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人可敌军,绝杀手段!
一人战千军!
远处山岳之间,诸多武林人士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这道人,这道人.......”
范子民面皮狂抖,眸光之中尽是炙烈的光芒。
天地之间,有多少武者有过这样一骑当千,以一敌军,纵横睥睨,傲笑天下诸侯的念头?
他自然也有!
此时见到这样一幕,他心中除去震撼之外,便是狂热。
“这就是神脉大宗师,这就是天下绝顶吗?”
一老者喃喃自语,眸光迷离。
只见那远处战场之上风雷震爆间,重重枪影遍布长空,一经发动,宛如万千弓弩攒射,又似重重大浪拍击四方。
漫天的金铁交击声中,安奇生奔腾来去,比骑乘蛟马的冲锋还要来的狂猛百倍!
他身随枪走,如山位移,长枪破空无影,只留下漫天赤红枪影与灼灼气浪。
他的周围罡气与气流发生着剧烈碰撞,层层涟漪扩散数丈发出阵阵铜钟敲响般的嗡鸣之声。
无论是箭矢兵戈,长刀砍杀,统统都无法打破他的罡气,便被一下震碎,震断!
即便那一支支破气箭矢横飞而来,能够刺穿罡风,气墙,却也刺不破他那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皮膜!
皇觉寺中三月,他可不仅仅是学了打铁!
两界诸多横练之法,已经被他初步总结起来,他体内纵横交织的气脉网络与他的皮膜已然形成共振。
任何力道加身之刹那,便会被他一下扩散全身,并以无数次弹抖将其卸力于周身的罡风气流之中。
纵使有人能打破两重交织的横练,还需要有一击将他彻底震碎的力道。
否则,便会被他急速颤动的皮膜气脉给消化掉!
而这些赤蛟骑兵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横练内功皆有火候,但也绝无打破他横练的力量!
说到底,他用以护体的横练,真气只是其一,体力才是重中之重!
而想要耗尽他的体力,那需要尸山血海来填!
呼呼呼~~~
他的速度极快,一步横跨,就是数百丈纵横,加之其劲力勃发宛如山岳横移,无论人马,一碰便死,纵使身披寒铁之甲,同被其劲力一下轰穿!
轰!
轰!
轰!
安奇生纵横睥睨,所过之处大地狂震,积雪残肢等全被震荡而起,赤红枪影宛如纵横长空的真龙,横扫八方。
顷刻这间,便有数百匹蛟马连同其背上骑士被横扫的飞上半空,筋骨破碎,血肉成泥!
寒铁之甲固然能够阻挡刀枪,但安奇生劲力掌控登峰造极,随意一点一碰,劲力顷刻便可洞穿其甲胄,将其筋骨器官都一下震碎!
什么横练,什么内功,什么体魄强横,统统没有任何作用!
人呼马嚎叫。
前后不过十数个呼吸而已,安奇生已经横推十里之地,镇杀了千余赤蛟精锐!
杀气纵横,纵使是赤蛟军之中的精锐甲士,此时都不由的心神为之颤栗!
呼!
铁血大龙旗猎猎而动!
吟~
一声好似龙吟一般的马嘶声中,一匹大红龙马绝尘而来!
那龙马肩高丈二,鬃毛如火,踏步奔腾间,马蹄似乎出气浪震荡,似在破空而飞。
气流激荡间,一袭赤红甲胄的姬重华眉眼间尽是冷冽,后仰翻飞的披风与他倒托的长刀交映生辉。
长空之上,于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金鹰之上,数人俯瞰而下。
只见随着姬重华跨马而来,已经被安奇生凿穿一般的骑兵阵营,在阵阵金戈呼啸声中,极快的弥补了被安奇生凿穿的方位。
宛如大张的口袋,此时骤然合拢!
继而,那无数赤蛟骑兵宛如流水一般的环绕游走,直如一口巨大的磨盘一般,将安奇生彻底的锁死在大阵之中!
战阵绞杀!
龙马长嘶奔腾而来。
“如此体魄,如此横练,难怪能杀红日,挑衅朝廷!”
姬重华凝视那在潮水般翻腾的战阵之中好似堤坝一般不可撼动的安奇生,眸光浮现一抹冷冽:
“可惜,终归要死!”
轰!
道道翻飞人影翻飞。
赤红枪影翻滚如火,安奇生眸光冷冽,神意无尽升腾,定格在那猎猎招展的铁血大龙旗下绝尘而来的龙马。
龙马,是久浮界诸国之间陆行第一的灵兽。
一日可奔行四千里,遇山翻山,遇水过水,而比起寒蛟来说,马匹更适合与人合一发力。
是以,历史上真正的高手,第一选择的坐骑,必然是龙马。
抛飞呼啸的血雨罡风之中,安奇生跨步如龙奔腾,手臂一动,围杀而来的赤蛟骑兵已然横飞而去,宛如炮弹一般砸翻身后诸多骑兵。
他挥舞长枪无影,赤色光芒乍闪即灭,唯有一道道白色的气浪横空久久不散。
“杀!”
但纵使安奇生展现了近乎无敌的杀戮,四周的赤蛟骑却还是宛如潮水一般涌动了上来。
无尽刀光挥洒而下,借助马力奔腾的刀光,每一道都足以将人横斩成两半!
砰!!
刀光破碎之间,嗡鸣震动宛如赤色长龙一般的长枪这才真正的显露在众人之前。
下一瞬,只见长枪如龙,随安奇生横跨之间,已经洞穿了附近数十甲胄,抽飞了数倍于此数的蛟马!
而就在安奇生目视姬重华,赤蛟军人仰马翻之间。
一道锋锐灭绝之意的杀机,陡然自军阵之中迸射而出。
铮铮铮铮~~~
一声刀鸣,随即便是此起彼伏千万声刀光一下激荡而起。
顷刻之间,数里方圆的空气一下被无所不在刀光刺穿,刺爆!
层层叠叠的气浪一下吹飞了漫天飞舞的残肢血雨,长空之间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刀光之海!
然而,即便是这恐怖绝伦的刀光之海,也只是那一刀扬起的最为微不足道的陪衬而已。
下一瞬,一道刀光以残酷冷绝,锋锐至极的姿态。
于安奇生扫灭围杀而来的赤蛟骑兵的刹那,横跨数百丈,带着极度森寒,实质一般的杀意,当头劈开而来!
只是一声嗡鸣,数百丈长空已经彻底被切割开来!
刀光扬起的同时,安奇生身前沸腾的罡风气墙,已经被一下撕裂!
“什么!”
“这是杨林的七杀刀!”
“堂堂神脉高手,竟然藏身人群之中伺机出手!”
这一道刀光无比迅猛,无比的凶残,遥隔十多里之外的一众武林人士都不由为之色变。
随即哗然。
这一刀的时机把握的无比准确,正处于安奇生神意被姬重华所吸引,又一波爆发将赤蛟军横扫之际。
无论角度,时机,还是凶戾程度,统统都是天下绝顶。
遥遥观看,便能感受到极度的凶残,狠绝。
首当其冲的安奇生,在这狠绝的刀光之下,却突然发出一声长笑:
“阴沟里躲的久了,果真是成了老鼠了!!”
一声长笑宛如实质般的炮弹自安奇生口中吐出,当空炸裂出层层气浪,炸向那斩来的刀光。
随即,他的脚下,轰然一踏。
轰!
地动山摇,四周的大地在此刻好似齐齐下陷,无数的土石泥沙伴随着璀璨光芒冲天而起。
整个人宛如一轮初升之大日,顷刻之间四周无数赤蛟军的骑兵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无法视物!
嗡~
下一瞬,那炙烈白光之中,一道赤金色长枪奔腾而起,如恶龙腾渊,一下撞进了滚滚倒灌而下的刀光海洋之中。
轰隆隆!
刹那的静谧之后,森然萧杀、灭绝一切的刀枪碰撞之涟漪一下扩散开来!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都为之静止了。
转转瞬,一道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便打破的这份静止。
只见两者碰撞荡开的数百丈方圆之内,无论是人是马,是斩马刀还是寒铁甲胄,乃至于飞扬的灰尘泥土,沙石,全都被彻底的撕裂成了肉眼都看不到的渺小之物!
“死!!!”
里许之外,杨林一下腾空而起,瞬息跨过长空,拉扯出一道森寒冷冽到极致的刀光,再度劈下!
而与此同时。
早在杨林出刀之刹那,已经横跨龙马而来的姬重华,在此刻,也已经出手。
他跨行龙马,奔腾数十里,压抑到了极限的杀意,于此时一下腾空而起。
嗡~
雪白刀光如雷龙腾空而起,一下搅碎了云流,如霹雳横空,如闪电落地,以最为堂皇霸烈的姿态,横斩而来!
比起杨林的冷酷森寒,他的刀光宛如雷霆,好似大日,堂皇之中蕴含着灭度苍生的滚滚杀意。
虽然后发,却是先至!
砰!
于此同时,长空之中,也自传出一声雷霆炸响之声。
数百丈高的云层之上,一人一跃而下,头上脚下,爆发出了令人惊悚的恐怖罡气。
一掌横空而下,积蓄了无数年的真气宛如天河般喷吐而出,更搅动了数里之内的天地灵气。
赫然于长空之上形成了一方亩许大小的掌印!
遥隔数百丈高空,倒压而下的气压已经将诸多蛟马压的倒翻在地,漫天飞舞的雪花灰尘,更是一下被汹涌的罡风压迫的贴在地面。
“曹天罡!”
十数里外,范子民勃然色变,认出那着金蟒服,一掌从天而降的人。
赫然是东厂大太监,曹天罡!
三大神脉,同时出手!
没有任何交谈,
没有任何言语,
更没有任何留情。
不发则以,一发便是绝杀!
第227章 八卦炉中炉火烈!
“杀!”
“杀!”
“杀!”
三大高手齐齐迸发绝杀的同时。
整个雪原之上的赤蛟军齐齐大喝,惊天动地的杀气纵横而起。
霎时间,天地齐黯!
滚滚兵戈杀伐之气宛如实质一般笼罩了整片战场,虚空一下被百战煞气所充斥。
只是一下,安奇生便感觉到整片战场之中的空气都为之一下沉重起来,自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挤压过来。
无形的军势,赫然实质的影响了虚空,搅乱了整片战场的天地灵气。
赤蛟锁空!
以无形军势,搅乱天地灵气,以封镇神脉高手腾空之路!
这赫然是赤蛟军用以对抗,镇杀神脉的手段!
所谓战阵,便是如此,所谓军势,便是如此!
气脉以真气与天地灵气互换,神脉以神意干涉灵气,但在四周虚空充斥着浓烈到宛如实质一般的军势,煞气之时,即便是气脉,神脉,都要被斩断与天地的沟通。
即便是杨林,从天而降的曹天罡,都不能够例外,唯一例外者,唯有大军主帅,姬重华!
身处战阵之中,一人之意贯通整个赤蛟军万人之意。
军势加身之下,反而能够爆发出比平时还要强大的多的力量!
“死定了,这岂非是无路可逃......”
遥隔十多里观战的武林人士都不由的面色骇然,只觉自己若是处于那个位置,便是强上十倍百倍也在劫难逃了。
骇然之中,他们也真切感受到了朝廷的态度。
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不谈,不说,以雷霆之势直接灭杀一切威胁。
远远旁观已经让人心神摇曳。
首当其冲,被军势束缚于战场之内,笼罩在所有杀机之中的安奇生又将承受如何恐怖的压力?
只是一瞬间,安奇生周身汗毛便一下为之炸起,宛如浪潮一般的危机感在他的心中不断激增攀升。
绝杀!
真正的绝杀!
情况一下险恶至极,即便是神脉大宗师处于这个境地,都要为之变色。
但凌冽如潮的杀意之中,安奇生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好似这一切都早已在预料之中一般。
事实上,踏足中州的那一瞬,他便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危机。
对于这一刻,他早已有所预料,有所准备。
觉险而避固然可以,然而一旦避了,他这一次来的就毫无意义了。
“三大神脉.......”
安奇生缓缓垂眉,赤金长枪平平横在身前,被他单手握在掌心。
衣衫猎猎,白发飘扬,长枪嗡鸣震动似欲脱困而出的猛龙。
但他的身形却很稳,似乎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似乎在聆听长枪抖动,又似是感悟‘神’之韵律。
于沸腾喧嚣的战场之上,显得越发的格格不入。
值此时,
曹天罡从天而降,掌力雄浑!
杨林暴起发难,七杀刀搅动风云,人神皆杀!
姬重华骑乘龙马,人马合一,拖刀而斩。
刀如龙横跨数里,堂皇刀势与万千赤蛟军骑兵的杀意贯通,爆发出无可形容的璀璨刀光!
“嗯?见事不可为,所以不做反抗,闭目等死?”
姬重华眸光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但刀光已至,也只能横斩而下!
呼!
就在此时,安奇生突然动了。
他的身形立于大地之上稳稳不动,但他的手臂一下上扬,赤金长枪划过长空。
他这一枪,快到极限,又慢到了极限。
看似是最为寻常的枪法套路,但在这长枪划过之时,呼啸沸腾的虚空好似一下平静了下来。
那呼啸的罡风,肆孽的真气,璀璨,凶残的刀光与掌风,都好似陷入了极度粘稠的液体之中。
就好似虚空在这一枪划过流转之时,成了汞!
“垂死挣扎!”
长空之中,感受到掌力受阻的曹天罡发出一声长啸。
双掌叠加而落,一道道掌力宛如垂流的瀑布一般滚滚而下,无数道掌力顷刻之间融为一掌。
轰然之间拍下!
“这是......”
感觉到七杀刀前好似实质一般的虚空,杨林的瞳孔一缩。
这一枪扬起,好似划破夜空的第一道曙光,分割了白夜,阴阳。
看似极为缓慢,实则快到了绝巅。
枪影兀自缓慢划过,实则,那一杆长枪已经于长空之中挥舞了不知多少次!
这不是空气真的化作了实质,而是那快到绝巅的长枪,早已在刹那之间,真正意义上的遍布了整个虚空!
流转的刀光之间,他的眸光之中,似是看到那灿如流火一般的长枪于长空之中勾勒出了一尊大大的丹炉。
甚至于,他都能感受到那‘丹炉’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即将喷吐而出!
呼呼~~~
粘稠的虚空之中似有火光燃烧。
安奇生立于大地之上,全力弹抖挥舞长枪,长枪剧烈撕裂空气,发出了宛如流星划破长空一般的熊熊火焰。
这一枪,赫然是安奇生与南天门,斩仙台之后推演而出的散手第三式,八卦炉!
两界拳术之归纳,安奇生共得散手三式,一式南天门,起手式,一式斩仙台,杀招,这一式八卦炉,自然便是守式!
传说中的八卦炉,是能熔炼世间万物的神物,其内之炉火更是无所不少,无所不燃。
纵使再如何暴戾之妖魔,但如八卦炉中,炉火不息,便无法挣脱!
武功至此,万川归流,拳即是枪,枪即是拳,散手即是抢招!
“这是什么枪法?”
杨林脑海之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下一瞬,三人合击轰然垂落而下!
当!
宛如铜钟被一下敲响,嗡鸣哄传八方!
这一刻,姬重华,杨林,曹天罡的面色齐齐一变。
只觉无穷杀机,真气,都宛如泥牛入海一般,被那被勾勒而出的虚幻‘丹炉’所吞噬!
任由千般暴戾,万般杀机,无穷真气,都应是无法挣脱这一尊‘丹炉’!
三人合力之攻击,竟是硬生生的被阻挡在外!
“怎么可能?!”
姬重华面色终于变了!
赤蛟军万人凝聚之军势,足以搅乱虚空灵气,形成如山岳一般的压迫,十成真气发挥不出八成,更无法沟通天地。
那道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竟然还能迎接三人的全力一击?
咔咔咔~~~
被炙烤的氤氲的虚空之下,安奇生衣衫猎猎,全身筋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迫,以至于以他这般强横的体魄,筋骨都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呻吟之声。
“呼!”
但下一瞬,安奇生长啸,气流宛如雷霆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虚空之中枪影勾勒而出的‘丹炉’虚影之上。
嗡~
丹炉摇晃,震荡,弹抖。
继而,在三人骇然色变的神情之中,那一尊无数枪影勾勒而出,好似内中蕴有火山一般的‘丹炉’
轰然之间爆开!
轰隆隆!
无数枪影一下肆孽八方!
虚空之中的气流彻底的被凶猛的攻击打爆!
千万次金铁碰撞之声一时宛如滚滚雷霆响彻四面八方,整个战场之中。
大地摇晃,土石飞溅之间,方圆数百丈之内的大地登时被纵横四散的碰撞余波割裂的千疮八孔,一些赤蛟骑躲闪不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立毙当场!
轰隆隆!
土石飞扬,罡风炸裂!
整个战场之上所有人都为之骇然。
遥隔十数里之外的武林中人瞠目结舌的仰望之中,只见那最为核心的战场之中,无数道枪影划破长空。
宛如流星一般拉扯出炙热燃烧的尾炎。
霎时间,天地好似从隆冬转为炎夏,无数积雪一下为之消融,离得近的,更是一下为之气化!
整个战场,宛如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山!
八卦炉倒,火焰山出!
“啊!”
冲天而降的曹天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雄浑的真气破体而出:
“不败天罡!”
那一道道纵横激荡好似流星破空一般的枪影一下将他彻底淹没其中。
道道可怖的重击与他强横的护体罡气之上。
在无数人震撼的目光之中,竟是硬生生的被打的腾空而起数百丈,撞碎了层层气流,砸翻了重重云层!
唏律律~
龙马一声凄厉长嘶之中,被打的离地腾飞,身在半空之中,那滚烫如岩浆一般的鲜血已经挥洒长空数十丈!
“安奇生!”
狼狈落地,一头乱发扑面的姬重华扬刀怒啸。
他周身如火的赤甲之上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披风已经被火焰烧尽,烟火炙烤之下无比狼狈。
“啊!”
作为最早拔刀刺杀的杨林,首当其冲受到了最为凶猛的冲击。
只是一瞬。
他的护体气墙已经被无数道枪影刺的千疮百孔。
杨林双眸一片通红,从未有过的生死危机在他心头炸开。
因为安奇生,更是于发出长啸的同时,踏步踩碎大地,奔腾间,长枪如龙般弹动而上,半圆般划过天际,斜斜落下之时。
已经自‘八卦炉’转而为‘斩仙台’!
斩仙台出,杨林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如颈上悬刀,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这一枪之下,他感受到了彻骨冰寒。
只觉自身躯到灵魂,每一处细微之地都好似要被这冷酷的杀机彻底斩开,撕裂!
铮~
森寒,冷酷,狠绝的刀光交织纵横如魔狼狂啸,森森煞气杀机直冲云霄,杨林彻底暴走,全身皮膜之下都有鲜血混杂着真气一下喷薄而出:
“天人七杀!!”
长刀斩空,杀意激荡间,赫然同样斩向了安奇生的脖颈,全然不顾那宛如半月而来的枪影,欲要与其同归于尽。
悍然,绝然!
酷烈意志宛如实质般贯彻长空:
你要杀我,你也要死!
嗤~
但下一瞬,一声轻响。
安奇生跨行百丈之外,后扬的长枪之上,鲜血流淌在红缨之上。
身后,杨林持刀而立。
偌大头颅伴随着鲜血冲天而起,飞的很高,很高。
第228章 无双之路
偌大战场之中一时失声。
唯有那‘沙沙’血液喷洒之声与狂风之声不息。
粘稠血液自杨林无头脖颈上喷薄而起,继而被罡风吹散在兀自燥热的长空之中。
如雨洒落。
一个人,面对上万赤蛟军,三大神脉高手的厮杀,竟然还能绝地反杀,击杀一人,震退两人!
这样的战绩何其之辉煌?
不止是远处的诸多武林人士,便是一众训练有素的赤蛟军精锐,此时也都感觉到骇然,震惊,难以置信。
砰!
似是良久,实则刹那,杨林的头颅砸落在地,好似铅球一般镶嵌在废墟般的大地之上。
充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安奇生,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神脉的精神强大至极,被斩断头颅,重创精神,此时也尚有一道念头不曾消失。
他不甘心,无比的不甘心。
他那一刀,分明也斩破了安奇生的护体罡气,斩到了他的脖颈!
安奇生持枪而立,手掌轻轻拂过脖颈,在他指间,一道如同被人抽打后留下的白痕,缓缓消失。
杨林最后一记七杀刀斩破了他的罡气,然而以他的体魄横练,力道大减的一刀,自然不足以斩破他的体魄。
砰!
随着安奇生垂下手臂,杨林的头颅也彻底爆开,红白之物飞溅开来。
神脉难杀,头颅不爆,如何能够安心。
至此,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丰王朝位高权重的神脉高手,便死的彻彻底底了。
呼呼~~
气流微微吹拂间,安奇生抬眉看向远处的姬重华。
比起被他道道枪芒抽打的宛如皮球般冲天数百丈的曹天罡,姬重华却反而没有受到任何伤势,所有的狼狈,皆是外相。
那一身赤甲之坚韧,让他都有些意外。
姬重华赤甲长刀而立,一头乱发迎风飞舞,他一身狼狈,气息却不落反升,死死的盯着安奇生,一字一顿:
“本太师小看你了,这天下所有人,都小看你了.......”
这一次交锋,在韩尝宫不想插手的情况之下,自然是他自己一手策划。
他自问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莫说是这安奇生,便是地榜前几的那几位大宗师,在步入军阵之中被压制了与天地交感之力的情况之下,也未必能够全身退走。
这老道士竟然还能在最后反杀杨林,这样的强横,让他心中都生出梦幻之感。
若不是明知他尚未铸成神脉,几乎都以为他是如庞万阳那般已经修成太阴无极,问鼎天人门槛了。
这老道士,强的超乎他的预料,以至于,他的算计全盘落空。
甚至到了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地步。
猛然之间,他想起了韩尝宫。
那神神道道的老东西,莫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幕,才不肯出面不成?
轰!
气流翻滚,烟尘四起,一脸铁青的曹天罡从天而降,落在远地。
比起只是有些狼狈的姬重华,曹天罡就凄惨了太多,衣衫褴褛的宛如乞丐,白皙的皮肤之上一道道枪痕横七竖八,血液滴答而流着。
曹天罡抹了一把僵硬的脸,胸膛连连起伏着:
“好,好,好啊!好一个王全道人!好一个血魔安奇生!”
自己从天而降,又被人打狗一般被打上数百丈高空,如此惨痛的教训,如何不让他刻骨铭心。
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惊惧。
这老道士似乎比杀死红日法王之时要强上极多了。
梁州群山之中他杀红日法王那一战,他与刘延长虽然退去,一则是因受伤,二则也是怕与他交手之后被其他武林人士暗算。
但此时,他是真正的生出了退意。
安奇生眸光幽深,淡淡的看着两人。
神脉一成,护体罡气近乎水火不侵,更有飞天遁地之能,极为难杀。
他能在三人围杀之下斩杀杨林,还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必杀之地,被自己窥破之后,主动入内,于最后刹那以八卦炉吞了三人全力一击,之后反而一下反弹回去,
并爆发所有杀招,这才杀了杨林,击退两人。
此时虽然包围已不攻自破,然而面对有了戒备的曹天罡与姬重华,想杀反而更难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
无他,想退走太容易了。
正如原本的轨迹之中,红日法王傲笑大丰,屠城数座,朝廷高手尽出,即便是在一休老和尚隔空震杀寒蛟之后,红日法王也不过是重伤逃走。
神脉,太难杀了。
安奇生心有此感,曹天罡与姬重华两人又如何不知晓此次已然功败垂成,想要杀之,是不可能的了。
曹天罡深吸一口气,冷笑道:
“此去丰都尚有两千里,本公公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上得了丰都城头!”
却是已心生退意。
姬重华漠然无语,似乎已经默认了曹天罡的话。
他眸光微转,看了一眼远处一员小将。
随着号角响彻云空,赤蛟军沉默的后撤。
“丰都,我自然是要去的。”
这时,安奇生缓缓抬眉,平静的有些冷酷眸光落在曹天罡两人身上,缓缓开口。
姬重华眸光猛然一跳。
便听一声宛如流星坠地一般的轰鸣之声响起。
烟尘四起,土石飞溅之中。
安奇生踏步间,无双体魄撞碎了身前数丈的气流,以极度霸道的姿态俯冲而去。
声音漠然中尽是寒流呼啸:
“只是你们,却未必都能回得去了!!”
神脉自然难杀。
然而,不是不能杀!
安奇生虽然自认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从容退去,再度准备前来袭杀!
反倒不如,一并杀了干净!
杀不杀得了,总要试试看!
嗡~
虚空荡开重重涟漪。
安奇生踏空而来,衣衫翻飞之间,赤金长枪挥舞如龙,于长空之中拉扯出一道经久不息的白浪。
音波呼啸间,已经向着曹天罡悍然杀来!
曹天罡震怒,一声长啸,真气透体而出,雄浑掌力如滔滔大浪般拍向安奇生。
而他的身子却于半空之中一转,破空而逃:
“老杂毛!你有种!”
而不远处,赤红色光芒一闪而过,姬重华却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两人几乎同时遁走,甚至看也未看杨林的无头尸身。
轰!
长枪一震,刺破雄浑掌力。
安奇生踏空如踏浪,径直追向那发出一掌之后破空遁逃的曹天罡,发出一声长笑:
“自然是,比你这没种的老东西好的多!”
“老杂毛!”
长空之中,传来曹天罡惊怒之咆哮。
前后不过片刻,三人已经彻底消失在这无垠雪原之上。
只有沉默寡言的赤蛟军,在收拾战场之后缓缓退去。
只留下一片猩红好似地狱一般的废墟,在向世人诉说这这一战的惨烈。
更远处,一众武林人士震撼难言,这一战,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才是武林绝顶。
心中惊惧骇然皆有,更生出无限憧憬来。
若我能晋升如此境界........
“如此人物,如此之战......”
范子民心中向往,久久不能自已。
许久之后,他才好似猛然想起什么一般,自怀里掏出纸笔,就俯身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奋笔疾书:
【大丰一九七年冬,天大寒,吐气成冰。
大丰太师姬重华,东厂督主曹天罡,锦衣卫指挥使杨林三大神脉高手率万余赤蛟军,迎战王全道人安奇生于,千里冰封的中州平原之上。
此战起,风云变色,地动山摇似地龙翻身,惨烈难言。
终末,王全道人安奇生长枪扫平赤蛟军,于万军之中击杀锦衣卫指挥使杨林,余威迫退姬重华曹天罡两大神脉高手,名震天下.......
记录者:说书人范】
.......
大龙江横跨诸州,蔓延不知几万里。
漫天大雪飘飘洒洒,酷烈严寒之下,大龙江也迎来了一年一次的结冰期。
轰!
气流炸裂之间,姬重华落足冰面之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神脉真气可与天地交互,除却在诸如赤蛟军阵之中这般环境之下,真气便是无穷无尽的。
御空飞行,甚至可以一日横跨千余里。
但是,真气无穷,心力有限。
在一场恶战之后,又御空而行千多里,此时也感觉有些疲惫了,只能落地稍缓一二了。
但即便是落地,他的速度也很快,呼啸便是数百丈,罡气与气流剧烈摩擦之下,发出阵阵霹雳般的炸响。
四周偶尔有人路过,也只能听到阵阵雷霆一般的炸响。
而看不到人影。
这个速度对于神脉而言,却已不是负担,正如普通人正常走动。
“那安奇生,如何会强横到这般不可思议?”
奔行之间,姬重华的心中兀自有些惊疑。
据他所知,那安奇生尚未晋升神脉,纵使他修了什么横练,又如何会强横到这般地步?
只怕便是传说之中的历代天人兵主,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难道那老道士,竟也得了天人神兵认主不成?
这个念头,早已在他心中盘旋许久了。
正因如此,他才心生退意,否则,即便杨林死了,他与曹天罡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只是联想到自己曾见过的天人神兵的威力.......
突然,他心头一震。
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人立身大龙江上,风雪吹来,衣衫尽起,飘飘然宛如谪仙人。
第229章 人尽敌国(四千字)
道人立身风雪之中,丈二红枪驻地,横栏大龙江前。
“姬重华......”
安奇生面色平静而肃杀。
比起曹天罡这么一个太监,自然是这位大丰太师的威胁更大的多。
姬重华率赤蛟军围杀而来,是真正让他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的。
若非他并不同于一般神脉高手,体魄才是真正战力所在,换做其他神脉高手,一下被截断与天地的交感,九成九要死在三人围杀之下。
若要择一而杀,他自然也不会选择曹天罡。
“安奇生.......”
姬重华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原来,你的目标是我!”
到的此时,姬重华如何能不知晓,安奇生追逐曹天罡只是幌子,真正目标是自己。
安奇生微微抬头,冷冽眸光垂落姬重华身上:
“你的速度,太慢了。”
他气脉成就未久,纵使心力强横,也不足以长久的踏空而行,但飞,未必便有陆行来的快。
否则,红日法王何必耗费二十年降服寒蛟,姬重华又为何供养着一只龙马?
须知,一条龙马日常所耗费,可不比那寒蛟小到哪里去。
所食之物,必然要是灵气充盈之物,比起十个气脉大成的高手,所耗费还要更多。
只不过,比起陆行之间有山川河流,峡谷拦路,飞行一览无余,畅通无阻,自然要显得快一些。
事实上,纵使是神脉,其御空飞行之速,尚比不上他陆地奔行。
“的确是慢了!只是此处距离丰都不过六百里,丰都城中尚有韩尝宫,刘延长两人坐镇。”
短短片刻,姬重华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他微微点头:
“只是,你便有如此把握能杀我?”
他很清楚,这道人并非无敌。
赤蛟锁空,封镇这道人的同时,也封镇了杨林,是以直到最后一刻杨林也失去了遁逃的机会。
但自己,却可进退自如。
“尝试一二,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安奇生缓缓提枪,眸光淡淡:
“或许,便杀了你呢?”
“我很好奇。”
姬重华眸光中泛起一丝冷意,也自横起了长刀:
“我已释放了善意,你接或不接,朝廷都不会再寻你麻烦,你又为何纠缠不休,非要挑衅朝廷?”
这个问题,他疑惑了许久。
这道人与朝廷的恩怨他也知晓,但一直以来都是朝廷在吃亏,这道人汗毛都没被伤到一根。
又为何,在朝廷已经撤销追杀令,自己也释放善意之后,还是纠缠不休?
数十年来,哪一个被撤销通缉令的武林高手不是感激涕零?
怎么会出现这种怪胎?
“如此的理所当然.......”
看着姬重华真切的疑惑,安奇生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久浮界之后,诸多的困惑,到了如今,他也已经有所了然了。
他与大丰朝廷的格格不入,与久浮界的格格不入之处在于。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家天下。
一个将天下都视为家业,将天下人都视为私有物品的世界。
王上之意等同于王法,丰国,是丰家之国!
官员为王牧万民,一如牧童为主牧牛羊,正如牧民认为是自己养活了这群牛羊,丰王,也只认为是自己养活了天下万民。
而不会认为,国护民生的同时,亦是民在养国。
可惜,对于拥有绝对暴力的朝廷来说,普通百姓太过微不足道,唯有武林中人才勉强能让他们稍稍让步。
因为毫无反抗之力,是以才毫不在意。
施仁政,那是恩赐,不施,那是理所当然,这个施,是施舍的施!
追杀自己,是为王法,
不杀自己,是为王恩。
如此道理,他如何能够理会?
能够接受?
只是这个道理,是久浮界千万年来的道理,潜移默化之下,早已深入所有人的骨髓,灵魂之中。
讲理,是说不通的。
就如一缕光芒照射入黑暗之中,两相生厌,皆视彼此为异类。
安奇生长枪嗡鸣震动,如钟波荡漾:
“你又为什么认为,我就要这么算了呢?”
“看来,是说不通了......”
姬重华无法理解这道人的所思所想,只能深深叹息一声,长刀之上泛起如水刀芒:
“既如此,便让我看一看,你能否杀本太师于这六百里大龙江中罢!”
砰!
话音未落,
两道人影同时腾空,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宛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
轰隆!
大龙江上已然似有雷霆劈落,厚厚的冰层一下为之破碎开来!
断裂的冰层不断蔓延,顷刻之间,十数里河道已经彻底破碎!
冰水滔滔如水龙般腾空而起,又似大雨般飘落而下。
继而,被滚烫沸腾的热浪蒸腾气化成烟!
........
中州,巍峨雄壮的丰都城。
往日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丰都城,竟然已经大门紧闭。
无数行人,客商,就这么被死死的封锁在了城门之外,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不满之音,因为此时此刻,宽大的护城河之外,是锦衣卫,东厂的高手。
冰封的大龙江面之上,猩红的血迹尚未干涸,几具尸体还被吊在城墙边缘。
高达三十三丈的城墙之上,不计其数的精锐士兵严阵以待,一架驾巨大的床弩,机械摆满了整座城墙,如临大敌。
踏踏踏~~~
诸多精锐甲士匆匆奔行与城墙之上,分发诸多破气弩箭。
一身狼狈的曹天罡正立于城墙之上眺望。
在他身后,几个小太监神色恭谨,捧着衣衫静静而立。
环城而东去的大龙江兀自冰封着,但曹天罡却能感受到大龙江的弹抖,那厚达半丈的冰层都在微微震动着。
很显然,在极远处的大龙江上,必然发生了一场激战。
“那道人的目标,不是我.......”
曹天罡心头一震,突然泛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不及他多想,长空之中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鹰啼声回荡开来。
他抬头看去,一道金光已经消失在云层之中,似是入了城。
“韩尝宫......”
曹天罡咬牙。
金鹰王是韩尝宫的坐骑,此战之前,韩尝宫借出了此鹰,却推辞之前推算国运反噬之伤未愈,与之前追击红日法王之时身受重伤的捕神刘延长一般坐镇丰都城。
但很显然,那韩尝宫一直在关注着。
否则以金鹰王的速度,闭着眼也不可能比自己回来的更晚。
“老奸巨猾,老奸巨猾!”
曹天罡心中恨的咬牙,却只听一道破空声呼啸。
继而一人落于城墙之上。
却正是刘延长。
“曹公公,你们三人联手,太师还率领着赤蛟军,竟然都无法压下此獠?”
刘延长有些惊疑不定。
他之前被红日法王的大日神罡所伤,此番并未出手,但自然也时刻关注着此战。
闻听此行大败,连杨林都被死在雪原之上,自然是有些无法置信。
但此时看到一身狼狈的曹天罡,便不得不信了。
曹天罡,姬重华,杨林三人从来都不对付,难道是杀敌之时起了冲突,被人趁虚而入?
“大易了.......”
曹天罡脸色阴沉。
若不率赤蛟军而去,只是他三人联手,还未必会这般凄凉,但谁有想得到,赤蛟军的战阵之下,那道人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杨林受到影响被杀于当场?
甚至于他都暗道侥幸,若当时自己不是从天而降,而是自地下暴起,岂非是与杨林一般,被斩杀当场?
“大易.......”
刘延长眸光闪了一闪,开声道:
“曹公公,刘某刚从王城出来.......”
曹天罡面皮一抽,继而低声道:
“王上如何说?老师他是否.......”
“慎言!”
刘延长面色一变,继而传音道:
“老祖在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
他小心的环顾四周,戒备至极,传音的同时,神意都覆盖了周围:
“君心似海,难以揣度,王上只是轻笑一声,看不出什么意思........”
“王上他.......”
曹天罡回望王城,心中浮想联翩。
“对了,太师呢?”
刘延长这才想起姬重华:
“曹公公,太师他人何在?”
“糟了!那道人追我数百里之后消失无踪,只怕,只怕是去杀太师了!”
曹天罡这才猛然惊醒。
“什么?”
刘延长也是大惊失色。
但不等两人多言,只听极远处闷雷滚滚而来,极目眺望而去,只见蔓延无穷深远的大龙江上水波翻滚,百里冰裂!
似有风龙与水龙共舞!
浩浩荡荡的气浪扩散四方,好似一团团的蘑菇云爆碎开来。
而在那风雷震爆之中,隐隐可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直奔丰都而来!
“太师!”
曹天罡与刘延长齐齐色变。
城墙之上,得见此动静的诸多甲士,更是齐齐绷紧弓弦,破气弩,床弩蓄势待发。
更有一队甲士自城楼之上浮现,一个个持弓搭箭,锁定了那奔腾而来的两人!
那是大丰神机营,大丰最强弓箭手。
其所持之弓,皆是顶尖宝弓,弓弦皆是大丰两百年所积累,取自诸多灵兽之筋所制成,而起所用之箭,更是天工院研制多年而成。
不但破气,而且灭神之毒箭。
传说那毒取自一种奇异矿石,其毒无比,一缕便足以毒死蛟龙!
呼~
刘延长与曹天罡对视一眼,皆是一跃登上城楼,各自取出一把射神弓,弯弓搭箭,同样锁定来人。
轰!
轰!
大龙江上冰层破裂,远处风雷气浪滚滚如龙。
之前被突然封锁城门堵在城外的诸多行人,行商,武林人士自然是发现了来人的动静。
一个个骇然不已。
纷纷溃逃向远方。
一时间,行人,行商四相逃窜,一些武林人士却反而兴奋了起来,纷纷施展轻功向远方逃窜的同时,也不住的回头观望。
只见气浪呼啸之间,一着染血赤甲,持断裂长刀,披头散发的断臂身影御空而来。
而更远处,一白袍道人踏步空中,朵朵气浪好似莲花一般在其脚下绽放,以极度霸道,凶猛的姿态,长枪追杀而来!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晓了丰都封城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这两个人!
或者说,一个人!
一个人,便能逼迫的七国国立第一的大丰封闭国度!
这是何其之震撼的事情!
“赤蛟甲,斩龙刀,被追杀的那人是大丰太师姬重华,他,他御空而行,是神脉?他成就了神脉?”
“追杀他的,是血魔安奇生!是血魔安奇生!”
“传言竟然是真的,血魔真的独身而来,挑衅大丰!”
有武林中人惊呼一声,认出了两人,更是为之哗然。
雪原之上那一战传播的速度极快,但也绝无可能比安奇生等人追逃的更快,事实上,曾目睹雪原之战的那些武林人士,根本没有一个来到丰都城外。
是以,过往行人,武林人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眼看安奇生持枪踏空而来,追杀着当朝太师,还是让人感受到了无比的不可思议!
“六百里终过,安奇生,你如何杀我!”
姬重华扬天怒吼一声,仅存的一臂骤然扬起短刀。
雄浑真气随着刀光呼啸破空,挥舞出一道长达数百丈的刀芒匹练,斩向安奇生!
崩崩崩崩~~~
几乎同时,甚至更早,城墙之上,千万声弓弦震动之声同时响起。
霎时间,天地为之一黑。
铺天盖地的弓弦,在无数道破空呼啸声中,与那刀光一同,将安奇生彻底淹没。
轰!
半空之中,安奇生脚下轰然一踏。
空中踏步!
这一踏,宛如实质一般的烟云便被他一下踩爆,宛如波浪一般荡向四面八方!
咔咔咔~
一踏之间,安奇生周身大筋一下绷直,筋骨一下发出超负荷运转的呻吟之声。
下一瞬!
与那铺天盖地而下的箭雨与那横斩破空的刀光之下,一道极度惨白的光芒笼罩之中,安奇生硬生生的撞碎了身前数十丈之内的气流。
一个呼啸之间,已经在箭雨刀光与周身罡风体魄的无数次碰撞之中。
横跨数百丈。
扬起长枪如龙弹抖,挥舞万重枪影,裹挟无尽肃杀,万物凋零一般的森寒杀气。
在万人瞩目之中以横起的手臂硬生生抗住了姬重华的断刀挥砍!
继而,在姬重华不甘苦涩的神色之中。
一枪将其贯穿于,丰城门之前:
“这般杀你,如何!”
第230章 立身城楼上,太监真有种!
丰都城前太师被人一枪钉死!
除却漫天箭雨兀自呼啸之外,城墙之上,城墙之下,尽皆失声。
看着这一幕,震撼,惊惧,愤怒,杀意,害怕等等情绪不一而足。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都为之停滞了。
无数人呆呆的看着那一杆刺穿了赤龙甲胄的长枪,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一朝太师,文武楷模,位极人臣的大人物,便如此惨烈的被人钉死在了城门之外。
这是何等之震撼?
“我......”
姬重华七窍之中血水横流,眼神中泛着一丝惨然。
这一杆长枪洞穿他赤蛟甲的同时,一股无可形容的震荡力已经宛如波纹一般在他体内扩散开来,
刹那之间,他的筋骨皮膜,器官内脏血液经络,已经彻底被搅成了一锅粥。
纵使是他,此时也绝无生机了。
“你死了。”
安奇生平静回答。
大龙江上六百里交手,两人皆是全力出手,姬重华的实力比之杨林强上一筹不止,甚至比全盛的红日法王都要强上一线。
尤其是身披赤蛟甲,甚至能与他以攻对攻。
可惜,甲胄只是甲胄,真气,心力跌落谷底之后,一件神兵,仅凭一件神兵,又如何能与他的体魄相比?
姬重华的眸光为之黯淡下来,大口涌出鲜血的口中,终于吐出一句话:
“无君无父,乱世之贼!”
“乱世之贼,可不是我......”
安奇生眸光中泛起一丝涟漪,传音炸响在姬重华的心头:
“而是你那位王上.......”
“你!”
姬重华黯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骇然,杀意。
烂泥一般的独臂还要扬起断刀。
但下一瞬,生机完全消失,就此怀着无尽的不甘,彻底死去。
呼!
话音兀自飘荡在箭雨之中,安奇生已经抽身而起,如龙长枪一下抽爆了姬重华的头颅。
继而挥舞起漫天气流似龙卷一般荡开了层层叠叠的箭矢。
只见他脚下朵朵气莲绽放,踏步登天而起!
“射!射!”
曹天罡差点咬碎了牙,骇然难言的同时,不由的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命令。
“太师!”
刘延长双眼瞬间泛起红色,弓成满月,神意死死的锁定安奇生。
朝廷诸多神脉之中,他资历最浅,也最为年轻,也是与姬重华相交最好之人。
眼见亦师亦友的姬重华死在面前,心中杀意一下充斥胸腔,几欲喷薄。
崩崩崩~~
一**箭雨自城墙落下,黑压压一片覆盖了整片虚空。
这样密度的箭雨,任由轻功无双,速度绝伦也绝无可能躲得过。
安奇生自然也躲不过。
然而,何必躲?
气流震爆之间,安奇生衣衫翻飞猎猎,似一轮发出光热的太阳升起。
光芒之中,他的身躯无时无刻的都在震颤,律动着,将那一支支洞穿了他护身罡气的箭矢弹落。
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便可看见,但凡有箭矢破开罡风触及他的身躯,其皮膜之外那盈盈之光便会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纵使是那一支支漆黑如墨的破神箭,在涟漪荡开之后,千分劲力,已然不足一分。
这一分劲力刺穿铁甲或许可以,却已经不足以刺穿他的体魄了。
他的精神神而明之,整个战场之中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在他心中浮现,全无死角。
成千上万的箭雨之中,都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唯一对他有威胁的箭矢,长枪挥舞,将其震碎。
那是曹天罡与刘延长灌输着雄浑真气的破神箭!
“怎么可能!”
城楼之上,刘延长瞳孔一缩。
漫天箭雨之中,夹杂的可不是只有破气箭,还有天工院研制出的破神箭!
这破神箭任何一支的造价都极为高昂,不但破横练罡气,真气气墙,在神机弓的加持之下,更是能在百丈之内洞穿十层寒铁甲胄!
是真正的大杀器。
这样的箭矢,都竟然不能够刺穿那道人的肉身?
这是什么横练?
怎么可能存在这样强横的体魄?
“数场厮杀,一日奔袭,我就不信,你的体力便无有穷尽!”
刘延长震惊之中,只听曹天罡一声长啸。
长弓拉成满月,一道道箭矢追风逐月而去,一人射出绵延箭雨!
刘延长能够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气,那是曹天罡真气太过汹涌,以至于伤到了体魄!
曹天罡心中惊怒交加,同样有些不可置信。
雪原之上,先是冲击军阵,之后硬抗三人全力围杀,之后奔袭两千里击杀姬重华,兀自能够迎着漫天箭雨冲城!
这样的体魄,还是人吗?
传说之中的天人,单纯的**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
当当当当~~~
枪影如林如山,与铺天盖地的箭雨碰撞之声一时充斥天穹。
安奇生单臂擎枪,劲力勃发,长枪挥舞之间,赤红流光遍布身前半空,纵横交织之间。
好似一口炉火熊熊燃烧的丹炉一般,将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统统吞入其中。
霎时间,虚空之中一片氤氲。
高高的城楼之上,不计其数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四周的空气瞬间攀升到了一个极为可怖的程度。
身上披着的铁甲好似成了烧红的烙铁,只是一下,不计其数的士兵便丢落刀枪弓箭,狼狈退开!
“不好!又是这一招!”
眼见‘丹炉’再现,曹天罡心头一震,发出一声尖利惊呼。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一招?
千里雪原之上,安奇生便是以这一招挡住了三人全力围杀,并将三人攻击一并反震回来,他自己就是被这一招抽打的腾空百丈,杨林也是被这一招反杀的!
此时一见这‘丹炉’形成,他便大叫不好。
这一下若是迸射开来,千万箭矢加之无数枪影,一下便足以击杀十里城墙上的所有士兵了!
呼!
一下丢落长弓,踏步向前,于空中迸发出雄浑如海的真气,一下搅动四周虚空,天地灵气:
“不败天罡!!!”
一声怒啸。
雄浑罡气排开巨浪,汹涌涟漪扩散八方,一时间,宛如一只巨碗扣在了城墙之前。
轰!
几乎是同时,随着安奇生长枪一抽。
数十丈之内的空气一下被其抽爆,似八卦炉倒,倾泻出无数火焰洪流!
无数枪影裹挟着十倍以上的箭矢,破开重重气流,呼啸间逆冲上天,与那将十里城墙都笼罩在内的雄浑罡气发生了无数次的碰撞!
轰隆隆!
群雷震爆,气浪排空!
霎时间城墙之上人仰马翻,不知多少士兵在这无数次的碰撞之中被震的两眼发黑,口吐鲜血!
余波扩散之间,丰都城那以天下最为坚硬的岩石开凿打磨而成城墙之上,都是一片狼藉,碎石飞溅如雨‘哗哗’而落。
“噗!”
城墙上空,以一己之力抗下千万倒飞而回的箭雨以及那纵横如龙般抽打而来的无数枪影之后。
曹天罡面上青红变换,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督主!”
“曹公公!”
“督主!”
一片混乱的城墙之上,发出一声声惊呼。
刘延长一步踏空,雁翎刀横斩而出,匹练一般的森冷刀光划过长空,斩落绵连箭雨。
“走!”
刘延长真气勃发,正欲出手,不妨曹天罡突然传音。
他微微一愣,曹天罡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之上,雄浑罡气化为推力,一下将其震飞数里长空,远远跌落城墙。
“老杂毛!”
一掌拍飞了刘延长,曹天罡发出一声长笑,尖锐且豪迈。
他踏步俯冲,一掌拍击而出,通红的血气已经伴随着罡风排开滚滚气浪,重重的拍向了身在半空之中的安奇生!
大风呼啸。
这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豪迈大笑,气势雄浑如山倾倒而下:
“接咱家一式地煞天罡掌!”
“好!”
安奇生长枪陡然甩后,一臂高抬,晶莹五指弹动间空气荡开涟漪,诸多变换之后。
同样拍出一掌!
轰!
掌力排空,气流碰撞如刀锋四溅。
一掌散手扬起,如山如岳,如矗立云霄的神圣门户般。
以南天门,重重迎上了曹天罡的地煞天罡掌。
砰!
双掌拍击!
安奇生身子一震,筋骨发出连珠炮一般的声响,生生吃下了曹天罡从上而下,决死一掌。
身后,劲力倾泻,气浪涟漪滚滚蔓延数十丈。
轰!
同时,大丰城楼一下被曹天罡倒退的身子撞成粉碎,土石木梁尽化齑粉,挥挥洒洒间被狂风吹散在穹天之上。
城墙之上,一时万籁俱寂。
诸多士兵看着踏步倒提丈二红枪登上城墙的安奇生,身形颤抖,掌中弓弩绷紧,却如何也不敢发出去。
呼呼~~~
狂风呼啸而过,城楼废墟的灰尘一下被吹散。
曹天罡踉跄而立,周身一道道血泉喷出,却是已经连自身的气血也拿捏不住了。
“哈,哈!”
但纵使惨烈如斯,这老太监还是战力不倒。
兀自流血的双眼看向长空之中,踏步而来的安奇生:
“安老杂毛!咱家,咱家可......有种?!”
安奇生倒抓长枪,在一道道震惊,惊悚,恐惧的目光之中踏步登上城墙。
他环顾四方云流,眸光落在这老太监身上,不由的,微微颔首:
“有种!”
“哈!哈!哈哈!”
曹天罡发出几声大笑,就此没了生机。
第231章 王城之中暗藏的兵主!
大丰城头高达三十三丈,放眼望去,目几无穷,云天似乎触手可及。
城墙之下,诸多行人,行商,武林人士骇然,震惊。
城墙之上,诸多兵卒窥视,神情紧张,身体僵硬,却也有不少兵卒眼眸喷火,杀意充斥胸腔。
“啊!”
城中一处阁楼之顶上,看着登上城头的安奇生,刘延长扬天长啸,尽是愤慨,不甘。
十日之前,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老道士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但不过短短十日,这老道士已经跨行六千里,冲破了他们的围杀,硬生生在万人瞩目之下登上了丰都城头!
他此时踩踏的,哪里是城墙?
分明是朝廷法度,朝廷尊严!
但纵使怒,纵使不甘,却也阻止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实了。
没有机会了。
如此战力,此时丰都城之中,能出手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即便是能出手。
又怎么敢在丰都城中与这样肆无忌惮,穷凶极恶之徒厮杀?
外界种种,安奇生却似恍若无觉。
自登上丰都城头,他的精神便好似发生了什么奇异的蜕变。
心境,精神的提升,绝非是吞吐灵气,搬运内力真气那般,而是更为玄妙。
但此时,他感受到了精神的蜕变。
如金丹圆融,如刚出生的孩子,活泼泼又充满生机,甚至于随着他心念一动,好似随时都可以破体而出。
轰隆隆!
安奇生念头刚起,便似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这不是真实的雷霆,而是心灵的示警。
但心灵的示警,也同样证明了,他此时已经具备了‘阴神出窍’经受雷霆洗礼的资格。
心念转动间,他的眸光落在曹天罡身上。
呼呼~
曹天罡死而不倒,一头乱发随风而舞,褴褛衣衫尽赤。
这老太监于雪原之上逃的果决,但立于这城墙之上,却似乎没有了半丝退却的念头。
安奇生心有所感,眸光越过云流,长空,看向那矗立城中拔地超天一般的巨大铜像之后的王城:
“是因为他吗.......”
万人成军,万万人成国,大丰率土之大,比之整个玄星也差不了太多,率众十多万万。
这样的国度,一国之运何其之强?
这一眼望去,只觉光影流转,万运成龙,煌煌之气浩浩荡荡,向着天地彰显着至高王权。
任何精通望气者,都要心生敬畏。
在他的感应之中。
那皇城之中,似有一道漠然眸光,似乎是有人正自注视着城头。
那人气势慵懒,于国运之下,似龙盘旋,漠然而威严,神圣而冷酷。
他知道那眸光的主人,便是当今丰王,这大丰七十三州,十多万万军民之主。
大丰这份‘家业’的主人。
“丰王.......”
安奇生谋眸光深处泛起一丝涟漪,那丰王不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自然无法形成其烙印,亦或者观看其命运轨迹。
然而,早在三个月之前,曹天罡,刘延长围杀红日法王之时,他便已经通过曹天罡两人,对于这丰王有了极深的了解。
偌大王城之中,除却他入梦薛潮阳之时隐隐猜测到的,那深宫之中藏身的老太监是神脉之外。
这丰王,赫然也早已铸就神脉!
这丰王本是上代丰王老年得子,那时太子羽翼早已丰满,他根本无有王位之想,反倒是喜爱习武,常常于江湖之中游历。
他天资聪颖,又颇有机缘,早在继位之前,就已铸成气脉,继位之后的数十年深居浅出,无人知晓其深浅,但曹天罡等人自然知晓,丰王早已铸成神脉,寿达三百。
他如今年不过六十,尚且有两百多年的寿元!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大丰王城之中,藏有一件天人神兵!
正因如此,他才有野望,不但想收天下刀兵,更想要一统天下!
可惜,也正因那天人神兵,此时的丰王也罢,那据说曾跟随大丰太祖的那老太监,都不能出手。
他从来都是持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进之事。
敢来丰都,自然不会什么也不知晓。
唳~
长空之中,一声鹰啼划破云流。
风流云荡间,金鹰俯冲而下数百丈,继而绝尘而去。
同时,一道箭矢破开重重云流,直射城墙!
啪!
安奇生随手捏住箭矢,抬眉望去,只见那绝尘而去的金鹰之上,一抹黑衣翻飞。
“韩尝宫......”
安奇生眸光一凝,认出那金鹰背上之人。
呼!
城墙之上似有狂风皱起,一众士兵只觉眼前一花,那老道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就这么走了?”
一众士兵呆立原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噗通~
不知多少士兵双腿发软,一下跌到在地,这才发觉甲胄之中衣衫黏湿,冷汗出了一身。
.........
啪!
高耸的摘星台上,白玉茶杯被一下捏碎。
四周静立的诸多太监全都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心惊胆战不已。
“很好,很好......”
丰王垂下眸子,脸上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声音却极冷。
他心中杀意沸腾,也自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情报之中说尚未铸就神脉的老道士,竟然有这般恐怖。
不但冲破赤蛟军封锁,还接连杀了杨林,曹天罡,姬重华。
尤其是姬重华。
那是他的潜邸之臣,是他真正的心腹,甚至算得上是他唯一的朋友。
若非他一向城府极深,此番已经要忍不住出手了。
“王上息怒。”
丰王身侧,一个身形消瘦的俊美太监压下心头悲痛,伏下身去。
他名玉天,是曹天罡的师弟,执掌西厂。
只是因为西厂负责王城守卫,故而名声不显。
他伏身的同时,向着身后一摆手。
这跪了满地的太监们,才小心翼翼的快速退下。
“玉公公,你说天下这无君无父之辈,怎么就这般多?”
丰王轻揉眉心,声音有些萧索:
“寡人给他们高人一等的地位,允许他们‘劫富济贫’见官不拜,他们,还是敢蔑视朝廷法度,违逆寡人之意!”
“王上息怒!”
玉天微微躬身,恭敬回答:“身怀利刃,杀心自起,遑论拥有这般武力?千百年来皆是如此,王上却也无需太过恼怒了........”
玉天面色恭敬,声音轻缓阴柔却不尖锐。
带着一股轻缓之意,让人闻之如春风铺面。
丰王眉头舒展。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相比于普通人来说,习武之人掌握着太过强大的力量。
莫说神脉,气脉,便是换血大成之辈,无一不是横行一方之主。
拥有旁人不可敌之武力,还会甘愿忍受贫苦不成?
当山珍海味,金银珠宝,美人宝物都可唾手可得,只需杀掉几个你随手能捏死的普通人,又有几个能安分守己?
数万年来,江湖与朝堂便是格格不入的对立,朝廷顺其意还则罢了,不顺其意,则必然为之烽烟四起。
大丰太祖,本也是两百年前纵横诸州的大帮派?
不外乎是见当年王朝之末,群雄四起,贪社稷神器,方才起兵的?
“太祖所言,果真不差!这些武林中人一日不除,便始终是祸患.......”
丰王缓缓睁开眼,眸光冷淡。
数万年来王朝更迭,无一不是那些雄霸一地的武林帮派趁乱崛起,大丰太祖便是如此起家的,他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因为普通百姓,便是千人万人,也绝挡不住赤蛟军一个百骑冲锋,真正拥有谋反之力的,唯有诸多江湖帮派,大宗门,大门派。
能够取代大丰的,也绝不可能是那些普通百姓!
是以,他才会针对江湖武林。
收刀兵只是第一步,灭武,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丰王心中泛起丝丝寒意。
那一日,不远了......
“陛下说的是......”
玉天恭声回应,顿了顿,轻轻咬牙问道:
“师兄为人所杀,此事,是否要告知老师?”
“嗯?”
丰王长眉一挑,面上终于浮现了怒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噗通~
玉天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之上:
“王上恕罪,是臣口不择言.......”
呼~
丰王一挥袖袍,眸光冷冽的看向玉天:
“你家老师尚有要事在身,不能打扰,你,退下吧!”
“是!”
玉天收起脸上的一丝悲色,缓缓抬头,躬身退下。
“等一等。”
丰王面色恢复了平静,叫住玉天之后,顿了顿道:
“此仇,寡人不会忘,只是,此时还不是时候。”
“奴婢知晓。”
玉天声音顿了顿:
“奴婢替师兄谢王上恩典。”
“去吧。”
丰王一摆手,又自看向耸立云海的铜像。
被人践踏法度,尊严,杀了属下三尊大臣,甚至自己唯一的朋友。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想出手,杀意更重。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
轰!
气流翻滚,吹起厚厚积雪。
金鹰王展翅离去,似是受到巨大惊吓,丝毫不敢逗留。
而一袭黑衣的韩尝宫,却缓缓落在道旁。
看向了远处盘膝坐于树下,横枪于膝前的安奇生。
安奇生缓缓抬眉,看了一眼被韩尝宫丢在一旁的归小二:
“钦天监主,韩尝宫?你引我来,所为何事?”
“在下韩尝宫,见过道长。”
韩尝宫面色平静,一挥袖袍,拱手道:
“此来不为别的,只为道长性命!”
第232章 从前有座山
一言落,大道之上顿时一片平静。
安奇生面色平淡,眸光中泛起一丝笑意。
历来江湖术士与人算命,开口三句必然要将人拿住,让人惊悚,惊为天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掌握主动权。
韩尝宫虽然身怀望气术,能演军势,算国运,但也摆脱不了其出身江湖术士这个事实。
这一点,安奇生自然清楚。
两人虽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入梦黄甫习练万运望气术之时,早已见过韩尝宫千百次了,自然不会不了解他的底细。
是以,他眼皮头没眨一下,淡淡道:
“江湖术士有言,入门先观意,出言先拿心!韩先生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不过这些话术却也不必多言了。”
因黄甫的原因,他对韩尝宫倒无恶感,只是却也懒得与他打机锋。
被看穿了话术,韩尝宫面不改色。
只是端详了安奇生两眼,才有些奇异道:
“道长的面相虽是长寿之相却非极尊之貌,命中当有一劫,寿数难过百岁才对.......”
寿不过百?
安奇生心中一动,若无他之到来,王全老道只怕此时尸骨都凉了,这话,倒是不错。
只是面上,他却眸光一冷:
“你在咒我吗?”
呼~
随着话语垂落的,是彻骨寒流。
‘这老道好大的杀性......’
韩尝宫心中一禀,面上却带上一丝微笑:
“相术有极限,难以尽窥,许是在下看错了........”
“道长!”
被杀意一激,归小二猛然惊醒,一睁眼,看到与韩尝宫遥遥相对的安奇生,登时色变:
“道长手下留情啊!”
归小二心中惶急。
之前黄甫要他前去报信,不想被韩尝宫察觉,直接带在了身边。
城墙之上那一战,他可是全都看到了的,也被安奇生绝世杀性所震惊。
此时眼见两人对峙,再也忍不住了,一下跳起来。
“小二!”
韩尝宫瞪了他一眼,随即整了整袍袖,看向安奇生:
“世人皆言道长杀性滔天,韩某却知道长非是嗜杀之人!”
安奇生崛起不过两年,所杀之人早已成千上万,人人畏之如虎,此时却有人说他不嗜杀。
归小二面皮都不由的一抽。
道上肃杀依旧,安奇生不置可否:
“是吗?”
“六千里杀意悉数宣泄,道长此时灵光圆融,本性清明,只怕已得了圆满,再度妄动无名,却是得不偿失了。”
韩尝宫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初次见面,但他早已根据望气,相面之所得知晓了安奇生此时的状态,是以,在姬重华等人全军覆没之后,仍敢前来。
普通人心意涣散,三心二意,每每打定主意,转头便又忘却了,这般精神散漫而无聚。
习武有成之辈,严以律己,心志坚定,一旦决定,便不被外物所动摇,然而此时诸般杂念仍生,难以凝聚。
‘阴神出窍’是神脉必经之路,然而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凝聚‘阴神’的。
安奇生此时出于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圆融,圆满,阴神强盛而杂念不生,渡过‘阴神出窍’几乎是十成十。
修罗场中过,杀意不萦身,这种状态,是他都达不到的。
在所有人都为安奇生杀性所震惊不敢靠近之时,他却知道,此时的安奇生,或许才是最为平和的时候。
“这,你却是看错了。”
安奇生却是摇摇头。
他的心境早已修持到了一点本性如镜高悬,半点杂念不萦于心的境界,如何会因为杂念有所困扰?
这六千里走过,他更多的是梳理自己的精神,武学,感悟着‘神’的蜕变而已。
修行修行,修的是个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什么战斗中突破,大势加身而突破,在他看来,不过是旁门左道。
寻求战斗中突破的,往往被人打死。
大势加身,也一般无二,丰青玄的前车之鉴不远。
他体会的是大势加身,与一国精神抗争对于精神的洗涤,而非是要借助此大势突破。
“好了,韩先生怕我大开杀戒,却也不必,兴起而来,兴致而归,如此而已。”
安奇生轻抚枪身红缨,淡然道:
“我此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世间之事,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他也是人,不是天!”
韩尝宫心头一震,只觉这老道士对自己无比熟悉。
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诡异莫名。
“此话,韩某会如实转告.......只是,韩某人之前所说,也非假话。”
沉默片刻之后,韩尝宫缓缓抬头,淡淡的看向安奇生:
“道长即便逆天改命活过了本该经历的死劫,却也不过是,推后了一甲子而已,甲子之后,是道长的天寿!”
“一甲子后......”
安奇生微微自语。
天寿与死劫不同,劫数可避,可躲,可消,可寿元大限,却是天定,欲要活过天寿,就要向天夺命!
只是,他才不过九十多岁,以神脉三百寿元算,还很年轻。
除非,是他不想活了,否则没道理一百六十岁就夭折吧?
“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韩尝宫拱手之后,金鹰王已从天而降。
他身形一起一纵,已经提着归小二登上百丈高空,稳稳的落于金鹰王背上。
他正要走,突然听到耳畔响起了安奇生平淡的声音:
“能医不自医,相士难自相,望气者,难望己身........你为我相,我便也为你也相一次。”
积雪厚重的道旁,安奇生盘膝静坐,神色恬静:
“大厦将倾,力难擎天,不若今早抽身而退,随我出世做个道士来的爽利。”
他眸光幽深,话语平淡,说出的话却让韩尝宫心头一震。
他也知道?
黄甫连这个也告诉了他?
还是说......
韩尝宫眸光一凝,随即长笑一声,驱鹰翔空而去:
“那又如何?”
呼呼~~
枯黄陆叶垂落地面之间。
安奇生提枪而走,几个闪烁,已经消失不见。
微风吹过树林,积雪‘簌簌’而落,也吹散了安奇生的一声叹息。
“希望下次见你,你不要后悔.......”
在等候韩尝宫落地之时,他已入梦姬重华,见到了比曹天罡,刘延长乃至于韩尝宫都要多的多的东西。
比如,姬重华虽不知王城之中那天人神兵具体是哪一件,却是真正见识过那件天人神兵发威之景象。
而以安奇生的推测。
那件天人神兵,七成可能是........
龙王铠!
........
越是大事,传播便越是快速。
短短时间,丰都城前之战,已经为哄传天下七十三州,为无数人所知!
大丰太师姬重华,东厂督主曹天罡,锦衣卫指挥使杨林,这样三尊在整个大丰都是最为位高权重的神脉高手之死,远远比红日法王被杀掀起的风波更大的多!
一时间,整个江湖都彻底沸腾了。
侠义门前杀丰青玄,梁州群山斩红日,雪原之上斩杨林,丰都城前杀姬重华,城头之上毙曹天罡!
这任何一桩事,都足以让人名动天下,遑论这些事还是一个人做的?
更何况,这个人据说还未突破神脉!
安奇生这个名字,短短时间,已经三度震惊天下,成为了无数武林人士谈论最多的名字。
在见过这一战的诸多武林人士的渲染之下,甚至有人将他的故事编成评书风靡诸多大州,更是为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江湖中人,见过安奇生的人并不少,不谈侠义门前那千余武林人士,他一路徒步横跨梁州,被他吸引的武林人士就高达数千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还是众说纷纭。
只知晓他一人一枪,在三大神脉高手率赤蛟军围杀,都被他一人击溃,并反杀锦衣卫指挥使杨林,之后更是追杀两千里,将姬重华毙杀于丰都城前!
有人猜测他是在蓄势,是要借一人压一国的庞然大势突破神脉!
是以,根本没有人知晓,丰都城一战之后,他的武功又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步。
即便朝廷不再更新兵器谱。
诸多江湖人也全都认为他是能够与,庞万阳,沐清丰,一休,转轮王,拜月真人这五位兵器谱前五的大宗师并驾齐驱的盖世高手!
.........
三**日悬于当空,天地间却无有多少暖意。
倒是南梁县凹凸不平的官道,被这厚厚的积雪给抹的十分平整,也十分厚实。
沙沙沙~
跋涉积雪的马蹄声中,一红二黑三匹马出现在官道之上。
“师父,我好累啊......”
裹得严严实实的姜婷婷扯了扯围巾,有些胖乎乎的小脸上尽是汗珠。
一年多了,可怜的小家伙,还是没能练出内力来。
虽然桩功入了门径,拳脚也有些火候,却也经受不住长途奔袭的苦楚。
倒是一旁明显精神了许多的张昊昊,虽然也有些疲累,精神却是极好,练了一年多内力的他,虽然还是打不过师妹,但是耐力却是强得多了。
红马之上,安奇生指了指远处:
“你们不认得那座山了吗?”
两个小家伙赶路赶的迷糊了,此时一下回过神来,远远看去,就看到了熟悉的山峰:
“黑,黑山?我们回来了?”
“不对......”
安奇生轻笑一声,纠正了两个小家伙的话:
“从今天起,叫他王权山!”
第233章 仰啸堂中
........
丰都位于中州正中,而王城,就在丰都的正中,坐北朝南。
王城之外,是占地巨大的空旷广场。
广场之上是一块块条纹分明,宛如白玉一般的石板铺彻而成,这种白玉石板产自幽州群山,不但坚韧而且美观,铺彻而成更浑然一体,便是消融的雪水,都没有一丝能渗入地下。
王城之外,日日有披甲执锐,骑乘宝马的神机营精锐看守,王城高耸的城楼之中,还有东西厂的高手日夜轮班,看守极为严苛。
即便是韩尝宫的马车,来到此处都要经过重重检查。
“韩大人,得罪了。”
放下车帘,一着黑甲的小将躬身退去。
韩尝宫摆摆手,眸光看向王城。
丰都是大丰中枢,王城,更是大丰气运汇聚之地,在他眼中,宛如一只吞吐日月的神龙一般,神圣而浩荡。
他曾走过诸国,没有任何一国气运能够与如日中天的大丰相比。
大丰气运浩荡堂皇,大丰国运本来如日中天,仍有至少四百年国祚。
但是......
韩尝宫幽深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阴霾。
“到底是什么,在影响国运.......”
看着巍峨王城,韩尝宫心中喃喃。
大丰气运烈火烹油,即便丰都城前一战失了威严,却也无损国本,但是,他却能看到,这如日中天的国运,在流逝,在消散。
这个幅度很小,即便是他,也是多次推演国运之后方才发现的。
但气运本就玄之又玄,国运更是难尽知,他能推演出国运兴衰,却也不可能具体到方方面面。
更不可能细微的知晓所有原因。
踏踏~~~
马车驶过白玉般的护城桥,穿过正门,向着大殿而去。
空旷的大殿之中,肃穆尊贵。
韩尝宫的影子拉的老长。
王座之上,丰王摆手:
“赐座!”
两个太监当即搬来椅子。
“谢王上。”
韩尝宫微微躬身,坐下。
“韩卿不该以身犯险。”
丰王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
“你与太师皆是寡人的潜邸之臣,太师已离寡人而去,若你也有个万一,寡人,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王上节哀。”
韩尝宫眸光也微微一黯。
他与姬重华相交多年,虽然政见不一,他也颇为瞧不上自己,但多少也有交情。
他出关之后还曾去见过姬重华,可惜姬重华想来不信风水气运之说,他也无可奈何。
“韩卿见过那道人,可有所获?”
丰王面色沉凝,淡淡开口。
韩尝宫也不隐瞒,将两人见面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道人对韩卿倒是颇为友善......”
丰王眸光泛起一丝涟漪,见韩尝宫面色不改,转而道:
“韩卿可曾看错?那道人成神脉绝无问题,天寿却仅一甲子而已了?”
“或有出入,大致却是如此。”
韩尝宫微微点头,道。
“一甲子,一甲子.......”
丰王轻敲椅背,神情微妙,若有所思。
他自然是极相信韩尝宫的,他之所以从一个无心王位的落魄王子走到今天这般地步,韩尝宫出力极大。
只是天寿仅有一甲子。
莫非那道人没有突破神脉?
“王上!”
见丰王沉思,韩尝宫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
“微臣闭关一年多,已然推演过七十三州地运,除却中州之外,诸州之中有蛟龙七十二,其中,有化龙可能之蛟有梁,幽,至,燕,齐五州.......”
自得见国运飘摇,他这一年多闭关,便是在为丰王窥视地运,寻觅潜龙。
啪嗒~
敲击椅背声一顿,丰王眸光垂落,泛着冷凝之光:
“梁州皇觉寺,幽州大龙门,至州真罡道,燕州极神宗,齐州,万剑山庄.......果然,是这五大宗门最有威胁......”
大丰武林之强盛是诸国之冠。
这五大宗门皆有神脉坐镇,其中万剑山庄的沐清丰更是兵器谱排名仅次于六狱魔宗庞万阳的盖世高手。
名头比皇觉寺一休老和尚还要来的大。
“各地蛟龙虽多,梁,幽,至,燕,齐五州潜龙更有蛟化龙之势,然而,只要国运稳定,蛟龙也罢,潜龙也好,都绝无可能威胁我大丰!”
韩尝宫神色肃然:
“诸州之所以能化生潜龙,不外乎是我大丰国运动荡,反补地运所出.......”
丰王抬眉,眸光深处泛起深深涟漪:
“依韩卿之意,应当如何?”
“第一,与金狼国将起之战,要罢手,二,则是王上要弃收天下刀兵之意,三,轻徭役,薄赋税,施恩于民........”
韩尝宫一下站起身,洋洋洒洒说出十条来。
丰王从善如流,一一着人记下:
“韩卿所说,寡人颇为赞同,只是具体如何,还要在明日朝堂之上,与诸臣共论才是。”
“那是自然。”
韩尝宫微微拱手:“微臣不过一术士,具体如何施政,自然要又陛下与诸位大臣定夺。”
说到此处,韩尝宫顿了顿。
继而直视丰王,道:
“二十年国无战事,天无大灾大难,四海升平,国运之所以动摇,绝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王上,臣请让臣推演王城,
寻出国运动荡之罪魁祸首!”
铿锵之音落地有声。
之前连听十条都点头赞同,从善如流丰王,在此刻,却一下变了脸色。
呼!
空旷的大殿之中,似有狂风皱起,吹的韩尝宫朝服猎猎而动。
丰王垂下眼帘,遮住锐利眸光。
片刻之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的无有任何感情:
“不准!”
“王上!”
见得丰王如此,韩尝宫瞳孔一缩,心中陡升巨浪。
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难道他知晓什么?’
“韩卿,你一路奔波,回去歇吧。”
丰王以手托额,淡淡道。
韩尝宫眸光一凝,只觉大殿之中突然有些阴冷,光线透过屏风落在丰王身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头一次,他感觉到有些陌生。
“臣......”
韩尝宫拱手,低头:
“告退!”
大殿中恢复了平静,许久许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乍闪即灭:
“寡人.......”
........
隆冬之际,南梁城中却颇多热闹。
尤其是重新开张之后的仰啸堂,更是人满为患,吵吵嚷嚷声中,几个小二忙的脚踢后脑勺,浑身大汗。
铁山懒洋洋的靠在柜台之后,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酒楼之中的客人。
自上次与安奇生分别之后,他重开仰啸堂已经三个多月了,除却将一众被人威胁,恐吓的带走的厨子们给拉了回来之外,其他也没有废什么手脚。
仰啸堂的酒菜本来就是顶尖一流,便是王城之中也未必比得过,加之数月以来,安奇生名声大噪,每日里前来南梁县的武林中人都不知有多少。
仰啸堂之中的客人,自然就更是不少了。
啪!
酒楼正中,简陋搭起的高台之上,一个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大喝一声:
“那绝世魔头丰青玄单人单刀而来,一路杀了那是好多高手,连皇觉寺的诸位高僧都被这魔头所杀!
侠王爷又被暗算重伤,情况一时紧急,侠义门前群雄可谓是人人自危!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龙吟破空,远处官道上那是风尘滚滚啊!一道人,一红马啊,是,绝尘而来!”
啪!
醒木拍桌!
那说书先生一抹胡须,含笑拱手道:“各位看官,欲听分说,还请明日轻早!”
“吁!”
酒楼之中顿时一片嘘声。
有客人一拍大腿:“老齐,你特娘的,断这里糊弄老子,不怕老子把你撕吧吃了!”
“就是,就是,咱们这么多人,怕不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你淹了!”
“老齐,你特娘的想要赏钱就说,糊弄鬼呢!”
“赏了!”
其他客人也都笑着叫骂,但却也没人闹事。
一来,听说书本就是个乐子,二来,这说书先生老齐,可也不是个善茬,能走南闯北说书的,没两下子怎么行?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仰啸堂。
虽然血魔的名头已经在丐帮,侠义门,皇觉寺等名门正派的传播下被洗掉了,但可不会有人忘记,这位爷的名头,可是成千上万人的命给抬起来的。
是以,一阵笑骂之后,催促的催促,叫嚷的叫嚷,还有不少人随手丢了大把铜钱上去。
“嘿!”
那说书先生一抖手,漫天飞舞的银钱便被他一下兜在了袖口。
“好,老齐这手漂亮!”
有人不由叫好。
之前打赏银钱的豪客何止二十人,各个方向,散碎银钱,一下兜住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谢各位爷的赏!”
说书先生先是拱手谢过,又是‘嘿嘿’一笑:
“说书人的事,能说糊弄吗?”
铁山也是一皱眉,也想催那说书先生,突然眸光一撇,看到几道人影窜了进来。
“咦?”
铁山惊疑一声,就见两个小家伙跑了进来。
虽然许久没见,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这俩小家伙,正是姜婷婷与张昊昊。
“铁山,好久不见了。”
他刚想起身,一只手掌便落在了他的肩膀,轻拍了拍。
他回首看去。
就见不知何时,一个白袍道人已经立在他的身侧,此时,正含笑看着他。
第234章 太极!
仰啸堂中,诸多武林人士仍旧起着哄,让说书人继续说。
但白袍道人立于柜台之外,长枪杵地,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甚至于几个小二来去匆匆,从他身边走过,都没有发现他。
铁山捕头出身,观察力十分敏锐,一下便发现了不对。
心下不禁骇然。
这又是什么武功?
“这几个月来没什么事情吧?”
安奇生微微一笑。
“却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您曾经指点过做菜的几个厨子,死了两个,我已为他们安葬,报了仇。”
铁山起身,看了一眼恍若未觉的众人,缓缓道:
“杀他们的,是南梁大户人家下面的管事........”
铁山叹了口气。
世间从来人吃人,大鱼吃小鱼,大户吃小户,小户吃绝户,从来如此。
没有足够的力量,给你万贯家财,也守护不住。
“看来他们没有听我的。”
安奇生笑容消失,微微摇头:
“将他们家小照拂好吧。”
关闭仰啸堂之时,他已经将一众厨子小二安置好,若自己不出来卖弄自然不会有人找得到他们。
可惜......
安奇生随手掏出一些一叠银票:“我准备修一间道观。”
“这么多?”
铁山瞥了一眼那面额最小千两的厚厚银票,不由的心头一震:
“道长是要开宗立派了?却不知要在何处?”
“原本在哪里,如今仍在哪里。”
安奇生看了一眼酒楼中忙碌奔跑的小和尚六明,这小和尚骑乘蛟龙而来,却是被他安置在了仰啸堂。
“黑山?”
铁山微微一愣。
以安奇生如今的武功修为,大可选天下名山开宗立派,黑山高不过百丈,虽然背靠华衍山脉,但却着实不算什么好地方,比之蛇王山还不如。
他能猜测到安奇生可能会开宗立派,但选择这里开宗立派,倒是让他都没有想到。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安奇生却不在意。
“不错,山不在高。”
铁山不由点头。
以安奇生此时的武功修为,无论选在哪里开宗立派,都绝不缺拜师学艺者。
“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想找人修山门,只怕不容易.......”
铁山又道。
隆冬之时,又有大雪,黑山虽然不到百丈高,但到底是山,想要修山门,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这些钱,是让你买一些原料,并非请人修建山门所需。”
不想,安奇生却只是摇头。
天寒地冻,寻一些普通人登山建道观,那是杀人,他自然不会为之。
虽然,只要有钱,这天下多得是不怕死的普通人。
“那道长的意思是.......”
铁山皱眉。
安奇生淡淡一笑,扫视了一眼酒楼之中的诸多坦胸露背的江湖豪客:
“冬日空闲,这些朋友远道而来,想来也不在意搭把手。”
铁山看了一眼大堂之中觥筹交错,嬉笑怒骂的一众武林人士,心中不由为他们感觉到悲惨。
习武之人,也不是都不怕冷的........
.........
大日初升,天地间一片萧瑟。
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洒洒。
而王权山上,却热火朝天,数千人影穿行在风雪之中,奔走在已经重新铺彻整齐的山道之上。
或有人肩抗巨木,踏步如飞,或有人抬着千斤巨石,直奔山上。
而山下,更是车马如龙,不知多少马车在风雪之中运送货物。
“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有押送货物的商人看着王权山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以及已经初现轮廓的山门,不由的心有感叹。
武林中人身怀内力,即便算不得什么高手,两臂也有千斤之力,更不惧风寒,一人比起百人干活都要快的多。
一块千斤巨石,要运上数十丈的山顶之上,换成普通人,要耗费多少时间?
而此刻,两个人来回一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正因如此,这才不过短短十日,这山,已经是大变样了。
“这位到底是什么人?能驯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武林中人,为其修建道观,山路?”
有年轻人紧了紧衣衫,小脸泛白。
“不知道,这些武林人士守口如瓶,只怕是个不得了的高手。”
那老者摇摇头。
不止是这爷孙两人,其他运送各种货物的车队之上众人,也皆是咂舌不已。
这样的效率,堪称无敌了。
便是有人曾经参与过朝廷修建城池的大工匠,也没有见过这般效率的。
呼呼~
王权山巅,风雪呼啸。
但出乎山下之人的预料,风雪之中的山巅,却没有想象中的寒冷,甚至于,连积雪都不曾存下。
一旦走到山巅,更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一众武林人士在渐渐成型的道观山门中忙碌不堪,一个个汗流浃背。
他们一边忙碌,一边充满敬畏的看向山崖边缘处,云雾之中并肩而立的两人,准确说,是那位白袍道人。
在他们眼中,这道人宛如一**日在燃烧,滚滚热浪自他身上扩散开来,炙烤的整个山巅宛如夏日一般,冰消雪融。
更让他们震撼的是。
那热浪之中,好似散发着一种极为奇异的气场,极大的缓解了他们的疲惫,甚至于,让他们有增益体力的功效。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操劳十日,他们只觉自己无论是内力,还是体魄,都有了不小的长进。
“早知兄长有此手段,我也不必如此匆匆而来了。”
俯瞰满山人影,云海天微微感叹。
他自中州率诸弟子门人前来,便是为了帮安奇生修建山门,不过,来了之后才发现,似乎自己没有多大用武之地。
“云兄说的哪里话?”
安奇生负手而立,闻言微微摇头:“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比得上云兄弟子们?”
安奇生说的不是假话。
当世之中,论起修建城池,堤坝,水利等建筑,自然是大丰朝廷第一,开山铺路,却是皇觉寺第一,侠义门虽然比不上这两者。
但偌大侠义门,本来就是云海天率领他的弟子门人数十年如一日开辟出来的,自然经验丰富。
前后不过十日,山门便初见轮廓,其中自然有他们的功劳。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安奇生所修之道观,并不大。
莫说与皇觉寺的山门相比,比之侠义门也差的远。
“能有些用处就好。”
云海天笑了笑,看向安奇生,微微有些艳羡:
“兄长已经融兵入体,只差熟悉灵性便可阴神出窍了吧。”
在他的感应之中。
此时安奇生整个身体宛如初升之朝阳,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蓬勃活力,分明是神强横到极致的表现。
甚至于,他只是静静站立于此,气场便覆盖了整座道观。
这样的‘神’,他都感觉到震惊。
“云兄法眼无差。”
安奇生微微颔首,眸光幽深。
精气神本就是相辅相成之物,他的体魄强横无比,自然会反补灵魂,让他的‘神’日益强大。
这一点,此界所有人都不能够与他相比。
只是,他却并不想如此突破。
“神脉有阴阳两道,太阴无极与太阳无极,这两条道路相传皆可通向天人。丰都之战后,我已可随时阴神出窍,,只是,却不想如此糊里糊涂的做出选择.......”
安奇生看向云海天,缓缓道:
“云兄对神脉也有诸多理解,应当知晓,人‘神’本有阴阳之分,阴之中永远藏有一点真阳,阳之中也永远藏着一点真阴!
阴神出窍经受雷霆洗礼,其本身便是要洗去其一,以阴神硬抗雷霆洗礼,因雷霆至阳,一旦洗涤,真阴便被排出,真阳被点燃,这条路,被称之为太阳无极,或者至阳无极。
而以神兵引动雷霆,因有神兵护持,洗涤不得彻底,反而人神之中阴大过阳,以阴驱阳,点燃真阴,这便是太阴无极,或者说至阴无极。
这两条路,的确没有高下。只是一般人没得选,自然选择太阴无极之路。”
“太阴无极与太阳无极.......”
云海天心头震动,面色就是一变:
“兄长难道是想走太阳无极的道路?”
“云兄以为如何?”
安奇生微微一笑。
他的‘神’日益增长,远远未到极限,未必便不可能硬抗雷霆洗礼。
这一过程对他人来说,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而身怀入梦之能,他可以一次次尝试,千次万次尝试,危险远远没有云海天想象的那么大。
“太阴太阳无有高低,兄长走太阴之道十拿九稳,又何必冒此巨险走太阳之道?”
云海天摆摆手,十分不赞同。
以阴神承受雷霆洗礼,可比以神兵避劫要危险的太多了。
前者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而后者纵然失败,也不过如他一般‘神’受创,止步神脉,不至于身死魂灭。
若是太阳至极强于太阴至极,也就罢了,还能说安奇生是为了追寻更强的力量,但两者根本无有高下之分,又何必冒着身死魂灭的危险,强走太阳之道?
“自然不是。”
安奇生微微摇头:
“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又何必强分什么太阴太阳呢?”
“一阴一阳谓之道.......”
云海天咀嚼着这句从未听说过的话语,心中微微震荡:
“兄长之意是.....”
“阴阳合一。”
安奇生眺望云海翻滚,神色恬静:
“是为太极!”
第235章 王权道人!
纵然安奇生并未有任何大张旗鼓的宣传,但道观落成之日,还是有不知多少飞鸽,飞鹰自南梁县,荣华府,乃至于整个枫州飞起,传遍大丰诸州。
王权道!
似乎一夜之间,这个名字便响彻了整个武林,为众人所知。
王权。
这两个字,在天下是犯忌讳的,那是国主之权柄。
立道王权,更让无数人为之咋舌,也不由敬佩。
毕竟,这是一尊真正直面朝廷,将朝廷尊严踩在脚下的绝顶大高手!
丰都城前的一战所带来的余波尚未散去,此时又有了安奇生开宗立派的消息,天下间顿时有无数的人心动。
有人心向往之,欲要拜师学艺,有人好凑热闹,有人单纯的想要打听消息.......
一时间,王权道尚未正式开宗立派。
却已然引动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安奇生或许知晓,或许不知晓,但他并不在意。
道观落成之后,他便将那些依依不舍,恨不得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的武林人士给赶下了山。
之后,他进了一次华衍山脉,寻来了一批飞行速度极快,耐力极好的禽鸟,用以送信。
随着他‘身’的日益强大,摩天转轮法更是精进极多,收服禽鸟自然不在话下。
甚至于,他以精神影响之下,这些禽鸟不经训练,便可直接送信,当然,仅限于安奇生自己去过的地方。
开宗立派,自然是要有所见证的。
安奇生虽然不想大张旗鼓,却也总归是要请一些人来的,比如皇觉寺,比如王降龙。
除此之外,他既无认识之人,也无攀交之意,自然是懒得理会了。
........
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似被寒流充斥,一股无形的压迫力颤动之间,整座大殿都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声。
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半跪于地,身子微微颤抖。
“王权道,王权道.......”
丰王立身阴影之中,眉宇间一片森然:
“好一个王权道!”
“王,王上!那安奇生自号王权道人,虽为正式开宗立派,但却已真实不虚,是否要遣人前去围剿?”
那高大身影沙哑着声音,试探开口。
“为何围剿?”
丰王袖袍一挥,面上森然瞬间消失,化作一道冷笑:
“那老道功参造化,若执意要逃,大军怎么拦得住他?只为了他门下那两三个小娃娃?”
那高大身影身子一颤,不敢回话。
“此事,是好事。”
丰王垂下眸光:
“独行的猛兽最为令人忌惮,有了拖累,却反而更加安全!”
他为何忌惮这老道士,而非是皇觉寺的一休,万剑山庄的沐清丰?
自然是因为这老道士孑然一身!
一休也罢,沐清丰也好,门下弟子成千上万,徒子徒孙不计其数,即便拥有冲击王城的力量,也绝不敢轻易乱动。
甚至于,还要与他交好。
因为他们不惧朝廷围杀,但那些弟子门人,徒子徒孙却绝无这种可能!
古往今来,有独行的气脉,却少有独行的神脉大宗师。
是以,朝廷与江湖武林才会维持着平衡,相互忌惮。
是以,安奇生的出现,真正打破了这个平衡。
这个老道士,不但无需门派供养便成了气脉,更以气脉之身拥有至强武功,正面击溃朝廷的围杀。
但他敢于如此大胆,不外乎因为他孑然一身。
而若他门徒千万,弟子众多,那却又不一样了。
“王上英明。”
那高大身影恭声回应。
丰王一摆手:
“取一只金羽鹰,呈于寡人!”
“是!”
那高大身影微微躬身,退出大殿。
没多久,便捧着一只金羽鹰走入大殿。
“去吧。”
丰王斥退那人,微微一招手,那正自梳理翎羽的金羽鹰便不由自己的落入他的掌心。
丰王提笔书信一封塞进金羽鹰腹下。
随即一抖手,金羽鹰发出一声长鸣,如电光霹雳一般划破长空而去。
“王权道,王权道.......”
丰王又念叨了一遍。
转而消失在阴影之中。
大殿之后,是一重重暗门,各个暗门之前都有一个个高手轮班值守,没有片刻松懈。
纵使是丰王,都要对上所有暗号,甚至滴血验证身份,才能进入其中。
阴暗的地道之中无有一丝光芒。
“太祖啊太祖......”
丰王轻叹一声。
此处是大丰最隐秘之地,纵使是他,也是在继承王位之后数年,才得知此地之所在。
平日里,他也是绝不愿来此地的。
丰王踱步向前,走出不知几里,晦暗的地道之前才出现一缕赤金色光芒。
隐隐之间,似能听到龙吟声震动。
而在地道的尽头,有一身形魁梧的身影盘膝而坐。
正是此人盘膝坐于此处,身后那无所不至的赤金色光芒才被他堵在身后,只有丝丝缕缕散出。
见到丰王,那人也不曾睁开眼睛,反倒是丰王,先行施了一礼:
“姥姥,进程如何?”
唰~
似有电光划过!
数里晦暗地道一下为之大亮!
随即,光芒稍黯。
却也能看到,那人真面目,赫然是一个着红衣,唇红齿白的魁梧老者。
“王上不该多来此地。”
粗犷与柔魅夹杂,似雄浑似软濡的声音回荡在丰王耳畔:
“再有二十年,却可大功告成!”
“二十年,太久了......”
丰王眉头紧锁:
“姥姥,是否有法加速此过程?”
二十年,只怕天下已经刀兵四起,不知几多龙蛇起陆了。
“两百年都过了,二十年,如何等不得?”
红衣姥姥似男似女之音响起。
他的声音诡异莫名,却并不难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二十年后,只怕天下不知几人称王了,我大丰家业,只怕要败坏在寡人手里了。”
丰王脸色有些阴沉。
“太祖一双拳头尚且打下疆土万万里,神兵在手,你便没有信心重扫天下吗?”
红衣姥姥淡淡的回应一句:
“你要谨记,太祖,太宗,玄宗等诸君两百年谋划,只为你一人而已!”
丰王顿时沉默,片刻后才道:
“韩尝宫精通风水气运,是否可让他加入其中?”
“不可能!”
似有雷霆划过,那红衣姥姥厉喝一声:
“两百年磨砺,神兵深恨我等,若有旁人来到,神兵必然择其为主!除却你我之外,任何人知晓这个消息!
只有,
杀!杀!杀!!!”
地道中狂风呼啸,数里长廊尽是雷霆隆隆。
狂飙的气流灰尘之中,丰王擦去了脸上的灰尘,漠然点头:
“寡人明白。”
.......
大丰极北三万里,极度苦寒之地。
此地地靠天地北极,环境极度酷烈,近半皆是冰洋,陆地极少,几乎无有人烟,甚至能够存活的动物,也是极少极少。
数道冰洋环绕之中,有一片冰峰耸立之地。
其中,有一山脉矗地朝天,宛如天地脊梁一般,贯入云霄之中。
此山,原本无名,如今,被称之为六狱圣山。
其上,坐落着六狱魔宗。
冰峰之上,一片好似凡人村落一般的六狱魔宗之中,一片寂静,唯有风雪呼啸,似乎许久不见人烟。
唳~
但就在一道金光划过之时。
一道身影陡然自风雪之中拔地而起,气浪翻滚之间,一跃百丈,将那宛如箭矢一般飞过的金羽鹰抓在手中。
轰!
那人落地,掀起一阵风浪。
利刃一般的寒风之中,现出他雄壮如龙一般身躯,以及面色平整,甚至连五官都看不出来的头颅。
没有面孔,故能百变。
此人,却正是地狱魔宗之主,百变魔君,羊蛇。
“羊蛇!住口!”
村落之中,传出一声冷哼。
一个干瘦老者鬼魅一般浮现,声音阴冷:
“这是大丰朝廷的金羽鹰,应当是来寻宗主的,你也敢杀。”
“宗主.......”
那高大魁梧的汉子本来都差点捏死那金羽鹰,闻言触电一般松开。
任由那金羽鹰惨叫着逃走。
唳~
唳~
那金羽鹰惊恐的叫着,飞到半空,又猛然一个加速,好似要一头撞死在冰山之上。
“糟,这畜生气性如此之大!”
那鬼面老者面色一变,正要出手擒拿。
嗡~
突然,长空之中气流荡起涟漪。
一只修长晶莹,好似世间最为完美造物一般的手掌探出,捏住了撞破音障遁逃的金羽鹰。
两人抬眼看去。
只见遍布狂风呼啸的穹天之中,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孔浮现在天际之中。
那面孔漠然神圣,如神如魔,让人不敢直视。
一经出现,这万丈高空之上的寒风都似乎停止了。
“宗主!”
老者与那汉子皆是一震,跪倒在雪地之中。
这张面孔的主人,正是雄踞天下第一数十年,被誉为最接近天人的六狱魔宗之主,庞万阳。
六狱魔宗至高无上的存在。
“王权道人......”
似金玉碰撞一般的清越之音垂流而下:
“羊蛇,去一趟大丰,为本尊送一封书信........”
“是!”
羊蛇缓缓起身,接下从天而落,好似冰雪凝聚,又似白玉铸就的一封书信。
其上无字。
话音未落之间,羊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
竟是直接跨过数百丈峰顶,一跃跨入万丈高空之中。
似流星一般,坠向苍茫大地,无垠冰洋。
第236章 王权山下解剑石(四千字)
齐州有山,十万。
山中有河,环绕群山,似玉带。
山水之间,有一青峰拔地而起,绝壁千仞,高插云霄,似一柄笔直长剑,其上瀑布悬挂。
此山名剑山,其中有一山庄。
名为万剑山庄。
齐州地处大丰南域,一年四季如春,隆冬之时不见丝毫寒流。
呼呼~
晨间露重,山中尤其如此,缥缈云雾之中,有道道剑刃破空之声传出。
万剑山庄之前,一片碧水寒潭之前,一老者负手而立。
他着青衫,背长剑,容貌清瘦,身材挺拔,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手,修长且晶莹。
他名为沐清华,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太白剑沐清丰的胞弟,也是万剑山庄名义上的庄主。
呼呼~~~
寒潭之上,一小小人影踏水出剑,剑光割裂水雾,尽显寒芒。
那人着白衣,年岁看不去不过十一二岁,挥舞剑光流转却已婉转如意,已经掌握了精妙剑法。
呼!
前后片刻时间,那少年身子一震,脚下涟漪扩散,几个点水,踏上岸来。
“爷爷。”
那少年长剑归鞘,俊美的面上带着一丝羞愧。
“轻流,你练剑几年了?”
沐清华负手而立,淡淡的看向孙子。
“回爷爷的话,六年了。”
白衣少年面色惭色更深。
“我万剑山庄同辈里,你算第一,只是,仅仅如此,却是不能承接你大爷爷的衣钵的。”
沐清华微微摇头。
这少年是他的孙子,也是万剑山庄后辈之中天赋最高绝的弟子,四岁习剑,八岁之时已经能击败他两个习剑十五年以上的哥哥了。
天资悟性根骨皆是顶尖。
若非年纪尚小,不适宜服丹练气,便是换血也可成就了。
也是万剑山庄之中,最有希望承接沐清丰衣钵之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每月抽出一个时辰来指点他的剑术。
“孙儿会更加努力。”
沐轻流小脸绷紧,神色很是严肃。
万剑山庄诸多弟子,无一不将承接太白剑为毕生追求,他也不会例外。
“非你不够努力,而是你父亲管教太严。”
沐清华笑了笑,道:
“你大爷爷如你这般年岁的时候,还整日里在山间奔跑嬉戏,你小小年纪却日日苦练剑法八个时辰,太苦了。”
沐轻流的进步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如此练法未必就好。
只是他那儿子太过倔强,自己不好说罢了。
“爷爷,孙儿喜欢。”
沐轻流眸光清澈,如剑光秋水。
“知道你努力,只是想要接你大爷爷衣钵,却不是努力便可以做到的。”
沐清华只是摆摆手:
“正好,你叔叔要外出,你便随他一并去一趟吧。”
沐轻流挠挠头,虽然不想去,却也不能拒绝。
只能闷闷的答应了下来。
沐清华微微一笑,人已消失在林间。
没多久,一只白鹤从天而落,降在碧水寒潭之前。
“老三,上来!”
一个青年剑客招招手:
“好容易混到出去玩的机会,赶紧的吧!”
“二哥!”
沐轻流看了眼二哥沐风流,心里也只能叹口气,上了白鹤。
这才见白鹤背上,摆放着不少礼盒,还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药香:
“二哥,你这是要给谁送礼去吗?这么贵重.......”
“哪里?是七叔要去,我只是跟着他一起去。你听说过那位血魔,呸,王权道人吗?这些东西,是祝贺他开宗立派的贺礼。”
沐风流拉着弟弟坐下,道:
“赶紧的,时间紧迫,七叔只怕已经去的远了!”
白鹤已经腾空而起。
“王权道人.......”
呼呼风声之中,沐轻流喃喃自语。
这两年来,江湖之中少有不知道安奇生的,遑论万剑山庄这样的顶尖大宗门。
他自然不止一次的听到师兄弟们谈论这个名字。
.......
不止是六狱魔宗,万剑山庄,大龙门,拜月山庄,真罡道,极神宗等等大门派,也都闻风而动,皆有人前去枫州。
见证神脉开宗立派,本身也是对于宗门地位的象征。
不请,也要来的。
否则,其他门派皆到,唯独自己没去,岂非是没有面子?
更何况,一位神脉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开创的门派,无论是否结交,混个脸熟却是一定要的。
是以,南梁城的诸多居民便发现。
这隆冬大雪之际,来往的武林人士,却突然多了起来,小小的南梁城,几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满为患。
当然,最热闹的,还是仰啸堂。
“我的乖乖,这可要累死小爷了!跑个堂比跑马点香都要累的多啊.......”
仰啸堂门口,头上已经生出一层绒毛的六明小和尚,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隆冬大雪天,他硬是出了一身白毛汗。
要不是他有些微末功夫,这一下怕是要累瘫在地了。
这端茶倒水的活,不是人干的。
“天知道道长又没邀请他们,这群人舔着脸来干什么?”
六明心中腹诽不已。
只是想着,他有些叹气,今日是王权道大开山门的日子,道长却似乎没有收自己为徒的念头。
虽然传了自己一招散手,但一招散手,如何能比得上拜入门下?
唳~~~
他正想着,高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声,震耳欲聋。
抬头一看,等级倒吸一口凉气:
“娘也!好大两只鹤……”
那两只巨鹤足有两三人高,全身雪白,翅如利剑,呼啸而过,便是劲风鼓荡。
六明小跑几步仰头看去,只见那巨鹤背上,也正好有个与他年岁相差不多的白衣少年俯瞰下方。
不过那巨鹤飞行极快,转瞬便已消失在尽头。
“这巨鹤,莫不是万剑山庄的白鹤?”
“怕是了!据说万剑山庄养了很多白鹤,甚至还通晓人性,能练武呢!”
“我就说,王权道开派,怎么可能没有大门派前来!毕竟是当世绝顶大宗师!”
南梁城中,人声哗然,不知多少武林中人得见这白鹤,自然有人认出其来历。
万剑山庄虽然少有人行走江湖,但是名头却是颇大,白衣仗剑,风度翩翩,可比皇觉寺那些大和尚的卖相好多了。
“六明!六明,你小子去哪啊?”
仰啸堂中传出呼唤。
六明却从一溜烟的跑出城去。
铁山见状摇摇头,他是看得出来安奇生对这小和尚颇有些另眼相看的,只是似乎并无收他为徒的意思。
却是不知是为何了。
与之相同的,还有那名叫孙恩的小家伙。
“那位王权道人开派之地,只是这么一座小山而已?”
巨鹤之上,沐风流眺望远处绵延雪山边缘处,那一座极为不起眼的小山,微微有些诧异。
古往今来数万年,无论是任何时期,任何朝廷,神脉大宗师都是最为尊重,位比王侯的存在。
虽说这王权道人似乎并未铸就神脉,但江湖中人哪里只看境界?能接连击杀四尊神脉大高手的存在,哪怕他是个没有内力在身之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地位。
纵然天下名山大川大多有人占据,但是这般存在,任何东西皆是任取任夺,只要发声要占那座山川,无论江湖武林还是朝廷民间,哪怕是原主人,都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这王权道人,却只是寻了这么一处小山。
“或许,这位王权道人,是不愿无故占据他人山门呢?”
沐轻流猜测到。
数万年来,风水好的名山多是被人占据了,少有无主之地了。
“这位杀性如此之大,哪里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沐风流哑然一笑,只觉自己这位小弟太过天真:
“轻流,你是我万剑山庄的三少爷,最有可能承接大爷爷衣钵之人,万万不能如此天真。”
沐轻流还想说什么,陡然间听到一声巨大咆哮声。
吼~~~
似牛似虎的雄浑咆哮声响彻长空。
群山之间,气流呼啸,一条蜿蜒十多丈的庞然大物一下腾空而起,破开重重云流,探首风雪之中。
一声怒啸,声震百里。
遥隔数十里,白鹤已经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几乎倒栽下去。
骇的沐风流脸色苍白,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
“下去,下去!”
倒是沐轻流,虽然也被那寒蛟惊到了,却敏锐的察觉到那寒蛟并无恶意,似乎只是不想让他们飞过去。
当即拍打着巨鹤的背部,让他落下。
而前方不远,负手立于白鹤背上的中年剑客,微微皱眉后,也是轻斥一声,让白鹤落地。
他们虽然未曾见过这寒蛟,却也知晓这寒蛟是那位王权道人的坐骑之一。
呼呼~~~
气流激荡间,巨鹤落地。
“不过十多里,徒步过去吧。”
中年剑客看了眼两个侄子。
沐轻流两人连连点头。
但任由他们怎么驱使,这两只白鹤死活不前进一步,三人无奈,也只能由得它们自去。
徒步不久,便已到了王权山。
两个凉亭之后,笔直的阶梯直通山巅,没有丝毫花俏,简单的让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等行走江湖,哪里有刀剑离手的?”
“是啊!我这长刀花费纹银三千两,寒铁打造,比我身家性命还要重要,如何能够随意交给你们?”
“我们前来祝贺,无有恶意......”
此时,山下汇聚着不少提刀挎剑的武林中人,正在与几个值守的弟子攀谈,很是有些混乱。
沐风流与沐轻流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惊异。
对于江湖众人凯硕,刀剑无异于手脚,极少有宗门要求刀剑离手的。
比如他们万剑山庄,让他们解剑,无异于挑衅了。
正因如此,朝廷欲收天下刀兵之消息,才会引起那么多武林人士的反感。
没有了刀剑,对于许多以兵器见长之人,无异于没有了牙齿的老虎,这如何能忍受?
“万剑山庄的沐寒峰大侠!”
“万剑山庄也来人了!”
“沐大侠!”
随着三人走的近了,有人惊呼一声,认出了中年剑客,不少人更是拱手打招呼。
不少人也是好奇,万剑山庄从来是剑不离身,面对这解剑石,又该是如何?
沐寒峰对着众人微微点头。
踱步自人群自发让开的道路走到凉亭之前。
凉亭之前,是一块深深镶嵌在地面之下的黑色石碑,其上仅有三个大字‘解剑石’。
此时,那石碑之前,也有数人正自打量。
却是极神宗的赵长林,拜月山庄的蓝大先生,大龙门的金同化,真罡道的袁白飞。
“沐兄!”
几人见得沐寒峰,皆是微微拱手。
沐寒峰也自一一回礼,继而,眸光落在了那一块石碑之上。
赵长林几人也不在意,反倒是很好奇他的反应。
“解剑石?”
他的眸光深处泛起一丝涟漪。
只觉那石碑之上三个大字看似平平无奇,但他眸光闪烁,却好似在这石碑之中看到了一座古朴道台,以及一柄暗红色的铡刀。
竟是蕴含着一门极为强横,已经诞生了灵性的武功。
这一道印记含而不发,却非真个不发,任何人,但凡携带刀剑踏过石碑,只怕便要面临那铡刀当头一斩。
‘这一道印记一旦激发,只怕相当于那位王权道人随手一击,以他的实力,神脉之下只怕无人接的下’
沐寒峰心中泛起这个念头。
赵长林等人只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之所以迟迟不上山,怕不是在等着自己。
他心中冷笑一声,突然反手握住了长剑。
呼~
山门之下空气陡然为之一静。
一众代为接客的侠义门弟子神色都是一紧,忍不住就想阻止。
却不想,沐寒峰反手间直接将长剑连鞘一并递了过来。
“沐大侠?”
“这,这就解下佩剑了?”
在场之人皆是哗然。
没有想到,第一个解剑的,居然是万剑山庄的高手。
那侠义门的弟子也愣了愣,没敢伸手接剑。
他们行走江湖时间也不短了,如何能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谁?
万剑山庄之人,可是最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佩剑的。
“呼!”
沐寒峰见他迟迟不接剑,手腕一抖。
只见气流呼啸,长剑已经连鞘插在了对面山峰之中。
“诸位请了!”
沐寒峰一挥袖袍,踏步登上台阶。
沐风流与沐轻流面面相觑,一咬牙,也是解下长剑,捧着礼物登山而去。
第237章 太极图与王权道人
沐寒峰三人解剑而去,山前不由的静了一下。
“眼看正午将至,我等也该上山了!这解剑石的玄妙,我等过后再来感悟吧!”
沉默片刻之后,赵长林一拂袖袍,朗声道:
“诸位以为如何?”
“正是此理!”
蓝大先生收回眸光,出声应和。
他们两人固然是想要看一看万剑山庄来人的反应,也有多半是被这石碑所吸引。
沐寒峰看的出来其中有玄妙,他们自然也看的出来。
“正该如此。”
大龙门的金同化,真罡道的袁白飞对视一眼,也都点头。
赵长林随手一抛,流光一道洞穿山壁,直没至柄。
金同化与袁白飞也都各自抛出刀兵,没入对面山崖之中。
唯有蓝大,取出兵器,平平递给了不远处代为迎客的侠义门的弟子:
“敢问小兄弟,王权道长立下这石碑之时,是如何说的?”
其他几人也都看向那弟子。
那侠义门的弟子先是一愣,随即收敛神情,拿捏姿态,学记忆中的那位语气,平淡说道:
“若我这山上都要起刀兵,天地间只怕已尽是修罗场。”
蓝大几人心中一禀,随即生出佩服。
这位王权道人的话,其意很明显,一旦解剑上山,便不会有任何人会受到伤害。
平淡之中,显现出绝对的自信。
当然,这只局限于解剑上山。
不过,有这解剑石在,能持剑上山的,怕是只有神脉强者了。
神脉着已经融兵入体,不可能解剑。
因为神脉刀兵离体,又有个别称。
兵解。
随着几人先后上山,其余诸多武林人士也都无话可说。
这样的高手都解剑上山,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当即,这些武林人士纷纷解下刀兵。
那几个迎客的弟子也退了开来,任由诸多武林人士上山。
王权山的台阶厚重而平整,似是一块块大石堆砌而成。
沐寒峰踱步而前。
身后沐风流忍不住开口:“七叔,你怎么就这么解了剑?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怕了王权道人?”
沐寒峰脚下不停,不咸不淡的说道:
“心中有剑,手中有剑无剑又有什么要紧?”
沐风流一脸无语:
“七叔,能好好说话不了?与侄子还要打机锋不成?”
沐寒峰嘴角抽了抽,道: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怕。”
“啊?”
沐风流愣住了。
说是七叔,实则沐寒峰比自己大了不过十岁而已,却已经气脉凝成,放眼天下也是绝对的高手,天才了。
而且为人桀骜,对老一辈也多有不服。
此番就这么漏了怯?
若是见了人也就罢了,不过一块石碑而已。
倒是沐轻流若有所思的插了一句话:
“七叔,你说那块石碑另有玄机?”
“不错!”
沐寒峰赞许了看了一眼沐轻流:
“若我所料不差,那石碑之中,留有那王权道人的一道神意,若执意持剑而行,只怕要激发那一道神意。”
“只为了这般小事,便留下一道神意?”
沐风流有些惊疑不定。
带不带兵器上山又有什么不一样?
若无意为敌,带兵器也不会为敌,若有心为敌,一道解剑石也阻拦不了所有的敌人吧。
“正如我万剑山庄,非剑客不得入内一般。”
沐寒峰眸光幽幽:
“这位是在,立规矩。”
“立规矩......”
沐风流闭上口。
王权山并不高,数十丈而已,以几人的脚程,自然不用片刻,已经来到山巅。
.,.......
三**日高悬长空,挥洒道道金芒,照映在连绵雪原之上。
“大丰,真是许久未来了,真是怀念啊,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有二十年了吧!王权道,王权道人,短短两年,已经从一个垂死老者成为了天下绝顶,连红日都被他杀了啊.......”
羊蛇踱步走在满是积雪的官道上。
他的身形魁梧高大,却穿着好似账房先生一般长衫,让人不免担忧他的衣衫被撑爆。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氤氲雾气,若隐若现之间,可见他面容五官在不断地变化。
男女老少,俊美丑陋皆是自由转换。
“红日那老东西倚老卖老了这么多年,死的倒是刚刚好,可惜,他那个貌美的弟子,叫白仙儿的,似乎许久不见人影了........”
羊蛇自言自语的说着,脚步却是极快,几个起伏已经穿过了长长的官道。
看到那矗立官道尽头的王权山:
“不知这位王权道人,接不接的下宗主这份.......
请柬!”
风雪呼啸间,淡淡的话语飘散在风雪之中。
.......
王权山山巅平整,好似被刀剑削过一般。
一座崭新的道观矗立在白玉一般的平台尽头,那道观占地不大,约莫也就数里的样子。
山巅很是安静,但却并非没有人,人很多。
沐寒峰抬眼看去。
只见偌大的平台上约莫有不下两千人,分别坐于左右两侧,留下中间一道宽阔的空隙。
顺着这一道空隙,可以看到。
在那道路的尽头,道观之前,坐着一个白衣道人。
他身侧坐着丐帮帮主王降龙,侠义门侠王云海天,皇觉寺的三印,三木大和尚。
而在道人身后,是一面通体两色,似黑白两条游鱼环绕的奇异图形的大门。
那图形前所未见,白中有黑,黑中又白,交尾旋绕,一眼望去,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道蕴。
那道人坐于那奇异图形之前,面色平静,气息却沉重幽深,如山岳似深海,又好似那高悬天空的星空。
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大自在,忍不住的陷入静谧之中。
他能感觉到,这偌大山巅已经被一道无形无质的气场所笼罩。
数千人汇聚的广场上,之所以寂静无声,便是因为这道人。
“如此强横的神意!”
沐寒峰心中一禀,一股敬畏油然而生。
在他身侧,沐风流与沐轻流两人更是在这一无形气场之中有些站立不住脚了。
“万剑山庄不请自来,祝贺道长开宗立派!”
沐寒峰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他的声音高亢入云,浩浩荡荡的充斥方圆数十里,一下便打破了山巅的静谧。
唰唰唰~
山巅之上,数千武者齐齐回眸,看向三人,以及三人身后刚刚登上来的赵长林,蓝大等人。
“极神宗,祝贺道长开宗立派........”
“大龙门........”
“拜月山庄.......”
“真罡道........”
赵长林,蓝大等人心中也是一禀,随即齐齐拱手,朗声开口。
真气鼓荡之音,与沐寒峰未落之音齐齐响彻云端,山巅。
“来者是客。”
安奇生缓缓抬手,微微一按,漫天回荡的音波似是一下消弭:
“请坐!”
安奇生的声音既不高亢也不浩荡,只是平平静静,却一下压下了五人鼓荡真气内力所发之声音。
整个广场上瞬间平静下来,不起丝毫涟漪。
五人彼此对视一眼,奉上礼物,各自落座。
“道长武功越发出神入化了。”
王降龙不由的赞叹一声。
音波无形,压下容易,要消泯却是极难,偏生安奇生一开口,无人的声音便自消失,这般技巧,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些许小把戏而已,王兄若感兴趣,之后教你便是。”
安奇生俯瞰整个广场,眸光幽深平静。
王降龙笑着点头:“不瞒道长,王某很有兴趣。”
任何一门武功都是极为珍贵的,遑论安奇生的‘小技巧’?
其他神脉大宗师或许会觉得向人讨教有些挂不住,但他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
丐帮出身的他,什么没经历过?
他的降龙掌,便是根据丐帮之中诸多武学汇聚所成。
云海天看了一眼高悬中天的大日,微微拱手道:
“兄长,该来的都来了,是时候开始了。”
“不忙。”
安奇生微微抬手,眸光悠然垂落山下:
“还有一位不曾到来.......”
“嗯?”
云海天与王降龙心中微有所思,皆是看向山下。
轰隆!
只听山下音波轰鸣,似有雷霆自山下滚落而来。
声音乍起未落之时,飓风已经呼啸而来,遍吹偌大广场,千余人衣衫一时为之猎猎。
“谁?”
众人齐齐一惊。
回眸看去,只见那山路台阶的尽头,山巅边缘,渐落的气流之中,一个着长衫的魁梧汉子长身而立,不断变化的五官在气流垂落之时,化作一张粗犷冷硬。
并有虬髯根根长出。
“五官无定,百变魔君,羊蛇!”
“地狱魔宗之主,神脉大高手,羊蛇?!”
“六狱魔宗的人也来了?”
广场之上阵阵惊呼,不少人认出了羊蛇的身份。
有人下意识的想要拔出刀剑,摸空之后才暗叫糟糕,他们之中不少是早早就来到南梁县了,知晓解剑石的存在,根本没有带刀兵来此。
“王权道人?”
羊蛇冷然而立,手臂一垂,一柄长达七尺的狰狞弯刀已经浮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听说你这山下立了一块解剑石,似乎没什么意义啊.......”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其中嘲讽之意却溢于言表。
山门之前,不知多少人暗暗变色。
“让你持刀上山......”
安奇生双手扶在太师椅上,神色恬静中带着一丝冷寂:
“是怕你死的不够心服口服!”
第238章 心之所在,即是道场!
“哈哈哈!”
羊蛇反手提起掌中狰狞长刀,周身真气汹涌间震荡虚空。
顷刻间山巅之上似有狂风骤起。
一股强横气息瞬息间充斥山巅虚空,蛮横霸道的将无尽气流都搅乱,偌大得山巅一时风流云动。
气焰狂飙之下,羊蛇遥指那视线尽头的安奇生:
“老子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让老子死的心服口服?”
但他话音一落,便眸光陡然一缩。
只觉那正襟危坐的道人身形无限的膨胀,放大,一刹那似要充斥天地与日月比肩。
他身后那一副黑白勾连的奇异图形好似在不断流转,好似日升月落,白日与黑夜不断流转更替。
顷刻之间,他视线之中的一切全都被挤压而出,好似那道人与那奇异图形成了他天地中的唯一。
自己在他脚下,渺小好似蝼蚁,灰尘。
甚至还要远远不如!
“这老道士的神,强横到这般地步?”
羊蛇心中一震。
他自然知晓这不是真的,而是那老道士精通类似于转轮法,白莲心经之类的诡异武功。
只是这老道士的神未免太过强大了,竟能让自己不知不觉的便中了招?
我如此小心,怎么可能中招?
怎么可能!
“羊蛇!”
安奇生端坐不动,如寺庙中端坐莲台的佛陀般漠然俯瞰,淡淡开声:
“你且看看,身在何处?”
音波浩荡,似滚滚雷震,又似垂天之云般汹涌澎湃。
羊蛇只觉大地摇晃,眼前漆黑,眼中的世界为之剥离开来。
再一看,只觉天地旋转,自己哪里是在王权山巅,分明是在一处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
而大地的震动,赫然是远处滚滚如潮水一般呼啸而来的骑兵。
他环顾四周,却哪里还有一丝一毫那道人的身影?
“那是......姬重华的赤蛟军?”
羊蛇先是长刀一横,随即大怒:
“虚幻而已,能奈我何?”
轰!
轰隆隆!
雪原之上万马奔腾,积雪如浪一般翻滚拍打四方,气流寒风大作。
假的。
都是假的!
羊蛇瞳孔深处似有雷霆划过,掌中长刀散发出实质般的神意波动。
他的心志坚定,神意强横。
纵使面前这一切无比的真实,大到骑兵呼啸,小到雪花片片都好似真的一样,但他的心中却是清醒的。
但精神武功的诡异之处就在于,纵使你知道这是清醒的,也难以摆脱这一切。
甚至于,一旦自己的心志沉沦,一切受到的伤势都会反馈到自己的**之上!
真的会死人!
狂飙而来的赤蛟军越来越近,近的他都能看到地上翻滚的积雪,扬起的雪水,以及那铺天盖地而来,拉扯出千万道鬼哭狼嚎一般声音的箭矢。
“纵使白莲那婊子都无法影响我的心志,凭你吗?”
羊蛇一声长啸,陡然间张开双臂。
他与转轮寺的和尚打过交道,白莲魔宗也精通此魔功,他虽然未曾修行过此类武功,却也知晓,一旦落入幻觉之中,绝不能胡乱出手,
因为但凡你忍不住出手,便是你心中相信了这是真的!
一旦相信,那就是必死了!
他不信这是真的,也绝不认为这些虚幻能伤害到自己!
嗤嗤嗤~~~
下一刻万箭如雨一般淹没了一切。
继而,刀光如林,寒光森森之中,羊蛇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惨叫:
“怎么会?!”
凄厉刀鸣似鬼神怒吼般惊心动魄,在积雪,气浪,如雨箭矢之中,羊蛇以森寒刀光裹住身躯,一下撞出了漫天箭雨。
此时,他身上密密麻麻尽是断裂的箭矢,一眼望去宛如刺猬一般。
不作任何防备的承接了这漫天破气箭矢,纵使是神脉,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假的,这是假的!”
羊蛇真气一吐,将一身箭矢混杂着血水抖落,周身一时尽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纵使周身剧痛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满是狰狞的脸上也尽是不信。
“我不信!”
羊蛇怒吼一声,叫着不信,却一下拔地而起,跨上百丈高空,就要遁走。
但下一瞬,只听一声霹雳炸响。
长空之上罡风如雷滚动间,一人俯冲而下,头下脚上,双掌叠加拍击之下,一方亩许大小的掌印从天而降。
“曹天罡的地煞天罡掌?!”
羊蛇心头一跳。
只觉身下寒光一闪,只见那骑兵阵营之中,一抹璀璨刀光直冲而上,杀意森森,凶戾异常,带着绝灭一切的杀意直斩而来。
而同时,军队之中,一人骑乘龙马腾空,挥舞出一刀宛如赤龙一般的堂皇刀光,斩破风雷激荡,笼罩了自己!
“杨林的七杀刀,姬重华的赤龙刀?!”
羊蛇心头狂跳,忍不住扬起了狰狞长刀。
一下斩破汹涌罡风,腾空迎上曹天罡从天而降的一掌。
他不信,绝对不信自己莫名其妙会出现在这样的雪原之上,但是太真了,这太真了!
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虚假!
三种不同的神脉武学,三种截然不同的杀意,简直就好似杨林,曹天罡,姬重华真的复生向自己杀过来了!
让他忍不住反击。
复生?
这两个字好似霹雳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
是啊,他们都死了!
我怎么会忘记这一点?
是那老道士.......
霎时间,羊蛇如遭雷殛,斩出的刀光一下收回,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任由三人全力一击重重的轰在他的身上!
“啊!!!”
罡风气浪滚滚之中,羊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赤龙刀将他劈成两半,七杀刀粉碎了他的下半截身躯,而地煞掌,将他彻底的打爆在半空之中。
粉身碎骨,真正的粉身碎骨!
痛!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无比真实的痛楚之中,羊蛇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老杂毛,老子要杀了你!”
羊蛇痛的心神颤抖,杀意如潮翻滚。
这痛楚太真实了,真实的以他的心灵都无法无视。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缓过气来。
环顾四周,就见四周烈焰熊熊,灰烟四起,入目之及,群山尽是火焰,不知几百几千里。
而长空之上罡风呼啸,一轮明亮好似大日一般的存在从天而降,拳势霸烈,如流星坠地一般砸向自己。
“大日神罡?红,红日?红日!老东西,你特么疯了吗?!是我,是我啊!”
羊蛇悚然一惊。
下意识的就要拔刀,但猛然惊醒过来‘红日老匹夫早就死了,这不是真的......糟了,我已经被影响了!’
他双眼通红,强行按耐住扬刀的冲动。
头皮发麻的迎向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大日神罡,再度发出一声惨叫:
“老杂毛,老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轰!
无比剧痛翻滚之中,羊蛇一下惊醒,抬眉看去,就见巍峨城墙之上,又是万箭如雨而下,城楼之上,曹天罡与刘延长弯弓搭箭。
那箭,是破神箭!
而面前,是一身狼藉,却狰狞转身的姬重华!
“我艹¥……&”
........
雪原,群山,丰都城.......一次次生死,一次比一次剧烈的痛苦之中。
羊蛇杀意挤压,翻滚,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但任由痛苦一次次重演,他仍然稳定心神,与这一重重幻境对抗。
终于,在一次幻境破碎之后,他看到了熟悉的王权山巅,以及那端坐黑白奇异图形之前,神色漠然的安奇生。
“杀!!!”
一次次生死,无数次剧痛折磨之下,宛如火山一般的杀意喷薄而出。
狰狞长刀挥舞横扫,一下便灭度数里长空,无视了一切距离,在千万如鬼神哀嚎般的气流呼啸声中,如地狱一般的刀光一下将高台,黑白图,以及安奇生彻底淹没!
一刀斩出,羊蛇只觉无比的酣畅淋漓,痛快的忍不住扬天长啸。
但下一瞬,他满是快意的眼神突然一凝,因为在那刀光淹没一切的最后刹那,他看到那道人似笑非笑的笑容。
听到了一声淡然平静的声音: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羊蛇笑容一下僵住,心凉无比:‘完了,我上当了。’
下一瞬,幻境再度破灭。
新的幻境,再度衍生而出。
仍然是雪原,仍然是震动的大地,仍然是自那地平线滚滚而来的千万赤蛟骑兵。
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羊蛇刀光扬起,直斩苍天:
“畜生,你出来!让我杀了你,让我杀了你啊!!!”
.......
太极图前,安奇生仍旧正坐,手指轻轻敲动椅背。
一层无形的波动在他指尖荡漾开来。
日益增长的‘神’让他对于摩天转轮法的掌握越发深刻,而入梦之能,对于他勾勒自己的‘精神世界’有奇异的效用。
若按摩天转轮法的六重境界说,他仍然在第四重‘见天地’,但实则,他对于‘精神世界’的感悟,已经不是大摩天所能猜测的了。
这是,催眠,心理学,摩天转轮法,至诚之道,心学传承等等融合归纳之后,独属于他自己的精神之路。
他此时的精神,已经能够在他自己的气场笼罩处,扩散开来。
换而言之,他的气场有‘神’!
气场覆盖之地。
便是他的道场,他的福地,他的洞天,亦或者,神国!
他的路,自从抱丹,换血之后,便已经不同于玄星与久浮界任何一界了。
“啊!”
又是一次幻境破灭,羊蛇浑身冷汗涔涔而落,恍惚间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王权山巅,以及那淡漠的道人。
他长刀举起,又落下,浑身冷汗淋漓,面上神情变换狰狞。
这是真,还是假?
他心神恍惚之间,长刀跌落,只听‘噗嗤’一声,已经消失在地面之中。
在整个广场数千人惊诧,诡异,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
他‘噗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
他,一言不发。
然而,
全场失声!
第239章 魔尊亲至
山巅一片死寂。
数千人风中凌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看来,那羊蛇一跨登山,气势汹汹而来,拔刀斜指,狂傲的不可思议。
但没有想到,突然就跪了。
跪的如此突兀,如此的惊悚。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头皮发麻。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那羊蛇是被吓破胆了,一个神脉大高手,雄踞极北之地的一宗之主,怎么可能被人看一眼就吓瘫在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一眼之中,他的身上发生了他们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这种未知,让他们都有些惊惧。
即便是赵长林,沐寒峰,蓝大等人也都惊惧不已。
他们气脉已成,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正是如此,他们才心中震惊。
天下精神武功以转轮法第一,精神修持着以转轮王与拜月真人为首,但即便是这两人,能如此轻易的将一尊神脉大高手吓成这样吗?
不少人看向山门前,那黑白交织,似两尾游鱼流转名为‘太极图’的图形之前,安奇生静坐不动,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海天,王降龙也是暗暗惊讶,他们两个倒是知晓发生了什么。
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安奇生的‘神’已经强横到足以影响铸成神脉多年的羊蛇了。
滴答~
斗大汗珠衰落在光洁的白玉石板之上。
羊蛇心中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精神的痛苦,反应在**之上,是如此的真实不虚,让他此时身体没一寸细微之处,都在抽搐,颤抖。
无与伦比的困倦乏累痛苦在他的心中蔓延,以至于,纵然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他心中竟然也没有哪怕一丝的耻辱。
直到一块好似冰雪凝聚的白玉信筏自他的袖口滑落。
叮~
一声清脆的碰触声响起。
这是......
宗主的书信!
羊蛇灰败的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神采来,甚至于忽略了自己为何会将这书信给忘记。
羊蛇抓住书信,嘴唇蠕动,惊惧,忌惮不一而足。
神脉着,可以分散神意,于一些充斥灵气的特殊材质之上留下自己的一缕印记。
一如安奇生能将其‘斩仙台’留于解剑石之上。
这一封书信之中,同样留着庞万阳的一道武功!
他敢挑衅王权道人,自然是因为庞万阳的这封书信。
数月之前,他送信皇觉寺,极尽挑衅之能事,仍然安然无恙的出了皇觉寺,便是因为庞万阳的书信。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这王权道人的‘神’强横到这种地步,让他竟然忘记了这封书信的存在,以至于受到了世间最为惨烈的折磨。
哒!
淡淡的敲击声顿时消失。
安奇生俯瞰跪倒在地的羊蛇,准确说,是那一封落下的书信,淡淡道:
“一封书信便给了你挑战我的信心,庞万阳倒是真了不起.......”
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便不在这个原本估计之中被孔三取而代之的地狱魔宗宗主羊蛇身上,而是这一封书信。
庞万阳的书信。
有些人,纵使就不现世,都不会被世人所遗忘。
庞万阳就是这样的人。
六狱魔宗之主,雄踞天下第一数十年的霸主,太阴无极至高境界,被誉为最接近天人的绝顶大宗师。
谁又敢忽视?
淡淡的话语飘荡在山巅,其中无有丝毫温度,但羊蛇的心中却陡升危机。
这老道士要杀我!
“王权道人.......”
羊蛇心中狂跳,颤抖的双手高举那一封书信:
“我为宗主送信而来,你不能杀我!”
“你以为.......”
安奇生身子微微一倾,如山岳前倾,铺天盖地的气势垂流而下:
“我是在与你争斗吗?”
什么?
羊蛇的瞳孔一缩,好似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面色为之大变。
但下一瞬,似有雷霆炸响。
轰!
山川之上,风流激荡。
骤起的狂风似千百风龙齐齐怒嚎,一刹那扬起的气流之汹涌让不少武林人士的衣帽都被吹的无影无踪。
但这一刻,没有人在乎这一点。
全都看向那风暴之中缓缓起身的‘羊蛇’。
随着羊蛇缓缓起身,肆孽山巅的狂风好似道道灵蛇一般环绕其周身而动,将其拥簇其中。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羊蛇’本就高大魁梧的身躯越发的挺拔,且变得匀称修长,而他那粗犷的面容,更是发生了变化。
粗犷的面容变得儒雅,深陷的双眼变得狭长,粗大的长眉变得清淡,似烟云上扬。
仍是账房先生一般的打扮,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双手倒负,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壮气势充斥虚空。
似比之山岳还要厚重,雄壮,让人望之而心生敬畏。
“庞万阳!”
山门之前,王降龙与云海天豁然起身,看着负手立于风流缭绕之中的长袍人,难掩震惊。
“庞,庞万阳?”
“他怎么可能是庞万阳?”
“他怎么会变成庞万阳,这是什么武功?”
山巅之上一时为之混乱,数千人全都惊恐不已,不自觉的离开原地,只想远远的离开那道人影。
人的名,树的影。
一个名字而已,数千武林中人便齐齐变色,甚至若非其堵在山道之前,几乎要望风而逃。
其人威势如何,可见一斑。
赵长林,蓝大等人也全都变色。
“阿弥陀佛!”
三印,三木等大和尚也自起身,双手合十高诵佛号:
“不想是魔尊借体而来.......”
神脉,在任何势力,任何朝代,都是绝对的大人物,雄踞一方的老祖宗级人物。
羊蛇虽然比不上红日法王,但到底是一尊神脉。
就这般被舍弃了,三个老僧都是震惊莫名。
全场皆震。
唯有安奇生安坐不动如大地,淡淡的眸光直视借体而至的庞万阳。
气脉跨入神脉的第一道关卡就是‘阴神出窍’,但这并不意味着神脉便能够随意霸占他人的身躯。
天下之间,能够借体重生的武功,只有天一夺灵经。
假托神意于他人之身的武功,却是为数不少。
只是想要做到却绝不是容易之事,‘神’比之借体之人强上十倍,方才可以尝试做到。
庞万阳借体而来,并不是让王降龙等人震惊的事情。
他们震惊的是,庞万阳竟然能借神脉之躯而来!
这所代表的意义,不得不让他们震惊。
庞万阳神情平和恬静,不似是盖世魔头,倒好似是儒雅的账房先生。
他负手而立,看着安奇生,以及他身后黑白太极图,眸光微亮:
“这幅图,其色黑白,暗指阴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道人却是好气魄......
这图,叫什么名字?”
他淡淡开口,声音却也不是羊蛇的声音了。
而是好似金玉碰撞一般的叮咚声,话语之中蕴含着强烈的神意,让所有人不自觉的都要被影响。
但这却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
何为无极?
无极便是没有边界和界限,无边际,无穷尽。
神意近乎与天地融和,一言一行,都似能引起天地共鸣。
“庞万阳......”
安奇生眸光泛起涟漪:
“太极图!”
庞万阳打量他的同时,他自然也在打量着这尊当世第一高手。
安奇生感触极深。
随着那庞万阳开声,他能感觉到整个山巅的虚空,大地,山石,都在微微颤动着,死物都变得活泼起来。
甚至给他一种,只要庞万阳愿意,这一座山峰都要解体,化作齑粉的错觉。
“太极图,好一副太极图.......”
庞万阳俯瞰山巅,微微带着一丝感叹:
“本座本以为道人是得了天人神兵才有此造化,却不想,天地间还有道人这般出彩之人.......”
他起意来此,倒有多半是因为此事。
短短两年从垂死之躯成为如今这般模样,任谁来看也是奇迹,久浮界数万载以来,都无这样的奇迹。
他本以为这道人是得了天人神兵才有这般造化。
却不想,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这一副太极图,对他而言,比起见到天人神兵还要来的惊讶,震动。
安奇生神色不改,淡淡回应:
“魔尊以一尊神脉为信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吧?”
“本尊也未曾料到,道长竟将转轮法修至这般境界,能将本尊这缕神意困在羊蛇身上......”
庞万阳眸光幽深,似乎无喜无怒:
“弹指间杀我六狱之一,道长手段也是了不起。”
他派羊蛇送信而来,不过是要隔空见识这王权道人的武功,底细,却并未有借体的打算。
神脉者,体魄神意已经无比融洽。
这老道士以转轮法将这缕神意困锁在羊蛇之身,他若长驻,羊蛇便要身活而神死了。
而他若离体。
羊蛇也只会如被戳破了的水袋,神不得圆满,最后还是要死。
可谓正如其所说,让羊蛇死的心服口服。
“魔尊似乎并不生气?”
安奇生眸光微微一凝。
以眼识人,只见其皮,以心观人,则见其神。
两人相见不过片刻,却对于彼此有了极深的了解,正如庞万阳看出太极图的玄妙,他也看出庞万阳那无情无我之道。
“世间谁人不死?不成天人,三百年终归要死,如何死,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大不了?”
庞万阳却是一笑:
“能死于道人之手,羊蛇此生也是不枉了!
可惜,庞某人没有妻儿,否则送上门来让道人杀上一遍,倒是他们三世难求之造化了。”
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回荡山巅。
但一众听到此言之人,心中却皆是一寒,感受到彻骨的冷意。
亲情淡漠之人江湖中比比皆是,但能以如此平淡的话语说出如此惊悚话语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听到此言,安奇生眼皮一抬,幽幽道:
“看来,魔尊是想要这造化了。”
第240章 拳掌碰撞!(谢白衣染霜华y百万打赏)
山巅之上,风流云散,气流翻滚呼啸。
庞万阳面色不变,只是看了一眼那太极图,微微摇头:
“可惜,你道未成......”
两人遥隔数里而对,这山巅之上却似是一下变得沉重,那飞扬的气流狂风都一下被无形的压力压迫的紧贴地面。
山巅之上的诸多武林人士下意识的向后退去,想要避开两人。
但任由他们如何后退,心头一股压抑却始终无法消退,分明针锋相对的是那两人,但偏生让他们生出直面两大大高手的错觉。
“道无止境,谈何成与不成?”
安奇生只是一笑。
境界,从不代表一切,对于他来说尤其如此。
气脉也好,神脉也罢,不过是前人划分,时空永恒向前,时代更不会止步,从来只有一代更比一代强。
前人遗留,只会成为踏向更高的基石,而不是束缚。
神脉如何?
太阴无极又如何?
莫说庞万阳一缕神意在此,纵使他亲至,也要打过再说!
“大道无涯,的确没有成或不成这一说......”
庞万阳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说着,他又微微有些惋惜:
“若早知道长如此人物,今次,却是不该来.......”
一卷太极图形,已经彰显出这道人之心志大道,他都有些惊叹,想要看看这一道大成是何等景象。
此时自己前来,虽是一缕神意,他若接不下,岂非是可惜了这如此精绝的大道?
他轻叹一句,踱步踏前。
轰!
一下踱步,他的气息又是为之一变。
便如穹天下压,排开万顷巨浪,狂飙的气流直扑千人之面。
霎时间,山岳摇动,灰尘四起如龙,似有千军万马齐踏。
轰隆!
天边似有雷霆滚动。
王降龙抬眉看去,只见天上白云尽墨,顷刻之间已经遮掩了一切光亮,正午的王权山巅,一时宛如黑夜一般。
“气机交感,太阴无极......”
云海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凝重。
气脉者,真气与天地交感,可以细微的影响四周天地灵气,但也只能做到虚空生水火的地步。
而神脉一成,神意激荡之下,甚至能裹挟数里天地灵气,踏步风雷相随,念动焚山煮海。
一如红日法王,一日之力可燃千里群山。
更传说有某些奇异武功可以通过长时间的沟通,改变气象天机,然而,仅仅一个踏步,天上便自乌云密布,这般能力,唯有太阴无极!
无数人齐齐色变。。
只觉庞万阳踱前一步,天地都为之翻转,苍茫宏大的气势霎时间充斥心神。
神意苍茫无极,似是空空荡荡,又似是无所不在。
在场之中每一个人都只觉心头沉重,只觉自己将会是首当其冲。
一时间,山巅混乱,人人自危。
“动则四时变化,气候改易,太阴无极,果然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了.......”
一声轻轻叹息中,安奇生缓缓起身。
以人力影响四时变化,纵使如今的他也是做不到的,或者说,还达不到以单纯的体魄要达到影响四季变化的程度。
玄星传说之中有道士踏罡步斗影响四时变化,但他不同踏罡步斗之法,而那,也更类似于风水之术。
与庞万阳这般踏步间,引动天象是不能够相比的。
嗡~
随着他缓缓站起。
在场之人心神皆是为之恍惚,只觉无形气场扩散四面八方,那道人起身刹那,似有一座巍峨山峰陡然立起,又似一道真龙昂首入云,连通天地。
呵退漫天乌云!
漆黑的天际似乎真个被一下洞穿,金灿灿的阳光自空洞之中垂落,如金甲一般铺彻在安奇生一袭白袍之上。
狂风呼啸之间,他纤尘不染的白色道袍随风起舞,好似传说中欲渡雷劫飞升的神仙。
一股苍茫浩瀚的气息,一时如烙印本深深的烙印在众人心神之中。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站起,一众人便只觉心头危机消失,好似山川河岳在前,阻挡了滚滚而来的洪流。
呼呼呼~~~
山巅之上,两人相对而立。
两人之间,似有无形气墙碰撞,扬起的飓风似千万风刀一般纵横四散,逼得诸多武林人士一退再退。
王降龙,云海天以及三空等大和尚对视一眼,也自推开,却是来到一众武林人士之前。
“如此心意,有几分意思了......”
气流呼啸之中,长袍猎猎的庞万阳眸光却是一亮:
“接下我这一式,想来是无有大问题了。”
“废话太多了。”
安奇生漠然垂眸,继而踏步,
起手!
道道裂锦声中,他那修长美玉一般的晶莹手指弹动虚空,已经生出五万四千种变化!
到得安奇生这个境界,对于时间的感知已经与普通人截然不同。
普通人的一弹指,仅仅是一弹指。
而他的一弹指,可见六十刹那,九百生灭!
仅仅一个弹指之间,安奇生指掌已经生出五万四千种变化!
遥隔数里,横推而来!
嗡~
似皇觉寺中那一口铜钟被一下敲响!
恍惚之间,众人只觉山巅似有一座巍峨门户浮现,比起王权山上的山门还要来的高大,神圣。
徐徐下压而下,数里长空之内的气流都是为之一颤,被这一掌齐齐推动,宛如实质般的城墙,山岳一般,横移蛮压而下!
轰!
气浪排空!
庞万阳衣衫尽扬。
他眸光深处勾勒出那蕴含千万变化的手掌,眸光中的炙热似是实质般燃了出来。
一时间,在光暗交织的王权山巅,似是两枚燃烧的太阳。
“哈哈!哈哈哈!”
庞万阳一声长笑刺破重重气浪。
又是一步踏出,似是将大地都一下踩翻了一般,抬起的手臂陡然为之一握。
砰!
似有雷霆在他掌心炸开,巨大波动之下,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为之一停。
下一瞬,排空巨浪之中。
他平平一拳,已经无视空间一般跨越数百丈,迎上了安奇生覆压而下的一掌。
他这一拳宛如燃烧的流星坠地,又似摇曳尾炎的彗星甩尾,更如同一座骤起的堤坝,横栏向那滚滚而来的滔天掌力。
在场的武林人士无法形容这一拳的威势,好似天地尽在其手,生死在我掌间。
是执掌,是灭度,是堂皇,也是冷漠。
煌煌浩大!
“这一拳......”
罡风震爆间已经横跨数里而来的安奇生眸光为之一凝。
在他的感应之中,庞万阳这一拳与天地几乎一体,那五指捏动间,几乎是将数里天地一同调动了,横推而来,便好似天地也一并向着自己拦了过来!
轰隆!
真正的地动山摇!
王权山巅数里之内,坚硬白玉岩铺彻的地板齐齐下陷三尺!
宛如被一把无形的神兵一下削平!
诸多武林人士纵使早有防备,此时也都是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此。
两人这一碰撞之中,打破的不止是山岳的平衡,还是他们心神的平衡!
呼呼~~
烟尘滚滚激荡如数百条土龙腾空而起,与漫天呼啸的风龙齐舞!
一次碰撞而已。
便是如此惊天动地!
山巅之上,无数人目眩神迷。
唯有王降龙与云海天两人面色一沉,齐齐踏步,雄浑真气一下弥漫长空,彼此勾连之下化作无形气墙阻挡在前。
下一刻,横飞四溅的灰尘已经好似世间最为厉害的暗器般铺天盖地打了过来。
噼里啪啦~
连珠炮一般的炸响声中,诸多武林中人心头都是一跳。
他们之中大多是之前安奇生‘请来’修建山门的,此时见得数里广场被一下打成废墟,都是一个哆嗦。
轰隆!
山巅之上,气浪似蘑菇云一般腾起数百丈,彻底吹散了那弥漫的乌云。
继而散碎的泥土沙石‘簌簌’而落,如雨一般在王权山巅落下。
砰!
似是许久,又似是刹那之后。
两道人影各自抛飞开来,一落废墟尽头,太极图前,白衣猎猎。
一横飞长空,立于百丈半空,周身气流如龙咆哮。
呼~
安奇生周身尽是氤氲,似是熊熊燃烧的火炉般。
更有阵阵大江大浪一般血液流动声透体而出,那滚滚热浪,赫然是他血液剧烈沸腾所产生的。
“道长!”
王降龙身形一动,已经落在安奇生身侧。
刚一落下,他眉头就是一皱。
在这热浪之中,他能闻到一阵似有似无,如雨后清晨山林草木一般的清香传来。
“道长受了伤?”
王降龙心下震动,知晓这是血腥气。
他来王权山已经数日,之前他曾主动提出与安奇生试手。
那一战,他毫无疑问的没有胜算。
但令他印象最深的,却不是那三式散手,而是这位道长至强的体魄。
以他降龙掌全力一击,便是那体魄强横远超人类百倍的寒蛟都要被他打成重伤,但却被这位道长生生承受,甚至没有受伤。
这庞万阳一道神意而已,便强横如斯?
安奇生微微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抬起的眸光看向立于半空的庞万阳,淡淡道:
“何必撑着?又不是你的身体.......”
安奇生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半空一声闷响。
庞万阳,亦或者‘羊蛇’的身躯,在长空之中一下炸开似演化。
顷刻间血肉成泥,如雨般滚滚而落,血腥气一时被气浪吹满山巅,人人可闻。
“好!很好!很好啊!”
淡漠中似有涟漪的声音回荡在长空血雨之中:
“后年二月二,大漠之上,静候道人大驾!”
垂落的气流之中,安奇生淡淡回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