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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尘兮     大跨界txt下载     大跨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同僚进退维谷(三)

    十多天后,华念平毫无预警地接到了央校的通知,要他准时前往京城报到,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市厅级人事轮训班。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包括陶海亮在内的淮上市和恩源集团主要官员,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很多人都在猜摸,莫非华念平刚提任了董事长职位不久,立马就有了更为广阔的仕途空间。

    也有像褚康健、吴雨晴这样了解内情的领导,敏感地私下做出判断,这不过是把华念平从恩源集团暂时支开,以缓解他和陶海亮之间的紧张关系。

    陈虹娟自从那天在qq视屏上,向华念平深情地呼唤过一声“亲爱的”之后,热烈的感情就像打开闸门,再无羞涩和隐藏。

    她每天晚上对华念平的qq留言,由“念平君”改称为了“亲爱的念平”、“我的念平”,最后甚至减省为一个单字“平”,字字句句充满着对他的向往和思念。

    “亲爱的,念平!既然已经情不自禁地叫出口,索性就这样称呼你吧!说真的,偷偷的爱上你,我其实不知道是在哪一天?还记得在恩源学院你那次与《玉磐论坛》学生们的对话么!在你背诵《与妻书》的那一刻,我当时注视着你深沉冷峻的面容,听你饱满浑厚的嗓音,心中第一次因为男人而砰砰发跳,也许是从那个时刻开始,你就占据了我心中的位置。

    “念平,说出来你也许会难以相信,我不止一次地想,暗恋身体残疾的你,对别的女人来说也许不可思议,但对我却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记得你无意间说过,你和妻子的离异,原因之一可能是年龄上的差距。亲爱的,我可不这么看。在我心里想的是,今后,你将是我的爱人爸爸、爱人兄长,我将是你的爱人女儿、爱人妹妹!”

    这以后,陈虹娟又有留言说:

    “念平,亲爱的人儿!今天在你qq留言里,才知道情人节的晚上,你是因为秦欣茹、秦欣嘉姐弟七度产业上的事情,还有工作上的其他烦恼,而心生郁闷。那天,我因为突然间意外向你表达爱意,内心十分紧张和激动,不敢继续面对你,才匆忙之间下了qq。念平,如果要说真实的想法,我一直都认为,你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这不是因为你没有政治家的智慧和魄力,而是你太过多愁善感,缺少为官之人的霸气……其实,在离开淮上市即将来日国的那天,我就有过和你深谈的愿望。

    “当时我想,劝你能够像古人范蠡效仿,会在功成名就后某天急流勇退,与虹娟泛舟五湖。嘿嘿,也许我不如西施一般的传说容貌,但又有谁知道,我不比她更美呢!”

    不久,又有陈虹娟接着向下的长篇留言:

    “亲爱的念平,知道么,刚才看了你在qq上对我的回言,让我很是难过。你透漏出一种担忧,意思表明不值得我对你的感情付出。你是想淡化我对你的爱么?记得以前听黄春融讲起,你有一位名叫林思儿的初恋爱人,和她感情很深。这使我,也同时想起秦欣茹。难道你对她们余情未了?

    “亲爱的平,我的男神,不管你对我如何顾虑,如何拒绝,你的虹娟都会孤注一掷抓住不放,像幽灵,始终追随你的左右,坚决不能让你的爱,再与我擦肩而过!”

    此后,陈虹娟的留言变得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执着:

    “平,想你!我今天把自己的婚纱作品草图,拿给指导老师请教,评价真的很高,差不多让我得意忘形。京城时装周的比赛邀请函,好几天前就已经到了,去京城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我时时刻刻地思念着你,盼望早日与你相见。”

    “平,我打算再过一周后就出发去京城了。向往那个雨夜,和你曾经躺在一张小竹床;也向往和你厮守的那几日,做过有家的伪夫妻。现在,真是后悔当时的理性。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将不再,同样也不允许你再,克制!懂么,我亲爱的平!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的灵魂,只有在你的怀抱里才能像只雀鸟,栖息得很安稳。我渴望你,给我想要的那种神秘的、美妙的、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享受!”

    陈虹娟一连数日的高涨热情,死心塌地的感情投入,如同烈火一般向华念平滚滚而来,让他应接不暇。

    临离开恩源集团的下午,华念平主持召开了董事会议,宣布在他赴央校学习期间,经上报省里批准,由陶海亮代行他的全部职责。

    董事会结束,华念平请陶海亮留下来,两人进行了简短的工作交接。

    华念平临别,向陶海亮提出三件事情,务必妥善处理:

    第一,关于游湖影视基地项目,一定要按照原先的政策和部署,千万不要走样;

    第二,关于热镀锌招商引资项目,太过粗糙,环评风险太大,以最好不上为宜;

    第三,关于秦欣军对熊剑东的行贿案,可以依法追溯办理,但熊剑东是为保护淮河万家坝水闸牺牲性命,也不应该或者不能直接玷污到熊剑东的英名。

    “不要走样”、“不上为宜”、“也不应该或者不能直接”, 一连好几个“不”,让陶海亮极为反感,心里腾地生气一种无名之火,憎恶华念平直到临出发以前,还在向他指手画脚,对他的工作预埋“路雷”。

    就在好几天以前,洪芳事先只是微微透漏陶海亮一点点信息,华念平将要远去京城学习一段时间,但没有说得很明确。

    现在,陶海亮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打算在华念平离开的这段时间,按照他自己的意志,统领恩源集团奋勇出征。

    但就在他已经整装待发之时,华念平却表现出一位假意深谋远虑中的元帅那样,再次指挥他偃旗息鼓地收兵。

    强压着心头的不快,陶海亮还是提出,预备安排一个饯行晚宴,请华念平与各位领导话别。

    仿佛已经注意到陶海亮的不满,华念平以整理行囊为由,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推托说要在晚上九点多钟就得赶去机场,不想让自己的时间太过匆忙。

    陶海亮暗自叹了一口气,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华念平最后一眼,临别道:

    “晚上不送,你一路多保重!”

第137章 她究竟是何来路(一)

    华念平回京城的行囊非常简单。

    他半年多前与吴宁芳离婚,莫可奈何地净身出户,如今没有任何的家当和财产。

    当初来到淮上市就任,只身再加一个行李箱,现在依然如此。

    去年,林思儿从京城给华念平邮寄了一条新的围巾,但是十几年前的那条旧围巾,他始终不舍得丢弃。

    那是林思儿与他初恋时,所能留下的唯一纪念。

    把旧围巾珍重地收进行囊里,再戴上林思儿给他的新围巾,华念平无人送行,独自一个悄悄出发,黯然离开了工作一年又两个月的淮上市。

    之前的下午时间,华念平曾经计划过要去小玉和熊剑东的墓地看看。这两人在自己来淮上市赴任之初,女的因他而受尽屈辱,男的因他尸骨无存。

    但因在办公室向陶海亮办完了工作交接,距离乘机的时间所剩不多,只好作罢。

    经过近两个小时航程,华念平在深夜里终于回到了久别的京城。

    央校位于海淀区的京城西郊,与颐和园毗邻,距离京大经济学院也只有几站路。

    多年前,华念平还在京大经济学院任职副院长时,曾经好几次受邀,来过央校讲授国际经济课程。

    他难以想象,如今时过境迁,自己竟在这个夜间,成为了央校这一年春季培训班的普通学员。

    下了车,灯光映照下的“实事求是”醒目大字,立刻映入了华念平的眼睑。

    几乎,全国的各级党校,无一例外都有着这样独特的名言标志。

    华念平没有忘记,一代伟人所倡导和题写的“实事求是”这四个字,其实也是京大经济学院的校训。

    在警卫室,一个值班干部查看了华念平的入学通知,打电话叫来一名警卫员,帮助他把行李箱送到了学员宿舍。

    房间虽然不大,却像宾馆一样,设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浴室。尤其洁白耀眼的床单,让华念平感觉很是清爽舒适。

    第二天上午,华念平正式报到,编班入学。

    参加开学典礼时,他意外地看到陈虹娟的二姐,黄春融的离异妻子陈虹丽,坐在相邻不远的一个位置。因为有重要的首长马上就要亲临讲话,两人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典礼结束后,陈虹丽穿过人流和华念平走到一起。

    经过相互询问,两人虽然来自同一省份,也都是这个春季里同一批学员,却遗憾地没能列进同班。

    “我小妹陈虹娟,下个星期就会来京城。”

    陈虹丽主动告诉华念平这个消息。

    “我听她说起过。”华念平答道,没有显出惊奇。

    “这个丫头竟然没有告诉我,你们原来一直在保持着联系。”陈虹丽颇有意味地观察着华念平的反应。

    “唔!”华念平满脸热烧,避开了陈虹丽的目光,“只是偶尔,才会有机会……联系。”

    “我妹妹也只是偶尔,才会有机会……从日国来京城!”陈虹丽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半客气地问道,“你会和我一起去机场接她么?”

    “当然,如果有时间!”华念平发窘地迟疑着回答,“我想,也许应该可以!”

    陈虹丽想起在半年多前赶往淮上市,她和黄春融一起去机场送走陈虹娟,妹妹曾经满脸伤泪,不顾一切对华念平热烈拥抱,极其依依不舍。

    当时她就已经觉察到,年轻的妹妹似乎不可思议地迷上了华念平。

    眼前这位和自己同一期的央校新学员,虽然有着英俊潇洒的面容,居于恩源集团董事长的高位,但毕竟是一个身有残疾,行动瘸拐不便,并且离过婚的男人。

    陈虹丽忧郁地想,这次在京城和妹妹会面,必须就她的个人感情问题,非常深入地认真谈谈。

    ……

    华念平进入央校学习一周后,他这天下午听完课程,来到图书资料馆,把一份写好的清单交给管理员,预备借出几本书带往宿舍。

    他当年在京大担任经济学院教书时,对新加坡的“国家资本主义”政治体制和经济体系非常感兴趣,曾在新加坡做过访问学者,学会了这个东南亚国家的官方马来语。

    这次有难得几个月空闲的学习机会,他想研读一些东南亚国家大学的原文校刊。

    当华念平绕过一个书架,毫无戒备之时,淬不及防与人撞了个满怀。

    只听得对方发出尖叫,就见一个挎包、连同一大堆资料,“呼啦”全部散落在了地板上。

    从惊喊的声音里听出,与华念平相撞的是一个女人。

    华念平一面连声说 “对不起”,一面弯腰下去,替对方捡起地上的挎包。

    “不要动它!”

    女人猛然一声大喝,把华念平吓得够呛,已经捡在手里的挎包,再次应声掉地。

    敞开的包口,除了飞落一些女士专属用具和护肤品之类,竟甩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

    就在华念平毫无反应之际,眼见那个女人一个箭步,瞬间就从他的脚跟前,抄起了那把手枪。

    她身手之神速,眼见只在一秒钟之间。

    “是你——”

    华念平抬头,难以置信地定睛一看,站在面前这位出手敏捷的女人,竟是两个月前从淮上市恩源学院退学了的侯意映。

    侯意映,原本一个柔弱的女学生,居然就能身揣枪械武器,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央校里,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仿佛看穿了华念平的心思,侯意映灵巧地把手枪晃了晃,笑道:“让华董事长受怕了!”

    “哪来的?”华念平惊问道。

    “我爸爸的,偷出来玩玩。”侯意映把手枪塞进挎包里。

    “你爸爸?他怎么能会有枪……这种东西。他是做什么的?”华念平不置可否。

    “他?是那种很大……很大的官!”侯意映笑道。

    “有多大,大到什么程度?”华念平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大到……”侯意映一时找不到如何准确表达的**,索性回答道:“反正很大,大到比你高出几倍!”

    “但是枪这种东西,真的很危险,不是随便就能拿过来玩的。尤其在央校这样的地方。”华念平提醒。

    “放心,我有持枪证的!”侯意映一副满不在乎。

    管理员过来,给了华念平要借的书。

    侯意映也把刚才的一堆资料交给管理员,抽走了借条。

第138章 她究竟是何来路(二)

    华念平注意到,侯意映刚才所还给图书馆的资料,大多在封面上加盖了醒目的“内部资料”或者“秘密”等红色印章,没有经过特别许可,显然不能随意借阅。

    这让华念平更增加了几分。对侯意映这姑娘身份的神秘之感。

    记得在由陈虹娟陪着,他与恩源学院“玉磐论坛”学生社团对话时,侯意映还只是个社会心理学系的女生,当时也说过自己还不是组织里的一员。

    但是,这姑娘此时却能怀揣一把手枪,堂而皇之地在央校里叱咤风云,她的身份也太为神秘了些。

    不由得,华念平又想起了那次对话,侯意映曾经当着上百个学生的面,毫无尴尬,大胆向他征询了对青年男女“一夜之情”这个话题的见解。

    此时此地,回过头来再看侯意映那天的出格表现,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清纯,懵懂,还是故意装傻充楞!

    走出图书资料馆,侯意映欲让华念平登上停在门口的一辆 “奔驰” 越野军车,执意要找上一个地方,在晚上请他吃饭。

    华念平回答,他已和陈虹丽约好,待会要去首都国际机场,接回从日国回到京城的陈虹娟。

    侯意映听闻陈虹娟从国外回来,立时喜出望外,说自己在淮上市和陈虹娟就是好朋友,她正好可以开车一同前往。

    华念平想到,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去恩源学院与“玉磐论坛”学生社团对话,就是因为陈虹娟应了侯意映、修国治等几个学生请求,可见他们相互接触频繁。

    对侯意映的好意无需客气。他立时叫上陈虹丽,三人一同出发。

    尽管是下班时段的交通高峰期,侯意映却能驾驶着她的“奔驰”越野,一路畅通无阻。有好几次,她都把汽车驶入禁车道抢行。

    当华念平好意提醒侯意映,提防被交警逮住扣车,她只是满不在乎的一笑置之。

    到了机场,侯意映直接把汽车开进了航站楼的出口跟前。

    无论哪个机场,这个位置都一律长时间禁止停车,何况是号称“第一国门”的首都国际机场。

    但奇怪的是,虽然有警官或是保安过来对汽车巡视了一眼,却什么也没问,就掉头离开了。

    “把车停在这个地方,会不会被拖走?”陈虹丽表示担心。

    侯意映指了一下汽车的挡风玻璃窗,那上面赫然贴着一张通红醒目的“京安通行证”标志。

    她神气十足地道:“在京城城除了进去新华门要登记,其他任何地方,没人能拦得住!”

    “这么牛,是谁的车?”陈虹丽难掩吃惊。

    “我爸爸!”侯意映看了华念平一眼,笑着回答陈虹丽。

    华念平心中一直疑惑,侯意映挎包里的那把手枪,以及交还给央校图书资料馆的那堆机密资料,还有“奔驰”军车,再加上贴着的这张“京安通行证”,足以表明她来路诡异,身份难辨。

    她三番几次所言“我爸爸”来掩饰自己的身份,华念平相信其实不过是一种托词罢了。

    从东京飞过来的航班准点抵达机场。

    出现在几个人面前的陈虹娟,踩一双加底靴子,全身时尚女装,肩上搭着一条青花瓷色的披巾,长发飘逸飞散,整个看上去不仅十分惹眼,而且个子也显得比在淮上市做电视主持人时高出一截。

    她扑上来与姐姐陈虹丽,还有意外出现的侯意映,亲热地抱在一起。却对华念平,只是客气地点头,道:“谢华专员,麻烦你亲自到机场来接!”

    甚至没有去在意华念平主动伸出来的双手。

    “不客气!”

    华念平讪讪地缩回手,心中怅然若失,脸上仍依旧挤满热情,故作东张西望道,“行李……行李在哪?我来负责取回来。”

    陈虹娟下榻于希尔顿酒店,这是她几天前就预订好的。

    陈虹丽认为妹妹的入住太过奢侈豪华。

    陈虹娟笑道:“不要忘记,被大家接回来的可是一位美女时装设计大师。要知道没有包装,就没有品牌!”

    的确,在这半年多时间里,陈虹娟以她的努力和天赋,已经获得过好几个著名的时装大赛奖项。以前,许多遥不可及的梦想,正在被她逐一实现,不断赢得业内崇拜目光的审视。

    晚饭时,陈虹娟于姐姐和侯意映跟前,十分大胆地向华念平提出了一个让他极其为难,又不好当即拒绝的请求。

    “华专员,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京城时装周国际婚纱设计大赛。”陈虹娟道:“女装婚纱作品我已经完成,不过为了陪衬,我还需要另制几套男装作品。就请华专员做一次我的时装男模吧!”

    “专员是以前的叫法,人家现在可是高升了恩源集团的董事长、工委书记啦。”陈虹丽纠正妹妹。

    “哦,是华董事长,华书记了!”陈虹娟立刻改了口,笑道,“不过,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做男模可不讲身份高低!”

    她刚才之所以一再故意用了“华专员”这原来的称呼,目的是要姐姐知道,自己和华念平并不经常联系。

    “请我做男模?.”华念平满脸恐慌,“这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诚相约!”陈虹娟直言,“这关系到我的参赛能否成功,请一定不要推辞。再说,作为感谢,我也许对华董事长会付出意想不到的酬劳!”

    “不是酬劳的问题。”华念平满脸苦涩,“能为你做点事求之不得,只是我……品象太差!”

    “要走t台么?”陈虹丽笑问,“以华董事长的身体,怕真是来不了。”

    她本来还想讲出一些模特们“猫步”、“透装“之类的戏语,讲几句冷笑话,但顾忌到会让华念平敏感难堪,只好又憋回到肚子里,无端给自己徒添了好阵子未能一吐为快的难受。

    “我需要的是平面摄影模特。”陈虹娟解释,“华董事长在形体上,完全合乎要求!”

    “我也看,华董事长完全称职。”侯意映插话,赞赏道,“人长得帅气,身材又很英拔,一定上镜。”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华董事长委屈一回好了。”陈虹丽也向华念平劝道,“我妹妹说过,她会付你酬劳!”

    “我不要酬劳!”华念平看了陈虹娟一眼,更加惶恐。

    “是放不下领导的身价吧?”侯意映笑道,“以我看酬劳就不必了!就算是虹娟姐当初因为他,被逼从淮上市电视台辞职的一种报答吧。”

    “是呀!”陈虹丽也道,“如果坚持不要酬劳,就权当是对我妹妹,未来事业的支持。”

    “不,我已经早就做好酬劳预备!”陈虹娟以深切的目光盯住华念平,口气异常地坚定而沉稳。

    她道,“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虹娟一定得给,你……也一定得要。”

    在一旁的陈虹丽和侯意映,终于松了口气似地相视会笑,但又都心中留下一个不小的疑团,难以明白陈虹娟的腹内机关里,暗藏向华念平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酬劳?

    只有华念平,已经不安地想象到,陈虹娟给他的代价,可能会是什么!

    这是因为华念平记忆犹新,陈虹娟不久前曾在qq留言中,对他直接挑明,说期待京城相聚的某个夜晚,渴望能躺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像只雀鸟一般地安稳栖息,享受她所想要的那种神秘、美妙、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时刻。

第139章 她究竟是何来路(三)

    晚饭后,陈虹丽留下来陪伴妹妹,侯意映开车把心怀忐忑的华念平送回央校。

    月底里的一个双休日,华念平在陈虹丽的陪同之下,连着两天把时间交给陈虹娟支配,尝试了一回摄影男模。

    陈虹丽原以为妹妹会安排其他女模特与华念平搭配,没有想到陈虹娟亲自上阵,身着自我设计作品,与华念平共同走进摄影棚。

    西式婚纱,中式旗袍,联裙;西装,唐装,中山装;民国时期的礼帽和长衫;甚至新郎的状元服、新娘的凤冠霞帔,都被陈虹娟用来作为参赛的时装设计元素。

    林林总总,前后拍摄了几百幅的婚纱作品。

    陈虹丽看到定格后的数码图影,感觉华念平俊朗的面孔透出勃勃英气;妹妹在华念平的跟前,乖巧伶俐,每一个眼神都是幸福。

    她在心中深深遗憾,如果华念平不是一个身有缺陷的瘸子,两人该是多好的一对。

    经过这几天的细心观察,陈虹丽发现妹妹并没有自己所担心的那样,表现出对华念平过分的迷恋。

    她想,女孩的心还真是难以捉摸!

    那天,她留宿在陈虹娟下榻的希尔顿酒店里,向妹妹很认真地盘问她对华念平的感情。

    陈虹娟反倒质问她,你哪点看到我对华念平好?我请他给做摄影模特,有什么不对么?再说,华念平贵为恩源集团的当权领导,即便我想爱人家,人家也未必肯接纳我!

    的确在机场,陈虹丽看到妹妹对华念平十分的冷淡。

    看来,是大姐陈虹艳对小妹的敲打,发挥了效果。

    在陈虹娟临离开日国大阪,大姐陈虹艳对小妹发出警告,说二姐在京城给她打过电话,担心陈虹娟与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有交往。

    这让陈虹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愿意设想小妹生活被人拖累的后果。

    大姐陈虹艳早在读大学时,为了养活两个妹妹,不得已被人包养,东窗事发后远嫁到日国,两个妹妹是她难舍的牵挂。

    陈虹丽想到大姐曾经那样不幸,自己和黄春融的婚姻,又以离异告终,所以想到三姐妹中,只有小妹陈虹娟的未来才是一片锦绣,是母亲和姥姥在九泉之下唯一的安慰。

    这也正是陈虹丽之所以忍下心来,思想深处不赞成妹妹与华念平发生感情的原因所在。

    而对陈虹娟来说,她十分清楚两个姐姐对自己的担忧,所以这次回到京城,为了不伤害到姐姐的自尊和顾虑,她只能在表层面上冷淡华念平,刻意保持距离。

    但在她的内心,对华念平一往情深的爱已经根深蒂固,从机场看到华念平的那一刻起,入骨入髓的痴情就在燃烧着她。

    其实,陈虹娟相邀华念平拍摄婚纱作品,这不过是她的突发奇想。真正的作品比赛,是由职业模特在t台完成,这项工作她已经提前做出规划和安排。

    她之所以要在姐姐的见证下,与华念平携手走进婚纱摄影棚,是为了在她所渴望的那个夜晚,营造出充满美妙、充满浪漫的意境。

    因为,她早已心意坚决,像对华念平qq留言时说过的那样,会把自己的贞操交付他,以身代价地去爱他。

    刚回到京城的那天晚上,当着姐姐和侯意映的面,陈虹娟已经向华念平暗示:

    她一定要给他!他也一定会要她!

    十多天后,京城春季时装周大赛隆重揭晓,陈虹娟获得婚纱设计特等奖。一连好几日,她被电视台、报纸和多家杂志社争先恐后相约,接受各种各样媒体的采访报道。

    她的母校,传媒艺术大学也发出邀请,要为她在学校里举办作品展览会。

    展览会揭幕的那天,恰逢星期六的上午,陈虹丽按照妹妹的要求,拉上华念平一同前往。

    侯意映得到消息,也驾驶着她的“奔驰”越野军车,赶过来凑个热闹。

    展览会上最忙碌的身影,要数陈虹娟当初的班主任胡老师,他跑来颠去,一会张罗着来宾签到,一会又挤进参观的人堆里,主动向众人介绍作品的主题创意、构图和色彩搭配技巧。

    仿佛他才是这些展出作品的原创。

    看到华念平与陈虹丽、侯意映几个人一同出现,胡老师马上迎过来,对他纠缠不放。

    “华先生,我要代表学校向你郑重声明!”胡老师表情十分严肃,“坚决不允许埋没陈虹娟同学的天才,必须下决心送她到世界最尖端的巴黎,继续深造时装设计。”

    “胡老师,你想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华念平一脸诧异。

    “我是说,你的妻子陈虹娟,她是全世界时装设计的财富,你虽然是她的丈夫,却不能一个人占有她。懂么,我们必须给她更多的发展空间!”

    胡老师喋喋不休。

    华念平这才猛然想起,胡老师曾在去年闯到淮上市,目的是力劝陈虹娟到法国深造,陈虹娟无奈,只好与华念平和谋,对胡老师谎称二人已经结婚成家,找了理由把胡老师赶出了淮上市。

    “妻子?丈夫?”

    旁边的陈虹丽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她脸色微微一沉,向华念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回头问一下陈虹娟吧,只有她才能讲清楚!”

    华念平当着胡老师的面,无法说出原委,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侯意映在恩源学院读书时,听到过关于华念平和陈虹娟的闪婚传言,此时虽然不明就里,但已经看出华念平心怀苦衷。

    她不由分说,突然一把拽走了胡老师。

    华念平看到,侯意映先是指着她停在外面的“奔驰”军车,向胡老师秘而不宣地耳语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某种证件的东西,在对方的眼前晃悠了一下。

    就见,胡老师立刻矮了半截身子,灰溜溜地缩在墙角,眨着惊惧的眼睛,对任何人都不敢再有出声。

    “你对胡老师做了什么?”华念平向侯意映问道。

    “我对他说,你在央校的学习一结束,就会来这所大学校担任主要领导,所以这可怜的家伙立刻害怕了。”

    侯意映笑道。

    “你不该这样!”华念平叹了口气,“要知道,这位胡老师并没有心怀恶意。”

    不过,以华念平的真实看法,他并不相信侯意映会用这样的理由吓唬住胡老师,因为陈虹娟告诉过他,胡老师这人一贯疯疯癫癫,从来就不买领导的帐。

    华念平断定,胡老师之所以现在心生畏惧,只会是因为,侯意映向他故意显摆了自己那辆不一般的军车,还有她手中晃动的那个特别证件。

    看来,侯意映这个姑娘,她不仅美貌,机智聪颖,身份真的就很神秘!

第140章 她究竟是何来路(四)

    就在华念平和侯意映两人说话间,却发现不见了陈虹丽,又过了一会,才见到姐妹两个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看得出在陈虹丽的脸上,此时已是云开雾散,她显然是在质问妹妹一番过后,有了十分满意的答案。

    华念平顿失重负,心情豁然轻松。

    陈虹娟按照既定行程,再过一天就要返回日国。她在揭幕式结束时,当众宣布,这里展出的所有作品,包括图片、实物,全部捐献给母校用作教学研究。

    就在华念平与陈虹丽、陈虹娟姐妹,离开展览会,打算乘坐侯意映的汽车离开时,他在门外看到了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这人是他的前妻吴宁芳。

    她略显疲惫,歪靠在路边的石椅上,眼巴巴地向着华念平张望。

    华念平与吴宁芳差不多一年未见,如今见她挺着怀孕就要临产的大肚子,脑袋和两个肩膀,看上去比离婚时还要尖削,整个人活像一把老式织布机的木梭。

    华念平迟疑了一下,由不得自己,缓缓走了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等什么人吗?”他问吴宁芳道。

    “为了来找你!”吴宁芳站起身,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有事,想请你出面帮忙!”

    “找我?”华念平没有问吴宁芳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意料到她肯定颇费周折。

    “你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因为艺校的生源比以前少了许多,快要入不敷出,我和罗文涛商量,想开辟一条新路子,改行做影视服装租赁生意,听说很能赚钱。”

    吴宁芳深陷的两只眼睛,直到这时才微微泛出一些光亮,“我们想请陈虹娟做代言人,借她的形象和在时装界的名气,肯定能为我们招揽不少的雇主。”

    华念平从吴宁芳的口气里听出,她像是已经与罗文涛成为正式夫妇。

    吴宁芳毕竟是和自己生活过好几年的夫妻。

    虽然,她难免骨子里的俗气和贪婪,并且背叛了与他的婚姻,但华念平念在她小了自己许多岁,加之负疚以往对她甚少关怀体贴,所以即便两人离了婚,他也没有在心里记恨过吴宁芳什么。

    如今,见吴宁芳境况不佳,学校里遇到艰难,华念平在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同情和可怜。

    他虽不能替陈虹娟立即答应,但表示一定尽力促成。

    侯意映的“奔驰”军车足够宽敞,容得下吴宁芳再挤进去。

    在车上,华念平并没有说破吴宁芳作为前妻的身份,只把她的请求告诉给了陈虹娟,请她务必斟酌考虑。

    陈虹娟从华念平的半明半暗的话语里,显然听出了他那种隐晦在心的期望,当即爽口答应。

    在和吴宁芳分手时,陈虹娟按照华念平提出的约定时间,会在下午四点后与她签订代言人意向协议,同意把自己的肖像权交给吴宁芳的学校使用一年。

    吴宁芳不舍地看了华念平一眼,说不上来是后悔,还是心有感激!

    回到了陈虹娟下榻的希尔顿酒店,陈虹丽因为事先有约要去延庆县城与几位老同学聚会,她与妹妹说好,会在明天一早赶回来送她去机场。

    考虑到酒店就会剩下陈虹娟只身一人,华念平提出留下来陪她一同用午餐。

    但让他奇怪的是,陈虹娟竟然推辞说,她这次从日国回来,到目前为止还有一件头等重要事情没有完成,必须赶在下午空闲的这几个小时里,由她独自准备妥当。

    几个人临别,陈虹娟对华念平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请他下午必须及时赶到酒店,见证她与吴宁芳的签约仪式。

    侯意映先把华念平送回央校,又载着陈虹丽,送她去往火车北站。

    至于陈虹娟所说,她向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陈虹丽和侯意映都没有放在心上。

    中午,华念平在食堂吃了饭,没作休息就赶往希尔顿酒店。

    见时间还早,他想到陈虹娟这次回到京城,获得了时装节的设计大奖,在母校举办了作品展览会,马上又签订代言人协议,自己对她并没有过任何表示,便在路上买了一束鲜花,算是对陈虹娟一连串成功事业的祝贺。

    他预备把鲜花直接送进陈虹娟的房间。

    陈虹娟住的是套房。

    他敲开门,陈虹娟一眼看到华念平怀里的鲜花,脸上顿时灿烂四溢。

    “什么都想到了,还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她喜不自禁,拍手欢笑,“由亲爱的念平,你能亲自买来,意义可真是大有不同!”

    陈虹娟接过鲜花时,忍不住在华念平的脸上用力地亲吻了一下。

    这是她这段时间回到京城以来,第一次对华念平表现出的亲热。

    这一吻,让华念平怦然心动,顿时感觉出有一股热力,在全身悄然涌动。

    “对不起,亲爱的,现在还不能让你进到房间里来!”

    陈虹娟的房门只稍稍露出一点缝隙,似乎心怀戒备,生怕华念平突然闯进她的房间,“你先到大厅里等,好么?我会很快下去!”

    华念平在一楼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罗文涛和吴宁芳,带着艺校里的一群老师进来。

    没过一会,陈虹娟也下来了。

    签约仪式在一间小会议厅里进行,前后过程非常简单。陈虹娟对代言协议简单浏览,又交给华念平审阅一遍,双方没有异议,立即草签完成。

    吴宁芳没有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对陈虹娟感激不尽,拉住她在会议厅的角落里叙谈良久,不住地抹泪。

    罗文涛说,他已经预订好了酒宴,请大家即可前往。

    陈虹娟的心思完全不在签约,甚至全然不当一回事。她坚持谢绝了对方的酒宴邀请,与华念平一道送走了罗文涛、吴宁芳夫妇。

    外面,天已经开始擦黑。

    华念平向陈虹娟建议,她明天就要返回日国,自己今晚有时间陪她到王府井、长安街去观赏京城的夜景。

    陈虹娟笑着摇头。

    华念平又道,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有名的京城小吃,可以带她一享口福。

    陈虹娟再次笑着摇头。

    “那么你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华念平只好问道。

    “就呆在这家希尔顿酒店,哪里也不要去!”

    陈虹娟挽住华念平的胳臂,娇羞的面孔,洋溢出一种特别的神情,是向往,也是坚毅。

    “念平,亲爱的,这一天,我已经等你很久!晚饭,我们在房间里吃!”

第141章 酥心激情(一)

    进到房间,灯还没开,陈虹娟就在黑暗里一把抱上了华念平的脖子,拥进他的怀里。

    “念平,你知道么,我是多么地爱你!”她喃喃地道,“然而,你这个坏家伙,对我可不那么够劲。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我不配你么?”

    “不,虹娟!”华念平轻抚她的肩膀,心里一阵胡乱扑腾,“我……很怕,你会因为我,今生受到伤害!”

    “亲爱的,我不许你这么说!”陈虹娟感受到华念平胸膛正在剧烈起伏,这让她因为某种害怕,反而变得有些兴奋和急切。

    “真的,我听到你心脏跳得很厉害。我们其实,都很紧张。但是念平,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求你,我的爱人,千万不要畏惧我,更不要拒绝我。好么!”

    “虹娟……”

    华念平被一种昏沉折磨着,不能断定自己是否还能保持清醒。

    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以往几个女人的身影,林思儿,秦欣茹,还有一个小时前刚刚离开酒店的前妻吴宁芳。

    “念平,今晚……让我以身爱你!”

    陈虹娟把华念平拥抱得很紧,“或许,你马上就能看到我的精心安排,到底是什么啦!”

    她打开灯。

    光亮把房间里的布置,立刻呈映在华念平的面前。

    墙面上,粘贴着很多幅华念平和陈虹娟的婚纱摄影照片,有彩色,也有黑白,它们被设计镶嵌出两颗心的造型,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沙发前的茶几,摆放着一大束夺目的鲜花,香气四溢;还有一瓶红酒。

    陈虹娟又把华念平拉进套间的卧室。

    这间屋里已经调成柔和的灯光,铺盖整洁的双人床,还有天花板垂吊着的彩带、各种各样的气球、蝴蝶结,斑驳陆离,五光十色, 烘托出一种特有的温馨和浪漫。

    眼前的一切,让华念平立时想到,怪不得下午自己被陈虹娟挡在门外,原来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亲手布置这独一无二的瑰丽婚房。

    这似乎是只有两个人参加的单独婚礼,又像是独具匠心的蜜月安排,

    他心中五味杂陈,掀起无数的波澜。

    接下来,陈虹娟的表现,更像是一位新婚主妇。

    她神情满足,把华念平按在沙发里坐下,向酒店服务台拨通了电话。

    “现在,晚饭的时间到了!”

    没过多久,两个服务生就把饭菜送进了房间。

    “一切,都是你早已准备好的?”华念平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感激。他向陈虹娟举杯道,“我自问何德何能,能够让你对我这么好!”

    “说真话么?”陈虹娟笑道,“我不清楚别人怎么看你。但在我的眼里,你不仅是父亲,兄长,也是我的冤家,甚至说不定还会是一个薄情郎!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向你付出感情,做你的真爱!”

    “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不怕后悔!”

    “我是个残疾的人,会拖累你。”

    “我不怕拖累!”

    “我有过伤痛的初恋;结过婚,又再离婚;另外就是你知道的,我还曾经和秦欣茹有过婚约。你难道一点不在乎?”

    “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

    陈虹娟的回答,倔强而执着。

    在淮上市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的时候,她以形象清新、嗓音甜美,被观众广泛认可,连担任恩源集团常务副总经理的二姐夫黄春融、电视台长沙晨荷,都曾经对她垂涎欲滴。

    甚至远在传媒艺术大学读书的时候,班主任胡老师也神经失常般地与老婆离婚,欲图把她占为己有。

    但是陈虹娟,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男人有可乘之机。

    向华念平倾诉二十多年来艰难曲折的过往人生,把一个完美的自己,以身相许奉献,证明对他的痴情,这是陈虹娟今晚唯一的愿望。她的情怀,此时充满了对浪漫和幸福的向往。

    一瓶红酒喝到过半,华念平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侯意映打来的。

    她先是随口问道,华念平这个时间人在哪里?

    华念平见陈虹娟拼命摆手,便支支吾吾地回答,正一个人呆在央校的宿舍里看书。

    侯意映向华念平约定,明天一早开车去中央党校接了他和陈虹丽,一道去机场送别陈虹娟返回日国大阪。

    陈虹娟等华念平接完电话,拿过他的手机,毫不客气地按下关机键钮。

    “不会再有人打搅我们啦!”她火辣的目光带着任性、霸道,“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

    在陈虹娟的想法里,她为这一天对华念平的酥心激情,慷慨而幸福的付出,等待了很久,盘算了很久,也苦心准备了很久。

    她是那样的心情坦然,没有过犹豫,也没有过挣扎。

    也许早该半年之前,她无论是在恩源集团干休所华念平的住处,还是在万水闸大坝的工棚里,那时就应该把自己交给了眼前这样一个,能够带给她心仪、神往、渴望的人,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也哪怕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感情结局。

    现在,满面潮红的陈虹娟,用娇羞的目光与华念平会视了一眼,终于决定不再等待,果断起身去了套间的卧室,随后便响起“哗哗”的水声。

    而华念平,已经无法用了感动或者感激,来对形容他对陈虹娟的此时心情了!

    他周身的血液,随着脑海里爆出多年前的“玩爽”两个字,如燃烧的火焰,又如奔腾的海潮,一波又一波地不断撞击着他的心魄。

    ……

    所有过后,华念平突然心中一阵紧张。陈虹娟立刻察觉到了他不安的神情。

    “怎么啦,亲爱的?”她柔声地问。

    “我担心……”华念平想起十几年前,林思儿的那次意外怀孕。

    “担心什么?”陈虹娟追问。

    “怀孕!”华念平直言道。

    “不会啦,亲爱的!”陈虹娟羞红了脸,“我……做了准备。”

    “怎么准备?”华念平不解。

    “服药。”陈虹娟回答,“今天下午,就已经考虑到了。”

    华念平想不到她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把所有的事情都布置的如此周密。

    他起身道:“侯意映刚才说过,她明天会去党校接你姐姐和我,大家一道送你去机场。我现在该离开这里了。”

    “不!”陈虹娟抱住华念平,不许他离床,“今夜里,让我入睡前的最后一眼,还有明早醒来的第一眼,也是你在我的身边。”

第142章 酥心激情(二)

    华念平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陈虹娟是明天上午九点多钟的飞机,侯意映最早应该在七点左右赶到央校,如果自己赶在这之前就能回去,时间显然较为充足,便顺从了陈虹娟的愿望。

    陈虹娟伏在华念平的身膛上,带着甜蜜和满足,闭了眼睛睡去。

    华念平却思绪万千,一时无法入眠。

    他想到,从这一晚开始,陈虹娟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情感里的第四位女人。

    他的初恋爱人林思儿,肤如凝脂,莹洁似玉,十分的优雅纯净,尽显高贵和庄重。然而,两人的爱充满太多的凄楚和无奈,是华念平终生的感情伤痛。

    前妻吴宁芳,皮肤略黑但极富弹性,生性原本纯朴旺盛,却因为追逐浮华而背叛婚姻。华念平对她既恨又怜,自责对吴宁芳关爱不够。

    至于作为女演员、女导演的秦欣茹,风姿迤逦,光彩照人。她在华念平生命遇险的关键时刻舍身相救,因为下体瘫痪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果断选择从他的身边离开。

    华念平痛彻自己对秦欣茹曾有的误会,怀有一生的愧疚。

    像是睡过了一个世纪,等华念平睁开眼睛时,他的身边不见了陈虹娟。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已显得非常强烈。

    “虹娟!”他在床上呼喊她,问道,“几点了?”

    外面的屋子似乎有动静,却没人答话。

    华念平诧异,还以为陈虹娟是在布置早餐。于是穿好内衣,套上酒店里的睡袍,来到外屋。

    令他无地自容的是,非但见不到陈虹娟,却看到她的姐姐陈虹丽,手里攥着一封信,站在窗前,冷着脸看他。

    “我像是睡过头了!”华念平满脸羞愧、沮丧。

    “是呀,你一夜风情,不睡过头了才怪呢!”陈虹丽嘲讽道,“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是继续喊华董事长,还是改口叫你一声妹夫?”

    “既然你都看到了,就别再挖苦我啦!”华念平央求道,“其实,我也没有料到突然之间,就和她进展成这样!”

    “男欢女爱,还有什么好说的!”陈虹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生气的是,竟被虹娟这丫头设计的圈套骗得好苦。想不到,她对你的感情由来已久,所以才会主动酬劳,向你投怀送抱!”

    “请你原谅她!”华念平替陈虹娟道歉,“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昨晚原本可以早点离开这里,但还是留了下来……”

    “算啦,你不必多作解释!”陈虹丽阻止华念平说下去。“我得马上离开这里。侯意映还在下面,她若是等太久了说不定会上来找我。我不想你现在被她看到,更不愿意小妹的风流韵事,这么快就传出去。”

    华念平急忙上前几步,主动开门。

    “这是虹娟写给你的!”陈虹丽临走时,把手里的那封信塞给华念平。

    “有一句话,我想说给你。如果你从一开始,或者直到现在,都没有爱过我妹妹,我会替她为你的慷慨付出,感到不值!”

    原是,侯意映在早上六点多钟,如期从车站接了从通州返回的陈虹丽,再赶到央校去接华念平。反复拨打华念平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后来,她和陈虹丽找到华念平的宿舍,敲了半天的门,都是无人应声。

    她们猜想华念平也许已经提前打车,抢先去了陈虹娟下榻的希尔顿酒店。

    待侯意映、陈虹丽赶到酒店时,见陈虹娟并没有在客房里等,而是一个人冷清的坐在大厅,身旁放着行李箱,全然整装待发的样子。

    侯意映问陈虹娟,有没有见到华念平过来。

    陈虹娟笑着回应,华念平说不定已经睡过头,不必等他。

    侯意映看时间尚早,建议大家再回到陈虹娟的房间,说不定华念平正在路上。陈虹娟却说,她已经提前退房,并坚持要马上出发,去机场用早餐。

    陈虹丽也说,不必再等华念平。

    侯意映只好作罢,先行去发动汽车。

    但是,就在陈虹娟跟着姐姐,刚走出酒店的旋转门,前台的一个女服务员却跟着跑出来,向陈虹娟问道,她的客房里还留人在休息,最多不能耽误到下午两点退房的时间,是否已经很清楚地知晓?

    陈虹娟急忙阻止女服务员说下去,匆匆回答道,已对大堂经理有过交代,不必多问。

    房间里还有人?

    一旁的陈虹丽对妹妹的惊慌之举顿时心生疑窦,但此时侯意映已经把汽车开了过来,她不便发问,只好忍住在心。

    送走了妹妹,陈虹丽对侯意映谎称,有物品前几天忘记在陈虹娟的房间。

    返回到希尔顿酒店,陈虹丽请服务员打开了妹妹的房间,果然不出所料,撞破了华念平和陈虹娟的这夜风情。

    陈虹娟留给华念平的字条,这样写道:

    “念平,我的郎君,从今天起,我的身子打上你的烙印。我说过,要以身爱你,今夜里我做到了。谢谢你,亲爱的,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女人。

    “你会理解吗,之所以喜欢上你,大概是在淮上市医院的那个早晨,当你在百姓们面前那果敢的一跪就开始了。

    “只是让我难过的是,从爱上你到现在,至今没有听到你说过一句‘虹娟,我爱你’。不过,这反而让我有一种轻松之感,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成为你心中的负担。

    “墙上的婚纱照片,我已经全部取下来,收在影集里。这是我留给你的纪念,请一定收好。

    “亲爱的,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心中还真是舍不开你,舍不开这个房间!

    “看你睡沉的样子,模样真是好看!

    “不忍把你叫醒!房间可以使用到下午的二点,你尽可以睡个好觉!原谅虹娟不辞而别。再见,我的念平,我的爱人!”

    ……

    在陈虹娟离开京城一个多星期之后,华念平根据央校的学习安排,成立课题组,前往广州参加社会实践。

    他被任命为课题组长。

    陈虹丽也被分配到华念平的课题小组,参加调研活动。

    恰逢广交会召开,这座羊城市里的领导,邀请华念平的课题组现场观摩,并安排了一场他的专题讲座。

第143章 酥心激情(三)

    华念平把他的专题讲座,定义为《平衡计分卡在企业战略发展的导入与应用》。

    他把米国哈佛两位著名经济学教授卡普兰、诺顿的企业战略管理思想,包括财务、客户、内部经营流程、学习与成长,四个层面战略目标的规划与实施,作为对现代企业进行诊断的标准,向参加广交会的企业家精英们,图文并茂地予以激情传输。

    平衡记分卡理论,是华念平在京大经济学院担任教授时,竭力推广的一项教学内容,后来因为被调进部委的机关,才不得不忍痛割爱。

    他这次以恩源集团主要领导的身份进入央校学习,终于有难得的机会再次深入研究。

    晚上,有两个不速之客的女人,找到了华念平的住处。

    其中一位三十几岁,她稍作自我介绍,华念平立刻回想起来,她叫李莉,是华念平十多年前在深圳时,所结识的一位漂亮姑娘。

    因为李莉的气度、容貌,与台岛女艺人刘某英非常相像,差不多惊为同一人,所以给华念平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

    李莉是皖籍人,父亲担任着家乡一所学校的校长,可谓出身于书香世家。华念平当时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在深圳沃特公司实习,李莉便是这家公司的财务主管。

    因为是同乡,她对身有缺陷的华念平在生活上多有照顾。

    那一段时间,华念平在实习的几个月里,通过李莉的关怀和指导,不仅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还为沃特公司留下了一份长达几十页的战略发展报告书,使得公司老板韩熙承对华念平的才能大加赞赏,以至于打算高薪聘请他,大学毕业后能在沃特公司效力。

    当年,华念平对李莉十分地感激和景仰。

    这不仅是因为她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生活帮助,还敬佩她年纪轻轻,就阅历丰富,曾经步踏央企的白领阶层,作为交通集团的一名高管,远赴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国从事大型工程建设管理,与当地国的政要们交往频繁。

    沃特的老板韩熙承是通过猎头公司,花费重金才把李莉请入麾下。

    与李莉同来的另一位女客人,年龄看上去要比她小了许多,身材欣长,面容俏丽,但眼睛里却带了一种不相称的忧郁,整个人显出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

    当李莉说出这客人的名字叫韩胜美时,华念平立刻想起,她原来是沃特公司老板韩熙承的女儿。

    那时,她只不过还是一位中学生,常常在休课的日子里,像个仆从一般,有事无事,都喜欢和李莉黏在一起。

    现在,华念平只是在说起韩胜美那阵中学女生时的纯真样子,才看到她露出羞涩地微微一笑。

    李莉告诉华念平,韩胜美如今的身份,已是沃特公司的总经理。

    这次春季广交会,沃特公司带来好几种新开发的有机锗保健药品参展,没想到开幕以后的十多天里,产品的市场推介和展销成果大大低于预期。

    她们今天的来意,一是前来拜访华念平这位离别多年的故友,二是下午在会场里听了他的专题讲座后,很受启发,很想邀请他能去一趟深圳,对沃特公司进行现场考察,就企业新一轮产品定位、发展方向和目标,提出指导性的意见。

    华念平当即答应,待他完成中央党校布置的课题小组调研任务,会尽量抽出时间前往。

    他顺便向韩胜美问候她父亲身体如何?

    “不好!”韩胜美黯然道,“我爸爸被查出肺癌晚期。”

    “记得安董烟瘾很大,这或许是弄坏他身体的直接原因。”

    华念平曾经很吃惊地发现,韩胜美的父亲每天能抽上好几包香烟。

    “公司这几年运营状况不佳,安董心绪很坏。”李莉道,“他现在依然烟不离手!”

    正在这时,陈虹丽引着她的前夫黄春融,连同被叫做板娘的杨贵环,一并寻了过来。

    这次来广州参加社会实践,陈虹丽和华念平都很渴望与黄春融见上一面,所以之前就已经取得联系。

    “你这里原来有客人,”陈虹丽笑着对华念平道,“黄副总经理嚷着,要请大家去吃宵夜呢!”

    她依然用黄春融被撤去的职务称呼前夫。

    “对极了,尤其要带上这两个美女!”见到华念平的房间里多出两个女人,黄春融很是喜出望外,“我请大家去越秀区那里吃烧烤,喝德国啤酒!”

    李莉、韩胜美推托还有事情要做,表示歉意后告辞离开。黄春融很是不舍,连声对两人说,下次如能再见面,请务必赏脸!

    “看来你那一口好品行,今生是改不掉了!”

    陈虹丽向黄春融调笑。

    “不改,不改!”黄春融向陈虹丽嬉笑,“即便丢了恩源集团常务副总经理的宝座,还没有了你这大美的夫人,我也改不了啦!”

    “你就不怕委屈了板娘!”华念平道。

    “随他去,反正过两天,我便要去了港九生产。”板娘的语气显得很不在意,其实是一种无奈,“只要能善待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足够了!”

    她怀了孕的肚子已经突得很高,因为个头原本就十分肥胖,整个人现在像是一个落在地上的大气球。

    “我的小肝肺,只要你的肚子里还能装得下,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黄春融肉麻地向板娘道,“比起咱们的这位华专员,我算是重情重义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虹丽忍不住向黄春融问道。

    她对华念平与小妹在京城希尔顿酒店的那一宿,始终耿耿于怀。

    “我是说,念平这个家伙看上去君子,其实情义很差。”

    黄春融带着一种酸葡萄的愤愤不平,“他有一位叫林思儿的初恋爱人,想着不远万里从米国找他**寻欢,一再好几次都被他狠心给拒绝了。”

    “是真的么?”陈虹丽向华念平问道。

    华念平岔开话题道:“不是说去吃夜宵么,该出发啦。”

    别的男人出轨会竭力掩饰自己,黄春融的出轨却随处张扬。

    华念平并不在意黄春融半认真、半玩笑似地对他的挑衅。却是因为此时,在他的内心里,瞬间涌起一种莫名的焦虑,就是洪芳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林思儿去往米国以后,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

第144章 海外来电(一)

    林思儿两眼痴痴地望着窗外。

    透过地窗,她看到了天边高悬的月亮。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有一只毛茸茸的猫,高举着尾巴,从两个月前那堵新砌成的砖墙上,灵巧地爬过铁丝网,留下一串凄厉的叫声,如同婴儿的嚎啼。

    富有灵敏的嗅觉,能够敏捷的爬墙和上树,这大概是所有猫的天性。

    林思儿想到,春天,是猫发情的季节……

    她的生命,不久前还剩下几个月,现在也许只剩下几天了。死神已经向她逼近,就在床前萦绕。

    林思儿把目光移到了地窗旁边的那架旧钢琴上。

    历经半年多时间,被路志超向她逼命索要的骷头优盘,依然十分完好地藏在那里的一个小洞里。

    人生原来就是这么短促,她已经无法再从死神手里窃取时间。

    林思儿想到在她死后,这架钢琴也许会被路志超哪天丢弃,或者卖掉。如果是这样,她用生命保护的骷头优盘,所有的心血就会白费!

    外面,再次传来凄厉的猫叫声。那堵砖墙上,又能见到猫在月光下晃动的影子。

    过了一会,猫突然不再叫了。它原来竟然爬到地窗上,向着林思儿这间地下室里张望。

    也许,这只发情的叫春猫,它游荡了一圈,配偶没有寻到,却可能有些饥饿难耐了。

    果然,猫从地窗上钻了进来。

    它在距离林思儿的床前一米的地方,十分警惕地呆了片刻,终于溜过来,还没等林思儿看清它的模样,就叼上一块烤肉,敏捷地越过地窗,在黑暗里逃走了。

    又过了一会,猫再次从地窗里钻了进来。

    这次,它居然没有再溜跑,而是就在林思儿的床前,直接围着盘子咬嚼起来。

    林思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猫的进食。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猫像是已经吃的很饱,它先是跳到林思儿的床边,在黑暗里对她盯了一会,然后又爬上地窗。转回了头,十分友善地对着林思儿“喵”了一声,才消失在外面的月光里。

    林思儿想到,这只猫刚才的一声“喵”叫,也许是在对她给予的款待,表示满足和感激。

    第二天,是柯莉尼负责对林思儿的看管。

    她显然只是应付差事,送进来的食物,相较于德尔明显差了许多,没有喝的,更没有水果,只有半生不熟的薯片,和一大碟带着腥味的鱼肉干。

    和每次一样,柯莉尼都在关门以前没有忘记向林思儿诅咒一句:“你这该死的女人,撑不了多久,就该去见上帝了!”

    上帝在哪里?

    林思儿虽然不信上帝,此时倒是非常希望上帝的存在。

    她在心中默念,上帝如果怜悯她的不幸,会把自己现在的遭遇转告给华念平,哪怕她死去,他也一定会为她向路志超复仇,向世人戳穿这个国际间谍的嘴脸。

    林思儿十分清楚,柯莉尼之所以对她恶毒诅咒,是因为自己闯进路志超的办公室,在柯莉尼的眼皮底下,把路志超的罪行证据拷进了那个骷头优盘。

    无疑,柯莉尼、格丝芬都是路志超的同伙。哈德公司三籓分部,是这些人所有阴谋的首脑机关。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林思儿依稀记得在骷头优盘里,拷贝去了路志超所窃取的华**事和经济机密都有哪些。

    她把这些情报建立了四个文件夹,包括了几十位从华国大陆逃亡的高官信息,华国部队的番号、兵种及其武装配备,华国政治和军事核心领导人的倾向,华国的能源需求与危机,等等。

    还有就是,路志超的电脑里居然收存了多种多样的电子地图,涵盖住华国的南海、台海,甚至由南美的阿根廷、太平洋上的澳洲,一直向南极覆盖。

    林思儿两眼呆呆地望着发暗的房顶,直到眼睛发花。

    这是因为她想起就在这幢房子的三楼,所见过的在格丝芬房间里张贴过,那面标有哈德公司版权的挂图,清楚地画了很多勾注起来的连线。

    所以,她才幻觉般地凭借着房子的顶端,试图对那些电子地图也进行勾画,希望从中发现出一些端倪。

    在华国京城担任社会周刊副主编时,她接受过有关部门组织的内部训练,知道国防秘密的底线,以及电子地图的军事重要意义。

    天色将暗的时候,有一只猫又出现在外面新砌成的那堵墙上,它沿着墙头走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它出现在林思儿的地窗上。

    这一次,林思儿似乎看清了,它原来是一只纯种的加利福尼亚长毛卷耳猫,是昨天夜里曾经光顾的那只。

    卷耳猫向着林思儿“喵”了一声,从地窗跳到了她的跟前。

    它发出咕咕的声响,在床板上磨了几下爪子,以十分满意的兴致,开始食用碟子里的鱼肉干。

    米国卷耳猫,原产地在加利福尼亚州。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种猫的类型才被首次发现,全米国目前也不过上万只。

    很明显,这不是一只野猫,因为它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项圈,用来预防那些可能在猫身上出现的寄生虫。它的披毛很长,尾巴毛蓬蓬的,周身被梳理得非常干净。

    看来,卷耳猫的主人不仅注重它的营养均衡,很少给它肉类饮食,也很讲究对它的卫生。

    所有的猫,都有着很重的好奇心。当这只卷耳猫吃光所有的鱼肉干,便带着温纯可爱的神情,对着林思儿仔细打量。

    猫的眼睛很好看,带着深蓝色的光泽,像胡桃一般的圆润,它的瞳孔上下垂直,在昏暗中舒散扩张。

    林思儿伸出手,极其爱怜地轻抚这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好友。

    她的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充满对这只卷耳猫的感激之情。她想,在自己无影无踪地死去时,也许仅有这只猫,来陪伴她度过生命里孤独的最后一刻,直到她永远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响。卷耳猫像是受到了惊吓,“嗖”地从床上窜到地窗,顿时不见踪影。

    进来的是德尔,他接替柯莉尼来值夜班。

    “夫人,你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德尔问道,“想不到你这两天能咽下一些东西,这真让人高兴!”

    在他看来,病入膏肓的林思儿,这些日子已经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难以想象她在生命垂危之际,这两天如何就能吃光整盘子食物。

    “德尔先生,请你帮忙打开一瓶威士忌,再给我一大份鹅肝。”林思儿回答道。

    德尔想到,以林思儿目前虚弱的样子,气若游丝,似乎连打开一瓶酒的体力都没有了。他开启了一瓶威士忌,放到林思儿的跟前。

    “我刚才没有听清楚,夫人是说,确实想要一大份鹅肝么?”德尔再问。

    林思儿点点头,表示确认。

第145章 海外来电(二)

    德尔出去了。室内的灯,他没有关。

    林思儿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当那只猫奔刚才从地窗跳出的刹那间,在她的脑子里带出一个惊异的想法。

    这只米国加州卷耳猫,它突然成为了林思儿的最后一线希望。

    爬下床来,林思儿几乎不能在地上站住身子。但她逼迫自己一定要忍持住。

    扶着墙壁,她从角落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半张纸片。然后,她咬破手指,用鲜血写出一行英文“救我!不要报警,请拨华国电话——”,并注上了两个电话号码。

    当她做完这些事,再回到床上,取下脖子上淡紫色的宝石项链,把纸片卷在项链上,塞入床单下藏好后,便昏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在林思儿神志混浊不清,还没能完全恢复大脑意识时,她听到了床前有人在谈话。

    “柯莉尼,我看夫人怕是不行了,要送医院么?”

    “你真糊涂,德尔!路先生不是早就吩咐过,就让她死在这间地下室里么!”

    “我原以为,夫人这两天吃了不少的东西,或许还能撑上一阵子。你看这里,今天的晚餐,她要我准备一大份鹅肝!”

    “这并不奇怪,可能是回光返照。哼,她大概不想做个饿死鬼!”

    “现在怎么办?”

    “不要理她。路先生还在纽约,后天才会回到三籓。你真不该这会把我叫来!”

    “柯莉尼,我还是很害怕。夫人要是就在这两天完了,该怎么办?”

    “德尔,你真不像是个男人!关上灯,我们离开。还有,即便她今天夜里就死了,也请不要再打电话叫醒我!”

    屋子里安静下来。

    黑暗里,林思儿吃力地睁开眼睛。她从德尔和柯莉尼刚才的对话中感觉到到,自己的时日看来已经真的不多,这哀怨的人生即将步入终点,很快就要谢幕下台。

    但是,林思儿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这样的死,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她的目光向地窗看去,渴望着那只猫的出现。

    这只加州卷耳猫,是林思儿生命里的最后支柱。

    她非常担心,猫会被他的主人困在家里。

    终于,林思儿的焦虑随着突然一声“喵”叫,心中燃起希望。她攥紧了床单下面那个卷着纸片的项链。

    加州卷耳猫像是极其懂得林思儿的心思,并没有立即奔向那一大盘鹅肝,而是敏捷地跳到了林思儿的床上,用舌头在她的头发和脸上轻轻地舔来舔去,尽显娇态。

    林思儿的呼吸变得紧张而急促。她把宝石项链绕在卷耳猫的脖子上,用它长长的披毛把纸片遮得严严实实。

    卷耳猫的嗓子里咕咕作响,说不清是在表达对林思儿的安慰同情,还是不合时宜地向她撒娇逗玩。

    当林思儿确认项链和纸片不会被轻易丢失,便抱住这只加州卷耳猫,在它的脸上亲吻了好几下,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它。猫懂事地不再打搅她,带着一种足够的成就感,满意地开始吞噬鹅肝。

    当看到加州卷耳猫从地窗消失的时候,林思儿抓起威士忌,奋力喝下了大半瓶。

    或许是因为酒醉麻痹,也或许是体力不支,酒瓶从她的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

    林夫人晚上一个人在家,七点多刚做好晚饭,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连续接听了同一个人的好几次电话。

    她很纳闷,也很不安。

    甚至一只老鼠趁机溜进厨房,她也不以为然。

    对方是个外国男人,声音沙哑。因为语言不通,林夫人只能听到对方哇啦哇啦的喊叫,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懂,只能不住地对着电话干着急。

    她的丈夫林德逊教授,受教育部的派遣,几天前去了欧洲进行学术交流,需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国。

    林夫人呆坐在餐桌前,想了半天,始终无法断定那个外国男人打电话要说些什么。她原来在京大的学校图书馆做管理员,已经退休两年多时间,对英语会话只仅限“hell0(你好)”、“yes(是)”、“no(不)”、“thank you(谢谢)”几个单词。

    电话从国外打过来,这让她对两件事情十分担心。

    一是她的丈夫林德逊,他两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这次要去欧洲的好几个国家进行学术交流,连着多天的旅途,她非常惧怕林教授的身体出现意外;二是她的女儿林思儿,自从上年中秋后离开京城回到米国,半年多来毫无消息,没能通上一次电话。

    春节的时候,林德逊向女儿在三籓的家中不断地打电话联系,好不容易才接通了路志超。女婿告诉他们夫妇,林思儿带着外孙女雅诗去了南美,预计可能呆上好几个月。

    夫妇二人虽然对路志超的说法将信将疑,却也无可奈何。自从得知路志超与那位叫范梨芝的北好莱坞女星有染,林德逊夫妇其实很难再信任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婿。

    本来,林思儿向路志超怄气离开米国,选择留在国内工作,林德逊夫妇的心理能够承受。

    但是,自从听说华念平突然离异,而林思儿又几番前往淮上市与他见面,他们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很是担心曾经被他们一度颇费周折,千方百计终于拆散的这对初恋爱人,会破镜重圆。

    幸好路志超的父母,那位路将官和他的夫人,几次前来为儿子外遇之事表示歉意。

    林思儿在总参工作的舅舅,也受了路将官的托付,向姐姐、姐夫施加影响。

    他反复劝解林德逊夫妇,路志超之所以移情别恋,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林思儿从来就没有认真对待过与路志超的婚姻,压根没有放弃过对华念平的初恋,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自家外甥女的责任。

    当确认女婿已经撇清与范梨芝的关系,决心痛改前非,林德逊夫妇深明大义,竭力劝说林思儿看在她那幼小的女儿份上,尽早返回米国与路志超重归于好。

    就林德逊夫妇心中的家庭名声来说,如果林思儿能够原谅路志超的过失,忍辱与身居海外的路家女婿继续过上安稳的日子,实在远胜于她旧情复燃,与路志超彻底分道扬镳,然后再嫁华念平。

    他们能够容忍路志超对林思儿的婚姻背叛,却不能容忍林思儿与华念平再次荒唐地走到一起,从而成为京大校园里的笑柄。

第146章 海外来电(三)

    深圳。

    华念平进入机场安检通道之前,把手机设置成了飞行状态。他乘坐的这趟国航班机,将在晚上的八点从宝安机场起飞。

    他向前来送行的李莉和韩胜美挥手告别,尾随着别的乘客涌向登机口。

    课题小组的央校其他几名学员,与陈虹丽一道,已在两天前由羊城出发返回京城。华念平因为接受了李莉和韩胜美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深圳,前往沃特公司进行现场调研考察。

    十多年过去,华念平旧地重游,发现沃特公司的规模已经做得很大。

    当年,他大学四年级在沃特公司实习,老板韩熙承才刚刚五十岁出头,他的有机锗口服液产品在市场上供不应求,事业开始迈向巅峰。

    如今,沃特公司已经扩张为集团企业,不仅涉及到制药、医院、印刷、大酒店等项目经营,还在港九接手了一家报业。

    然而,这几年随着国际出口市场的动荡,沃特旗下的产业陆续面临资金链断裂风险,公司生存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果然如李莉所说,华念平在拜望韩熙承时,见他虽然已是癌症晚期,依旧烟不离手。

    韩胜美毕业于京城的一所医科大学,她原本理想是做一名有成就的外科女医生。但弟弟韩胜泰从小痴迷剑道,这些年在深圳的华侨城开了一家五道剑馆,从来无心打理沃特公司的事务。

    于是,韩胜美只好随从父愿,从病重的韩熙承手中接下了沃特公司的经营管理。

    虽然她励精图治,用尽各种手段意图使得沃特公司东山再起,无奈各种措施并不奏效,两年下来已是筋疲力尽,再无良策。

    “想办法救救沃特!”韩熙承拉住华念平的手,恳求道,“不为我们韩家,只为公司上千号的员工不要失去生计。”

    “如果不是李莉姐肯留下来帮我,集团早已经歇业清算了!”韩胜美的表情十分难过。

    她告诉华念平,曾有外资企业以百万元年薪,试图拉拢李莉就任财务总监一职,却被李莉断然回绝,而沃特公司如今给她的供奉却是十分微薄。

    “是呀,念平!”李莉以她那刘某英一般特有的柔软语调,带着委婉而又灿烂笑容,对华念平道,“我知道你有能力,一定会在短时间内给沃特策划出新的路径,让公司转危为安!”

    华念平在李莉的协助下,经过连着两天的奔波和思考,向韩熙承父女提出了改进沃特公司经营方式的三条理念。

    第一,压缩产品类型和规模,集中资金统一调配;

    第二,保持优良客户,避免盲目接受客户订单;

    第三,进行产业转型,突出服务类经营项目的升级。

    在沃特公司高层会议上,华念平把他的建议作了详细论述,获得董事会、监事会成员和高管们的一致赞成。

    华念平的告假原本只有一天,如今两天过去,他不能再耽搁。

    李莉和韩胜美依依不舍,开车把华念平送到宝安机场。

    临别时,韩胜美与华念平约好,她计划在近日去一趟京城,为父亲向母校的一位教授,了解一种抗癌新药的效果,希望与他京城再次见面,聆听对沃特公司更多的指导意见。

    航班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京城。

    华念平登机前,在深圳穿一件单衬衫还全身冒汗,现在身到京城,套上便装夹克还依然有些寒意。出了机场,见外面飘起冷冷的细雨。在等车的时候,他又取出随身的风衣裹在身上。

    初春的季节,京城与深圳两地的温差尤其落悬很大。

    上了出租车,华念平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零点。等他回到央校的宿舍,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

    在他把手机调整到正常状态时,见到一连串跳出好几个未接电话。所有号码是同一个。他并不熟悉,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当出租车前行了十几分钟,华念平还是再次打开手机,仔细确认了一遍未接电话的号码。

    未接电话是通过座机打来的,区号以“(01)415”做打头。直觉告诉华念平,这个号码来自国外,因为华国所有城市的区号首位全部是“0”。

    这会是陈虹娟打来的么?

    不!在华念平的手机里,保存着陈虹娟在日国东京、大阪常用的几个号码。再说,日国的电话区号也是以“0”为开头。

    手机接到的是国际电话,区号“(01)415”?

    “原来是她,林思儿!”

    华念平突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他迅速用手机百度进行区号搜索。

    果然,电话被证实是从米国三籓打来的。

    华念平想到:要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林思儿断不可能会轻易与他联系!

    计算了一下时差,现在正是米国的中午时间。

    华念平毫不犹豫地回拨了这个来自三籓的电话,立刻听到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上帝,总算有人肯接听电话!”

    “请问,你是谁?”

    “我是老约翰,约翰?肯特,一个退休的桥梁工程师!”

    “你好,约翰先生!你一连打给我几个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不,先生,我并没有事情要麻烦你!是我那聪明的卷耳猫,它当了一回伟大的信使,不仅从外面带来一串昂贵的宝石项链,还有一张血迹写成的字条,告诉了我向华国的求救两个电话号码。”

    “求救的人是谁?”华念平的心在不住地抽紧,一连串发问道, “会是一个女人么?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她究竟怎么啦?”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按照电话号码向人求救。”对方回答。

    “很遗憾,接到第一个电话的女士,她一点英文也不懂。我可以把那个电话号码给你,你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记住,求救的人声明不能报警。至于那串淡紫色的宝石项链,虽然很值钱,但我并不想吞下它。不过,我暂时并把它不知道还给谁!”

    自称老约翰的人,把第一次打过的电话号码讲给了他。

    华念平虽然和林思儿初恋离情十几年,对林家的这个电话号码依然记忆清新,至于老约翰提到的淡紫色宝石项链,华念平记得林思儿说起过,是她母亲多年以前的馈赠。

    在淮上市机场和林思儿分别时,他很清楚地看到她就戴在脖子上。

    原来,半年多时间没有林思儿的消息,是她果然发生了不测。

    华念平心焦如焚,请司机立刻改道,以最快的速度开往京大经济学院。

第147章 海外来电(四)

    当华念平全身**地敲开门,把从老约翰那里听到的一切告诉给林夫人,她立刻瘫倒在地嚎哭起来。

    之前,虽然已是夜半更深,林夫人因为晚间那个莫名其妙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始终还是心惊肉跳。

    但本来就一直惴惴不安,胡乱思想的林夫人,起初却一点也不愿意相信华念平通过海外来电,所带来的消息,会与林思儿有关。直到他最后说出,老约翰在卷耳猫的脖子上,收到过女儿一串镶有淡紫色宝石的项链时,才立刻让她感到五雷轰头。

    林夫人无法想象,她一直牵肠挂肚的可怜女儿,半年多时间里毫无信息,本以为听信了路志超说,林思儿带着雅诗去了南美游玩,想不到现在传来噩耗,忽然之间沦落到如此可怕的危险境地。

    还没有从地板上爬起,她语无伦次地穷尽各种设想,向华念平反复问道,会不会是女儿已经在米国遇到绑匪,连带着女婿路志超与外孙女雅诗都没有逃过?

    甚至,会不会是作为男人的路志超,为了解救妻子和女儿,在与绑匪的殊死搏斗中,已经命丧在绑匪的屠刀下……

    华念平把林夫人扶到沙发上坐下,费了好一阵口舌才向她解释清楚,老约翰在电话没有任何的勒索意思。

    但是恢复平静以后的林夫人,第一反应却是想要把林思儿洒血求救的消息,立即通报给路志超的父母,甚至还有她在总参的弟弟,大家一起共同商量对林思儿解救方案

    华念平阻止了林夫人。

    他向她分析,既然林思儿半年多都没有与家人有过联系,说明她早已经失去自由。路志超分明是在欺骗林教授他们夫妇。

    林夫人不敢相信华念平的推断,却找不出理由反驳他。

    华念平又向林夫人进一步判断,因为林思儿是从米国三籓发出的求救信号,既然不能排除路志超曾经向林教授夫妇撒谎,欺骗他们说林思儿带着女儿雅诗去了南美,就证明路志超一家人都不可依靠。

    并且,说不定路志超本人就是加害林思儿的罪魁祸首。

    林夫人见华念平言之凿凿,丈夫此时又出国在外,只好全凭华念平拿定主意。

    两人决定,连夜动身飞往三籓。华念平要林夫人通知林教授,请他立刻从欧洲出发去米国会合。

    林夫人同意了华念平的提议,还迅速给在亚利桑那州的林思儿姑姑家打了电话,请他们从凤凰城赶往三籓随时接机。

    华念平在半年前刚有一次出国的经历,护照恰好携带在身上。而林夫人,她长期拥有出国护照。两人的护照也都在赴美签证的期效以内。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二人即速赶往京城国际机场。也刚好,正赶上一趟直飞三籓的国外共享航班。

    林夫人不通英语,在飞机上每每遇到向空乘服务的交流,她只能通过华念平的中间翻译。

    说不清是对华念平心存感激,还是为了向他表达愧疚,在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她好几次说道:“对不起!”

    华念平的回答,只能是摇摇头,然后就是凄凉的沉默。

    其实,林夫人在内心还想向华念平补充问一句:“你恨过我么?”

    但是她总开不了口。

    飞机抵达三籓时,已是第二天下午的四点多钟。

    林德逊教授从欧洲的国家,提前乘航班抵达三籓。他的妹妹林德英,也早已从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开车过来接机。

    所有人会面后,立刻心急火燎地赶往贝弗利山庄的贝弗利五号。

    ……

    此时,路志超刚从纽约飞到三籓,回到家里不久。

    他这次外出有半个月之久,先是去往华盛顿,分别拜会了参众两院的几位资深议员,然后赶到位于纽约的福克登基金会,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专项酬劳。

    尤其令路志超感到此行相当得意的是,他通过詹尔金的安排,与亚当?伯恩斯议员还在华盛顿共进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

    福克登基金会所支付的专项酬劳,正是出于亚当?伯恩斯议员的直接建议。

    不过,令路志超唯一感到不愉快,是让他这段期间一时甩不掉,也不能打算立即甩掉,并始终心怀警惕的那位北好莱坞影星范梨芝,像个幽灵一般,连着几天会不时突然出现在跟前。

    比如那天与亚当?伯恩斯议员的晚餐,范梨芝居然在饭局进行到一半时间,自己摸了过来,甚至找了一个位置,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议员的旁边。

    路志超后来想到,这定是范梨芝打通了与议员身边助理詹尔金的**关系,所以才能不请自来。

    但是对待詹尔金这个人,路志超即便明显判断出对方与一个无赖没有两样,但自知得罪不起。因为詹尔金不单单是亚当?伯恩斯议员的工作助手之一,同时也充当着重要的幕僚角色。

    对范梨芝一时甩不掉,又不存心立即甩掉,这其实是因为路志超自己在盘算,无论与其**香艳上的乐趣,还是各为金主在利益上的交换,她的价值会一直存在。

    让路志超唯一所能顾忌到的,是对范梨芝一直怀有某种敌意的格丝芬和柯莉尼。

    对路志超从华盛顿一直盯梢到纽约的范梨芝,没少与他进行纠缠,说是为了福克登基金会的这笔酬劳,她没少帮忙,有好几次受了路志超的利用和强制,向几位他国的政要曲意逢迎,百般诱引,偶而还不得不做出十分情愿的样子,主动宿陪。

    路志超自然会在心里明白,范梨芝迟早会有对他真相毕露的那一天。

    便在一年多以前,格丝芬就向路志超发出警告,说已经获悉他身边,这个叫范梨芝的北好莱坞女演员,其实为另一股华国的岛派势力服务了很久,同时还效力于某国家一个激进的右派组织。她是几年前,就开始有预谋地接近路志超。

    目前,这股岛派势力和那个某国家激进的右派组织,正在图谋与参众两院国际情报事务领导小组发生直接关系。有证据表明,是范梨芝利用了从路志超那里拓取的渠道。

    为此,哈德公司三籓分部为避免被人捷足先登,分享与参众两院国际情报事务领导小组发生合作,也要求路志超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快与范梨芝分道扬镳。

    所以这段时期以来,路志超开始与范梨芝若即若散,保持着某种距而不离,给外人一种两者之间已经避开同居的印象。

    值得一提的是,路志超终究以他个人的聪明智慧,这次在纽约很容易就说服了范梨芝,要她有机会的去往一趟华国海南省的三亚市,只需完成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情,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要范梨芝什么时候出发,要她等候自己的通知。

    如果路志超乘坐那个航班,再迟上半个钟点左右,说不定他会在三籓机场,恰好就能遇见华念平和林夫人了。

第148章 以身殉情(一)

    柯莉尼满脸兴奋地在客厅里向路志超报告,眼见着林思儿很快就会一命呜呼了,问他要不要去地下室再对妻子巡视最后一眼。

    “很不幸,她真是扛了太久,这很遭罪受!”路志超怜惜道,“能早一天去见上帝,她就能早一天解病痛!”

    “令人恼火的是,那个要命的优盘,她致死都没能交出来。”柯莉尼显得无奈而又愤恨。

    路志超道:“我一直断定,她把优盘就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但是,我把所有的地方都翻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它。”

    柯莉尼道:“依我看,这已经不再重要。只要那个优盘没有被她送出去,你就不必再担心了!”

    路志超道:“是呀,格丝芬前些日子也曾这样劝告我!我难过的是,林思儿曾经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为她真是付出了很多,想不到她最终还是这么无情,狠下心来,选择抛弃和背叛了我!”

    他说到这里时,抑制不住伤感,挤落了两滴酸浊的泪水。

    “想不到如此地步,你依然还在爱着这个女人!”

    柯莉尼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走近路志超,递给他道:“擦擦吧,好在一切都会很快结束!”

    “这纸巾的香味,和你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路志超盯住柯莉尼的怀部,把纸巾放在鼻子上嗅闻,眼睛改变成另一种贪婪的光芒。

    如果说,他刚才对林思儿还保留有一点点情义,此时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我身上的味道?”柯莉尼晃动了几下身子,厚实的乳部,随着身子的翘摆颤悠。

    她用了一种十分不满地口气道:“哼,我以为路先生早就不记得啦。自从赶走了范梨芝,你这阵子大概只想着格丝芬小姐的闷骚之气了!”

    “哈,你在吃醋!”

    路志超一声恶笑,开始像猪头觅食一般,上了前在柯莉尼的上身里乱拱。

    “现在,倒是让我再品尝一回,你这南美母狮的热带雨林爽气!”

    “可是路先生,门现在还开着呢!”柯莉尼尖叫道,“你总不能就在这客厅里,一点不分场合!”

    对她来说,像是这样的情形已经司空见惯。

    “除了德尔,现在没有人会过来。就是德尔,他也会过了几个小时,才能来接班呢。”

    路志超就像是一个爱德华剪刀手,熟练地把柯莉尼的衣裙褪掉,推在沙发上。

    “唔,路先生,你这头英俊的华国熊猪,就和在公司办公室里一样,随时随地对每一个女人下手,使坏。”

    ……

    两人这大战的一幕,被突然闯进的林德逊教授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林夫人、林德英两个女人,满脸羞愤地背过脸去。

    如同一堆白色棉花,正在躁动的柯莉尼,一眼看见了客厅里的不速之客,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僵住原本蠕动的躯体,挣扎着试图推开路志超。

    然而毫不知情的路志超正在兴头上,一边狂奋地继续动作,一边喘着粗气,高声大叫:“我喜欢这种毫无顾忌的冲动,刺激!”

    “路志超,你这畜生真是……真是不要脸!”

    一向儒雅的林德逊教授,破口叫骂。

    如同叼着食物正在一路狂奔的雄兽,迎面突然被一把猎枪扣动扳机,路志超惊恐万状,应声从柯莉尼的身上滚落下来。

    “我女儿在哪里?”林教授厉声质问。

    路志超还没有来得及张口回答,就听得躲进沙发后面的柯莉尼惊呼道:“路先生,你拦住他!”。

    原来是华念平已经发现了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口,正往那里走去。

    路志超下意识抓起一件衣服遮住羞部,冲上前拦住华念平的去路,发白着脸恐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他马上认出了面前的这个跛腿的男人是谁了。

    华念平不作回答,直接推开路志超的阻挡,毫无惧怕地走了过去。

    刚才,华念平一踏进贝弗利五号的院子,就立刻注意到了用于隔挡地下室的那堵新砌不久的墙体,还有铁丝网。

    直觉告诉他,老约翰曾说过的他家那只加州卷耳猫,一定是翻越了这堵墙,才把林思儿那串淡紫色宝石项链与所裹带着的求救信息带了出去。

    果然,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门口,华念平看到了桌子和行军床,显见有人每天都会守在这里。

    桌子上面,散乱地扔了一些食物,还有一串钥匙。

    顾不得多想,他马上用钥匙打开了这间地下室的房门。一股潮湿、霉烂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让他头晕目眩,一阵胃翻。

    “念平,是……是你么?”

    昏暗的墙边,一个熟悉而又微弱的声音,在颤抖地发问。

    “思儿,是我!” 华念平沿着声音扑了过去,“你爸爸、妈妈来救你了!”

    两日以来,他判断过林思儿可能发生的各种各样危险处境,但实在意想不到,她竟会被自己的丈夫路志超,虐待到如此丧尽天良的地步。

    华念平原本设想,到了三籓不一定马上就能找寻出林思儿的下落,说不定要救助华国领事馆。或者,还要前往当地的警局报案。

    但是,林思儿的父亲却一再坚持,必须要先赶到贝弗利五号与女婿路志超尽快会面,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德逊甚至在离开机场时,还想事先给路志超打个电话,通报他们正在去往唐人城的路上。

    也幸好,他被华念平坚决地苦口劝住,申明了对路志超不可以信任的原因。不然,林思儿一定会被迅速转移到别地,事情就演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

    “真是……太好了!”林思儿吃力地抓住华念平,“终于能活着……活着见到你们。”

    她干枯的眼睛竟是无泪可流。

    林教授几个人,也跟在华念平身后,一起冲进到这间地下室。当见到奄奄一息的林思儿,全都震惊得发呆。

    “她,是我们的思儿么?”林夫人怔怔地向身边的丈夫问道。

    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头发披长糟乱,面容尖削,完全像个女鬼一般的病人,会是自己牵肠挂肚的爱女林思儿。

    林教授早已经老泪横流,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妈!”

    林思儿微弱的声音叫道,颤颤地向母亲伸出了手,但很快又无力地落下。

    “去接……接雅诗,我想……见她!”

第149章 以身殉情(二)

    恍如癔症的林夫人,被林思儿一声“妈”喊,顿时撕心裂肺,大叫了一声“我的女儿!”便立刻昏厥过去。

    林教授和妹妹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把林夫人抬出了霉味滚重的地下室,放在走廊里。

    现在,林思儿没有忘记自己舍出性命保护的秘密。她攥紧华念平的手,示意把她带到地窗前的旧钢琴跟前。

    华念平虽然不明白林思儿要做什么,但从她急切的眼神里,知道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去那边取出来。

    当他掀开林思儿身上的毯子,才发现她竟是全身尽赤。然而华念平已经顾不了许多,用毯子包裹住林思儿骨瘦如柴的身躯,直接抱到了那架旧钢琴跟前。

    林思儿的身子轻飘得如同一只孱弱的羔羊,抱在华念平的怀里毫不费力。

    他按照林思儿的指点,很快从钢琴踏板下面的洞口里,摸出了一个带有骷头印记的优盘。

    “千万要收好……它,不要被……被人发现!”

    林思儿气若游丝,艰难地叮嘱。

    华念平连连点头,将骷头优盘小心地装进了贴身衬衫的口袋。

    他发现林思儿的眼睛里,此时露出一种微弱的光芒,意识到她很想马上说出关于优盘的一些事情,但又见她不住地发出咳嗽,身体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气不能支。

    走廊里,传出林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叫。

    这是因为林夫人苏醒过来后,见到路志超和柯莉尼已经穿好了衣服,走进地下室的通道。

    她于是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牛,不顾一切地抓住路志超的衣领,愤慨无比地对他责骂、厮打。

    这也为华念平和林思儿乘机取出骷头优盘,赢得了宝贵的短暂时间。

    “念平,我的……好爱人!”林思儿断断续续,差不多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带……带我走,不要让我……死在这里。”

    说完这一切,她的脑袋便毫无生气地垂进了华念平的怀里。

    华念平心如刀绞。

    他十分清楚,林思儿此时最后的一份牵挂,就是魂归华国。

    被林夫人一直撕扯叫骂的路志超,眼见到华念平把林思儿抱出房间,立刻向柯莉尼使了一个眼色。

    柯莉尼会意,冲过去一把扯掉了盖在林思儿身上的毯子。

    她十分明白路志超的用意,担心林思儿从房间里所带出的任何物品,怕是都藏有不可预料的危险。

    华念平强压满腔怒火,鄙夷地扫视了路志超一眼,默默解下身上的风衣,裹住了林思儿光赤的身躯。

    他虽然不能理解路志超究竟有何居心,歹毒地把林思儿囚禁在魔窟一般的地下室里,但至少清楚路志超对待林思儿充满了刻骨的怨愤。也或许,路志超的内心世界,这许多年就已经埋下了对真爱的嫉妒和仇恨。

    林德逊夫妇心痛难掩,想不到他们可怜的女儿,竟是一丝未带地离开贝弗利五号,永远告别了三籓的唐人城。

    ……

    在回到京城的第三天,林思儿的生命就停止了呼吸。残酷的癌细胞吞噬了她的每一片肌体,所有的脏器都被无情地侵袭。

    在林思儿从机场里被抬上救护车时,她曾经有过刹那间的清醒,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终于回来了,华国多好呀!”

    后来就又昏迷了。

    期间在救护车上,她紧紧抓住华念平的手,断断续续,好几次似乎都像是在向他讲起“骷头优盘……骷头优盘!”

    虽然是林思儿戴着氧气面罩,气息微弱,吐字含糊不清,但华念平还是从她的口形里,听懂了她在关心什么。

    华念平把林思儿的手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那意思是要告诉她,尽管安心,骷头优盘就收藏在他那贴身的衬衣口袋。

    此后几天里,华念平一直守候在林思儿的身边,伴随她走完最后的时刻。

    切片化验分析结果,林思儿的急性肝癌病症已经患有十个多月。病灶起于原发性恶性囊肿,进而最后形成致命的肝硬化。

    医生很难想象,在林思儿患病期间,不仅发现没作任何的药物治疗,而且体内不可思议地积淀了大量的酒精成分,从而加剧了癌细胞的迅速成长和扩散。

    有好几位专家医生因此断定,如果能在半年以前就能及时进行有效手术,是最好的治疗时机,对林思儿这种类型的急性肝癌症患者,不仅完全能够控制病情,甚至还有彻底治愈的希望。

    林德逊夫妇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把女儿所有的后事都交给了华念平料理。

    让他们唯一安慰的是离开三籓时,他们按照林思儿最后的期望,把外孙女雅诗一同带回了华国。

    在林思儿弥留之际的那个晚上,她向华念平表达出最后的两个心愿,一是想再看一眼鸳鸯双蝶兰花,二是想听他背诵林觉民的《与妻书》。

    她因为几乎失去意识,不能言语,这心愿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而又微弱地才吐出了“鸳鸯……双蝶”、“与……妻……书”几个字。

    但华念平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中学好友蒋爽闻讯,立刻把一盆春天里正在盛开的鸳鸯双蝶,搬到了林思儿的病床前。花瓣发出淡淡的幽香,林思儿的脸上为此现出一丝略带宽慰的微笑。

    当华念平哽咽着朗诵到“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辞相答。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林思儿把这段话听完,在流出最后一滴眼泪后,心脏也随之停止跳动。

    虽然明明意识到林思儿已经撒手人寰,不可能再听到自己的声音,华念平依然把整篇《与妻书》一句不少,背诵到最后一个字。

    这些天,他一直强忍心中的剧痛,为的是把对路志超的刻骨憎恨,一点点烙印在脑海里。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林思儿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她病床前的那盆鸳鸯双蝶兰花,竟是立刻变得枯萎。

    而且,过后让女教授蒋爽感到蹊跷,并且痛惜不已的是,无论是自己在家里精心莳养,还是在园艺所温室里妥为保管,其他十多盆里的鸳鸯双蝶兰花,一夜之间全部枯叶而死。

    这品稀有的鸳鸯双蝶,风华绝代的兰花,就此殉情般地绝种灭迹。

第150章 以身殉情(三)

    林思儿的墓地选在了被称为京城后花园的凤凰岭,位于海淀区的西山公墓陵园。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华念平向林德逊夫妇提出的建议。

    他因为曾经听到林思儿说过,她就出生在凤凰岭下一个叫抬头村的地方。那时,作为知识分子林教授正带着妻子,被下放在这个村子里接受劳动改造。

    骨灰下葬的那天,先是雾气很重,接着又下起了濛濛的细雨。

    去往西山公墓陵园,沿途差不多有五十多公里。而出殡的车队一般又都会开的很慢,行程要接近2个小时。

    过了颐和园,华念平从车里看到了央校。

    自从他十多天前与陈虹丽一起赴广州参加社会实践课题之后,又应了李莉、韩胜美的一再要求,独自离开课题小组在深圳沃特公司逗留了两天,期间已有超过一个多星期没有回过央校,也没有对组织来得及报告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

    这在央校严格的学生管理制度上,已经极其严重的违反了校纪校规。哪怕是被央校除名,华念平也似乎早已顾不得这些了。

    路志超没有从米国赶回来为林思儿送葬。

    虽然他的父亲,那位路将官一再发出命令,路志超也只是派了人,把一张五十万美元的支票呈交给林德逊夫妇,然而却被林教授当着路将官夫妇的面,撕成了碎片。

    这使得路将官夫妇原本要协商对孙女雅诗抚养权的愿望,如登头浇了一桶冰水,暂时不再提起。

    华念平也见到了那个替路志超送交支票的人。

    他思想了半天,才从这人十分的瘦小身量,以及满嘴跑着广东腔调的口音,回忆起是在淮上市造神大战的颁奖仪式上,好几个月前曾经寒暄过的那位上海福克登公司谭代表。

    今天,这位谭代表也跟随路将官夫妇,撑着一把带着尖头的长柄黑色雨伞,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

    华念平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把林思儿的骨灰盒放进了墓穴。

    墓碑上写着“爱女林思儿”,“生于公元一九七九年某月某日,卒于二○一一年某月某日”,立碑人,写的是林德逊夫妇携孙女雅诗。

    路志超的名字没有出现,甚至连女儿雅诗的名字,也剔掉了“路”姓。

    路将官夫妇早已发现这个尴尬状况,自觉挂不住脸,像是外人似地站在了稍远的地方。

    但谭代表却靠前夹在墓碑前的人堆里。

    华念平从骨灰盒上林思儿的小照片里,似乎看到十多年前第一次与她结合的那天夜间,那张年轻而娇柔,洋溢着青春幸福的面孔。

    当时的两人卿卿我我,因为畅想恩爱不尽的未来生活,竟把话题扯到了将来有一天,究竟是谁先于对方早死、留下谁来为对方承担孤悲。

    他们争来争去,后来还是华念平退让了一步,依着林觉民在《与妻书》的泣血告白,被林思儿占了先,戏诺是自己一定会于她之前先死,免得留下华念平一人担悲、孤独。不想十多年前的誓约犹然在耳,林思儿却是如此这般悲惨地过早散手人寰。

    援疆回来一年多时间里与林思儿的所有幕幕,不住地在华念平的脑海里翻腾。

    他想起了与林思儿在京大经济学院门口,那次多年不见后的突然间相遇,一时间带给两人的复杂情感与凄楚。

    华念平更是充满愧疚地回忆起,自从他离京发配去往淮上市的恩源集团赴任,虽是林思儿旧情绵烧,对他一再表达出心里的那份渴望,然而他却近乎冷酷、近乎虚伪地一再抑制住自己。以至于两人最终未能鸳梦重温,林思儿才不得不带着心底的痛苦和缺憾,无奈地踏上了返归米国三籓的悲伤旅程。

    他又想起了林思儿在生命最后关头,慎重托付给自己保管的骷头优盘。它正稳稳妥妥地收藏在自己贴身衬衣的口袋里。因为一直在医院里看护着林思儿,至今还没有顾得找一台电脑打开它,看看骷头优盘里面到底收藏了一些什么重要的秘密?

    已经连着多日,华念平不曾闭过一次眼睛。他的脑袋,此时轰隆隆地阵阵作响,疲惫夹杂着悲哀,以及无法弥补的悔恨,让他疾痛欲裂。

    此时,他很是盼望头端的细雨能够变得大些,把他卷进狂风暴雨之中。

    “思儿,我心中的爱人,永别了!”

    就在华念平默默地在心中向林思儿作了最后的告别,昏沉地站起身时,他残疾的左腿,膝弯之处感觉被人用尖尖的东西猛力狠戳了一下,顿时膝盖一软,整个身子向前俯冲过去。

    他先是额头磕向林思儿的墓碑,遭了一击,接着脑袋又被弹回,重重地砸在了一块花岗岩石的锐利棱角上,然后身体毫无动弹。

    众人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便见华念平扑倒在地,大片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染遍了林思儿墓碑周围的泥土。

    在一片惊呼之中,听到有人唏嘘喊道:“华念平为了林思儿,以身殉情了!”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把华念平抬开后,又有人惊慌大叫,“不好了,林夫人也昏过去啦!”

    好在葬礼已经结束。

    林思儿的舅舅在把姐姐抱上自己的汽车后,想到还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华念平,只好于仓忙之间拜托了那位路将官,请他们夫妇帮忙把华念平顺便带往医院紧急抢救。

    路将官心中虽然不肯,但只能勉强应承。

    林德逊教授因为担心妻子会悲伤过度,原本不容她前来为女儿送葬,但林夫人坚决要送女儿最后一程,加之外孙女雅诗也需要她随时照看,只好许允。

    如今,华念平和林夫人两人相继出现意外,令他几乎心焦到崩溃的边缘。

    现在见到妻弟把华念平托付给路将官,林德逊虽然隐约感到有所不妥,却也别无他人可求。

    路将官的坐车,是一辆笨重的越野军车。

    将官夫人本来对华念平就怀有莫大敌意,巴不得他真的就殉情撞死在墓碑跟前。此时听到林思儿舅舅说,要求丈夫顺路把华念平弄去医院抢救,心里更是一百个不满。

    况且,她见华念平的脑袋正在止不住地一直向外喷血,更是嫌恶车里的座位会被他污秽,就下令司机和同车过来的谭代表,只能把华念平捲塞进后备箱里带走。

    在华念平被抬上车时,他一只脚上的皮鞋掉落,倒也无人在意。

    天空里的小雨虽然并未住止,谭代表却将手中那把带着尖头的雨伞,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下山的路上,司机把车开得很快。能够听到华念平的脑袋,不时与后备箱里的什么硬体物件相撞,发出的一阵阵地剧烈碰击声。

    将官夫人幸灾乐祸地心想,即便华念平刚才不死,这一路上颠来摔去,也终究活不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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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跨界介绍:
林思儿用骷头优盘,掌握了丈夫服务海外间谍机构的罪证。为守护祖国,她于垂危之际,将优盘托付给初恋情深的华念平。华念平屡遭各种妒恨、阴谋与陷害,无惧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一如不死的九命猫妖,不断突出重围。他浴火涅槃,跨界再生,分身化作了截然迥异,顽强的两个躯魄。既是国安特工熊剑东,身怀太子剑,驰英沙场。又是商界大亨华念平,凭魔杖护身,枭雄雪恨。大跨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跨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跨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