神色恣意而冷漠。
其手掌一动，五指就如山岳般横压而下，似要将一切尽数毁灭：
“这，与本神，又有什么关系？”
第792章 诸纪驰名第一妖！
老道士神情淡漠，垂眸俯瞰如看蝼蚁。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将这城中的所有人放在眼中，正如凡人不会将脚下的蝼蚁放在眼中一样。
强壮些的蝼蚁也是蝼蚁。
他之所以借体而来，不过是因为‘诸圣盟约’对于诸神也有些束缚罢了。
可，也仅仅是有些束缚罢了。
只需面子上过得去，谁又会为了区区千百蝼蚁与自己过不去？
呼~
无尽阴影垂流，五指如山缓缓而落，散碎的光线垂流而下，带来比黑暗更为深沉的绝望。
“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充斥了镇海王府，所有人的心头都止不住的升起绝望。
有人哀嚎，有人哭喊，也有人瘫软在地。
神威！
神威！
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除却组成战阵的乔摩柯等人之外，即便是孤月禅师都心神发颤。
在那磅礴至极的神力横压之下，几乎要匍匐在地。
“无耻之尤，也敢称‘神’？不过是邪魔而已！我等与他拼了！”
“拼了！他的身躯衰败腐朽，先破了他的肉身！”
“杀！”
凌冽寒芒垂流而下，乔摩柯终于无法再忍。
脚下轰然一踏，身后纠缠的龙象之影齐齐嘶鸣，龙昂其首，象甩其鼻，如鲸般吞吐其后道道虚影，战气。
刹那而已，乔摩柯的身躯无可抑制的膨胀起来，龙象之影在其周身缭绕，在其踏步出拳的同时，尽数喷吐，加持其上。
“大龙象天功！”
吼~~~
惊天之吼震空。
随之而起的，是包括乔摩柯在内数十客卿高手的气息勃发，所有人，在此刻都没有任何隐瞒。
摒弃所有，将一切全都交付于乔摩柯的身上，一如前数十年其征伐诸国，伐灭诸王之时。
可纵然是他们曾经无往不利，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战争极巅一击，也并未让那老道士有丝毫的动容。
他俯瞰掌中微小府邸之中渺小好似尘埃般的人影，甚至连丝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捏合的五指更是没有丝毫的变换，只是缓缓合拢，不急不缓，却又带着无可抵抗的霸道。
“神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轰隆！
下一瞬，在所有人惊惧，骇然，不可思议至极的目光之中，那一道合众人之力发出，曾灭杀诸多大敌的拳意洪流。
就如山岳倾倒之下的鸟卵，破碎的毫无悬念。
如此轻易......
轰隆！
地动山摇，王府寸寸坍塌，数之不尽的亭台阁楼，假山湖泊都为之破碎。
那是乔摩柯被一击打落长天，撞击在地上所扩散之余波。
咔嚓~
一道狰狞可怖的裂缝，从王府正门直扩散到最后，似乎下一瞬，整个镇海王府就要开裂。
“噗！”
漫天灰尘之中，乔摩柯仰面咳血，五官尽被血色染红，这一瞬间，纵然坚韧如他，心中都不由的有着动摇。
初见这老道士之时，他就已看出其深不可测，可任他如何去想，也绝想不到这老道士竟然会强横如斯。
这，就是神吗？
咔嚓！
心中无尽震荡，可乔摩柯的动作却没有半似迟缓，一脚踩碎地面，如龙般腾空而上。
被击溃的血气法力再度显化龙象之影，而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之前灿金神圣的龙象，此时竟散发出血腥至极的红色。
赫然是拼命之举！
“王爷！”
“老爹！”
王府之中传出声声惊呼，一众七窍流血的客卿全都嘶吼着冲天而起，毕生修持的法力狂涌而出。
甚至不在乎自己开裂的金丹。
拼命！
杀！
“巨灵神，巨灵神！”
秦洪海心中不知多少次呼唤巨灵神却迟迟没有回应，终于，他彻底放弃，狂吼着冲天而起。
不就是死，老子也没怕过！
修士畏死求生，可在场所有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会恐惧，会担忧，会害怕，却唯独不怕死！
一时间，王府内外风云突变，几乎所有人全都拼命。
唯有院落之中的乔慈儿没有动弹，她一手拉着身躯颤抖的老娘，一手抱着自家小弟。
咬着牙，冷着脸看着四周因被巨指占据了空间，失去光芒而显得黑暗的虚空，想要寻出一条生路。
“神威......”
感受着四周如同被大手揉捏的近乎扭曲的虚空，菩提树中安奇生的心中却是一动：
“捕捉到了......”
嗡~
丝丝缕缕的金光在他的心头泛起，不急不缓的汇聚着，这是外面那老道士的精神烙印。
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乔摩柯等‘凡人’，也有可能他一向如此。
但无论怎样，在此时，安奇生捕捉到了那老道士的元神烙印，或者说，是他散发在天地之间的痕迹。
只是，或许是盘亘于那老道士身躯之中的元神有着秘法，这个过程慢的让安奇生都不由的皱眉。
不过，虽无法彻底凝成其元神烙印，安奇生却已捕捉到了细微的讯息，看出了这老道士身躯之中那道元神的来历，跟脚。
“皇天帝庭.....”
他心中低语。
他曾变相的窥探过整个人间道的未来轨迹，在那无数种可能之中。
无论他以何种方法在人间道展开，最终终究难以避开毁灭之灾厄，似一切都已注定。
而其中曾惊鸿一瞥，无法窥其详细的几方大敌之中，就有着皇天帝庭。
这一方存世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大势力，曾不止一次的毁灭过整个人间道。
“日游神吗......”
安奇生心中低语，却已直接引动了道一图。
自斩元神，他暂时失去了对于其余两道道一图碎片的感应，自然也无法施展‘大衍天通’与‘造化’两大神通。
但最初这道道一图碎片之上的‘全知’神通却运转无碍。
嗡~
安奇生心念转动之间，道一图如水般温润的涟漪之中已将所窥之讯息已转化为他最为熟悉的文字流淌而出。
【消耗道力九十九万点（因无完整烙印且目标有神则笼罩，洞悉虚百倍消耗）】
【李崇三（日游神）】
【命运轨迹一：为皇天帝庭捕捉天地阳刚之气所诞生之‘神’，依附阳气而生，生而长生，
不受天地束缚，仅受帝庭之规，念动可观千山万水，借‘六阳’之力更能监察诸界。
曾于‘凤皇伐天’之战役中，受诸纪驰名第一妖‘孔’震杀擎天战神之余波所伤，身受五色神光之损，本体沉睡于‘大日’之中五万年不得出。
因受帝命，不得不化身窥探地仙道，寻东极之天所诞生的西极新圣......
其神性承火焰之暴戾，因其生于极天之阳，蔑视一切跟脚低微者.....】
【死于帝历一万二千纪，八万四千年，为白无常谢七所杀！】
【等级评价：三星级！金丹九转铸神通，元神三炼法身成，地仙级）】
日游神.....第一妖.....擎天战神以及，谢七。
洞彻诸多讯息的同时，安奇生心中不由的一动，在这零星的讯息之中他感知到了不少的东西。
凤皇伐天之战，远比那两个无常座下的小鬼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而且，谢七......
“伪神果真不在此地吗？”
日游神漠然俯视，对于诸多人的决死冲击他恍若未觉，任由他们撞的头破血流，心念却在虚空之中一遍遍扫过。
莫说‘诸圣盟约’之后帝绝天通，凡间不许出现元神之上的存在，哪怕没有这么一说，他也不可能放过一个自号为神的‘妖邪’。
只是，与曾经所知的妖邪有着不同，这尊伪神，藏匿之术简直独步天下。
他天赋异禀，纵修为高过自己者，也绝瞒不过他的探寻，可直至此时，却也没有将那伪神逼出。
轰隆！
这时，他的手掌突然一颤，内里传出一声沉闷且巨大的轰鸣之声。
似是钟声，可世上似绝无这般宏大的钟声，如同禅唱，可人绝发不出如此洪亮的禅唱之声。
安奇生循声看去。
只见那缓缓捏合的五指之间，原本已无光亮的黑暗之中，有着一道灿若流火般的佛光迸发而出。
那佛光璀璨却并不浩荡，在那五指垂落所掀起的狂风之中如同烛火摇曳。
可任由那神威横压，那一缕烛火却似没有半点要熄灭的征兆。
反而越加的强盛。
“舍利子？”
老道士似有所觉，看着手掌之中散逸而出些许佛光，终于有着动容了：“有这般修持的，已不是寻常的罗汉了，应当是一位大阿罗汉所留下的舍利了......”
须弥佛门是天下绝顶势力，传承之久远似只逊于帝庭。
其中自下而上，有沙弥，沙门，和尚，法师，罗汉，阿罗汉之说，阿罗汉之功果，不逊帝庭天仙了。
嗡~
如千万人齐齐诵经的禅唱之音响彻虚空。
孤月老尼跌迦而坐，额头之上一枚鹅卵大小，并不圆润的舍利子散发着柔和且纯粹的光芒。
这光芒之中蕴含大宁静，大喜悦，大安详，大自在，其光之所在，状若疯魔的一众人全都不由的平静了下来。
“孤月禅师！”
乔摩柯踉跄站起，鲜血自七窍滴落，看着佛光之中宝相庄严的孤月老尼，心中不由的生出惭愧之意。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被这枚舍利子搭救了。
而事实上，他虽未开口，却也是将孤月算在其中的了。
这枚舍利子，据说乃是清静山一位惊才绝艳的祖师遗留，最初共有八十一枚。
流传至孤月老尼手上，却只有这一枚，且曾因为自己疗伤而耗费一次。
“上神威能贫僧自然不能抵挡，若上神此时退去，贫僧只当一切从未发生，在场人人也当守口如瓶。”
佛光缭绕之下，孤月抬头，神情庄严且凝重。
舍利佛光的加持之下，她越发的感受到了面前之敌的伟岸，其气息厚重如大地，浩渺如沧海，暴戾似烈火。
这样的力量，莫说她见所未见，即便是在‘清静山’的记载之中都寥寥无几。
“堪比天仙的大阿罗汉，这样的人物若是活着，本神自当敬而远之，可惜，仅凭一枚即将熄灭的舍利子......”
日游神微微摇头，微微一顿的手指彻底合拢：
“要与本神谈，凭你也配？！”
“唉......”
而就在他开口的同时，孤月老尼也放下了所有的侥幸，舍利子的光芒陡然为之大盛！
下一瞬，璀璨至极的佛光与那横压而下的五指相碰撞所迸发而出的绝道之光。
已然透过封锁的虚空绽放于临西城之上。
轰隆隆~~
无尽璀璨之神光于绽放之刹那，竟似比那照耀穹天的大日光辉更盛！
霎时间而已，地动山摇，偌大的临西城如同弹珠一般跳动一瞬，不知多少房屋一时为之摇晃，粉尘簌簌而落。
满城皆惊！
所有人，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全都被这一幕惊呆，有人仰面看去，只觉双眼刺痛，竟流下血泪来。
有修士骇然不已，此时天穹之上竟似有七**日。
浩浩荡荡的神光掀起无边气流，化作恐怖绝伦的神风呼啸来去，一时似要将穹顶掀翻！
以临西城为中心，似要吹遍南华道，乃至于整个启汤国！
“老天！这，发生了什么？镇海王府？敌袭镇海王府吗？”
“那，那是什么人？天要塌了吗？！”
“王爷，王爷？！”
光芒乍闪即灭，所有人这才看到那巍峨如山，掌托镇海王府的巨大人影。
所有人全都呆滞住了。
镇海王府占地足有数百亩，其中家丁仆从就多达数千，还有着诸国武力第一的镇海王坐镇。
谁能将整个镇海王府都捏在掌心？！
嗡~
佛光迸发之下，竟有五色层层交织，勾勒出一尊虚无缥缈的人影来。
那人影相比其身微不足道，似如尘埃般渺小，但其浮现之刹那，这一片天地虚空已然易主！
其气神圣，其威浩荡，其色更绚丽到难以想象！
所有的一切，尽显于天穹之上，无数人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的传承？！怎么会，怎么可能？！”
而在其影闪烁之刹那，日游神如遭雷殛，似看到了心灵之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一时竟有着刹那的呆滞，任由镇海王府从天而落都没有察觉。
只发出一声如同哀鸣般的凄厉怒吼：
“孔雀大明王？！！”
第793章 谁坐高天瞰凡间？
“啊！”
似是灵魂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记忆被触动，日游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之声。
这一道音波恐怖的一塌糊涂，纵然是有着阵法禁制护持的临西城，都似要被一下震裂。
这一座雄关之中，来自八方，合计超过数百万的各色人种，甚至是潜藏在暗地之中的他族。
全都被一下震的昏厥过去。
即便是诸多修士，都被震的眼前发黑，耳目出血。
一个个心下骇然。
但日游神却全然忘却了一切，什么伪神，什么凡人，什么舍利子，什么大阿罗汉，什么临西城，统统都被他抛在脑后。
心中盘亘不去的，唯有无尽的恐惧，深沉到无法形容的恐惧。
“嗯？”
菩提树中，正自唤动巨灵神伺机而动的安奇生心头突然一跳。
在这日游神惨嚎出口的同时，他的元神在颤动，感受到了曾被自己斩却的元神碎片的气息。
这是.....
“发生了什么？”
舍利佛光之下，孤月老尼神色震动，目露不解，全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尚且没有接触，那‘神’就发出这样的惨嚎。
她很清楚，舍利佛光已近乎消失，对敌金丹尚可，想要对抗一尊神，那近乎是不可能。
她也只是想要以这种方法逼那不知名的神放弃屠杀之念，却哪里想到此神见到这道佛影竟如此之激动。
“不，不可能！你怎能，你怎能？......”
日游神似失了魂魄，元神扭曲好似麻花，难掩心中无尽恐惧。
一句话都不曾说完，就在所有人或震惊，或不解，或畅快的目光之中，日游神一飞冲天，
逃也似的就要遁如天外。
嗡~
但下一瞬，惨叫再起！
“阴魂不散，你明明已经......”
长空之中骤然迸发出无边绚烂，璀璨五色之光一时竟替换了长天，自临西而起，蔓延无尽。
倏忽而已，竟似将启汤国在内，诸多国度乃至大片海域都渲染成五彩之色。
青、黄、赤、黑、白！
五色大放光明！
但这无尽的绚烂美丽之色，却似带给那日游神无尽的痛楚。
乔摩柯等人看的无比清楚，在那五色云海之中，那不知名的元神施展出种种惊天动地的神通。
十万，数十万里的灵机都为之暴动，化作洪流冲涮，可仍无法在五色之外增一缕杂色。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饶是乔摩柯这样心性坚韧之辈，此时也有些呆滞，看着那绚烂五色云海，心头阵阵发寒。
只觉得自己前半生所见所闻所认知被彻底的打碎了。
一尊将自己玩弄股掌之间的‘神’，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光裹挟，同样反抗不得？
这，这还是自己认知的世界吗？
“难，难道是......”
怔怔看了许久的中年儒士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震恐且敬畏无比的颤音道：“我曾在一册古籍之中见过类似场景......”
中年儒士名为陶重良，是跟随乔摩柯多年的幕僚兼军师，从来是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此时却难掩心头震荡。
见乔摩柯等人看过来，方才平复下动荡的心境，开口：“那古籍之中有着零星记载，说，说这天地间有着盖世无敌的大人物。
为他们所伤之人，永生永世，哪怕是转世重生，都无法摆脱他们的神通，只要见到，只要念叨，甚至是想起，就会再度迎来神通镇杀！”
“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通？”
乔摩柯等人听的遍体发寒，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存在。
唯有孤月禅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收回了黯淡且开裂的舍利，被佛光托起的镇海王府，也轰然落地。
荡起波澜也似的尘埃泥石，滚滚向着四周扩散，直至笼罩全城。
而此时全城之中，除却寥寥一些修士之外，满城死寂。
轰隆！
看似许久，实则刹那而已，五色流光已在长空炸碎，犹如流星雨般划破虚空，没入无垠大地。
激荡翻滚的风云之中，却已不见了那扭曲的元神，唯有一道经久不息的不甘怒吟回荡在天地之间：
“我不甘！”
长空之上风雷滚滚，天地间却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
唯有凝神细观的安奇生察觉到了，那高悬穹天至极的六**日正中那一颗之上，有着刹那的波动。
那一道波动虚无缥缈，却以极速垂落云海，倏忽而已已遍扫长空。
原镇海王府所在，此时的一片废墟之上，乔摩柯等人只觉头皮发麻，无穷压力陡升，竟被压的匍匐在地，荡起大片烟尘。
隐隐间，他们感受到了有一道无可形容的存在，再此刻垂下了眸光。
其眸光之重，足以压碎山川，荡平扬波之大海。
“五色，神光......”
菩提树中，三心蓝灵童惊诧不已，安奇生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五色神光或许非他独属，但他的五色神光并非五行之力，而是他取五脏，五气，五神。
人之神、魂、意、魄、精而成，有着无比鲜明的个人印记。
而之前那一道五色神光，其无比完美的契合了自己所修之五气朝元，且将此道走到了让此时的他都惊诧的地步。
这，会是巧合吗？
安奇生心中泛起思量，对于数万年前那一场‘凤皇伐天’之变，更为好奇。
“怪物先生，那，那不是你的五色神光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寻找当年的秘密？”
三心蓝灵童锲而不舍，它比安奇生还要好奇。
一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只要安奇生允许，它立刻就会展开行动。
“那也不必。”
安奇生回过神来，将三心蓝灵童的冲动打消：“你认为天上高悬的那六轮火球，真是‘大日星’吗？”
“这......”
三心蓝灵童的嘀咕戛然而止。
“法理森严，监察严密，纵有‘天网’却仍派遣日游神昼夜巡天......”
安奇生心中涌起诸多猜测。
他们是在寻找乔达摩？
还是......
嗡~
安奇生心念转动之间，菩提树之上的枝叶颤动，将那肥大的金蝉吓的一个哆嗦。
它警惕且惧怕的看向之前自己趴着的地方，本来什么也没有的树干上，居然从无到有的长出了一枚鹅卵大小的菩提子。
“你，你刚才还说外界危险不让我出去，怎么转头你自己就要出去？”
三心蓝灵童有着跳脚。
它生于无穷讯息之中，未知的一切对于它都有致命的吸引力，被困在树中数月，它已是烦躁的不行。
“改变主意了......”
安奇生心中摇头：“我或许低估了那人......”
如果可能，他只想在菩提树中静修，坐看云起云落，修至大成再出山。
可接连发生的变故，先是幽冥宫，后是日游神，这都不得不让他有所联想。
在自己想要寻找那藏匿背后的大敌之时，那大敌，或许也在寻找自己的存在。
他的元神没有感知，但他心中隐隐有所觉。
一位能够‘穿越时空’卡死自己入梦节点而至，几乎将自己扼杀在入梦之前的存在。
怎么样慎重都不为过。
“那我呢？”三心蓝灵童有些急了，却是看出来安奇生根本没想着带它一起。
“我元神已斩至极限，此去本我慧光必然沉寂，你留于此处，为我调配‘传颂度’，还要在适当的时候，唤醒我。”
安奇生安抚了一句：“待我归来，必将此界一应讯息尽数予你。”
“什么是适当的时候？你说的‘传颂度’又是什么？”
三心蓝灵童有些沮丧。
“若天地如白纸，传颂度就是墨，可书自我传说，而若天地之上笔墨斑斑，传颂度，则是橡皮擦......”
说到这里，安奇生语气微微一顿，心头就有一道太极图缓缓腾起，更以极速转动起来：
“适当的时候，它会告诉你.....”
“这......”
三心蓝灵童心头一震，只觉那太极图极速转动之时，其上阴阳二鱼不断变化的模样，像极了一道符文。
那是，卍......
它还想多说，安奇生的心神却已沉寂至低谷，波动全无，似已彻底离开。
而外界，在肥大金蝉紧盯的目光之下。
那一枚菩提子‘啪嗒’一声落地。
在灰尘之中只是一滚，竟消失在废墟之中，任四周有着不少人，竟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吱？
金蝉拍了拍翅膀。
.......
“不，不可能.....”
临西城外，一处荒野之中，不少鸟兽受惊逃离，却有一只豪猪模样的异兽在泥泞之中翻滚不休。
日游神痛极，也恨极，他的元神彻底涣散，以至于残存的一缕竟落在了一头猪的身上。
他不住翻滚着，心海之中却澎湃激荡，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的翻滚而出。
那是一副堪称壮阔的战场。
诸陆之上，群妖嘶鸣，云海之间，诸强扬天长啸。
无尽的战火自北俱洲起，一路贯穿九重天，直至天外之天。
有巨人捶打胸口，振臂长啸，大斧高扬，直指穹天神庭。
有巨妖狰狞狂吼，只是一棍擎天就排开万顷气浪，荡平无尽烟云。
有巨魔匍匐于地，再起身，顶起了整个须弥神山。
更有那五色交织，横压天地，其状如扇，摇动间，星空震颤，群神陨落如雨。
呼~
突然，他似有警觉，猛然一个翻滚。
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掌正抓向自己的后颈，那手掌白皙晶莹，偏生那五指修长。
且泛着五色光芒！
第794章 神起人间道
吼吼~
惊怒的吼叫自喉头涌出，日游神不住挣扎，奈何后颈被人所制，扑打短腿也难动分毫。
他心中暴怒，却不得不用尽一切办法将心头的杂念驱散，以免想起那最不想回忆起来的记忆。
呼~
来人随手将其提起。
“日游神？”
他听到了来人叫自己的名字，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你.....”
日游神悚然一惊，这才看到来人的真面目，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谈不上丑，却也绝非俊美非常之辈。
但其一身气息却是难言的纯净，温润的眸光之中似有山海，平静里内蕴波涛。
“你是谁？”
“你来寻我，却反问我是谁？”
淡淡的看了一眼提着的豪猪，安奇生面色冷淡。
以他此时之力想要在这样法理森严的世界里拿下一尊本体未死的元神化身，是极难的。
非是这日游神强绝到了他都无法应对的地步，而是这方世界有着诡异。
纵横交织在天地任何一处细微之地的‘神、仙、佛、妖、邪、魔’六道灵机如同天网包罗万象。
一切非在其中有着‘跟脚’者，一旦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手段，必然会被发现。
正如玄星，一个别无来向，庸庸碌碌之辈，某日突然展现万亿身家，也必然会引来注意。
所谓天网恢恢，正是如此。
安奇生曾短暂感知过人间道残缺至极的天意，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人间道的天意先后被皇天破灭十次，尚且还有这般能力，遑论这地仙界了。
一人不足万载修持，就想要在诸界汇聚，已传承亿万年的强大势力之中纵横睥睨，那又谈何容易？
不过，这日游神被‘五色神光’所伤，元神化身近乎崩溃，却是另当别论了。
“你是那伪神？！”
日游神心中一震，下意识就要沟通本体，却只觉身周虚空被一层无形之力隔绝，竟无法穿透过去。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一惊之后，日游神勉强恢复了平静，心中仍有波涛，这伪神竟然知道自己的神名？！
“心中尚有些许疑惑，想要请教尊神，想来你是不会拒绝的了。”
安奇生神色有着细微变化。
这日游神比不上齐寸，但其修为不弱，即便在那皇天帝庭之中也不是寻常人物。
或许难以知晓一些隐秘，但所知的东西自然不是之前那两个无常小鬼可比。
只是这日游神身上有着大咒，凝聚其元神烙印极难。
而道一图的全知神通，所需之道力太过庞大，自来此界尚未进项，已花费巨万，有些消受不起。
更为重要的是，他也并不想事事都寄托于道一图。
道一图共有五十碎片，其中神通未必有重合，却极有可能有着生克，若太过倚重，不是好事。
“本身身上有神帝之咒，想要搜魂，只管来吧。”
日游神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一声，他仍想保持自己的气度，但披着豪猪的壳，如此做派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搜魂，自然是用不着。”
安奇生微微摇头。
这颗菩提子所演化之身躯单薄，虽可借用巨灵神力，想要搜魂此神却也极难。
不过，他也无需如此。
哗~
安奇生心念一动，一层无形光芒已如水银般泄入那豪猪身躯之中。
“啊！”
下一瞬，林惊鸟飞，走兽奔跑，一道杀猪也似的惨叫响彻高天。
安奇生似没听到这一道惨叫，微微闭目，已可见灵魂深处的元神烙印的凝聚开始加快。
直至这一道叫声渐低，不可闻听之时，那一道元神烙印，也已初步凝成。
其徐徐转动之间，日游神这一道元神化身之中蕴含的残缺记忆，已在他的心头展开。
首先被安奇生捕捉的，却是地仙道，或者说是皇天六道界真正的修行体系。
皇天界的修行与人间道有着雷同，却也有着明显的差异。
养气，受箓，温养，本命，入道之后，是成丹，而丹有九转，直至神通十次蜕变，可晋升元神之境。
此元神之境与人间道的元神境有着相似，却没有法相，纯一，天命，至人之分。
元神三祭，走的是灵肉合一之路，元神，又称人仙。
三祭之巅，名为法身，意指元神与肉身的真正合一。
届时，元神千变万化，化身无穷无尽，此境，却已是地仙之境。
因此境已可向天夺命，又被称之为夺命之境。
而地仙之上，则是天仙。
天仙之境，相比地仙，却是真正意义上的蜕变，其神念所至之地，可衍算天地，创造生灵，缔造群星。
其法理所及之地，已如造物之主！
......
废墟一般的临西城中，各处都有着哭喊响起，被震晕的诸多民众醒来，看着房倒屋塌沦为废墟的家，不由的嚎啕大哭。
临西城中房贵居之不易，为了在其中安家，非大富大贵者往往是几代人的积累方成。
眼见一切毁于一旦，如何能不心中惨然。
“我的子民......”
乔摩柯踉跄走在废墟之中，听着四周哭喊之声，脸皮抽动，心如刀绞。
十数年前，因厌烦朝堂之上与启汤国君的勾心斗角，他携众退居南华道，十数年将原本破败的城关打造成如今的南华第一城。
其中辛苦着实难以为外人道。
此时看着，听着，他面色越发冷漠，心中无名之火却是越积越高，五指扣进肉里，滚烫的鲜血落地，滋滋作响。
“可悲，可怜。”
孤月禅师双手合十，轻轻叹息：“世道艰难，护己已是难得，传说之中的圣皇尚且无法泽被苍生，王爷也不必太过愧疚。”
“我现在，有些相信传说之中的一些事迹，是真的了.....”
陶重良神情有些萧索，此事对于他的打击太大了。
若人力能至此，他毕生追求的诸国一统又有什么意思？
“传说本就有真有假，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孤月禅师拂袖扫开大片灰尘泥土，将数十人救了出来，黝黑的面容之上泛起一丝迷茫：
“只是，传说之中神为人主，庇护众生之说，或许，或许......”
看着废墟也似的临西城，孤月很难相信传说之中‘诸神治世，天下大同’是真的。
无有制衡力量，真的会在意人类吗？
反倒是一些被尘封的传说，让她有些相信了。
“谁又知道呢？”
陶重良有些意兴阑珊，扶起与父母走失的孩童，仰天长叹一声。
临西城的禁制阵法毁于一旦，也让那刹那的毁灭并未真正将城中民众震杀，似乎受创并不大。
但这背后意味的东西太多，太大了。
若那老道士是‘神’，传说之中的‘皇天帝庭’是否也是真实存在呢？
“启汤国相传乃是神降之国，或许朝廷之中有着关于‘神’的记载......”
孤月禅师看了一眼乔摩柯。
后者摇摇头，显然并未听说过类似的记载。
她也不失望，事实上，数万年的岁月足以埋葬一切，哪怕是她‘清静山’多年不曾断了传承，对于曾经也只有只言片语。
启汤国乃至于诸国之中的典籍，对于历史都有着断档。
清静山也是如此。
所有的记载，至那‘帝绝天通’而戛然而止，没有人知晓‘帝’为何要‘绝天地通’。
也没有人知晓更古老的岁月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人将之前的岁月彻底了抹灭了。
沉默许久的乔摩柯突然俯下身，擦去了灰尘，将木质的巨灵神像抱在怀中，喃喃自语：
“焚香供奉可，虔诚叩首无。我不信神，可我相信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若你真是‘神’，若你需要我，就显圣吧......”
数月以来，因巨灵神像的神异，他默许了秦洪海推行巨灵神像的动作。
可包括他在内的诸多客卿，是不会有拜神之念的。
但此时，他的心念发生了转变。
他不知道那老道士是哪路神灵，但他绝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嗡~
乔摩柯闭目凝神间，心中陡然有着一道明光闪烁，照破了眼前的黑暗。
一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自虚无之中缓缓走出，无形有质的神光不知从何而出，瞬间充斥了他的心海。
这一瞬，他似看到了无穷奥妙在自己心中展开，纵横交织间，化作一本灿金色典籍。
神起人间道！
“神起人间道？”
乔摩柯心头一震，凝神于那典籍之上。
轰！
似有铜钟敲响，无尽神光一下在他的心头炸开。
繁复已极的神纹在他的心头涌动，鼓荡，最终，他似在那无尽神纹勾勒而出的虚影之中看到了一方沉沉浮浮的世界。
恍惚间，他看到了世界之中的草木山川，无边汪洋，穹天云海，以及纵横交错在山川大地之上的怪异车龙。
以及无边云海缭绕之中，一方巍峨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的巨大神庭。
有一人立于神庭门户之前了，其着道袍，须发灰白，身躯未见得有多高，气息却似如星海般浩瀚澎湃。
而就在自己看向他之时，那老道人似有所觉般抬眉，清亮的眸光之中竟闪过一丝惊心动魄的神光。
如同灰暗夜幕之中亮起的启明之星！
那是......
。
第795章 吾以苍天换皇天
元神三祭.....人地天仙......皇天帝庭......须弥佛山......地幽魔渊......
日游神这一道元神烙印固然有着不少的残缺之处，但其中的讯息之多还是让安奇生有些惊讶。
元神三祭，法身地仙的元神强绝，其化身所存储之讯息之多，已足以让寻常人一目十行的看上千万年也未必看得完。
从其诞生自阳气之中，到经历漫长岁月从帝庭之中孕育而出，那是一段足够漫长的岁月之中，一尊神的部分所见所闻。
安奇生自斩元神尚未恢复，竟有刹那的恍惚。
而待其回神，准备窥探到其魂灵深处之时，一道许久未闻的声音，自他心头明镜之上，真灵位业图之中传荡而出：
“老师......”
“嗯？！”
石破天惊，安奇生的元神为之震荡。
但瞬息而已，他已极度凝神，弃了元神烙印，如电光般没入明镜之中。
继而，他就感知到了那一道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从什么岁月留下的讯息。
那是......
......
呼呼~
高处至寒，其温近乎于无，除却神庭云海，鸟兽都不能至。
巍峨神庭高悬云海之上，日月皆在其下，世间再无可比高者，唯空间与之相伴，时间为其作书。
但若有人入得神庭即可见，神庭之中一片空空荡荡，总有宫阙万间，竟无一神踪影。
空寂的如同被冰封了无数年。
咔嚓~
某一刻，神殿边角，一处绝不引人瞩目的宫阙之门被徐徐推开。
此处，是神庭边角，比邻神庭门户，以此可见云海翻腾间矗立不动若神山般的神圣天门。
天门之上有着零星的斑驳之色，甚至还有着一道猩红不褪的手掌印。
仅仅从那手掌印中，就似可见其主当年的无尽绝望与不甘。
呼~
宫门推开，一角道袍于冷风之中扬起。
一尊老道自门中走出。
那老道身有腐朽，着发白的黑色道袍，泛灰的长须垂落处，是其身上唯一不曾褪色之地。
那是一道黑白纠缠，法理交织，演化出八卦之相的太极图。
“八万多年了......”
老道人轻轻吐息：
“终是胜了......”
其似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声音晦涩古老而又苍凉。
一如其人，似经历了无尽的岁月洗礼，沉淀之下，只有苍凉。
纵是近九万年做成一事，他似也没有半分喜悦，幽沉的眸光之中只有一抹怅然，追忆之色。
老道如凡人般踱步。
似是怕惊扰了身下的神庭，短短数十里，竟走了数个刹那才到那篆刻神纹‘南天’的巍峨神门之下。
触手冰凉，他抚着神门之上的法理烙印，方才有一丝笑容乍闪即灭：“老师，您曾经未成之事，我，做到了......”
萨五陵心中平静，仅有一丝波澜升起，哪怕这件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惊天动地，前无古人且必后无来者的大事。
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循着老师的步子做下的，必然会成功，并不如何值得夸耀的事情。
可，哪怕是一界之天都为我所替。
老师，你又在何处？
自语若长叹。
良久良久之后，萨五陵才垂眸观四方。
巨变生于其垂眸之刹那！
轰！
神庭嗡鸣，似有万千铜钟齐齐敲响，其音若垂天之云，浩浩荡荡，掀起无边云海起潮。
一时之间，天穹似化作无边天海。
其景惊人至极。
瞬间而已，中陆之上已风云激荡，一座座城池，山川，草地，名山圣地之中都有高手被惊醒过来。
风波不停，倏忽已横跨无垠，遍扫比起八万年前更大数倍的汪洋大海，在东西四陆之上掀起狂猛的风暴。
更以此处扩散，于无垠星空之中掀起一道惊天动地般的宇宙潮汐。
“天变？！何人引来天变？我感觉到天地在震动，是天公震怒吗？”
“老天师都战天而亡，谁人还敢与天公争斗？！”
“神庭！是神庭之上，变故起于神庭之上？”
五陆四海皆震，万万亿生灵抬头仰望，不计其数的修士从洞府窜出，凝望高天。
只见无尽云海翻腾之中日月齐现，更远处，无尽苍凉枯败的星空沸腾起来，似因大战而损灭良多的星海之中风云起舞，数之不尽的星辰随之而动。
日月同天而舞，群星碰撞而吟。
万物似在迎接新主！
五陆山川无尽，其中鸟兽不知几多，更有不少存世超过三千年大限的老妖从沉睡之中醒来。
见得天地变故，皆发出震怖已极的呻吟之声：
“老天师.......”
呼呼~
西陆无边瀚海之中风沙遮天而动，大片大片的绿洲都似在瑟瑟发抖。
不计其数的僧人穿梭风沙之中，施展神通平定风沙，但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是。
曾经一念可撼大地，可移群山，可平诸川的他们，竟根本无法平息这一场风沙，且，感受到天地之间无数不在的厌弃之意。
“善哉，善哉！”
某一瞬，一座于风沙之中若隐若现的寺庙之门，被缓缓推开，一身材圆润，宝相庄严的中年大和尚走出寺庙。
其双手合十，带着惊叹，也有着凝重，叹息：“想不到，真让你赢了......”
“福生无量天尊......”
激荡的东海汪洋深处，随波逐流的一座小岛之上，有一唇红齿白，面容俊美，语气老气横秋，气息却生机勃勃的小道童盘坐卧牛石上，侧卧如酣睡。
也于此时醒来，抬眉望天。
少见的有着一丝敬畏之意：
“后生可畏，不，不对，真是老当益壮，老当益壮.......”
铮铮铮~~~
剑光冲霄，如血红光渲染高天，一时大片天穹皆赤。
南海之上波涛涌起，山呼海啸般的剑音嘶鸣，一海生灵尽毙于剑音一震之间，南海，彻底化作血海。
顷刻之间，南海已再无任何生灵，无论是海中精怪，还是臣服的邪道高手。
一时之间，唯有无尽血海之中，道道邪异至极的气息缭绕之中的红衣身影。
其人环抱血剑一口，长发遮不住其眸光的冷冽，也遮不住其动容的脸色：“好得很，好得很......”
轰隆！
云海激荡，穹天摇晃，无可形容的力量自天地之间生成，沉者下沉，轻者上扬。
如同一道看不到却无穷大的磨盘，想要将天地间所有一切异种气息尽数磨灭，碾碎，震杀！
“老师他......”
云海之下，日月之间，为日月环绕之中的一座悬空神庭之中，烈火神车绽放辉驱散道道血光。
一披甲灵官神情一震，继而大笑出声：“终于，终于到时候了吗？！”
神庭震动，无尽火焰之中，卫少游踏步而出，感觉着天地间发生的巨大变化，一时难以压抑心头震荡：
“老师......”
吼~~~
月色大炙，似要与日争辉。
大如星斗的巨犬自月中踏出，仰天发出一道更比千万雷霆齐爆之声更烈，更响之嚎。
“那，那就是师兄吗......”
巨犬两耳之间盘坐的少年道人许升阳凝眸上眺，似看到了神庭之上负手而立的老道人。
呼呼呼~
无尽风流激荡，天地都在震荡，万物万灵，无论有无灵智，无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全都神情震怖的无法自己。
而神庭之上，南天门之前，萨五陵的心头却只有平静。
他垂眸所过，如诸神巡天，万物景从，群星响应，如天公降世。
那无处不在，早已侵染了此界超乎千万年之久的灵机，在此时，也都为之激荡，沸腾，似乎被彻底惊动。
“以苍天换皇天，萨五陵，你不愧是此界亘古未见之豪雄！若非亲眼所见，本座实难相信以此界之底蕴，竟能孕育出你这般存在？！”
血光滔滔，无尽凶戾狰狞的剑光如矗地通天之神山，贯穿天地之隔。
一袭血袍的青年踏空而来，须发狂舞间，其神色有着凝重，更多却是杀意。
“如此人物，若于我等之界，该有何等成就？”
中年僧人自西而来，心有惊叹：“无怪乎我等有祖师赐予至宝，也被你压制这么多年......”
东海之滨，千百水龙腾空，无尽汪洋被瞬间抽干，曝出其下远超过京兆之数的鱼虾。
身不过四尺高下的清秀道童也语有惊叹：“用师祖的话来说，这，是有成圣之资了吧？”
万物皆有上限，天地同样如此。
这么一方本就没有多高，更曾被击溃超过十次，天道都要崩溃的世界，其极限自远无法于地仙道，天人道相比。
可面前这老道人，却以一己之力，突破了这个上限，且将这个上限拔高到了一个此界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这样的天资，这样的才情。
也就此界破败且无根底，若是换做地仙界，怕是能立地成圣了！
这样的人物，纵然三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三人输的一败涂地。
南天门前，萨五陵似有些失神。
这一瞬间，亿万年的岁月如烟在他面前流淌而过，天变之前的繁华盛世，天变之后的十次崩灭，此界超过千万年的沉沦。
古之圣贤，幽冥大帝，以及自家老师......
“天地如此，老天师才情冠绝诸界，纵我等之界也少有比肩者，若死于违逆皇天，岂非可惜？”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如寺中佛像。
周身佛光绽放，引动天地灵机，演化出诸佛禅唱之音。
“我等虽不如你，可皇天之强，非你可想。”千万水龙环绕之间，四尺道童拍打袖袍：
“若你愿降，贫道愿为你引荐祖师......”
“能见你，此行，不虚！”
冷峻如血袍道人，此时也不由的按住剑光，含而不发。
“说完了？”
遥隔高天，萨五陵垂眸落于三人之身，如天高远，似神漠然：
“那便，死罢！”
轻轻一吐，四字而已。
天地已为之转动，无穷伟力化作灭世之风。
所过之处，血光剑气崩灭，佛光禅唱消失，千万水龙溃散。
三人神色都不及变换，已随风而去！
烟消云散。
如此轻易，
而已。
第796章 遮天之鸟
飓风一道自天而落。
其未有多么凶戾，所过之处，一切却都不由的随之狂舞而动。
风动，云舞，天象变换，时而晴时而雨，时而雷霆闪烁，时而冰雹如瀑，诸般天象齐齐显现高天之上。
隐隐间，似有人听到了大地的脉动，似有天花坠落，似有天女抚琴而动。
死了？！
这就死了？！
天穹大地，五陆四海，不知多少修行者看到这一幕都不由的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两万多年前，三仙降世分割三陆三海，一度将太极道场，太极神庭都逼迫的喘不过气。
强绝如那位王灵官，都曾被三宝玉如意隔空一击打伤。
这样强大的三尊谪仙人，曾是无数修行者心之向往，不知有多少修士拜入他们门下，与太极道场为敌。
一度群魔乱舞，遮蔽天日。
可，这样三尊强大的谪仙，竟在老天师吐息之间，就死的如此的不起波澜，如此的轻描淡写？
谁能相信？
谁敢相信！
看着神庭之上，天门之下负手而立的老道，天地间一切的生灵全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有气吞万里的霸道，没有横推无敌的气魄。
只是如咏唱般的四字，曾被天下无数人奉为至高的三尊谪仙就已烟消云散了。
有大修士甚至能够看到那一瞬间三人脸上的震怖与不可思议。
似乎即便是他们，也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象，幻象！”
西漠狂沙之中，一道道佛光冲天而起，成百上千的大和尚齐齐踏空，在那一片虚空之中不住的探寻。
但让他们心中颤栗的是，祖师的气息彻底的消失了，好似被那一道狂风从世上彻底的磨灭了！
“祖师！”
东海群岛之中，有着道道剑意，云气，水光冲霄，但一如诸多大和尚，这些道人也都震怖难言。
“消失，灵机，灵机在消失......”
东海之滨，一座孤岛之上，一刚刚醒转过来的老道士神情震动，喃喃自语，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十纪终结至今已有九万年。
太极第一纪的最初六万年，是太极道场的天下，洞彻了长生之秘的王灵官在老天师战天失败之后成为了天下至强。
其于大日之中开辟神庭，其麾下的‘练炁士’威压天下六万年。
曾一度在王灵官的带领之下，将天地之间的‘仙、佛、妖、鬼、邪’诸般灵机都压制到一个极低的程度。
可，哪怕是太极道场最为鼎盛的年代，天地间的灵机也仅仅是被‘炁’所压制，而不是真正的消失。
而此时，在他的感应之中，天地如同一方莫可形容的巨大磨盘，在以似慢实快的速度磨灭天地间的一切异种灵机！
这，是比三仙尽灭还要恐怖的大事件。
“灵机......”
他的心头震荡，西陆，南海，东陆等地的修行者也有不少感知到了这一点。
但无论他们心中如何震动，如何不甘，却还是在下一瞬死死的压制在了心底深处。
因为穹天震荡之间，日月之光骤然大盛。
一架万火缭绕，星斗般巨大的神辇，在九条赤焰蛟龙的拉扯之下，千百神灵，无数天将的拱卫之下。
出得大日！
“终于，无需忍了。”
如瀑神光缭绕之中的王灵官自语轻叹：“可惜，老师动作还是比我快.......”
神辇横空，其光大放，更胜日月。
只是一瞬而已，腾空的诸多和尚，道人已坠落如雨，纵其如何狂怒，咆哮，仍旧无法抵御这一道横压而下的神光。
“王恶！！！”
西漠瀚海之中，一老僧踏空而起，裹挟亿万吨黄沙如龙，滚滚而至：“祖师已没，你还要赶尽杀绝？！
那就不死不休！”
轰隆！
佛音再盛，一时响彻云海，无数修士凝望长天，只见一尊莫大佛影矗地通天，遮天一掌拍向神辇之上的王灵官。
神光缭绕之中，王灵官神情淡漠，更无丝毫变化，只在那佛掌横压之时，方才开口：
“祖师赐名，吾为王善！”
言落似天雷滚滚。
王灵官一指横空，弥漫高天，似横亘长天之梁柱，只是一压，已将那佛影震碎在天地之间。
余势不减，倾斜而下，指尖贯穿虚空万里，将破碎佛影之中神情震怒的老僧点落高空。
“你！”
那老僧神情惊怒更有绝望。
但一切的不甘怒火在这一指之下都如气泡幻象般被轻易戳破，如陨星坠落，重重砸在黄沙瀚海之中。
掀起齐天之高的黄沙巨潮，无边巨浪！
“不死不休.......”
点出一指，王灵官的眸光方才动了一动，似火焰，似汪洋：“多年忍耐，你们就以为某家与你等一般高了？”
自祖师离去已过近乎九万年了，他早不是当年的王恶了。
如今之天地，除却自家老师之外，便是那三人，也只有动用那几件至宝才有与自己争锋的可能。
但那，也只是可能。
若非是老师一再命令，早在两万年前，他已随手将这三尊所谓的谪仙绞杀了。
他微微摇头，看着黄沙滚滚之中奔逃嘶鸣的和尚道人，没了出手的兴趣，只是随手一摆。
登天而去，直奔云海之上，穹顶至高处，那方祖师所化之神庭而去：
“杀无赦！”
“谨遵大灵官敕令！”
千百神灵齐齐应下，携身后天兵队列自空而落，掀起无边的兵戈杀伐之气。
倒灌西漠，东陆而去。
轰隆！
无垠大地之上再其兵戈，熊熊战火自西陆，东海蔓延向其他大陆，一场血腥且浩大的清洗。
开始了！
“满目疮痍，已无时间一一修补了......”
看着大地之上的刀兵杀伐，南天门前的萨五陵眸光深处泛起一丝涟漪。
若可能，他着实不愿下手如此之残酷。
因为此界的苦难已经历太多太多了，可惜......
神庭之前，王灵官止步南天门前，没有踏上神庭，随其而来的苟皇也没有上前。
太极神庭开启已有数万载，可除却萨五陵之外，太极道场没有任何人敢登上神庭。
因为那是祖师的遗蜕。
“老师.....”
王灵官微微躬身。
萨五陵似心有所感，凝眸上望，似是穿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一头展翅若天，无尽雍容于一身的大鸟。
大鸟垂眸，似有惊讶。
第797章 生比死大
一上一下，
一人一鸟。
遥遥对望似成永恒。
直至良久之后，萨五陵才收回眸光，缓缓闭目，喟叹一声：“这就是‘圣’吗？”
......
唳~~~
繁复驳杂的讯息最后，是一声好似连时空都不能够磨灭的长鸣之声。
最后一瞥之下，安奇生只见一只展翅遮天，似能将整个人间界都托的大鸟，携带无穷无尽的神光冲向一片幽暗不可知之地。
随即，一切画面尽数坍塌，破碎。
砰！
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日游神的元神烙印。
“呼~”
山林之中，安奇生身形微微一晃，其掌中提捏的小豪猪已失却了生机，烂泥也似瘫软。
“凤皇？还是......”
安奇生眉头一皱，入梦大千的过程之中他无法二次入梦其他世界，至少此时无法做到。
萨五陵想要传达的讯息似乎在一股无形力量之下有着扭曲，其中九成都模糊失真。
但他却还是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地仙道数万年前那‘凤皇伐天’之战中有着萨五陵的身影，敌友，似乎明朗了。
“凤皇固然是此界开天之时就孕育的神兽，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地仙道乃至皇天界都打的大败亏输......”
安奇生心中微微一凝，却是联想到了在万阳界之中曾窥探到了一幕。
皇天界外的幽暗混沌之中的那一战，是否尚未分出胜负？
念头起起落落，似有千般思绪，却又无从捉摸。
他不信萨五陵会在给他打机锋，唯一的可能是，即便是他也无法传递自己真正想说的东西，只能通过侧面来给予他一些提示。
再联想到地仙界传承断代，历史不可捉摸之事，他的心中越发凝重。
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在不曾灭世的情况之下，将曾经发生的事情抹杀的如此干净？
千般思绪涌动，安奇生似有所得，却又生出更多疑惑。
萨五陵数次言说‘时间不多’，让他若有所思。
这个时间，是指‘凤皇伐天’之战对于皇天界的伤害，还是......
“或许，要寻到其他元神碎片，才能弄个明白了。”
安奇生没有过多去思量，千万头绪被其一息斩灭。
他的目的不变，还是要寻回自己的元神碎片，时间越是紧迫，却反而越是急不得。
呼~
他迎风踏步，很快消失在这片山林。
不取灵机，不纳香火，只凭一颗菩提子，安奇生此时这具身躯自然谈不上有多么强大。
但他境界高深，纵有诸多掣肘，也非寻常人可比。
脚步起伏挪移间，似可从天地借力，健步如飞都不足以形容，几个起伏已跨过重重山脉。
山林之中偶有出现的精怪都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
天高九重，其六为天，其三为天外天。
天极为六，六重天穹之上，有六**日横亘于空，普照光明，这大日熊熊燃烧，其色暗金，有着恐怖至极的光热。
足以容纳千万星辰的重天之中，别无他物，一切异种物质都不能存在。
环绕大日之外的，是一处剧烈燃烧所掀起的罡风与大日弥漫而出的火起凝聚成的纯粹至极的火焰世界。
六**日之外尽皆如此，没有例外。
曾经，这六方火焰世界之中有着无穷火焰精灵在其中居住，金乌，火龙，火鸟，火凤，火麒麟等等皆有。
可如今，火焰存，其中却空空荡荡，飘散的火气显得单调而冷清。
“啊！！！”
某一瞬间，这一道沉寂不知几万年的火焰世界之中有着一道惊天怒吼响彻。
火焰滚滚激荡，炸开一重又一重的烟花。
“何人灭我化身？！”
怒且痛极的吼叫声中，沸腾的火焰似被巨兽吞吸而去，有着刹那的黯淡。
“帝绝天通，人世间，怎会有这等存在？”
滚滚火光之中，日游神睁开双眸，穿透火焰世界扫荡大千世界，凝神东胜边境，东海之滨的临西城。
可惜却一无所获。
几个刹那后，双眸黯淡，日游神的声音都有着刹那的虚弱：“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
他心中震怒又有着一道忌惮。
自帝绝天通至今，数万年里凡间莫说有堪比仙神的存在，即便是金丹九转境的生灵都极少见了。
曾昙花一现的幽冥宫也被镇杀了，这又是哪里来的变数？
“无论你是谁，灭我化身，其罪绝无可恕！”
日游神怒火难平，被勾动的旧伤几乎毁了他这些年的修持，险些走火入魔。
这是比化身被灭更难以忍受的事情。
嗡~
随其心念一动，一道虚影汲取火焰精气，由虚化实，再度凝聚出一尊化身来。
这是这一道化身却有些明灭不定，只持续了几个刹那，就为之爆碎开来。
“可恨！”
日游神心头滴血，只能放弃化身，转而分散出元神一道横掠出此处火焰世界。
穿透重重罡风，直透向幽幽不可知之地。
......
出得临西城，却似是来到两个世界。
临西城的法理严苛，虽谈不上富裕，却也可说的上丰衣足食。
但临西城往内，却又有不同。
城池尚可，遍布各地的村落却属实有些惨淡了。
地仙道灵气更胜万阳界，草木灵植生长奇快，物产可说极为丰富，本应是一片安居乐业之地。
可惜，穷困潦倒与物产丰富向来没有太大的关系。
村不如城，不是地仙道的特例。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也不是。
砰！
安奇生屈指一弹，一枚石子发出爆鸣之响，将一头狼妖点杀在雪地之中。
滚烫的狼血打湿了积雪。
几个本在奔逃的农人定在原地，见得安奇生踏步而来，身子颤抖，不住的打着摆子。
“狼皮可取暖，狼肉可果腹，丢了不免浪费。”
安奇生看了几个农人一眼，示意几人拿上狼尸。
几个农人先是不可思议，随即跪在大雪地里连连叩首，见他没有后悔，才合力将狼尸抬起。
走了没几步，一个年岁稍大的农人才开口：“大人，我们的镇子就在前面不远，您，您和我们一起去吧。这往前，几千里都没有人烟......”
“也好。”
安奇生本想拒绝，不知感受到什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农人的困顿他看在眼里，这一路上皆是如此。
勉强果腹者已是不错，更多人枯瘦且麻木，整日无精打采，如同行尸走肉般穿梭在农田，矿山之中。
而相比于其他之地，南华道已是不错。
因为十数年里，乔摩柯率领大军在整个南华道的范围之内奔行杀戮了不知多少妖，妖兽。
此前数千里没人烟，自然是因为此处向前，就出了南华道了。
那里，有妖。
且不是这头刚成精的狼妖可比。
南华道未见得好，可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狼不独行，狼妖也不独行，安奇生懂这个道理，这几个拾荒的农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们提着收获，搬着狼尸，虽身子困乏，心情却很是亢奋。
一头成精的狼尸，可以换取他们五户二十口人三年的口粮了，对于他们来说，算是横财。
安奇生没有搭手，路遇困难之人可以援手，却也没有必要面面俱到，把饭喂到嘴里。
说是不远，实则这一走就是小半天，好在此界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灵机，这几个农人看起来枯瘦，走这小半天竟也坚持了下来。
日近黄昏，来到了他们所说的镇子。
大青镇，是这座名为镇，多半是附近村落抱团取暖的聚集地，木质围墙高不过三丈，厚不过三尺。
不过人，却是不少，人气甚至称得上鼎沸。
相隔尚远，已经可以听到其中的嘈杂之音，走到里面，却可见人来人往，堪称接踵摩肩。
“这是俺们大青镇一年一次的集市，大人可以随便看看。”
几个农人放下狼尸，也没有之前那般畏惧了。
告别几个农人，安奇生走进集市里，人群拥挤，他也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看着两侧的一些摊贩。
不外乎是各个村子的一些特产，零星的矿石，不知名的肉干，时而还有几根有着灵机的灵草。
当然，灵草一出现就被抢空。
一样待遇的，还有几个农人的狼尸，妖与灵对于寻常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甚至狼尸更贵些，毕竟肉比草的味道还是好些，哪怕是酸涩腥些又有什么关系？
小镇人不少，地方却不大，酒楼更是只有一家，倒是茶馆有着一整条街。
安奇生踱步走过这条街，走进角落处的一家茶馆。
茶馆不大，其中桌椅不少，可惜因为地段不少，人并不算多，大半地方都空着。
安奇生随意叫了一杯茶水，径直坐在了角落。
这桌上有人，那是一个着素黄衣衫，神态雍容的中年人，他的气息，穿着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可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样。
啪嗒~
中年人放下茶杯，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奇生，暗黄色的瞳孔之中似有着波涛涌动：
“阁下非人，却杀狼并赠尸于他人，着实让某家有些瞧不明白。”
“生比死大。”
安奇生神情自若：“且你又从哪里看出我不是人？”
“嗯？”
中年人的瞳孔一缩，面色突然冷了下去，冰冷吐出二字，已是冷若寒霜：
“妖奸！”
第798章 学帝王术的兔子
妖奸......
听到这两个字，安奇生不禁哑然，头一次被人如此评价，他没有生气，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他行走诸界，人妖之别最为严重的还是这地仙道了。
从齐寸，到乔摩柯，再到面前这中年男子，莫不是如此。
人杀妖，妖杀人。
已不知多少万年了。
“你气息纯净，蕴含生机，应是草木之精，虽草木之精于妖族之中极为少见，却也是妖族无疑。”
中年男子凝视安奇生，心中猜测着安奇生的跟脚。
“如你所言什么是妖族？”
安奇生微微摇头，反而问道：
“若以血脉形体而论，豺狼虎豹，鸟兽虫鱼各有不同，若以灵性而言，人与妖皆有灵性，若从地域划分，皆存天地之间.....
你认为，什么是妖？人与妖，又有什么区别？”
玄星，是没有妖的。
安奇生初接触妖族还是在人间道，只是他很好奇，是什么存在，能够如此精准的将人和妖分开。
“非人之灵即是妖！”
中年男人微微昂首，眸光之中闪烁着一缕森寒的光芒：“你是什么妖，怎的偏生为人说话？”
他，已是有些不满了：
“万灵彼此杀戮只为生存果腹，唯人族，非但食兽，且多有虐杀！这样的种族，如何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安奇生端杯饮茶，心中略有感触。
可于他而言，为人言人，做妖说妖，本无对错，只是他心中痕迹是人，体壳变化实难改易他心灵。
虽有感触，却也难以悲喜相通。
“十数年里，那乔摩柯持军逞凶，横扫诸山川野林，不计其数的妖族为其悬于各处城头，最后沦为人之口粮，如此之恶族，恨不能杀之万次！”
见安奇生不为所动，中年人心中越发愤慨，几乎有些按耐不住。
他出山也有数十上百年，可走过诸地，却也没有见过多少真正意义上的妖了，没想到见到的一个竟是个亲近人族的‘妖奸’。
“是吗？”
安奇生不为所动，只是伸手入怀中，五指一动间，抽出了一本卷宗来：“这是我从他处寻到的一册卷宗，你不妨看上一看。”
“嗯？”
中年人眉头皱起，接过这一册卷宗，一翻开，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启汤元年，有狼妖傲啸山林，横掠南华，清凉，正德四道，波及七十二城，过千乡镇......至战终，诸军统计，仅是收敛尸骨，已逾三百万.....”
“启汤九年，有虎妖出没南华，驱使伥鬼数万，一战破城数十，所过之处尸骨遍野......”
“启汤十七年，不知名大妖出得山林，张口吞吃三城之民......”
“启汤二十三年.....”
“启汤三十一年......”
......
安奇生微微摇头：“人杀妖，妖同样食人，佛说因果，若无妖族肆虐之因，何来乔摩柯屠戮群妖之果？”
这一册卷宗，却是他从乔摩柯的元神印记之中得来。
其中所记载的是启汤国多年来的‘妖祸’，而这统计的还只是重大妖祸，零零散散各地被杀，被吃的人不会少于这个数。
这，也是包括启汤国在内的各国，哪怕是在彼此争伐之时都不会放过所见妖兽之原因。
“哼！”
中年人手微微一颤，态度却仍然冷峻：“启汤国一日所食之兽，已不止百万！依我来看，杀的还是少了！”
虽如此，他的态度却是软化了一些。
“多少是多，多少是少？”
安奇生放下茶杯，轻叹一声：“对错，本也分不清楚。”
却是想起了齐寸。
这尊大妖王，跨越时空，不惜一死都要质问自己，岂非也是如面前这老兔子？
“什么对错我不管，人族就是该死，都该死！”
中年兔妖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那你要怎么做？”
安奇生看了一眼这头兔妖。
他的修为也不足以在安奇生面前有所隐藏，交谈几句话的时间，安奇生已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
这头兔妖，天赋异禀，修为未见得有多高，但其本命神通却是不差，是一门以速度见长的遁法神通。
想来，也是这头兔妖敢于入人族疆域的底气所在。
“我在启汤国转悠了好些年，渐渐明白了妖族差在何处了，比之人族抱团，妖族太过散漫，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整合妖族的大势力......”
中年人眸光灿灿，闪烁着强烈的波动：“如果妖族有和人族一样的朝廷，有皇，有军，那......”
“咦？”
安奇生这才有些惊讶，眸光微微一动，似带着笑意：“你莫非想做妖王？”
“有何不可？”
兔妖一挑眉：“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冒大危险潜入人族腹地，就是在学习人族，还拜了好几个先生学了帝王术！”
“帝王术？”
安奇生有些忍俊不禁，他之前心有所感，本以为此地有什么大妖将要出世，哪想到遇到这么一头兔妖。
传说之中不乏有妖族化形之后潜藏拜入人族宗门修行的事迹，可化形之后拜凡夫俗子学帝王术的可还是闻所未闻。
但从他与自己一见面就什么都说出来来看，这兔子显然连皮毛都没学到，只怕是被人骗了的居多。
“你不信？”
似是察觉到安奇生的不信，兔妖摇头，心中感叹辟业艰难，只是这么一个小妖就已如此难以收服。
但他却没有放弃，深深的看了安奇生一眼：
“随我来！”
说罢，他就起身，似也根本不怕安奇生不跟着一起。
他龙行虎步而行，加之体型高大，倒是有几分气度。
安奇生看的好笑，放下几枚铜板，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集市之中人流拥挤，走过三街之地，却显得荒凉许多，人烟渐少。
没多久，兔妖止步。
安奇生抬眉看去，面前，是一座简单修补的简陋院落，虽简单甚至有些破落的样子。
但占地倒是不小。
“这处聚集地处于南华，清凉，正德三道之正中，最容易被人忽略.....”
兔妖推开门，走入院落之中。
安奇生眸光一扫，目露古怪之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菘菜地。
而吸引他目光的，是那菘菜地正中，一颗卖相极好，青翠欲滴的大白菜。
一颗白菜妖？
第799章 地底大妖（感谢蛋总的左右蛋刀成为盟主）
菘菜耐寒，在隆冬之时是大部分人所能食用的菜品之一。
但它的生长周期不过五六十天而已。
区区五六十天的时间，竟能开灵，且成妖？
这其中的难度之大，气运之大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安奇生，也稍稍有些惊讶。
“它叫小白，是我下山所见的第一个妖。”
兔妖指了指那颗大白菜，眸光有着一缕温和：“当时它差点被人拔起来，我看到将它救了下来。”
“八哥，你回来啦？你又找到新的妖了？”
大白菜晃了晃，一双小眼从菜叶之中透出来，喜悦之中带着胆怯。
“历来成妖，以兽类最为容易，草木次之，虫豸最难，只是.....”
安奇生踱步走进这小院，兀自有些好奇。
他也称得上一声见多识广，可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妖。
“现如今什么成妖都不容易，就算是在深山之中，也未见得容易了。”
兔八叹了口气：“我也是被迫出的大青山，‘斩妖堂’的人凶狠残暴，莫说是妖，就算是诞生灵智的野兽，都要被他们斩尽杀绝。”
斩妖堂，其最初来源已不可知，只知道其存世极为悠久。
这不是宗门，而是东胜洲诸国之间的一个松散组织，专门以各种手段吸引他人前去斩妖。
说起这斩妖堂，兔八的语气都变得冷冽，甚至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八哥.....”
大白菜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安奇生，被他身上的气息吸引：“他是什么妖？”
“他啊。”
兔八瞥了一眼安奇生，没有说话。
妖之本体是秘密，虽不是不可告人，但主动追问自然是不好的。
只是草木所成之精怪最为平和，这妖的气息又如此纯净，很显然是个‘好妖’。
就是有些好心的过了头，偏生爱为人类说话。
“和你差不多。”
安奇生微微一笑，心中却已浮现出这两头小妖的讯息来。
以他们的微末道行，自然抵挡不了安奇生的窥视，消耗的道力也是极少。
这兔妖名兔八，大青山中野兔成精，其族中第八个成妖，故而名为兔八，因有斩妖堂中高手如山降妖而逃。
他志在妖王，可惜终归办不到，数年之后就会被人发现，然后被闻风而动的斩妖堂所杀。
扒皮抽筋，沦为他人口粮。
“倒是这白菜......”
安奇生眸光有着一丝涟漪泛起。
【消耗道力一万两千点】
【菜小白（1.2/15786）】
【命运轨迹一：生于皇天六道界之地仙界，因生于大妖墓穴之阵眼之上，故得机缘以开灵智，褪去懵懂浑噩，成妖。
初时心地纯良，对万物万灵皆有好奇善意，后经好友被杀，性情大变，一路修行，终修成‘琉璃清静身’，成为大妖。】
【死于帝历一万二千纪，八万三千年，为擎天战神镇杀东胜州，大青山，乱石山中】
【等级评价，四星级，天仙级大妖】
一颗白菜修成了天仙级大妖！
看着面前怯生生，畏畏缩缩的大白菜，安奇生都有些感叹，世间际遇离奇不外如是了。
一颗千家万户餐盘上都最为常见的白菜，能够修成比那诞生在阳刚之气之中的日游神还要强横。
各种艰辛自不必说了。
只是，这白菜被杀之日，却与白无常谢七斩杀日游神相距不过千年而已。
这其中.......
“怎，怎么了？”
被安奇生的眼神吓了一跳，这白菜妖怯生生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有些颤抖。
“小白还小，你不要吓他！”
兔八瞪了安奇生一眼，他努力拿捏自己的气势，却哪里能让安奇生动容。
“同为草木，不由多看了几眼。”
安奇生收回眸光，若有所思。
南华道之下居然藏着一头大妖的墓穴，且瞒过他的感知，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他虽因自斩元神而显得有些虚弱，但他的感知何等之敏锐。
这墓穴能瞒过他，很显然不会是寻常的墓穴，更为重要的是，妖族，根本没有如人一般打造墓穴的习惯。
呼~
一抬手关上门，兔八这才神色肃然的看向安奇生：“我来自大青山，你可以叫我兔八，也可以叫我八哥！”
“嗯......”
安奇生微微沉吟，方才开口道：“你可以叫我菩提。”
“菩提？你果然是草木之妖。”
兔八闻言颇为满意，虽然他学‘帝王’学的四不像，但却还是努力的在向着心中的‘妖王’靠近。
轻咳两声，道：“天下大势，人强而妖弱！我深感妖族疲弱，有心抵抗人族，斩妖堂！
你们可愿随我一同？”
“好，好！”
白菜妖很是兴奋，连连呼喊。
安奇生却是哭笑不得，这却是种族的差异了。
这兔妖并不痴傻，能通灵化妖的，自然也不会傻，只是相比于人族代代传承，各种东西言传身教。
妖族却没有这个条件，一群山中野妖，自然谈不上什么见识与智慧。
大妖有着血脉传承，可以避免，这兔妖显然没有什么强大的血脉，论起见识，未必比得过玄星十来岁的小朋友。
这白菜妖自然更不用说，哪怕他有成为大妖的潜力，但此时也不过是还未摆脱成为盘中餐的白菜而已。
不过他没说话，这兔子却以为他同意了，很是兴奋的拉着他来到后院。
前院种菜，后院却是藏书之地。
这兔子显然将这里当成了大本营，虽然没有房屋都有些简陋，其中东西却很是不少。
尤其是书。
而与杂草遍地的宅院相比，这兔妖对于书籍的保护却是极好，几乎每一个书架之上都有着淡淡的妖气笼罩。
防蚊虫蛀咬，且能防尘落灰。
“读书，很重要啊。我那几位先生都没什么修为，可是智慧却是很高，这就是读书的效果了。”
兔八指着诸多书架，颇有些自得：“这些书，都是我搜集的孤本，里面应有尽有。”
“不错。”
安奇生表示赞同，只是想来这兔子也不是个爱学习的，否则，也不会学个四不像出来。
“你有兴趣，可以在这里看，不能带走。”兔八话很多，因为他不与人交流，能和他说话的只有菜小白。
可惜菜小白的太傻，根本不能理解他，是以，虽然安奇生态度很冷淡，兔八也根本不在意。
妖怪里的奇葩不要太多，这‘菩提’除了亲近人类这一点之外，简直不要太正常！
“多谢。”
安奇生表示感谢，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些书架里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书籍。
兔八心满意足的走出屋子，全然忘记自己和安奇生只是第一次见面。
“真是个单纯的兔子。”
安奇生心下摇头，踱着步在诸多书架之中走动，元神微动，已将其中讯息尽数烙印在脑海之中。
这些书籍之中并没有修行秘籍，也没有关于‘凤皇伐天’的记载，大多还是各个王朝之间的战争。
民间的传说，以及一些话本小说，戏曲，诗词。
不过安奇生来者不拒，底蕴，本就不止是力量的堆积，也是日常积累。
“一头大妖......”
收拢诸多书籍讯息的同时，安奇生心中则在猜测地底那头大妖的身份。
地仙界之中，能被称之为大妖的可不是寻常的妖。
如齐寸，日游神记忆之中的那些，方才称的上‘大妖’，日游神这样的修为足以在天下纵横。
但若果真碰到一头大妖，那显然也是要栽的毫无悬念。
“却不知这头大妖，来自什么时候......”
安奇生心中微动，随意拿起一本书籍就自跌迦而坐，眸光半开半合，心思却已沉淀落地。
无声无息之间向着地底深处探寻而去。
第800章 神魔七杀咒！
啵~
似是穿透一层无形的屏障，感知陡然间为之开阔。
幽幽暗暗的地底之下似乎别有洞天，安奇生微微凝神，已循着大地的纹理脉络看到了一方恢弘浩大，如同皇宫王城般的地宫。
如同千百里大地整个被挖空了一般，一眼似看不到尽头，而这，还只是顶端一层而已。
这地宫大半还在幽暗的地渊之中，层层下放，不知几层，更不知穿透了多深的地壳。
自上而下看去，似是一座外翻的宝塔，而塔尖之地，却正是上方那小镇，准确的说。
是兔八那宅院前院，菜地，那菜小白生长之地。
“是坟墓所在，还是封印之地？观其岁月气息，此地石破尘落应有三万余年了......”
安奇生心中泛着思量，微微凝神，却并未发现什么超乎寻常的气息。
这气息隔绝之完美，显然不止是坟墓那般简单，或许，是某一头大妖死在了这封印之地？
估算时间，他心中渐有猜测。
以他所知之讯息之中可以得出，凤皇伐天应在五万年之前，但那一战所持续的时间绝不是个短暂的数字。
而起落幕，应当是在三万多年前的须弥佛门封山。
那么，此处‘坟墓’之中所埋葬的就是那一战的大妖？
呼~
念头飘忽如风，不染灵机，其速却也很快。
很快，已靠近地宫。
这是一片荒凉的地宫，其中灰尘遍地，各种残渣堆积，似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地宫的主体建筑却没有丝毫的损伤。
其外显没有丝毫的异象，但安奇生凝神细观，已可见到这座地宫的细微之处。
这地宫上下一体，诸多建筑非是石质，而是由近乎无穷无尽的极为微小的符文为个体组成的。
细微的符文化作禁制，禁制组成大阵，大阵贯穿始终。
是宝，也是阵。
“佛门的气息.....”
俯瞰地宫，虽其气息丝毫不漏，却也可见其中明显的佛门风格。
须弥佛门是此界西天至极，实力之强冠绝诸宗，甚至在传说之中都是不逊色皇天帝庭的大势力。
其虽封山，但西贺洲中也仍有他们的传承，安奇生曾得那孤月禅师的元神烙印，自然认得出。
不由的心中兴趣越发大了。
呼~
幽暗的地宫起风，安奇生的神意飘忽至地宫之顶，此处，也是这地宫禁制唯一松动之地。
菜小白之所以开灵智，就因为此处有着松动。
嗡~
安奇生飘忽至此的刹那，突听一声宏大如雷般的禅唱之音响彻心头。
旋即，眼前一花，竟似是穿梭虚空来到了另外一处世界。
他心中一动却不慌乱，微微一扫，此处，却是一处白玉铸就的广场。
前方是一方巍峨至极，如同承载天地的梁柱般的宝塔。
宝塔高有十三层，上有佛门诸宝悬挂，气息神圣而沉重，只一看，厚重感就扑面而来。
安奇生细细端详，这塔身之上刻画有诸多佛画，有不知名佛陀讲经，不知多少比丘，罗汉端坐听讲。
萦绕心头久久不散的声音，却正是那佛画之中的讲道之声。
凝神细听，似能听到其中的讲经之声。
“帝历诸劫方成帝......天地有劫，无劫则天地朽坏，唯修行方可渡劫......修我佛法，可得神通.....”
“修我佛法，可得自有......”
“修我佛法，纵寂灭亦有归来之日......”
“修我佛法，天地腐朽，众生陨灭，我亦不朽.....”
......
似清晰，似虚幻的佛音在心头不住的响动，其中似有无尽佛韵在其中，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迷。
安奇生心中皱眉，心头明镜之上有着诸般佛文传荡，将其中奥妙尽数烙印，却并未倾听。
他化出这枚菩提子化身，虽不怕被灵机侵染，却也没有想好是否要涉猎此界之法。
尤其是佛门之法。
那乔达摩天资才情冠古绝今，五星至尊级存在，却仍在未来陷入寂灭，其中很难说就没有他所修之法的因由在。
他本体绝不触碰此界之法，化身不必忌惮。
他化出化身，本身就有涉猎此界之法，知己知彼的意思在其中。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大意。
“秃驴，秃驴！日日念叨，三万年了，就不能让本大爷安生一会？！”
某一刻，一道暴虐至极的嘶鸣之声大作，竟短暂的压下了佛音一刹。
“那头大妖？”
安奇生并没太过意外，寻声看去，只见塔座之下，赫然有着半截狰狞可怖的兽爪。
那爪似龙似虎，又有些像是人手，其不住的扣动，发出阵阵难听至极的刺耳嘶鸣之声。
“兀那小子，既发现本大爷，还不速速滚下来！”
暴虐稍去，却仍凶戾至极的嘶吼在安奇生的心头响彻：“再呆在那，只怕你就要被佛门度化了！”
“你是谁？”
安奇生自然不会靠近，只远远眺望，那巨塔之所以有着破漏之处，自然是因为其下那头大妖在不住的挣扎着。
不过这巨塔本身隔绝之力就强绝，其内那头大妖也不是弱者，一时之间自然也捕捉不到其讯息。
“嗯？！不对，你不是本大爷的崽？！”
佛塔之下了，那巨手有着刹那僵直，却也根本无法捕捉外界的讯息，只得低沉发声：
“你是哪路小妖？本大爷的破天军呢？死绝了不成？！”
那巨爪死死抠这地面，抓出一道道火光雷龙，其声音陡然变得暴躁起来，暴虐之气冲霄而起：
“孔老二，我的破天军，在哪里？！”
嗡~
佛光迸发，与暴虐妖气相互碰撞，在这白玉广场之上不住的碰撞，发出阵阵惊天之音。
但任由那妖气如何暴虐，此处的碰撞却没有丝毫能流溢到外界去。
终于，伴随着佛塔之下一声不甘的嘶鸣声，巨爪不再挣扎。
“你骗了我，孔老二，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佛塔之中传来低沉却更为不甘的嘶鸣之声，似乎是心灵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冲击：
“小子，无论你是谁，是妖族还是人族，答应本大爷一件事，我传你本大爷持之以横行天下的神魔七杀咒！”
第801章 菩提？！
神魔七杀咒？
安奇生心中一动，他不知道佛塔之下那头大妖的心灵受到了什么冲击，但神魔七杀咒他却是认得的。
在日游神的元神烙印之中，他曾不止一次的人看到过这一道神通展现锋芒。
这一道神通杀伐凌厉，给日游神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么，这佛塔之下镇压的大妖......
听着佛塔之下传出的嘶吼，安奇生不为所动，那神魔七杀咒固然强横，也不足以吸引他以身犯险。
是的，以身犯险。
这头大妖不是此地最为危险的东西，此地最为危险的，就是那座佛塔本身。
“你说的孔老二，就是那头天下第一妖？”
安奇生轻震虚空，发出疑问。
相比于那神魔七杀咒神通，他更在意的还是这头大妖脑海之中的记忆。
凤皇伐天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元神碎片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此时又在何处？
这，才是安奇生最为关心的。
“嗯？！”
佛塔之下的大妖似是极为惊诧，旋即又有着莫大的怒火窜起：“好啊！不知本大爷是谁，却知晓那孔老二？”
佛塔再度震动，其下镇压的大妖心头颇多愤慨，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声音之中少见的有着一丝颓败：
“本大爷到底差他许多，差他许多......”
人族修行艰难，妖族成灵更不易，能修成大妖者自有其桀骜，可有些人或妖是超越所有人想象极限。
注定无法与之相比的。
想起记忆之中那头孔雀的绝世风姿，佛塔之下的大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自己被镇压在此不知多少年，那头孔雀又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安奇生静静听着，不住尝试捕捉塔下那大妖的元神烙印，可惜这佛塔颇有神异，比起他此时的入梦神通的等阶还要高，尝试还是失败了。
“你知晓孔老二，怎么不知我‘元谋人’之名？”
佛塔之下大妖自沉寂之中回过神来，似透过佛塔在窥探安奇生，自言自语道：“莫非有人抹灭了一些人的存在？”
他微微自语间，似乎有着某种猜测，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
“元谋人？”
安奇生心中泛起思量，这个名字并没有在日游神的记忆之中出现。
似乎，真的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抹灭了一些东西。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也难怪，毕竟当年一战，是我等败了，败了，自然随人捏圆搓扁.....”
自称‘元谋人’的大妖似恢复了平静，声音铿锵而有力：“你怕我算计你，夺你躯壳？是吗？”
“自然不是。”
安奇生神意波动，轻轻向前一触，一道无数符文交织的佛光已随之显现而出，将整座巨塔笼罩在内。
“这一道佛光可不是为了阻止你离开，而是阻止其他人靠近，你猜，我若触动这佛光，会有什么后果？”
安奇生语气平静。
他元神虚弱，但眼力仍在，心灵感知之敏锐更不是塔中这半残的大妖可比。
早在进入此间封印之地，他就感知到了危险。
道一图之中将此地称之为‘大妖坟墓’换而言之，在没有自己的原本轨迹之中，这头大妖至死都没能脱困。
这，自然不仅仅是显化在外的佛塔所能办到的了，一旦有人触动这佛光禁制，将会遭遇什么，那就很难说了。
一门神魔七杀咒，自然是不值得他以身犯险了。
“贼秃驴好狠，好狠。”
被佛塔压制无法感知其外禁制的元谋人咬牙切齿，声音之中有着莫大的不甘：
“分尸九九仍不放心，不愧是那老东西的传人......”
纵有无尽的不甘怨怒，元谋人说至最后，声音还是低至不可闻听，似有莫大的忌惮。
“你想要脱困，凭你自己是绝然不够的，必须要有外力......”
安奇生落在广场之上，四周的灵机被他摄拿而来，在其神意周围环绕，勾勒出一具身躯来。
“外力？”
佛塔之下，元谋人却似没有听到，透过佛塔死死的盯着安奇生：“你到底是谁？！”
最初，元谋人只以为这是自己当年破天军后裔，后来以为是某个误入此地的小妖。
但此时看来，这人绝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太过淡定了。
寻常人也好，妖也罢，若突然遭遇这样的事情，遇到如自己这般的大妖，怎么可能如此之淡定？
蝼蚁敢在真龙面前侃侃而谈，只可能是未见真龙之面，而若知晓还敢如此，显然就不可能是蝼蚁。
“我是谁，你大抵也是不知晓的。”
安奇生直视那佛塔，凝神感应，隐隐间，可以窥探到佛塔之下镇压的大妖之爪。
这座佛塔之下所镇压的，仅仅是一只爪而已。
很显然，那元谋人所说被分尸九九不是空话，且其身躯必然修持到了一个近乎不死不灭的境界。
否则，能胜他的人大可随手杀了他。
“无论你是谁，能来此处也是有缘，我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你我有缘，这神魔七杀咒，我便传了你吧！”
安奇生不说，元谋人也不再询问，只是在佛塔震动嗡鸣之中，再度传声而出：
“你且记得，我妖族与人族一体同命，你得此法若要传道，也只能在人与妖族之中传承，万万不能将此法泄于神佛两族！
否则，将有大难。”
这一句话，元谋人说的无比之沉重，似乎这一道神通之中还蕴藏有其他东西在内。
“人与妖族一体同命？”
安奇生这倒是有些惊讶了，他来此界所见所闻，人族与妖族哪里有半点和睦相处？
“开天之时，天地混蒙之时，有神魔自混蒙之中诞生，后不知多少万年过去，方才有万物生出，神魔宰执天下，万灵皆为鱼肉。
又无数万年，不知多少先贤奔波丧命，方才有我等万族生存之地，此得来不易，绝不容断送。”
佛塔之上的佛光颤动嗡鸣，塔身之上的佛影竟渐渐的变得清晰，似乎察觉到了元谋人的目的，想要阻止。
“凤皇伐天之战，似乎其中有着人、妖两族的高手联手对敌......”
听着元谋人的诉说，安奇生心中却陡升凝重。
可若凤皇伐天之战人与妖族通力合作共抗神魔，那这短短数万年又发生了什么，让曾经并肩而战的战友，彼此杀伐，视为血仇？
“神为天地主，天生就有大神通，人族也好，妖族也罢，甚至龙族也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非合力，无法抗衡。”
佛光颤动之间，元谋人发出低沉发音：“你心有异样，莫非外界发生了什么？”
“不错......”
安奇生心下好奇，也就将所见所闻悉数讲了出来。
“怎么会？”
元谋人的话戛然而止，带着惊疑不定：“不可能！凤皇以**力化开人妖隔阂，敕令人妖两族不得相互厮杀。谁能，谁敢破凤皇敕令......”
“谁能？！”
“谁敢！！”
元谋人心头震动，暴戾之气陡生。
曾经那一战，是他们无数人为之拼死所得之结果，他能容忍自己的败亡，却决不允许有人践踏他们曾经做的一切！
轰隆！
佛塔之下的震动越发激烈，半探出佛塔的妖爪死死扣在地面之上，强绝的妖气再度鼓荡而起。
这一次却比之前还要激烈无数倍。
刹那而已，佛塔竟被掀起一角，佛光随之大盛，浩荡佛光之中，塔身之上那一道道佛影竟似真个复苏了一般。
从塔身刻画的浮雕之上走了下来！
嗡~
那是一尊三丈之高，如赤金铸就般的威严大佛，其发声斥责的同时，遥隔半空，一脚踩踏而下：
“孽障！还敢挣扎，忤逆佛旨！”
“凤皇敕令谁人敢违？！本大爷决不允许！”
大妖怒吟，摇晃了这做封印之地，佛塔摇晃，地动山摇：“天地佛魔神仙鬼，一者杀，七者皆杀！”
呜呜哇哇~
其音未落，四周虚空之中已传来无数鬼哭神嚎般的凄厉之吟。
恍惚间，似有无穷的妖鬼从虚空之中的每一处细微之地爬了出来，以无尽可怖的姿态冲向那佛光缭绕的佛塔。
那无数妖鬼似有实质一般，五官狰狞，身形扭曲，彼此看似无序，实则相互串联，组成一方莫大的妖鬼大阵。
所过之处，似连虚空本身都被其吞噬的一干二净。
而安奇生看的仔细，那无数妖鬼吞噬的一切并没有整个消失，而是以某种不可知的轨迹向着佛塔之下那大妖之爪传递。
霎时间，那妖爪之上已被猩红之色所覆盖，显得无比的触目惊心。
“神魔七杀又如何？你的神通，早已被我佛所破！”
那金身之佛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一声，一脚仍自空而踏，其双手缓缓合十：
“无量佛尊！”
轰！
佛光炙烈如火，比之之前陡盛十倍不止，其中不知蕴含着几多佛力，甚至还有佛音传递而出。
任由多少妖鬼冲击，只是一开一合，就如烈火焚烧牛油般，大片大片的烟消云散。
轰隆！
无尽的鬼哭神嚎声中，元谋人发出一声响彻天地，几欲震碎这道封印之地的嘶鸣巨吼：
“破我神魔七杀，你是痴心妄想！”
爪与脚掌碰撞在广场之上。
时空，在此刻似乎为之停滞，妖鬼，佛影，妖气佛力，金身之踏，大妖之爪.......
一切的一切，似全都陷入了刹那的凝滞之中。
早在两人动手之刹那，已退出此处封印之地的安奇生心头沉凝，只觉面前的封印之地好似一方莫大的气泡。
正在不可抑制的膨胀，膨胀，再膨胀！
似乎下一瞬，就要爆碎开来。
“善哉，善哉.....”
就在这时，安奇生听到其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声，继而，是元谋人响彻天地的怒吼：
“孔老二，原来是你破我神魔七杀咒？！”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响动声中，震颤的佛塔不再颤动，而那膨胀至极限的封印之地也缓缓回落。
其中沸腾激荡的妖气，缓缓的恢复了平静。
而两者如此巨大的冲突，却竟根本没有传出那封印之地，外显的地宫没有丝毫的颤动。
其中的尘土都不曾飞起。
“佛门......”
安奇生心中有着一抹忌惮。
他曾见过乔达摩那位无上觉者的命运轨迹，以乔达摩那样冠绝古今的才情，都未能走出佛门的藩篱。
否则，其绝不应该那般简单的涅槃入寂。
很显然，须弥佛门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作为凤皇伐天之战最后一个封闭山门的大势力。
其实力只怕已不逊色于那皇天帝庭了？
呼呼~
安奇生心中思量，却等了许久，直至那封印之地再无丝毫颤动，方才再度落入那封印之地。
与外界没有丝毫的变化不同，这封印之地中堪称翻天覆地。
除却那佛塔本身并未受到波及之外，整个广场已彻底破碎，不计其数的泥沙如烟般弥漫了整个封印之地。
而那佛塔之上刻画佛影的浮雕，也变得黯淡，似乎都快要消失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
烟尘弥漫的佛塔之下，元谋人自嘲的笑声传荡出来：“原来真是你破了我的神魔七杀，原来真是你。”
元谋人本就不是心性沉稳之妖，被分尸镇压之后更是易燃易爆，此时声音却有着莫大的萧索。
安奇生静静看着，心中也猜测到了什么。
这元谋人应当算是凤皇伐天之战中的一尊大妖，战败之后被分尸镇压，似乎，正是因为他的神通被破。
“可笑入我，就如此轻易的被你所骗了......”
元谋人的气息如狂风之中的火苗般摇摆不定，竟有些弥留之际的喃喃自语：“你说我大限之日就是脱困之始，可笑我竟信了......”
咔咔~
阵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一根长长的指甲被抛了过来，落在安奇生的神意之前。
“神魔七杀咒为我毕生所修，其或许不是不败的神通，却足以让你持之以横行天下了。”
元谋人气息渐低，似随时可能入灭：
“大限之日相识，你我也算有缘了吧？兀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神通，我会帮你传下去，至于我.....”
看了一眼身前坑坑洼洼的指甲，安奇生微微摇头：
“就叫我菩提吧。”
元谋人的气息本正在低落，闻听此言，却是猛然一愣：
“菩，菩提？！”
第802章 谁人弟子七十二？
“菩提？！”
本一副了无生趣，坐等寂灭模样的元谋人心头陡然一震，声线前所未有的波动起来。
菩提？
元谋人愣住了，心头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一副画面。
高天之上万里晴空，六**日之外绝无半丝云霞，金光挥洒在无垠大地之上，草木向阳，万物蓬勃。
那是六万多年前的一个初春的早上，群山之间雾气刚刚散去，他正自于山巅吞吐灵机，捶胸而长啸。
山外，有一红衣少年踱步而来。
其人俊朗无双，身形修长而挺拔，眉宇间自有萦绕睥睨桀骜之气，其人如画如仙，尽夺天地之灵秀。
是他毕生所见，最为难忘之人。
他当时自报师门，自称来自‘一心观’师从‘菩提祖师’......
巧合？！
还是？
他无法清晰感知到外来之人究竟是什么，但他的心却不可抑制的跳动了起来。
孔老二说自己大限之日将是重生之始，莫非不是骗自己吗？！
可，伐天之战前，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之中。
他曾不止一次的追寻过那位所谓‘菩提祖师’的踪迹，却都一无所获。
甚至于，哪怕伐天之战中他们落入绝对的下风，一个接一个的陨落，都没有那‘菩提祖师’的踪影。
此时，却碰到了‘同道号’的人（妖）？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巧合，但他不信这样的巧合会让自己碰到。
而是怀疑，五万年前那一战的背后，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亦或者，他们有着什么在隐瞒自己！
“他似乎，认得我......”
安奇生心有触动，念垂心中捕捉那一抹悸动，隐隐间，似察觉到了什么。
嗡~
随其心念一动，便捕捉到了心头的悸动。
如他这般境界之人，心灵可感知天地，冥冥之间某些不可知的讯息，但也未必次次都能寻到。
但其心镜颤动之时，竟果真捕捉到了某些东西。
古朴却又通透的明镜之上，泛起一抹清幽的光芒，一道陌生却又有着无比熟悉的声音传荡在心海之中：
“通达诸道，方可寻其根......”
嗯？
安奇生心神一震，意念陡然探入其心境之中。
嗡！
似有一口铜钟在心头敲响，其音似从无尽岁月之中飘荡而出，未必有多么宏大，却绝无丝毫断续之感。
安奇生凝神观之，隐隐间，循这一道声音，就见群山起伏若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其间有一仙山，不知几多瑞草奇花，更不知几多精怪鸟兽，其中似有无边奥妙，却又自然和谐与天地同。
而在那仙山之上，一方古洞之中，似有一道眸光遥隔山海，横跨虚空与自己对视：
“不可寻，不可寻......”
那是.....
安奇生心中翻起浪潮，悸动陡升，得见那眸光的刹那，他已感知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他曾自斩的元神碎片......
真正意义上的化身之法，是此时的他都无法掌握的大神通。
心无限，人有极限。
如他此时，也无法化出一尊心性，思想，认知都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化身。
自斩元神却是例外。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将除却本我慧光之外的一切尽斩出去。
在无他加持影响的情况之下，他的那些元神碎片，是真正有可能诞生不同于自己的思维，认知的。
所谓的‘我非我’就是如此。
当然，这根本，还在于他对于‘灵魂模板’的探寻，自斩的元神之中，本就有他对于‘化身’之法的种种探究。
‘五万年前的伐天之战，或许与我自斩的元神碎片有关.....’
安奇生心中升起明悟：‘亦或者是未来的我在示警？’
他心中有着明悟，疑惑却越发的多了。
他无法真正确定自己窥探到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在阻挡他的窥探。
轰！
惊鸿一瞥，画面已在一种莫可名状的力量的扭曲之下，开始溃散。
刹那而已，已尽数消散。
安奇生心中皱眉，只觉自来此界，就有一股冥冥之中不可知的力量在阻拦自己。
不想让自己捕捉到某种东西。
会是谁......
“你是菩提......不对，不对.....”
元谋人心有疑惑，若非无法破封而出，几乎要冲将出来，好寻根探底。
他惊疑不定。
他很怀疑孔老二是不是真的骗了自己，可像他那般骄傲的人，会说谎话吗？
可这佛塔之外怎么可能是......
“今日心乱，若有事，活过今日再说吧。”
安奇生神意一裹，将那断裂的指甲卷起，倏忽而已，已遁出这片封印之地。
佛塔之下那尊自称元谋人的大妖，虽说大限将至。
可大妖寿元数以万计，他们的将至，与寻常人的将至不是一个意思。
多活几日，未必就不行。
“你！”
元谋人心中急切，连连呼唤，但安奇生却无心去理会他了，转瞬已退出了地底。
呼~
兔妖的小院书房，一片幽暗之中，安奇生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夜已深了。
窥探地底已是过了一日，此时外界万籁俱寂，唯有风吹雪落之音细微着响动着。
“元谋人.....凤皇伐天.....”
安奇生眸光开合，眸子深处有些起伏不定。
明镜之中的惊鸿一瞥以及萨五陵曾隔空送来的一道讯息在他心头不住泛起，时而碰撞。
因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的阻拦，他难以尽窥其意。
却也隐隐捕捉到了先后两次，其中最为重要的讯息。
萨五陵之言，是提醒自己，时间不多，但在那之前，可以放手施为。
而明镜之中的讯息，则是警示自己不要前去寻。
只是这个不要去寻，是不让他去探究此界暗中隐藏的大敌，还是自己的元神碎片？
他心中隐有思量，或许两者皆有。
那么，安奇生就心有明了了，若不是那隐藏的大敌在等待自己露出马脚，就是自己的元神碎片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监视之中。
而无论是哪个可能，安奇生心中都明白，此时看似平静的天地之间，隐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那能跨时空捕捉自己存在的大敌，究竟是谁？
“通达诸道，方可寻其根......”
安奇生心中喃喃自语。
那明镜之中不知是自己元神碎片，还是未来自己以某种手段传递的讯息之中的意思很明了，也很简单。
那幕后大敌，就隐藏在这天地间最为不可见，也最为常见的‘道、佛、妖、鬼、邪’诸灵机之中。
灵机有毒，然而，若不食其毒，终难寻其踪迹，终难寻‘毒之解药’。
安奇生深深的感觉到此方天地的恶意，心中有着一抹沉重。
若非自己自斩元神，化诸身而动，或许自己入此界的刹那，就会落入那幕后之人的掌握之中吧？
这世上终归没有无敌的神通，一尊能够横跨时空算计自己的存在，也未必就不能以某种手段感知自己的‘入梦大千’神通。
“灵机有毒，却不可不食了吗？”
安奇生斩却诸多杂念，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哒哒~
敲门声响起几下，兔八已推门而入，见安奇生放下书籍，才有些赞叹：“果是个好学之妖，不像小白，见书则烦，分明灵慧已开，却说不得人言。”
“你这藏书倒是颇为丰富。”
安奇生放下书卷，看了一眼这兔妖。
这兔妖说自己亲近人族，实则他自己也早已被人类所影响，一举一动都在模仿人类，贴近人类。
可惜，学了个四不像，即没有帝王之相，也没有饱读诗书的华气。
当然，这不是这兔妖痴傻，而是他所能拜的先生，不过是村镇之中为孩童启蒙的老童生。
这兔妖连‘人事’都不懂得，哪能得人倾囊相授？
不过，这兔妖有这样的心，却也超过大多只想吞人练功的妖了。
若非其命运波折，未必就不能取得几分功果。
“那是自然。”
兔八不无得色，这数十年里他走过不知多少人类村镇，拜过不知多少村中蒙学的先生。
所得之书自然不少。
说着，兔八又有些惋惜：
“唉，可惜人族城池之外多有禁制阵法，又有军煞，修行之人，我无法进入其中，否则藏书还要更多的多。”
当今之世，人族势大，修行之人多过开灵之妖，行伍之中更不乏高手。
如乔摩柯这样的横扫群山妖氛的当然不多，可次一等的可不要太多，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入得任何大城。
还有几次险些被人察觉丧命。
安奇生摇头不语。
这兔妖生性跳脱静不下来，这些年不知拜过多少先生，关键是，学的驳杂而不精，更不知被谁蛊惑的偏爱帝王之术。
一个麾下只有一颗小小白菜妖的兔妖，用什么来学帝王术？
“听闻今夜有一‘大儒’要路过此地，他是启汤国的大儒，门徒千百，随身肯定带着不少书籍，我们去向他‘借一份’如何？”
唏嘘之后，兔八抖擞精神，斗志高昂起来。
“大儒吗？”
安奇生不置可否，却明白。
这，应当就是这兔妖之所以会殒命的关键吧？
天地广大，妖族收敛气息与人无异，那斩妖堂就算是势力不俗，也没道理杀尽天下妖氛。
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兔妖大动干戈。
之所以会找到这兔妖，多半还是他太过跳脱的原因。
“不错！”
兔八神情颇为亢奋：“孔传儒士七十二，这位大儒相传乃是‘曾’的后人，他非是启汤国之人，而是效仿其祖巡游诸国，践行自家学问！”
说起这个，兔八哪有半点仇视人族的样子？
“嗯？”
安奇生心中一动。
这个孔......
他目光闪烁一瞬：“今日在书房收获良多，这一次，我便为你取些书来吧。”
“你？”
兔八一愣，刚想拒绝，安奇生已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是群凡人而已，你即是要做妖王，哪有事事躬亲之说？”
这兔妖虽满口仇恨，其身上却并无血孽，无论是其天性不喜血腥还是胆小不敢杀人。
都可算得上好妖。
不知还罢了，知道了，顺手救下，也无伤大雅。
“这......”
兔八身体一个激灵，只觉心头阵阵舒坦，这还是第二个妖承认自己，一时竟然忘记斥责他拍自己的肩膀。
待回过神来，安奇生已走出房门，几个闪烁，人已消失在风雪之中。
“嗨！”
兔八回过神来，见他去的远了，刚想追上去，又停下了脚步。
倒背着手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喃喃自语：
“也对，哪有事必躬亲的王？算了，他既要表忠心，本王就给他这个机会......”
走了两步，这兔妖就压不住心头本性，拿捏的龙行虎步顿时忘在脑后，一蹦一跳的就去了前院。
要去找自己唯二的属下诉说一番......
......
呼呼~
六**日的白日无尽光明，夜晚却只有漫天繁星，风吹呼呼，夜黑无光，漫天大雪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荒野之中，一车队孤单的行进在风雪之中，车不过十数，人不过百余。
但却视这风雪如无物，以比常人白日狂奔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拉车的，却不是凡兽，而是开灵通慧的异种龙驹。
嘎吱嘎吱~
高大的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
杨明夹着‘兽炭’放进红泥小火炉之中，热气在马车之中传递，也炙烤着其上的酒壶。
“老师，启汤大战在即，我等着实不该前来南华，那乔摩柯行伍出身，杀伐厉害，若是冲撞了老师，岂非是大大的不妙？”
见酒水温好，杨明小心翼翼的为面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眸光清明的老人倒上酒水：
“您既已谢绝启汤国君的高官厚禄，又何必来趟这浑水？”
老人身材比弟子还要高大，马车之中都坐的笔直，须发更是一丝不苟，闻言却是摇摇头：
“我辈道在红尘中，不为功利前，不为艰险退。启汤承平未久，再起大战，于万民而言不是好事。”
老人人老，声音却是铿锵如刀剑，听得弟子心头都是一颤。
“那您老想怎么做？”
杨明越发小心翼翼了。
“王与帝争，劝解若是不成......”
说着，老儒叹了口气：
“那也只有一并杀了。”
第803章 谁将天地作画，随意涂抹？
老人说的轻描淡写，杨明却只能苦笑一声：“终归要先讲讲道理吧......”
他倒是听闻过自家老师年少之时的一些事迹，那时的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
“你啊，倒是沾上不少酸腐之气。”
老人看了一眼弟子，眸光之中闪过一抹担忧：
“明儿，经史子集你读的不少，可有些东西，先贤不好落于纸面，各种内情终归要在一一体会方才能够懂得。”
“老师说的是，弟子记下了。”
杨明恭恭敬敬。
“记下了，却不一定会听，会做，你这倔强的性子，倒是与老夫当年有着三分相似。”
老人心知弟子心思，只是一叹：“你等只知夫子周游列国，足迹遍布四海诸洲，是为教化众生，所过之处追随者众，禹王都加以礼遇，却不知，各种内情。”
“啊？”
杨明心中一震，不由看向自家老师，关于夫子的秘闻，他自然是极为好奇。
“禹王当年开千山平万川，功高千古，一条灵阳棒镇压天下，定四海波澜，是千古唯有之霸主，这样的存在，想要得他礼遇，岂是简单？”
老人瞧了弟子一眼：“你要与人讲道理，首先要做的，是人得听你讲道理。”
“呃......”
杨明哑口无言，这个无可反驳。
“这些年，你学了怎么为人讲道理，接下来，就虽老夫走一走，学一下，怎么让人听你讲道理。”
老人说着，提起酒壶，倒上两杯温酒，话锋却是一转：“好了，为师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杨明心有些痒痒，却还是正了正衣冠，恭敬退下。
“黄柑酒，以四海清净之水培植灵柑而成，其品特高，芳香超胜，仙酒比之不上，凡间可称一绝。豕虽常见，但祖传的营生，不算差了，也可下酒了.....”
老人说着，挑开前帘，遥望风雪之中黯淡的夜色，悠然道：“夜中雪落，客自东来。尚可招待，尚可招待。”
老人声音铿锵依旧，心中却有着莫大的触动。
他一声修持，心性通达，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能听常人所不能听，此时他只觉夜幕之中似有清气弥漫。
天地间一片堂皇，如高山在前，不见细微，只观轮廓，竟已有种不可亵渎之感。
来人是谁？
呼~
风雪夜中，车队有着刹那的骚动，但听得老人发话，却只得按耐。
杨明在后，眺望夜幕。
只见夜色之中一人自远处而来，初时极远，再眨眼，已随风雪而至，倏忽而已，马车的车帘已落下。
以他的眼神，竟也没有看到来人身形，面目，甚至不知来人是人是鬼，是魔是妖。
心中惊诧之余又有些担忧：‘这人身形如此之快，怕也是有背景的，老师要是将他打杀了，怕又是祸事一桩......’
但老师没发话，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前，只得按下心头担忧，远远侍奉。
“酒好，菜好，人也好。”
风停帘落，安奇生已坐在老人对面，轻轻一闻，已知面前老者必是老饕，面前酒菜虽简单，却无一不是精品。
“阁下......”
遥望之时，老人只是心灵通达，似有所觉，此时安奇生落座身前，这一凝望，他却突生如坐针毡之感。
非是面前之人气魄如何惊人，而是心中陡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由得，一人落座，一人起身。
老人所处之马车为异兽所拉，极长极大，老人这一立起，却又显得车内狭小了。
他布衣长袖，凝望安奇生一瞬，却是长长一拜：“不知高人当面，曾叁却是失礼了。”
小者见小，大者见大。
兔妖所见与曾叁所见，却是截然不同，故而前者可以漫不经心，后者却要郑重其事。
“安某不请自来，是我失礼才是。”
见老者如此郑重，安奇生却是摇头，起身也回了一礼。
曾叁却闪身避过，也是摇头：“不知客人身份，如何敢轻受礼数？”
安奇生也不强迫，其人着浆洗发白的布衣长袍，须发却一丝不苟，为人显然极为方正，要和这样的人来回推辞，这一夜怕也不够。
两人再度落座，彼此对视，心中各异，却一时无话，倒是让车后侍奉的杨明有些心焦。
恨不得掀开车帘看上一看。
“儒家。”
看着老人，安奇生心中自语。
面前这老人并不是他来到此界所见修为最高者，比不上地底那头大妖元谋人，也比不上大日之中那尊日游神。
但其心灵却是无比之纯粹。
他自数百里外遥望，都可见此处穹天一片纯净，一切怨煞阴晦都被一扫而空，且久久不散。
其人就好似一方莫大的磁场，纯粹至极，排斥，净化着天地间的一切异种气息。
而其根源之气，也可称之为儒气。
却是地仙道之中无数灵机之中，仅次于‘道、佛、、神、妖、鬼、邪’之外最为旺盛的灵机。
要知道，地仙界存世超过一万两千纪，其岁月远超人间道万倍，如今漫长的岁月之中，根植于本源灵机之上衍生之灵机何等之多？
这儒家传承岁月远不如那六道万万分之一，能至此，已是不得了的成就了。
但他心中感慨，却远不如曾叁。
这尊儒门东胜洲硕果仅存的大儒，此间儒家修持境界最高之人，可观人气象，可断国之命脉。
甚至能在冥冥之中感知天地间的某些变化。
但在他看向面前这平平无奇，身为妖身，却有人气的青年，却只觉眼前空白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其人若龙，前不见其首，后不见其尾。
这种记载，显然是面前之人的心性修持远远超越了自己。
但这，却并非他最为惊诧之处，他最为惊诧之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性修持之法，似与面前之人无比之契合。
可此人身上分明没有丝毫的儒气。
“酒水尚温，菜却要凉了。”
安奇生端起酒杯。
老人也回过神来，心中杂念已尽数收敛，端起酒杯与安奇生共饮：“倒是有些怠慢了。”
酒极好。
菜也极好。
皆是凡物所制，其中灵机只是作料，所为只是将酒菜的味道提升至极致。
便是久不吃人间烟火的安奇生，也不由的点点头，道了一声：“好酒，好菜。”
酒菜入口，曾叁却是闭目，细细的咀嚼，慢慢的回味。
又片刻，方才放下酒杯，筷子：“人间有太多美好，以此味最不可辜负，人以食为天，不可或缺。老夫舍不得这口滋味，却也不敢贪多，每日只饮酒一口，菜三口，不多不少，却是陪不得阁下尽兴，阁下却可多吃点。”
“天地如口，皆在其中，吃多吃少又有什么所谓？”
安奇生却不在意。
他对于口腹之欲向来不在意，难吃至极的药膳多年前就能当饭吃，可有好的自然吃好的。
他许久没有吃过这般美味，一时不由的多吃了几口。
老人点点头，笑而不语。
他从不将约束自己的规矩强加在他人身上，除非必要，而吃菜喝酒，这显然没必要。
方正不是不变通，圆滑也不是见风使舵。
没多久，安奇生放下碗筷，见老者看着自己，放下说出来意：“我来此地不久，心中却有不少疑惑。老者是当今大儒，或可为我解惑。”
安奇生看着老者。
据他所知，儒家极有可能是唯一不曾闭山，闭门的，但这，不是说儒家受损不重。
究其原因，是因为儒家修士寿难过凡人之限。
地仙界的凡人，寿不过三百而已。
纵然多么惊才绝艳之辈，也绝无可能在这个寿数之中威胁到亿万万年所固定之秩序。
“愿闻其详。”
看着桌上菜肴，曾叁食指动了动，似觉得没有吃完有些可惜，随手一招，酒菜已自窗而出。
落在了侍奉在车后的杨明手上。
看着手上的残羹冷炙，杨明心中顿时苦笑连连，自家老师的习惯他到现在也没习惯。
却也没法，师有事，弟子只能服其劳了。
“东胜洲的历史，传说，是否有着断代？”安奇生开门见山，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咦？”
曾叁挑眉，有些动容：“你竟也知？”
他心有震动，见安奇生点头，一拂袖，无形气息覆盖马车，方才正色道：“的确有着断代......”
“我幼时好读书，且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很是看了一些书，书有百种，老夫独爱史与游记，当时就有类似疑惑萌生，两百多年来，也始终没有忘怀.......”
曾叁缓缓诉说，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他曾遍走诸国，而以他的身份，天下少有他看不到的杂书，可直到近年，他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曾遍访古迹，也曾拜访仙山佛道，询问邪魔大妖，曾在某处封印之地见得一从那个岁月之中活下来的大妖魔，略微交谈后，他倒是极为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其吐出口之语，发出之音，我竟不能看到，不可听闻......”
曾叁神色有着凝重，也有着一抹敬畏：
“必有一未知的存在，将三万年前至六万年前的岁月，从书籍之上，从人心之中，天地之间，彻底抽走了......”
第804章 一缕灵机而已
有人，自天地中抽走了一段岁月.....
自此，古籍之中没有了那个时代的记载，这是无法落于文字。
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大妖都无法诉之于口，这是无法言说。
古迹，墓穴，一切所能想象到的途径，都已彻底失去了对于那段岁月的记载。
安奇生心有触动，曾叁面有沉重。
“两百年来所得之只言片语终归难以组成真正的真相，逝去的，或许永远不会被人所知。那段岁月之中所留下来的，似只有几个单薄的人名了......”
曾叁轻叹一声。
诸宗门的传承，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断代，似与那一段岁月一并埋葬。
这其中，也包括儒家。
他多年追寻，也无法重新曾经儒家的盛况，非力不可及，而是心存顾虑。
若果真有那么一尊存在以无上神通将那段岁月截断，诸宗门避世隐遁，儒家出头，或许将会是另一场大灾难。
多年追寻之中，他自然不是一无所获，对于当年的一些事情，也可推测出蛛丝马迹。
“金丹九转世间尚存，元神三炼，天下已无......”安奇生若有所思，看着曾叁说出自己曾在乔摩柯元神烙印之中所见。
“虽有偏颇，差距却也不大。或许这世上仍有元神三炼的高手，可终归无人敢现身世间。”
看着安奇生，曾叁意有所指。
或许指的另有其人，或许，说的就是自己。
天地之间，无论道佛儒魔，都在道中，他的修持自也尚未跳出境界的藩篱，仍可对应。
反倒是面前之人，其气息纯净，非人非妖也非仙神魔鬼，似无法以诸道的境界去将其对应，偏生让他有种深不可测之感。
这，才是他郑重其事的原因之所在。
“尘封的一切，或许本就不该去探寻。”
见安奇生不言，曾叁又看了他一眼。
不同于世间其他人对于妖族喊打喊杀，他似乎并不在意人妖之别。
“或许吧。”
安奇生不置可否，自然不会被人动摇自己的心思，转而问道：“曾老曾寻觅多年，应当知晓若要寻根究底，要去何处探寻吧？”
曾叁沉默一瞬，头一次没有直接言明，哪怕有着自己的隔绝，还是没有诉之于口，而是指了指马车之顶。
但他指的，自然不是马车之顶。
“与我所想，一般无二。”
安奇生点点头。
若如曾叁所言，能自天地间剥离岁月者，这四海四洲六重天阙之中都不会多。
除却那曾于天外天似还在与星空楼主对峙的那六人之外，似不作他想。
除却那六人之外，隐藏着此界最深层次奥秘的，自然只有可能在重天之上的皇天帝庭。
在日游神中，他固然没有得知当年一战的具体，但所知也是不少。
其中就有关于‘天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的一些见闻。
除却人间道之外的五道之中，皇天帝庭是真正的盖世霸主，威压天地五道无数年的巨无霸。
强如须弥佛山，魔渊，鬼国，在明面之上都需向其俯首。
五道之名，相传便是自帝庭之中流传而出，妖族，就是‘畜生道’中流出的种族。
皇天帝庭之强，自不必言。
这般强绝的势力，纵有灾变，也无法被轻易撼动的。
想要入内探寻，不亚于自投罗网。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寻根探底。”
曾叁神情平静下来，眸光之中有着洞彻红尘的豁达。
少年之时的疑惑，他早已放开了。
他对面前之人心中有种莫名的好感，此言，也是诚心诚意的劝告，从所知的蛛丝马迹之中，他看出了某种他都不愿接触的恐怖。
“也未必就没有机会......”
安奇生懂得曾叁的心思，但他却不能放弃，因为即便他不去寻找，背后之人终归会寻上门来。
届时，反而会吃大亏。
呼~
这时，车帘掀起。
杨明探出头来，却是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心中有着莫大的担忧。
啪~
曾叁一指点出，将弟子打了个倒栽葱：“非礼勿听，非礼勿看！”
“妖，妖族？！”
雪地里杨明滚了几滚，心中却是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铮铮铮铮~
一片潋滟刀光，车队前后的护卫悉数拔刀出窍，肃杀之气一时充斥荒野，让本就冷寂的荒野越发寒冷。
“胡闹！”
曾叁却是一皱眉，轻斥一声：“老夫没死，何须尔等拔刀？”
他这一声并不如何响亮，但听到他斥责的车队众人，却全都面色一变，慌忙收刀，连叫不敢。
曾家并非是世家大族，自也养不起死士护卫，这一应护卫却都是倾慕于他的追随者以及他自小收留的孤儿流民。
自然敬其如神，不敢有丝毫违逆。
“安先生见笑了。”
曾叁面露歉意，话语之中却有叹息：“人妖隔阂已深，却已难回从前了......”
他却是曾在典籍之中见过曾经人妖和睦相处的事迹，可惜......
“与曾老却是无关。”
安奇生已是见得多了，根本不在意，却也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的手段。
凤皇伐天之前，人族似还算是和睦，可在那一战之后，却成为了彻底的仇敌。
数万年至今，几乎已不可调和了。
‘一点灵机而已，却让人妖厮杀，这样的手段，可怖可畏。’
安奇生眸光幽冷，心中泛起涟漪。
对比自元谋人处得来的信息以及这些日子他所收集的一些讯息，他已猜测到一切变化的根源了。
一缕灵机入体，人肉随成万肉之王，于野兽妖族更是大补，妖兽对于人而言同样如此。
相比于人间道之时，地仙道的灵机更加危险。
针对两大种族尚且如此轻易，若针对一人，自更不言而喻，只需灵机改易。
纵是救人渡世之真仙菩萨，也要举世皆敌！
正因如此，安奇生才化出此身，要真正感知此界的灵机之变换法理，其本源道蕴。
非如此，在被人针对封锁的情况之下，想要知己知彼，难！
曾叁虽心灵通透，却也不知安奇生心中所想，见他许久不言，才开口：“安先生可还有其他疑惑？”
安奇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曾叁：
“欲向曾老求一份，夫子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