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劫
天劫这种存在，一般不都是真神高人在道行突破上限，夺天地造化而生成的一种劫难吗？怎么会应在人身上？
在戚笼记忆中，最近的天劫便是雪山派雪魄老道用作弊手段强度劫数，被自己与不周联手破坏。
“你是最近入门的？”
“是，听师姐的说法，我是在雪山上被发现的，记忆什么的都没有，师姐心善，便带我上山，让我测试根骨，后来便入了门。”
天命子一字一句道，他说话很有特点，说一句，便停顿一下，好似要想一下，但每个字却吐的很清晰。
戚笼表情有些怪异，心道眼前这一位跟天劫绝对脱不开关系，他斟酌言辞。
“你那位师姐，应该跟本皇的皇妹一起，都陷入某种危险中，本皇正在想办法解救他们。”
天命子低了低头，面色稍稍严肃，“师姐，她，有危险，我要救她！”
戚笼感受到一丝恐怖的雷电之力一闪而逝。
‘若是传授这一位磁电转化之道，或许会很有意思，这小子对于雷霆一道的天赋，应该不逊于人形龙脉。’
夜皇这种仅次于真神的强者传法，这种难得一见的机缘，天命子虽然性子有些木，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自然是十分感激。
戚笼传授对方的，是天磁岛一脉的一套雷法，换作《外道三十六雷》，是阴阳磁道的一种演化，属于后天雷法；而对方的进境也让见多识广的戚笼也十分惊讶，居然短短半天的功夫，便将这一套雷法炼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这家伙很可能不是沾染天劫之气的凡人，而是天劫的意志所化，就像是我这种人形龙脉一般，都是一种人形存在，天帝四百年后降临，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戚笼眯了眯眼，磁道人曾经说过，他这一脉的道法，能够后天转先天，这先天之法便是先天劫数之道，如今这‘天劫’近在眼前，戚笼若不研究，那岂不是放着大好机会不珍惜。
他想了想，唤来天命子，道：“趁着本皇的手下还没到来，本皇准备传授你一种后天大道的极致演化，但你要对我敞开身心，你能做到不？当然，你若不愿，本皇绝不勉强。”
天命子愣了一下，收了手中神雷，不解道：“我与陛下是什么关系，陛下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好？”
后天大道的极致演化，在雪山派可是不传之秘，是只有下一代掌教才能修行的大秘密，天命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对方若是要害自己，直接强为便是，何必浪费时间，争取他的同意。
“其实我认识你，”戚笼想了想，说了一句半真不假的话。
“陛下认识我，陛下知道我过去的来历？”
天命子激动了，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因为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做，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等你修为恢复，记忆自然就恢复。”
戚笼说的倒不是假话，等对方完全参悟磁电转化，重新化作天劫意志，那自然什么都想起来，只不过到那时，天命子到底还是不是现在的天命子，那就不好说了。
……
静室之中，面对完全不设防的天命子，戚笼自然不会客气，两眼昏黄光芒一闪，磁电转化，夜之都的磁场被吸摄而来，然后化作密密麻麻、明暗闪烁的电光。
天命子看着这一幕，莫名的感到一种熟悉，那种让人畏惧的雷光，于他来说，甚至透着几分亲切。
戚笼单指一点，一刹那间，无数电影化作针影，插入天命子浑身四万八千毛孔之中，雷霆大作，雷霆所化的阴阳精气也疯狂涌入其体内。
一般而言，普通修士，哪怕是金丹巅峰，吸收这股庞大的阴阳精气，也支撑不了十息，而天命子却像是一个黑洞一般，那么庞大的精气注入其中，全部吸收，一丝不漏。
不过十息时间，一颗雷霆金丹的雏形便隐隐成形。
“要的便是你全部吸收！”
戚笼眼中魔影大作，《大自在心经》全力施展，琉璃神光眼花缭乱般转动，最后一点一滴，变成透明，随着他并指一点，一瞬间，戚笼仿佛置身于漫天劫云之中。
那种乌云滚滚、象征着天地秩序的力量。
雷，为天之枢，其性善、其主生。
霆，为地之机，其性恶、其主杀。
“天无氛秽，地无妖尘。”
天命子自言自语，浑身几乎化做一个电人。
“道之枢机。生杀之权，雷霆主之。”
戚笼喃喃自语，他似乎感受到了天劫中的一丝丝天意。
雷霆主罚！
“天地、日月、星辰、山川物象，一时分判！”
天命子也开了口，而且所有雷电从体内往眉心汇聚，电光由白转黑，电火花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上击打的坑坑洼洼。
然后眉心‘嘶拉’一声，皮肉撕裂，一颗雷电化作的阴阳眼珠，正冷森森的看着戚笼。
一种严酷的意念打断了戚笼的感悟。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感悟到一分天意便是极限了，再往上，就要逾越某类规矩了。
四十九种先天大道，任一一种要想掌握，似乎都要突破天地秩序，‘踏凌霄’便是最好的例子。
这份‘天意’的感悟虽然比不上龙脉之王第三层，但却让戚笼多了一张底牌，就像是天罗老道的‘先天剑影’，拥有着超越后天层次的力量手段。
“感觉怎么样？”戚笼看着对方的第三只眼，不动声色的道。
天命子的第三只眼对着其它两只眼睛睁开，渐渐半开半阖，那种凌厉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
“我好像找回了一部分记忆，我似乎有很多敌人，每个敌人都很强大，都很危险，我与他们斗法，有时我能杀死他们，有时他们能够杀死‘我’，但我死后，似乎却总能复活。”
天命子的表情似乎很痛苦，他缓缓道：“我似乎有什么任务，但我并没有完成，脑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在说——”
“说什么？”
“他说……飞云走雾，啖雷发声，翻天覆地，啸风鞭霆。雷火霹雳，电火飞腾，振撼五狱，捲水四溟。蛇蟠龙躍，虎伯甲庚，外道妖魔，刻时收断。分离人鬼，扫荡邪精。天道以清，地道以宁，人道贵生，鬼道灭形。帝钟震响，魔胆丧倾！”
第六十八章 菩萨
《夜昼》是戚笼结合《天极昼夜》和五大福地功法，推演而出的真神级法门；而第一门神通也借天命子而成就。
便是借阴阳元磁转化的雷霆天意。
这种天意可以转化为雷霆杀伐之器，又能借雷霆转化阴阳精气，甚至还能入侵阵法，破开阵眼。
戚笼不确定这是不是磁道人父亲领悟的天劫之道，但与西极老怪的手段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多了几分劫罚，少了几分磁场变化。
而天命子这个修炼刚半年的新进，也在闭关，将新成的雷霆金丹温养。
半年时间证就金丹，这份速度，反正戚笼没听过有比他更快的；而且更有意思的，对方身上的先天之气不比自己少上半点。
这似乎是老天爷的双重标准。
对于自己，能够从天地运转中感悟出一丝丝天意，已经是大机缘、大气运了，大多数真神都只能在后天之道的范围中扑腾。
而对于天命子，老天爷似乎把他当成天地秩序的一份子，对他并没有任何限制，戚笼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修为达到了某一个层次，那么领悟天意是必然，再往上也是必然。
天劫嘛，先天劫数的人格化，只有他劈别人的份，他自己开挂，没人会折腾他的。
这份天赋，就连戚笼都有些羡慕，毕竟这可是不设防的先天之道啊。
不过戚笼转而一想，自己这条‘人形龙脉’在别人眼中，不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存在，天命子半年凝结金丹，自己半年都快突破真神了。
“陛下，这大晚上的，你还不回去吗？”
素庵中，小侍女心惊胆战的道，太后不在，这一位不会淫性大发，非要自己侍寝吧，那自己是从呢，从呢，还是从呢？
“再等等。”
以往夜皇太后所跪的蒲团上，戚笼半坐其中，手上拿着一卷泛白的佛经。
‘某，自归佛、自归法、自归比丘僧、自归菩萨、自归摩诃萨、自归文殊师利菩萨、自归摩诃般若波罗蜜。’
‘某身作恶、口言恶、意念恶，不知故作，後不复作；菩萨十万劫常行四等心，某从十万劫以来，身作恶、口言恶、意念恶，不知故作，后不复作。’
‘某先世时不行菩萨道，今适行菩萨道以弃恶故，从今以往昼夜作善，不敢复犯诸恶。’
戚笼扫了眼这插了书签的一页，自言自语：“菩萨之道，这还真是厉害了，行善事，不作恶，你这是打算行的什么善事，杀人放火的善事吗？”
小侍女壮着胆子道：“太后娘娘对我们可好了，对我们来说，她便是菩萨转世。”
戚笼笑了笑，不以为意，看着眼前这尊菩萨像道：“太后拜这尊佛像有多久了？”
“有好些年头了，大概有十年了吧。”
“你先下去吧，本皇再坐一会儿，便就回去。”
小侍女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感觉有些失望，扭着小屁股离开了。
“人道的核心便是人心，十年时光，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做。”
戚笼走到菩萨像面前，捏了个六道轮回印中的人道印，轻轻按在菩萨额头上。
一道若有若无的本性光圈在二者脑后闪耀。
虽然戚笼不当佛陀好多年，但毕竟是古佛最后一位传承者，对方想要借助佛门手段做些什么，他还是能感应出来的。
一种无法描述的呓语声突然从四周响起，混乱复杂、恐怖深沉、尖锐呓语，好似千百种非人声音叠加在一起，然后一同刺出来。
戚笼两只耳朵瞬间变大，大到像是蒲扇一样垂到腰间，耳垂更像是秤砣一般坠着。
非人呓语在这大耳人的影响下，渐渐转化成了人言。
“救我、救我！”
“天庭暴乱，人族遭戮！”
“十四人皇战死、十五人皇战死、十八人皇重伤逃离……”
“苦海、苦海、没有彼岸。”
戚笼越听越是皱眉，而佛像之上，那道本性光圈却越发凝实，最后化作一道宏大佛念。
‘菩萨即时，观其音声，一切众生悉得解脱。’
“四大菩萨，观世音！”
戚笼眯眼，菩萨脸色越来越昏暗，同时周围血色越来越重，一道道人影从中走出，反舌人、大耳人、毛民、三头人、犬戎人、无肠人……
这些上古人种，每一个都冷幽幽的看着戚笼，一步步向前走，留下一只血脚印，想要与戚笼融为一体。
“呵！”
一股宏大的雷霆之意猛然从戚笼脑后响起，一种代表着天地秩序的主罚之力孕育而生。
而感应到这道‘雷霆天意’，这些‘上古人种’都双眼通红，人道怨愤大了十倍，而在下一瞬间，戚笼指沿化作黑白二色，反手切下，伴随着天雷的一声轰响，菩萨脑袋四分五裂。
‘轰！！！’
“原来你真把自己当成观世音菩萨了，”戚笼嘴角勾勒出一丝讽刺笑容，最后扫了一眼无头菩萨，转身便走。
“我不相信上古人族的风骨在这要死不活的怨念之中，人皇没有乞饶，他们背后的支持者就更不可能乞饶，自己把自己当观世音，这是自己在骗自己玩啊。”
“再怎么聪明的鸟也只是鸟而已，见的都是最肤浅的人性。”
……
三日后，戚笼等待已久的老家伙，祝应安终于偷偷摸摸的出现，看这老货发黑的双眼还有多了好几十根的白发，便知道这老家伙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找到了？”
“找到了，”祝应安犹豫了下，道：“此战，老臣请求追随。”
“你去干什么？”
“按照夜昼国规矩，凡皇族下葬，有重臣得一路相陪，夜皇太后于国家有功，老臣不忍她葬身荒野，”祝应安顿了顿，道：“万一死的是陛下，老臣同样照此规格操办。”
戚笼嘴角抽了抽，“那就借你吉言了。”
雷光一闪，天命子从隔壁飞遁而来，落在地上，显出面孔。
除了坑坑洼洼的伤痕外，第三只眼给人的威势更重了，一眼望去，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隐瞒。
“你也去？”
天命子沉默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两间峡
根据祝应安的调查，夜真宗晚年，曾去过一个名叫两间峡的地方，而这个两间峡在不周的地图中，代表着血红色的上古世界投影，而且还特意标注：此地疑为上古坟场，大凶。
两间峡是黄昏子午线的必经路线，由于磁力太重，土壤被严重磁场化，活人在此待上一时半日，便就心肺不畅，呼吸困难，所以这在民间又被称之为活人坟头。
上古坟场和活人坟头加在一起，无论是人是鬼，下葬的地方都有了。
七日后，三人飞遁到此地。
“陛下，你真能肯定，太后和两位皇女就在这里？”
被戚笼用功法梳理了一遍，祝应安并不被此处磁场影响，但看着空荡荡的荒废土地，他依旧有些疑惑。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夜真宗晚年非要往这里跑？”
“陛下，这里风水有些问题啊，”祝应安轻咦一声，做为夜昼国当代第一大儒，这位一向以博古通今而著称，这风水之道，他自然也是会一点点的。
“陛下请看，两极峡的那一边，地势嶙峋起伏，像不像一只低头扇翅的怪鸟，陛下再看这两极峡内，峡谷两侧山石像是鼓起的龙鳞，而峡谷下斜的弧度，又像是一条大龙盘曲，龙曲凤舞，这是龙凤局啊！”
“龙凤局可有破法？”戚笼问。
“很难，单龙独凤最好破，但是一龙一凤相互牵扯，相互伤害又相互依存，这是最麻烦的地方，要么是龙游大海，散去形体，要么是百鸟朝凤，凤舞九天，只能以同生共死。”
“是吗？”
戚笼深吸一口气，后背从无至有，黑色大氅突然出现，此氅一出，周围磁场显化出大大小小的漩涡，地面开裂，天空‘轰隆隆’的作响，一条巨大龙影若隐若现，但不管怎样变化，龙影却无法显出具体形状，似乎是受到某种特殊力量的牵扯。
而开裂的地面上，一道道血色人影从裂缝中爬出，疯狂冲向三人。
天命子抢先一步，手中雷光闪烁，双臂一个拉扯，一连串雷珠子向一众血影打去，顿时爆炸声连绵不绝。
然而出乎天命子的预料，他全力爆发打出的雷光，最多将血影打的一个踉跄，一点伤害都无。
“天道归天道，人道归人道，天道的劫数，对于人道可没那么管用。”
戚笼斜了对方一眼，走到祝应安面前，上半身黑毛疯长，箭簇状竖起，然后在下一瞬间，无数箭影射出，射在血影身上，那血影被射的一个踉跄，栽倒地上不动了。
戚笼脐下，一条肠子忽然弹出，卷来一道无头血影，捆绑的结结实实，他细细打量，血影矮而胖，啾啾作响。
那无头血影肚脐突然裂开，露出一丝奇异笑容，以乳为目，嘴中突然射出一道奇光，打在戚笼身上。
“陛下！”
“脑袋没了！”
被奇光击中，戚笼脑袋直接弹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十几圈，正好落在无头血影的脑袋上，戚笼脑袋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我终于有脑袋了！’
‘戚笼’眼一垂，捆身的那根肠子又自动卷了回去，那道血影顶着戚笼脑袋的血影手舞足蹈，直接跑了开来。
天命子和祝应安都吓了一大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无头戚笼突然出手，一个纵跨，出现在血影面前，一手抓住脑袋头发，一边开口道：“虽然我有三颗脑袋，但也不代表我愿意送你一颗。”
戚笼虽然没了脑袋，但脚下的影子却依旧有两颗脑袋。
这一招对别人好使，但对戚笼无用。
而且这般举动，也明显刺激到了影子，只见影子从怀里一掏，一口大斧拔出，然后猛的一转，戾风滚滚，血影在这一斧之下，直接四分五裂。
同时戚笼拎着自己脑袋插在自己脖子上，扭了扭，又恢复了原状。
但是影子上的三颗脑袋却始终少了中间一颗，这说明这无头血影的手段远没有这么简单。
‘某’曾飘至一岛，男女千人，皆肥短而无头，以两乳作眼，闪闪欲动；以脐作口，取食物至千，吸而啖之，声啾啾不可辨。识者曰：此上古之刑天氏后裔也——《无名古书》
“脑袋不是挂在脑袋上，而是被吞入肚皮中？”
虽然‘脑袋’被重新夺了回来，但是戚笼还是明显能感受到，眼耳口鼻东皆麻而无力，看样子就像是死尸一样。
不用手摸，便能感受到，脖子上有着一条淡淡的血痕。
“既然如此，你们就都给我过来吧！”
戚笼背后夜昼大氅猛然狂涨，覆盖整个两间峡，一时间，天空好似被黑色覆盖，同时虚空扭曲，像是一道道浪头拍打在空间规则之上。
最终，夜昼大氅猛然一转，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磁场立刻裂开，无头血影虽然身处平地，却像是从山头落下，而山脚正是戚笼所在。
而落在天命子二人眼中，便是戚笼一招手，无数血影疯狂被卷入。
夜昼大氅虽然无法改变‘上古人道投影’，但却可以通过扭曲磁场，将上古人道投影转移，如今真神级别的夜昼法一出，威力直接上了一个层次，戚笼直接将这道上古人道投影吸入自己体内。
脖子在发热发烫，就像、就像是被活活切下来的感觉，同样，淡淡的白雾从眼耳口鼻溢出，注入脖子的裂口处。
容纳了六道上古人道投影，戚笼的人道之力也上了一个台阶。
有意思的是，面对三头影子的那口大斧头，‘无头人’露出了明显的畏惧之情，片刻后，脖子上的裂口消失，只剩下一道长长的红线。
“有意思，奇怪。”戚笼自言自语，然后扫了一眼天命子和祝应安惊愕的表情，提醒道：
“人道的争斗便是如此诡异和危险，法力再强，也有可能被秒杀，接下来的争斗还会更危险，你们确定要跟过来？”
祝应安相当识时务，当即拱手道：“老臣在这里恭祝陛下旗开得胜。”
天命子皱眉想了想，道：“虽然记忆不多，但似乎，我也有能对付这些怪物的手段。”
第七十章 羽民
天生异象，地涌仙云，天地之间遨游者，谓之仙人。
图仙人之形，体生毛，臂变成翼，行于云——《论衡·无形》
而仙人遨游的逍遥天地，此刻却变成了凶恶的战场，天上金虹云霞转瞬间就被滚滚黑云覆盖，天地磁场倒转，颠倒上古人道投影，导致这些‘仙人’一个个从天上坠落，时不时便有一道天雷砸落，每击中一道，便会把这些仙人砸的原形必露，俊美的不可思议的面孔变成恶鬼状，青面獠牙，两翼生出白毛，手臂拉尖拉长，扑上天空，生撕乌云。
雷光虽然凶悍，但却似乎劈不死对方，甚至连一些简单的伤势都无法留下。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楚辞·远游》
在祝应安所书的《夜昼国上古历史详解》中，这类羽人有一个很特殊的称谓，‘仙人遗蜕’——便是仙人尸解后留在人间的那具尸体。
是不是‘仙人遗蜕’戚笼不清楚，但戚笼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些羽人并不畏惧后天雷光，无论这种雷光多么猛烈。
此时，戚笼和天命子正站在两间峡的某处，眼前的景象像是布袋戏一样在眼前转动着，羽人的身影、雷云、天地，都像是一张画布中不断变幻的景象。
毫无疑问，这自然是戚笼调动此间磁场，拉扯来的上古人道投影，正处于炼化阶段。
“你要试试吗？”
戚笼转头看向天命子，天命子想了想，认真点头，第三只眼猛然睁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从眼中显出，随着他法力全开，乌压压的雷光居然抹上了一层金色。
‘天意，不对，是带有降魔性质的天意，这是霆之力！’
霆，为地之机，其性恶、其主杀。
乌云并没有放大，反而缩小了不少，然而雷光劈下之时，速度却快了十倍，仿佛有一尊雷霆天神，在天空中抛射雷电之矛；而下方的羽民满脸惊恐，仿佛某种上古场景在重演，天地一片燃烧，更奇异的是，当雷光落在羽民的双翼上时，这对翅膀无风自燃，而这对翅膀燃尽之后，‘仙人躯壳’便化尽了生机，从天空上落下。
‘高烈度的天道之力克制人道之力，这并不奇怪，羽民的要害在翅膀上，也没有出乎预料，不是要害，仙人遗蜕怎么会尸化长毛呢？上古人种真是奇异，居然还有从尸体上诞生的活人。’
戚笼眼神示意天命子住手，找到‘上古投影’的罩门后，接下来就好办了，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恩？”
戚笼这才发现，天命子的眼神变的很不对劲，狂热、血腥、非理性，就像是一个嗜杀屠夫面对一群两脚羊一般，兴头上来，刀子止不住了。
戚笼猛然捏住对方的手臂，眼神幽深，一股恐怖的意志强行打断对方的施法。
“够了。”
天命子猛然惊醒，眼神在一阵迷茫之后，汗水止不住的落下，呆滞的表情变的满是惊恐。
“我、我想起来了，这件事我做过，我做过。”
“你做过什么？”
“天劫、杀人。”
“杀这些羽民？”
“不只这些羽民，还有其它的，很多的面孔，不对，这不是我的本意。”
戚笼皱着眉头，有羽民，便代表是上古年代，而这又不是对方的本愿，也就是说，在上古，天劫被人操控了？
再联系诸葛侯的说法，那个幕后黑手，莫非便是屠杀上古人族，杀死历代人皇的真凶？
那一位掌握的，便是先天劫数之道？
戚笼盯着天命子，好半晌才道：“你是真想杀吗？”
天命子脸色抽搐了下，道：“不，我不愿。”
“不愿就别做，现在可没人逼你做。”
戚笼缓缓放手，而天命子挣扎了许久，眼中杀意缓缓退了回去。
戚笼点了点头，淡淡的雾气缓缓吐出，覆盖在羽民的幕布上，渐渐的，羽民的幻影渐渐消失，一双翅膀缓缓从戚笼肩头挤出，同时五官六感像是直接被抽走了一般。
同时身体结构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戚笼捏了个召云诀，凝出一面云镜，只见镜中人面色白皙，两眼漠然，除了头发之外，身上没有一毫毛发，通体如玉，看上去就像是‘老祖宗’？
‘七十六等仙家中，貌似便有一种尸解仙，难道便是上古羽人？’
事实上，除了‘羽人’，戚笼在深入两间峡后，一路上已经撞上了‘半体人’‘青丘民’‘深目民’三种‘上古人道投影’，都是‘深黑色’级别，有致命危险性，‘半体人’像是‘无头人’，身子像是被铡刀斩断，一旦触碰到别人，对方的身子也会一分为二，‘青丘民’则是人道的交配**，而‘深目民’则有点像是天命子的第三只眼，只不过是人道削弱版，虽然招不来天雷，却能将人的意识转入混乱人道之中。
而事实上，这三种深黑色的‘上古人道投影’本来都是在夜昼国其它地方的。
有人，确切的说，只有夜皇太后有这个能力把它们招摄过来，不管是杀死自己二人，还是拖延二人，都至少能确定，那位夜行游女就在此地的某处。
戚笼双手虚抓，夜昼大氅从背后疯狂扩张，疯狂深入沟壑之中，事实上，之前那四道上古人道投影便是被这么拉上来的。
夜昼国的特殊地势，让磁场可以将上古投影死死拉住，而改变磁场就像是钓鱼一般，能够将磁场拉过来。
不过这一次有点出乎戚笼预料，以他一身堪称恐怖的磁力，不仅没有拉过来，反而有一种被拉过去的感觉。
‘陛下不是要见哀家吗？来都来了，不如干脆进来说话。’
“原来如此，”戚笼笑道：“你是放任上古人道投影被本皇吸摄，这样一来，本皇能拉你，你同样也能拉本皇，是也不是？”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可惜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啊。”
淡淡的血光忽然从峡谷内生出，一寸又一寸，像是奇异的触手，二人的身影被其一卷，寸寸消失。
第七十一章 中央无惧
淡黑色、黑色、红色、血红色。
戚笼第一次进入血红色世界，而且是被人拉着进入。
若说淡黑色投影是某一种投影，而黑色投影是某一类上古投影，那么血红色世界给戚笼的第一感觉，那便是一整个人道世界。
除了人道之力外，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世界‘排斥’，很快，戚笼的肉身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下舌头、耳朵、身毛、鼻子、肠子、三头影子、还要加上刚刚收摄的‘无头人’、‘半体人’、‘青丘民’、‘深目民’。
其中，‘无头人’、‘半体人’分别是在脖子和肚皮上，一短一长两道血痕，而‘青丘民’是一条虚幻的尾巴，‘深目民’则是眼眶。
虽然看上去像是人形，但其实仔细一看，这种种器官有大有小，显的很不协调。
戚笼转了转脖子，眼眶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幽火，往四周看了看，就看到一颗漆黑的眼珠在乱转，眼珠之上，偶尔有雷光闪烁。
“你也进来了，也对，虽说天人不两立，但你诞生了人格，便也是人道的一员了，既然没了身躯，那就先跟着我吧。”
戚笼一把捞起眼珠，往眉心一塞，顿时，他感觉与天命子的意识连在了一起，只不过跟他相比，天命子的意识就像是一点烛火，随时都会泯灭，而且蒙昧不清。
虽然量不多，但那一点烛火却是由先天之气组成，极其纯粹。
‘我们都是在寻找过去的人，也算是志同道合吧。’
似乎是受到戚笼的情绪影响，天命子这颗眼珠渐渐安稳了下来，视线左右摇动，很好奇的四处打量。
很多人，这是戚笼的第一印象，而等走近一看，眼中烛火猛然摇曳了下，只见那一道道身影，都是一尊尊上古人种，而他们身上的气息充斥着白雾，毫无疑问都是上古人道投影。
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最顶级的上古世界投影，跟戚笼所经历过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假使黑风吹其船舫，飘堕罗刹鬼国，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人等，皆得解脱罗刹之难。以是因缘，名观世音。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执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
“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恶鬼，尚不能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设复有人，若有罪，若无罪，杻械、枷锁，检系其身，称观世音菩萨名者，皆悉断坏，即得解脱。”
淡淡的念经声从四周响起，戚笼环顾左右，只见这每一个上古人种嘴巴都在蠕动着，满脸虔诚，眉头微微皱起。
“当悯此无尽意菩萨，及四众、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故受是璎珞……”
淡淡的金珠蔓络从上古人种的额头上显现，这是一种业位，只不过不是菩萨佛陀的业位，而是信众的‘业位’，所谓八宝罩身，西天极乐。
戚笼感觉到，额头上的第三颗眼珠，传来了极度的警戒感。
四大菩萨，文殊、普贤、观音、地藏，都有不亚于佛陀的本领，戚笼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了，观音为什么能和地藏相提并论，倘若‘幽冥教主’是借上古所有人族意念而生出的地狱主宰，那么‘观世音’便是上古人族生死之间的恐惧、绝望所孕育出的一尊神祇。
‘怪不得你想要做观世音，你是真有成为观世音的本事啊，夜行游女。’
戚笼一步又一步，渐渐走到人道怨念的中央，那里有一尊白衣菩萨正在念经**。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白衣菩萨合上书经，笑道。
戚笼同样笑道：“我佛可不慈悲，如来仙人霸道的很呢。”
“天宗也是上古人种？不然怎么能封印上古怨气上身？”
戚笼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器官，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或许正如你所言，我跟上古有关联。”
“那天宗这个夜家后人就是假扮的咯？”
“当然，不周随手捡来的。”
白衣菩萨叹气道：“若早知如此，我与天宗根本不可能为敌，我看的出来，你与不周不同，你并非狡猾奸狭之辈。”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道不同，注定形同陌路。”
戚笼笑道：“你是夜行游女，那么夜真宗便是那条龙脉，让我再猜猜，你从上古世界投影之中将上古人族血脉带出来，并培育长大，再招来夜真宗这条龙脉争霸天下，建立夜昼国，其真正的目的，便是复活这些上古人种。”
“是观世音菩萨摩诃萨，于怖畏急难之中，能施无畏，是故此娑婆世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
戚笼笑容收敛，“别跟我拽佛经，佛经我比你读的多，而且更正宗，你这个假观世音想要复活上古人族，且不提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也不是你割肉喂鹰，而是用活着的人李代桃僵，对否？”
“他们是我创生的，五百年江山，多少代繁衍，也足够了吧，是时候完成我这个创造者的任务了吧。”
白衣菩萨，不，是夜行游女声音渐渐变干戾，道：“为了他们，哀家付出了多少！难道这还不够吗？”
戚笼没有回答，环顾左右，只见一个个上古投影将他缓缓围住，一道道上古怨念在咆哮，有些甚至不亚于他本身的气息。
“够，怎么不够，”戚笼突然道：“只是，太后娘娘，你确定这些上古人族愿意用自己血裔后代的身子重新复活吗？你真正要做的，不是替他们复仇吗？”
白衣菩萨沉默片刻，道：“哀家乏了，送客。”
戚笼冷冷道，“若是上古人族就这么点风骨，那么上古大破灭真是半点不冤枉。”
最前面的几位上古人族投影张开血盆大口，手脚都变成怪异的触手，向戚笼这个‘人形’卷去。
血色世界中，除了人道之力之外，一切物不能入内，这也是朱太后笃定能降住戚笼的原因，然而下一刻，光芒大亮，刺破昏晓，一道金光如飞龙腾空，刺破虚空而来，落于戚笼手上，几道人影还没反应过来，便就被搅的粉碎。
那是一口宽刃铜剑。
剑身上一行铭文字字大亮。
天无情，地无义，中央无惧，百无禁忌！
第七十二章 照胆剑
“你怎么会有照胆剑！”
做为跟照家人皇关系极深的夜行游女，朱太后自然认出了这口人皇剑，而且一口说出了这口宝剑的剑名。
天地无情、百无禁忌、剑照我胆。
戚笼不善于、也不喜欢用剑，但这一次也不知为什么，这口神剑方一入手，直接进入人剑合一的状态，人皇十二剑烙印在心中，黑色剑身‘嗡嗡’作响，似乎迫不及待大杀一场。
“果然，你也在愤怒吗？人皇为上古人种向天挣命，结果你们苟且蝇营，一个时代的风骨，不该是这样的。”
手腕一抖，第四剑‘一剑敦煌’出鞘，恍惚之间，似有一尊人皇将手一点，天地之间，现出一条金辉大道。
金光闪过，直接斩出了一条道路，金色剑影劈开莲花，将莲台一分为二，而夜皇太后却不知所踪。
“杀了他，全部动手！”
天空中一股尖叫声传来，一只鸟影在血云之中一闪而逝。
无数上古人影尖叫怒吼，不可名状的怨气铺天盖地，在血色世界的渲染下，统统变成了血色的亡灵，而亡灵之潮中，一道人影辗转腾挪，剑光所过之处，无数人影灰飞烟灭，但有更多的人影如附骨之疽，蚁附而来。
金影辉煌，除了传说中的十三、十四、十五剑之外，其它十二剑在戚笼手中信手拈来，仿佛不是人使剑，而是剑使人，同一时间，戚笼身体表面渐渐蒸腾起了白色雾气，雾气融入剑柄之中，这人皇剑术消耗的同样是人道之力。
“有人来了！”
接近形容枯槁的夜天雪猛然睁眼，剑指一引，施展出剑心明镜之术，剑光在虚空层层叠叠，凝成一道镜面，只见镜面之中，一团金光左冲右突，所过之处，一切人影灰飞烟灭。
“第十八人皇的剑术！”夜天雪惊道。
夜小雪揉了揉眼，她倒是心态好，刚刚还在呼呼大睡，现在打了个哈切，揉着眼睛道：
“怎么，有人来救我们了吗？十八人皇是谁？”
夜天雪脸色阴晴不定，道：“上古之时，二十四人皇逆天造反，造成天地崩、四维裂，其中二十三尊人皇陆续战死，只有一位人皇重伤逃遁，那位人皇便是第十八人皇，没想到人间还有他的传承。”
夜小雪瞪大了双眼，盯着人影看了好半晌，忽然欢喜雀跃道：“是天宗哥哥，他的身影我能认出来，我就说了，他比你聪明多了，他来救我们了！”
其它三位都露出惊喜之色，钟小瞳看着那道身影，眼中渐渐露出疑惑之色，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而夜天雪却没那么乐观，道：“人皇是圣道之剑，一剑引出，整个洪荒宇内的人道之力都受其牵引，这才能杀入上古天宫，除了业位最高的那几尊神仙，几无敌手，但是这个人的剑术，并没有入圣道之境，若是久战，恐怕不利。”
“圣道之剑又是什么？”一向话少的雪蕴寒好奇道，他们都是出身跟剑仙亲近的修仙门派，对于剑仙的杀伐之威，早就羡慕已久。
夜天雪想了想，觉的这不算是什么秘密，便道：“大部分人皇，都做过上古剑仙的老师，而我们剑仙的剑道十二重天，便脱胎于历代人皇的圣道之剑。”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重关系，”三人纷纷感慨。
“别再浪费时间了，笨蛋姐姐，有没有方法通知天宗哥哥，让他先来救我们啊，老妖婆这么精明，不等天宗哥哥耗尽法力，是不会再度出面的。”
“我来试试，只是这里人道怨力太重，不一定能传的出去。”
夜天雪心想也对，便并指割手心，一道血痕划出，虚空绘剑指，她的那口‘天雪神剑’随她驱动，剑中神灵‘嗡嗡’作响。
‘以天地为炉冶，以阴阳为水火，配以五行，制以神气，炼成之后，能曲能直，能柔能刚，能善能恶，能圆能方。心有所思，意有所指，去！’
伴随着‘天雪神剑’的颤动，戚笼手上的‘照胆剑’也开始‘嗡嗡’作响，以剑通剑，这是高明剑仙的才会的本事，可惜夜天雪道行不高，只能通灵，不能指路。
夜小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也不敢发言去打扰，两剑共鸣片刻，突然夜天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嘶哑道：“人皇剑内的剑意太强，我引不动。”
‘完了！’
另外四人同时想，因为随着夜天雪的法力减弱，周围血色封印中，一张张大嘴从血肉中蠕动而出，大口大口啃噬着剑光封印，齿缝之中，一滴滴黑色血液从中挤出，水缸粗的嘴巴开合之际，隐约能看见一具具腐烂的**。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干呕了起来，然后猛的捂住了嘴巴，因为他们都感觉到，心肝脾肺要吐出来一般。
再然后，地戍真人吐出了肝，钟小瞳吐出了心和肺，雪韵寒呕出了大小肠。
正当雪韵寒肚皮翻江倒海之际，眼光一瞥，只见一颗雷霆般的眼珠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这让她想到了半年前在雪山上救下的小师弟，不知为什么，小师弟偶尔沉思时露出的眼神便是这般，很是迷人。
然而下一刻，无数雷光撕裂黑暗，雷光边缘泛着金色，准确的落入一张张大嘴巴中，同时泯灭。
然后，便是一道宏大的剑光，直接绽裂了牢笼。
“你好像很愤怒？”
一道声音玩味响起。
“是的，”另一道声音顿了顿，“这一次，是本能。”
黑暗裂开，一道持剑人影走来，扫了一圈，忽然将手中剑高举，剑光照耀之下，那些吐出的心肝脾肺在光芒中消失，而剩下的人一个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感觉体内器官跳动的厉害，原来那只是幻觉。
“是你！”
“天宗哥哥！”
“我答应会保护你的，”戚笼摸了摸夜小雪的小脑袋，看了一眼模样有九分相像的夜天雪，点了点头，“剑不错。”
“什么事回头再说，先离开这里。”
夜天雪张开的嘴巴又合了上来，她的确有很多话要问对方，但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好时机。
突然，地面一斜，除了被拎起的夜小雪，还有持剑稳身的夜天雪，其它几个人都滚地葫芦一般乱转。
“怎么回事！？”
戚笼闭目片刻，睁眼笑道：“无事，只是夜皇太后对我的肉身动手了。”
而在现实的两间峡中，一个霸道威武的老人从黄色天空中走出，一拳轰出，龙影滚滚，磁场倒转，虚空起伏，好似整个天地都反转了过来。
正是黄昏天景！
第七十三章 粉碎天地
听到这话，夜天雪面色一变，道：“祖母这是算好的？先将你的魂魄收进来，再摧毁你的肉身!”
这五人被囚禁在此地，都是连肉身带魂魄一起封印，经过戚笼提醒，这才注意到，戚笼对方表面若有若无，像是随时要消失一般，体内器官偶尔显出，这是三魂七魄具现的状态。
“要断夜家血脉，必须彻底将夜家人身心摧毁，而对付我这种野种，只要消灭肉身便可以了，”戚笼笑道：“不愧是夜皇太后，之前还故意试探我呢，算计真是深厚。”
然而下一刻，地面猛然一震，朝反方向倾斜，这是另一股不亚于夜真宗的强大磁力。
“好在我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实之中，‘戚笼’肉身同样出拳，两股‘黄昏天景’直接撞在了一起，天空像是变成了两个黄色光罩，疯狂对撞。
以两间峡为分界线，一正一反，一南一北，两股恐怖的磁场力量疯狂对撞，造成虚空扭曲、大地塌陷、天空分裂成两半。
两条大千世界仅存的龙脉，修炼的又是同样的功法，而且一个先天、一个后天，都入了人国合一之境，同时出手，几乎整个夜昼国的磁场都被搅乱了，一时间，有的地方莫名失去了引力，整个人、整座城池漂浮在半空，而有的地方则是引力增涨十倍、百倍，造成大山塌陷、树林翻倒、泥石流卷的到处都是，更有江河横溢。
戚笼双眼之中，琉璃魔光吞吐，眉心之间，一颗魔种镶嵌其上，虽然动作机械，但却不慢上分毫，双手一爪，背后忽然显出九条龙影，横亘天地，九道龙影之中，龙九子张牙舞爪，向对方撕咬。
而夜真宗背后同样显出两龙幻影，一黑一白，腾空抵御。
可以看的出来，论起对龙脉的掌控，夜真宗远远比不上经历了一连串夺龙局的戚笼，但在磁场的掌握上，这位开国皇帝却是火候更足，对方似乎已经找到了《天极昼夜》后面的路子，只不过并没有流传下来。
与戚笼凝出‘夜昼大氅’不同，这一位是将磁场高度浓缩，化作一口蛇形长矛，长矛每一次挥舞，四周虚空便‘轰隆隆’作响，这似乎是一种引发地震的力量，每一次挥舞，便有一条岩浆拉扯出来。
两间峡被二者余波影响，已然化作一片火海，火海之中，似乎更深的岩浆挤压而出。
夜行游女的身影在虚空中一闪而逝，上古投影内的朱太后眉头微皱，心道在这么打下去，一旦影响到了‘上古人道投影’，让戚笼等人逃离，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固然，朝廷内外有她暗中培植的大股势力，但这毕竟是一个高武世界，戚笼的进境速度让她也有些惊恐，一旦对方再进一步，突破真神，恐怕夜真宗这条老龙脉，加上她这个夜行游女也压不住对方了。
必须在这里就解决他！
……
“你的人皇剑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会是我夜家人，阳师叔有说过什么吗？”
戚笼和阳真人认识，这不算是什么秘密，而另外三人都是长安城对付‘天帝少女’的小伙伴，稍稍交流，夜天雪便放下了一大半心，只是依旧十分好奇。
她夜家和照家，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你我倒是还能坚持，只怕其它人快扛不住了。”
戚笼放眼四顾，只见血色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火海，那疯狂燃烧消耗的，则是数量巨大的人道之气。
“老妖婆是打算将我们活活烧死在这里！”
夜天雪面色一变，除了他和戚笼外，其它几人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中，每个人都是人道的一部分，而这血火烧的，便是每个人的本源意志。
这是无解的攻击手段。
已经有那么三四分，钟吾界劫数最盛时的感觉了。
戚笼皱眉，忽然扬声道：“太后娘娘，维持这么大的劫数演化，消耗的不仅是你的心力，不还有你辛辛苦苦唤醒的上古人族亡灵么，不如停下这种手段，你我出来，公平一战如何？”
虚空中传来一阵尖戾的笑声。
“菩萨心肠，也需有雷霆手段，你等便是夜昼国的业魔，不烧成灰烬，怎开出一方净土。”
“我的剑术远远不够劈开一方世界，”夜天雪涩然道。
虽然他的她术入了剑道十二重天的门槛，但要想劈开这个血色世界，还是远远不够，除非她师傅亲自出手。
戚笼眯了眯眼，斩断一个世界的演化，他有两种手段，一种便是龙脉之王第三层‘踏凌霄’，还有一种便是曾经的刀道，虎口压在剑柄上，大拇指下意识的压住剑柄，这是握刀的手法。
“呵，老毛病了。”
戚笼自嘲一笑，看来他的意志也没想象中坚定嘛，一旦碰上生死之事，下意识想的还是抄家伙。
“其实还有第三种手段，”戚笼吐了口气，一字一句道：“破碎虚空！”
念头一动，现实之中，原本在半神关出现烧身火再度涌现，鲜红色的火苗从所有毛孔中吞吐而出，火势汹涌，烧化虚空。
原本做为‘大恐怖’的存在，现在却视若平常，对于肉身甚至造成不了一点点伤势，然而随着气机牵引，这股火焰强度却是越来越强，火焰颜色越来越淡，甚至火舌渐渐收入毛孔之中。
然后一声轻轻的玻璃开裂声。
就像是人要找死，总能找到办法，而烧身火也好、破碎虚空也罢，就摆在那里，区别在于，你敢不敢去尝试突破。
破碎虚空和烧身火最大的区别，烧身火是将体内后天浊物烧尽，剩下的，只剩下介乎于先后天之间的人形存在；而破碎虚空更极端，它要做的，便是将肉身，连带三魂七魄彻底毁去，然后由天地规则重新凝成一具载道之器。
正是因为这一关格外霸道，所以需要小千世界核心，需要先天胎膜，前者护住戚笼的力量本源，后者则是保留一丝三魂七魄的种子。
然而戚笼直接突破，便等于一点防护都没有。
这唯一的好处，便是粉碎虚空带来的，那种极端的天地粉碎之力。
第七十四章 归散
粉碎虚空的本质，是虚空将人粉碎，粉碎的一丝一毫不存，还天地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戚笼强行粉碎虚空，以自己为核心，一道道裂痕从身体表面发散出，像是一道道白痕，越来越多，渐渐的，戚笼身体就像是裂开的镜面一般，重重叠叠一道身影。
“你——”夜天雪失声道，粉碎虚空本就危险，更何况是这种身心分离的突破，她甚至能看到对方瞳孔后的血火。
“你们先走吧。”
戚笼微微一笑，手臂轻轻一划，一刹那间，周围血火像是玻璃一般碎裂，露出大好人间。
夜天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皇妹。”
剑光一卷，裹住几人，夜天雪纵剑而下，很快便化作一道黑点，而血火再度卷来，一点一滴，将虚空弥补，同时疯狂的血火卷向戚笼。
戚笼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一方面，他的意识无比的清醒，另一方面，正是因为清醒，他能感觉到，自己肉身崩溃的有多么彻底，从最细微的粒子开始，一点一点，不可逆转的崩解，这感觉就像是天地变成了一个橡皮擦，将自己抹去。
除道之外，天地无存。
然而这种状态下，也让戚笼与天地的联系无比的紧密，念头一动，戚笼便出现在了血色世界的天空上，前方三丈，是一只黑色的丑鸟，正扑扇着翅膀，两翅扇动之间，人道之气像是屏障一样挡在它的面前。
夜行游女的真容极其丑陋，一半脸还有夜皇太后的面孔，另一半脸牙口参差不齐，五官扭曲，像是拟人般的乌鸦。
见到戚笼，这位夜行游女吃了一惊，不过动作却没有慢上半点，嘴巴怪异的尖叫起来，像是在呼唤什么，同时一尊菩萨幻影浮现而出，虽然业位不高，但法力雄厚，并包含着深沉的人道之力，杨柳枝轻轻一挥，血红色的人道风暴便席卷而来。
越是粉碎虚空，就越与虚空合一，戚笼身影一转，便直接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半空之中。
黑暗之中，好似千万人的呓语声同时响起，然后血色高空之上，一只巨大苍白畸形的手臂，一颗有着一百颗眼珠的大脑袋、一道在虚无中走动的巨大人影同时走出来，这就是上古人道投影的原形？
三个巨大‘幻影’朝自己包围而来。
戚笼眼珠一眨，眉心的那颗雷眼爆发，无数道泛金色雷光同时落下，而血色世界突然一阵扭曲，三道‘幻影’之间出现巨大的缺口，戚笼直接闪身，扑向夜行游女。
夜行游女面色微变，转身便遁走，这一位的速度极快，仅比金翅大鹏鸟慢上一分，若不是‘粉碎虚空’状态下，戚笼的速度近乎瞬移，也很难追上。
而且夜行游女的声音似乎有召唤‘上古人道投影’的作用，每一次尖叫，便会有浅黑色、黑色、血色的上古投影陆续召唤而来，若不是在外界有肉身强行扭曲磁场，恐怕戚笼的魂魄早被吸入其中。
粉碎虚空状态下的戚笼，已经能镇压夜真宗了。
一追一逃，虽然只有短短数息，但二人都是险象环生，夜行游女，也就是朱太后有两三次，差一点点就被戚笼抓住，而戚笼就像是一个露沙子的漏斗，寿元、法力、龙脉之气不可逆转的外泄。
反舌、大耳、身毛、三首影、犬戎鼻等‘器官’都有一种烧焦的感觉。
然而夜行游女还能勉强撑住，外界的夜真宗可就真的撑不住了，‘粉碎虚空’下的戚笼，已经彻底达到了真神级，一招一式，无限接近于后天大道的威力，加上龙脉、武神、夜昼法的功力叠加，早已超越了夜真宗的巅峰状态，如今的‘夜真宗’又只是一具活尸，一增一减，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一个空隙被抓住，戚笼体内的龙脉猛然飞出，钻入夜真宗的体内，两条龙影在磁力的纠缠下，渐渐凝成一条，然而这一条更加强大的龙脉却立刻弑主，夜真宗顿时五官流血，体内气息乱窜，‘肉身戚笼’找到机会，背后的夜昼大氅猛然飞起，裹向夜真宗，内外合击，伴随着整个夜昼国猛的一晃，昔日的盖世枭雄，夜真宗终于被五马分尸，死的不能再死了。
龙脉在半空中一晃，化作‘夜真宗’，老脸上下打量他，一脸的满意。
“你是哪一代的夜族人，朱视那个小贱人想灭我夜族整族，真是想的美，我夜颠神的血脉，怎么可能轻易灭绝，它注定要万世长存、与国同休的……”
“你废话太多了。”
戚笼招手，最后一点‘夜真宗’意念散去，龙脉嘶吼一声，钻回肉身，一股更加强大的感觉从体内溢出，原本淡薄的几乎要消失的身影再一次充盈起来。
而除了强大之外，体内的龙脉之力还有了另一种感应，那是与夜昼国内所有‘上古人道投影’的感应。
肉身一闪，便出现在了血色战场之中，除了夜行游女之外，只有曾经的夜真宗能做到这一点。
身魂合一，戚笼猛的抓手，无数道虚空裂痕疯狂张开，粉碎虚空的力量弥漫整个上古战场。
夜行游女惨叫一声，像是被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
戚笼瞬间出现在对方面前，单手撕抓，一把扯掉了对方的一只鸟翅，露出血淋淋蠕动的翅根。
“普渡众生有何错？！”
嘴巴张开，无数道面孔在怒吼。
“上古人族不需你普渡，你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怨妇而已。”
戚笼伸手，一道金光疯狂探出，照胆剑落于手上，‘百无禁忌’的剑身，一寸又一寸，刺入对方的嘴中。
金光大亮，怨气具消。
看着重伤昏迷中的夜行游女，戚笼犹豫了下，并没有下杀手，他能感应到，对方与这个国度的气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渐渐淡薄的身影，也让他明白，破碎虚空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肉身看来是保不住了。”
戚笼嘴巴一张，龙脉飞腾而出，往夜之都方向飞去，同时魂魄立于莲台之上，双目一闭，意识彻底沉侵于天地磁场之中，生命本源化作无数道，分别钻入不同的上古世界投影之中。
第七十五章 身外化身
对于夜昼国朝廷来说，这是一段相对稳定的时间，十大福地尽没；各处官营坊市的银钱补充，也让朝廷接近枯竭的财政在两荒季之后迅速恢复。
然而戚笼与太后的迟迟不露面，却逐渐让朝庭重臣慌张了起来，他们一方面放出夜天宗与太后娘娘一同祭祖的消息，一边又数次暗访后宫，却全无收获。
夜天宗与夜皇太后的政治平衡很重要，少了任何一个都会出乱子，只不过夜阁重臣更倾向于夜天宗，而朝庭不少山头势力则是夜皇太后的棋子。
“好了，哀家知道了，哀家与皇帝无事，你们放心便是，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下去吧。”
“是，陛下。”
几个皇亲国戚、内卫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松了一大口气，拱手再拜离开。
而等一众大臣离开后，夜皇太后缓缓走出，摘了易容面具，露出夜小雪的精致面孔，夜小雪一声素衣，除了稚嫩的面孔外，与朱太后居然有五成像。
“咯咯咯，这些大臣真好骗，随便说上几句他们便信了，”夜小雪一脸兴奋，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妹妹你想好了，我这次下山，还能替你说说情，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夜天雪从屏风后转出，劝道。
“做尼姑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做太后有意思了，有我和天宗哥哥在，夜家的江山无人能动摇！”
夜天雪看着面目有些陌生的妹妹，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既然如此，等我们拜会了陛下，便就启程离开，师门任务在身，委实耽搁不得。”
“恩，姐姐，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别忘了，我们可是姐妹，你可是我的外援哦。”
夜天雪回头，只见在斑驳眼光照耀下，夜小雪机灵古怪的面孔，与昔日的夜皇太后渐渐重叠在一起，仿佛好似一人。
“哎~~”
……
“这么说，你没有杀死那只夜行游女？”
寝宫之中，不周笑眯眯的扇着小扇子，这一次不是意念，而是本体，大红的官袍套在她身上，雍容华贵之中，多了一分俏皮。
“没有，我把她交给夜家人了，是杀是活，也由他们处理，我自己的恩怨就够多了，没必要再增一笔。”
“这事做的不错，每一个上古生物，哪怕法力低微，说不定都能牵扯到上古某种大人物，这只夜行游女毕竟跟照家那一只有血缘关系，加上你跟照家的关系，的确不适合再管这事了。”
不周又看向龙床上游动的这条金龙，笑道：“你现在的状态又怎么样？听说你为了对付这老太后，连肉身都没了？要不，你我再回金珰拔亡度人洞天，我让金珰老道再给你做上一具。”
水桶粗的金龙在龙床上缓缓游走，舒展着形体，融合了夜真宗后，龙鳞变成暗金色，只是缓缓的游动，便感觉周围空气在随它扭曲，听了不周此言，斜了对方一眼，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本体意识散入所有上古投影之中，而龙脉坐镇全国气运，引导全国磁场，正处于平衡状态，缺了哪一角都不行，至少在我容纳全国上古投影之前，我是不打算再挪窝了。”
不周嘿嘿一笑，漂亮俊美的面孔，透着一分狡黠，“你莫非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你以为我有什么盘算？”
“很简单，你莫不是打算凑齐所有的上古人道投影，尝试以神魔躯壳突破——”不周话语嘎然而止，摇了摇小扇子，笑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可不是那种多事之人，而且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不多了，给你留下个好印象。”
“你要去哪里？”
“去你意识还未深入的那几个血色世界，把我的东西搬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因为秘密而更有魅力，不是吗？你回头对外说一声，就说本国师当官当烦了，甩掉官帽子跑路了，行将再会。”
“等等，”戚笼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不周，道：“我们真的没见过？”
不周摇头，白净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我们见没见过，你自己不清楚？”
一开始，戚笼认为和不周只是‘偶遇’，这一位上古转世的真神就像是随意在地上捻起一只蚂蚁，然后给了这只蚂蚁向命运挑战的机会。
但是随着接触越深，戚笼越发感觉不对劲，对方的每一次现身，总是出现在最重要的关口，若是没有她，自己早就死在天帝的掌下。
“我是说，我们在上古有没有见过？”戚笼沉声道。
“等你回到上古，不就知道了。”
不周轻轻一笑，小扇子一扇，飘然而去。
龙眼盯着对方好一会儿，‘龙脉’才收回目光，摇头摆尾，从龙床上游下，途中触碰到一个机关，寝宫内暗室打开，‘龙脉’直接游了进去。
暗室不大，但灵气却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如果说夜之都汇聚了全国的灵气，那么这间静室就汇聚了夜之都的灵气精华。
‘嘀嗒’‘嘀嗒’‘嘀嗒’，浓郁的灵雾直接凝成水滴，然后落在石台上，石台上两节断裂的枯木受一国精华滋养，渐渐恢复了几分生机，裂口甚至长出了几根嫩芽。
生机孕育，其中恐怖的佛力也幻化而出，形成一圈又一圈光晕，一尊尊小佛陀像水泡一样此起彼伏
这正是上古菩提木，三如来级无心佛的本体。
单这一颗菩提木，比起戚笼手上所有宝物都要珍贵，包括那两件真神法宝，毕竟这可是能炼作身外化身的宝物。
金龙绕着石台盘旋几圈，感受着这颗菩提木的火候，点了点头，心道火候足了，眼中神光一闪，一尊丈八神祇显出，此神非男非女，浑身充斥着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而且法力雄浑，隐隐约约接近真神级。
此身正是融合了小媚仙、八天魔鬼的所有修为，然后被戚笼夺舍的姹神，一种魔道的小邪神。
戚笼要做的，便是用佛心种魔**，真魔种真佛，凝出一尊身外化身，替其游走人间。
第七十六章 代价
戚笼还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打听十二万九千六百条大道，最古老的是哪几条。
又比如，打探《托天圣灵碑》的下一重功法。
又或者，给照胆剑找上一位传人，这是他答应照灯笼的。
而他现在很显然无法动弹，所以他需要一个分身。
上古菩提木极为珍贵，但就是因为过于珍贵，反倒是有些不好办了，毕竟佛心种魔**的要求，佛和魔的层次不能差上太远。
好在姹神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做为魔母宗外门功法凝成的邪神，虽然比不上正宗魔神，但也品质也不差，加上八天魔鬼这个正宗不能再正宗的天外魔头，让两个必要条件都凑集了。
随着龙眼一眯，姹神身影像是烧化了的琉璃，一层又一层化开，人形变成了蜡烛，蜡烛又缩小成了果实，最后化作拳头大的琉璃果子，邪气无法掩盖，琉璃果子的表面，倒映出无数男女交合的画面。
受此刺激，两节菩提木也是金光大亮，化作一尊三面佛陀，悬浮在半空，三张面孔分别是无心佛、杀佛、药师佛，分别代表着贪嗔痴，似佛又似魔，只是胸口缺了一个大洞。
‘如来仙人的盖世佛功，莫非便是最顶级的佛心种魔**？’
杂念一闪而过，琉璃种子受到牵引，缓缓飞入三面佛的胸口，戚笼全心全力运转《大自在心法》，硫璃魔念化作无数条丝线，从琉璃种子中钻出，插入佛身。
佛光与魔光交相辉映，渐渐开始融合，戚笼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二者不相互排斥，这化身变成了大半，三张面孔的眉梢眼角逐渐变的柔和而妩媚起来，没有波旬的高傲，却有着波旬的善变，不是高高在上俯视着欲海，却好似欲海中肆意撒欢的精灵。
烙印下最后一点精神烙印后，戚笼便退了出去，接下来便要靠这具分身的自然演化了，身外分身，虽然与自己一体，却又并非完全一样，有点像是戚大寇，当然，分身意识毕竟是在主体在下，这又跟戚大寇不一样。
……
虽然双龙合一，戚笼掌握了夜昼国所有地脉灵气，哪怕不借用黄昏子午线，他也能破坏一座福地的地气，但是为了炼化这具身外化身，戚笼还是修养了三日三夜，而夜之都的灵气也至少在这一年内降低了三成。
出关之后，便赶上夜天雪来跟自己告辞了。
“这么快，大皇女不再多住一段时间，陪陪妹妹吗？”
哪怕剑仙传人、见多识广，但乍一眼看到活生生的龙脉，也是吓了一大跳，那种大气运、大风水、大感应，简直匪夷所思，哪怕只是近距离接触，都能感觉自己法力、灵感在‘噌噌’上涨，几人看向戚笼的眼神都变了。
好在夜天雪还算关心他这个‘皇兄’，问道：“听妹妹说，为了镇压祖母，皇兄舍弃了肉身。”
“嗯，没错，有这回事。”
“这是天雪向师傅求来的仙丹，既然妹妹无事，那便交给皇兄你。”
夜天雪递来一个玉瓶，瓶内有三颗顶级养神丹药。
戚笼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不知皇兄打算怎么处理祖母？”夜天雪犹豫了下，又道。
戚笼摇了摇头，“我说是夜家人，其实只是个外来户，还是交给你们姐妹处理，无论是杀是放是囚，本皇都无意见。”
“那就多谢皇兄了，”不知怎么，夜天雪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见这几人都欲言又止，戚笼笑道，当然，他现在这副模样，笑起来也格外的惊悚。
“陛下知不知道一个魔头，唤作天恶老魔的，”钟小瞳忍不住道。
“天恶老魔？倒的确有这么一号人。”
戚笼注意到，这几位的呼吸都是一收，他也不隐瞒，将九阴洞九枭君、尾椎山骨灵子与这一位的关系简单说了一遍，当然中间省去了诸葛侯的部分，只说自己看出了三者的关系，故布疑阵，惊走前两者，那天恶老魔现在应该还在漫山遍野的搜索自己的身体部件呢。
听了这话，四人又喜又忧，喜的是天恶老魔还未恢复全盛，忧的是这老魔不知跑哪里去了。
戚笼旁敲侧击几句，心直口快的钟小瞳便道：“陛下难道不知道，圆道人遗藏即将开启，魔门五宗，每一宗都有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传闻魔母宗的钥匙便在那老魔头的身上。”
“师妹！”老成的地戍道人提醒道。
“这有什么，这件事修行界的人都清楚，多一个人知道怎么了？陛下是自己人呢，”钟小瞳翻了个白眼，道。
“圆道人，是不是上一代人间剑仙领袖？”戚笼想了想，问道，他依稀记得阳道人说过这么一号人物，是上一代魔门最强盛时期，横空出世的强人。
“没错。”
“那为什么圆道人的遗藏，魔门会有钥匙？”
这一位莫非是炼就什么道心种魔**的奇才？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难言之隐的表情。
戚笼也就不在追问，而是转口道：“九阴洞和尾椎山两处福地，本皇派人带你们去，他们逃的匆忙，说不定留了一些天恶老魔的线索。”
答应夜叉大将解救族人一事还未完成，自己又脱不开身，正好借这些小剑仙之手完成。
几人自无不可，而雪韵寒临走之前，突然道：“陛下有没有见过我师弟？”
“你师弟？他叫什么？”
“不，没什么。”
所有人走后，戚笼翻了个身子，把龙身腹部暴露在日光下，懒洋洋道：“怎么，不跟你师姐见上一面？”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天命子缓缓走后方走出，长了第三只眼后，这一位的气势一日强过一日，不过月余，便已经金丹圆满了。
“你想要做什么？”
天命子抬头望了望天空，夜昼国特有的夜色白日，眼神中闪过一丝天道才有的漠然，“天地不仁，众生平等，陛下信否？”
戚笼轻轻笑了笑，“也许吧，至少我是不屑于走捷径的。”
“那就请陛下看看，走捷径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七十七章 菩提僧
天命子也离开了，戚笼很清楚对方的目标，雪山派掌门雪魄老道，当初靠作弊渡天劫的老家伙。
‘雪山派是剑仙一脉的亲近门派吧，剑仙又是自持正道中人，天命子要下杀手，这些剑仙又是什么态度？违抗天宪可是最大的‘不正’啊，阳道人，你能秉公吗？’
在戚笼看来，‘正道’可不是轻飘飘两个字，也不是杀几个魔道中人就算入门的，秉公为正、无私为正，二者任一一个做不到都担不起这重量，正如勇气出于逆境中，戚笼倒是很好奇那些人的选择。
国泰明安、风调雨顺，就这般过了两年，一日，夜之都梵音大作，所有树木都长出了金佛，花草生佛、树木坠佛，虽然这般异像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但影响极大，一时间，上到皇亲贵族，下到平头百姓，家家户户，信佛蔚然成风，导致几十年后，夜昼国真的出了几位高僧大德。
宏大的佛像在虚空中一闪而逝，一尊俊美到极点的年轻僧人步步生莲，莲花连成一条金河流沙，直接落于一座荒山之中。
那荒山表面与其它山脉没什么区别，内部却是热火朝天，磁母一族、石人一族，正不断用天赋法术开挖矿产，年轻和尚一落地，百花绽放，万木生春。
闻讯从山腹中飞出的磁道人看到小和尚，不知为什么，一下子便多了不少好感。
“佛门修行者？”
“小僧菩提，此行是奉陛下之命，来取这一次的神石，”菩提小和尚说完，咧嘴一笑，露出四十颗白牙。
“可有凭证？”磁道人问道。
菩提小和尚伸手，佛光一闪，一道圣旨便落于磁道人的手上。
磁道人确认真伪后，又忍不住打量对方几眼，只见对方气质出尘、六根不染，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似不是俗世之人，忍不住问：“阁下莫非是人间佛陀层次的修行者？”
真神、元神对应的佛门境界，便是人间佛陀，就他所知，如今佛门势衰，已经很少有这类佛陀在人间行走了。
菩提笑道：“有相无相，皆是虚妄，一切有形，悉皆浮假，施主着相了。”
磁道人招呼了声，很快，磁母仙子便咋呼呼的出现，提这一个储物袋，“这是第三批的一千块神石，陛下怎么没来？这山里的伙食就是没皇宫好，我得跟他好好说说。”
“我会跟陛下说的，小僧告辞。”
菩提双手合十，顿时佛光大亮，佛光之中，一尊大佛缓缓升起，满空皆是梵音，然后光芒一收，人影皆无。
“好强悍的佛力！”磁道人感慨，“这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种层次的高僧了。”
“小和尚怪好看的，也不知道娶媳妇了没，”磁母仙子则脸红红的嘀咕。
菩提僧出现在夜之都的万丈高空之上，走在夜昼之间，黑白二色顺着他的脚步翻开，很快，一团血肉大茧浮现在高空之上。
与其它的上古世界投影不同，这只约有百丈的茧子显的格外真实，表面的血肉蠕动，甚至有鳞甲、软壳、皮质生出，看起来就像是融合了上百种生物外壳的一个壳子。
当然，在上古投影千奇百怪的模样中，这不算稀奇，小和尚等候片刻，巨茧血肉蠕动，显出一个洞口。
“你比我想的出世要晚。”
“总得要完善一下，毕竟当年三师弟实在太能造作，将这具佛躯祸害的不轻。”
菩提僧好奇的四处打量，虽然见识过很多次，但以‘他’的视角，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只见茧子之中，是一座血肉大殿，已经失去灵性的皇道九州金座放在正中，无数肉芽在椅子上下起伏、盘旋，隐隐约约勾勒出其中一道人影。
哪怕菩提僧佛陀级的法力，面对这道人影，也在一瞬间生出异样，仿佛亿万佛子在朝其呐喊嘶吼，空气都变的粘稠而黑暗。
“我魔慈悲。”
菩提僧双手一合，波旬的幻影在其脑后一闪而逝，虽然无法彻底挡住这种程度的人道，但也能隔离出一道屏障。
“上古神魔，掌握的是人道之力？”
“人皇能掌握人道，神魔为什么就掌握不了人道。”
“也对，不过你吞噬上古投影的速度也慢了很多，我以为我出世之时，你也差不多接近成功了。”
“因为不同的上古投影存在着不兼容的问题，越是接近完善，就越要小心谨慎，上几次便是因为这种问题失败，而且等级越高，兼容性便越差，我已经放弃收容血红色级别的投影了。”
皇座之上，血肉蠕动的速度更快，渐渐的，一道人影显出，依稀还可以看出反舌人、大耳人、毛民、犬戎人等以前的特征，而且也多了二十几个其它部位，从脑门、手臂、大腿、手指、脚趾，应有尽有，每一个都散发着黑色到深黑色的人道怨气。
而红色投影级别的器官只有三种，血色的心脏、脑后的反骨、还有额头上的一根犄角。
“龙伯之心脏、刑天氏之反骨、夸父之角。”
龙伯国人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而死——《河图玉版》
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山海经·海外西经》
夸父国在聂耳东，其为人大，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山海经·海外北经》
菩提僧若有所思：“龙伯是上古巨人，很可能与龙脉有关，或者干脆就是上古人形龙脉，刑天氏则是无首民、三头影、单颅民、穿胸人等六七个投影合并而成，很特殊的合并形高级投影，而夸父氏——”
“跟天妖有关，我能感觉到，夸父氏跟天条天律、人形龙脉、人国合一的特殊联系，天妖之法是一代妖皇所创，但天妖之道在上古便存在，或许便是先天四十九种大道之一。”
“既然如此，我便去了。”
“你我一体，不用多言，这些投影是人道怨气、是上古残尸、是执念所化，磨合需要足够的时间，而且不周有一点说错了，不是我借用神魔之体破碎虚空，而是只有破碎虚空，才能将神魔之体返本还原，恢复生机。”
菩提僧、那具怪异人体的双眼对视，二者的视线渐渐合一。
第七十八章 道场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一道佛光飞于天空之上，九日之下。
一位俊美到妖异的僧人一边飞遁，一边做歌，看起来心情极好。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会法。”
咂了咂嘴，又道：
“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何于一法中，有法有不法。”
佛光一闪而逝，菩提僧眯眼，琉璃佛光一闪而逝，又做歌曰：
“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
然后眼中佛光由清净琉璃渐渐变成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佛光，冷哼一声，道：
“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这具菩提化身很特殊，拥有四重佛性，分别是无心如来、琉璃光王佛、杀佛、波旬；虽然主体意识是戚笼的，但是四重佛性，也让其对佛理有着不一样的认知，菩提僧也不在意，任由不同的佛性在心中流淌，诞生出不同的佛意，互辩禅机也别有一番滋味。
“大师好风流。”
一位路过的修士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拱手笑道。
“好说，好说，阿弥陀佛。”
菩提僧这一次目标明确，这一次直奔东华山而去，东华山位于唐国西北，是大千世界有名的中立大洞天，也是真神高人们互换消息的交易场所，洞天之主百灵子也是一方大佬，资历极深，据说是古仙人的传承，一身道行也是深不可测，有他坐镇，佛、道、魔都不敢放肆。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便是这里靠近魔国，一旦误入魔国，便是极其危险，那里是大千世界的真神禁区。
而魔国虽然脱胎于魔门五宗之一的真魔宗，但不是一个魔道门派，也不是一个群魔国度，确切的说，魔国是一个人，魔国内的所有天魔、外魔、欲魔、心魔，以及亿万魔众，都是那个人的分身；那人便是魔国之主，曾以一己之力顶住大千世界所有剑仙围攻的盖世魔头。
大千世界的真神们对于这一位有很多种说法，而最多的一种，便是这位是上古五大魔祖的某一位意念转世，不然不会强悍到这么离谱，其风头甚至超过了上一代的魔门枭雄，天魔教教主戚干。
佛魔不两立，虽说他这个和尚是假和尚，但秃头是真秃头，这万一被这位凶人给盯上了，菩提僧怀疑自己要以身殉佛了。
“以身殉佛还不如以身殉菩萨，阿弥陀佛，小僧还是小心点为好。”
菩提僧飞到唐国西北，就老老实实的放下遁光，从官道路线前往东华山，只要在唐国的范围内，那位魔国之主一般不会随意出手。
“大师请留步。”
前方的一座山头上，一朵桃花绽放，然后万朵桃花接连绽放，红遍整个山头，花香连成粉云，粉云之中，一位红衣熟妇赤脚走来，看到菩提僧的俊俏模样，目光顿时一亮。
‘是她！’
菩提僧挑眉，眼中锋芒一闪，这还真是‘老熟人’，当初肉身刚刚恢复之际，那位要‘强行玷污’自己的桃山姑。
除了当年一失足成千古恨，下山劫个色结果劫成自家婆娘之外，戚某人好多年没受过女人这么侮辱了。
当然，戚笼是菩提僧，菩提僧却不完全是戚笼，分意识和主体意识在某些方面还是不一样的，要是戚大寇在场，估计现在就得下刀，换作戚某人，也会二话不说，在磁场中把你捏圆捏扁，但是菩提僧却是另一个做法，你敢劫我的色，那贫僧就让你人财两空。
菩提僧俊美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个格外温柔的笑意，“不知这位仙家娘子如何称呼？”
桃山姑心脏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两下，心道好俊的小和尚，笑的本娘娘心都酥了，不由自主理了一下秀发，眼神妩媚：“我是桃山姑，是这附近的修士，小和尚你呢？”
“在下菩提，并不是此间人，此行前往东华山，不知仙姑能否指个路？”
桃山姑心道好机会，笑道：“我与东华山百灵子老祖的第五位真传弟子齐大姑是熟人，不如我带你去可好？”
“小僧当然愿意，只是不耽误仙姑吗？”
“无事，本来是在此间等候一位老朋友，但是大姑娘哪里比的上小和尚，走吧，娘娘给你引路，”
桃山姑嗤嗤一笑，主动过来挽住菩提僧的手，菩提僧合手施礼，并没有拒绝。
“小和尚，你师傅没让你守色戒吗？”桃山姑热腾腾的胸口蹭了蹭，故意道。
“回仙姑，师傅教导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仙姑挽上小僧的时候，小僧便已经放下了，”菩提僧目若秋水，温文尔雅道。
桃山姑更喜了，心道小和尚说的真好听，娘娘我是听明白了，睡便是不睡，不睡便是睡，那不睡一睡你，娘娘怎会心甘。
桃山姑手一召，滚滚桃雾凝成数十亩的粉色云层，裹着二人往天空上飘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就消失不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道遁光一闪而逝，一位高贵美艳的女仙落下，扫了一眼四周，扬了扬眉，自言自语：“这个浪荡女人又去勾搭男人了？”
若是菩提僧还在这里，保准吓一大跳，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正是钟吾界出身的钟毓秀。
……
大千世界的仙山不一定比小千世界要大上多少，但灵气明显不是一个层次，才到东华山山脚，天地灵气的强度便就比得上夜之都，雾气翻滚，云气飘荡，那都是最纯粹的灵力精华汇聚。
而东华山从山底往上一千丈，滚滚云层便将山体覆盖，半点不漏，哪怕戚笼以佛法观之，也只能看出其中有高深的封印禁法。
“不用看了，小和尚，这东华山每往上一千丈，便是一个大洞天，一共九座洞天，越往上，进入的难度越大，别说百灵子老祖所居的第九洞天，便是第六、七、八三座洞天，普通真神都进不去。”
菩提僧讶道：“九座洞天，炼入一座仙山中，这份手段真是鬼斧神工，难以想象。”
桃山姑噗嗤一笑，道：“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小和尚见识真浅薄，那百灵子老祖志向远大，是要效仿上古仙人，将九座洞天合一，开辟道场，在自家道场中做开山老祖呢。”
第七十九章 齐大姑
“道场是何物？”菩提僧不耻下问。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可是大千世界开辟之后才有的说法，那么上古之时，三界未辟，天庭尚在人间，那么那些古仙人又住在哪里？自然是在道场中了，你们和尚的圣地大雷音寺，不就是一处道场嘛。”
“原来如此，只是这人间还能有道场吗？这道场不是古仙人才能开辟的吗？”
“以前是这样，没人会觉的道场会在人间重现，直到上一代剑仙领袖阳道人开辟大峨山道场，算是人间第一座道场，当年魔强道弱，凭借这座道场，剑仙一脉不知抵挡了多少次魔门进攻，将多少恶名滚滚的老魔头留在山下，道场才算是出了名，只不过再没人拥有圆道人那般堪比天仙的法力，人间道场自然就没几座了。”
“没几座，那就说明还是有咯？”
“嗯，曾经大苦神君的海眼洞府、地仙宁氏一家的悬空道场、天魔教的天魔秘地，众所周知的便是这三座，传说那天外天也有一座道场，还是一个尼姑建的，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看多半是假的吧，毕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很多道行高深的前辈都尝试过，结果都失败了。”
菩提僧若有所思，道：“看来这道场必有秘密，不然那些前辈也不会争先恐后的做这件事，不然为什么把时间耗在这上面，用来修行不是更好。”
“小和尚真聪明，道场之所以让人垂涎，除了接近无敌的防御力，更重要的是，在道场内，只要不出去，便能避开四九天劫。”
菩提僧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道：“能避天劫，这么说，只要呆在道场之中，便能长生不死，那这跟得道成仙有什么区别？”
四百九十年一场的劫数，可以说是真神之辈最大的威胁，也是这些高人修行的最大动力，宁为鸡首，不为凤尾，若无这场劫数，那这些人间修为最顶尖的强人们，还真未必愿意上去，反正上面的神仙也下不来，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嘛。
“这就是道场被称作人间仙境的原因，”桃山姑补充道，“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开辟道场的，也就是这位百灵子老祖了，这位老祖距离得道成仙仅一步之遥，他若是真能开辟道场，还真未必上去就是了。”
“上去有什么不好吗？”
“上去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证的业位要是不靠前，难免要受天庭管辖，做一些仙家杂务，不甚自由就是了。”
菩提僧心想也是，若真就这么好，大家都去证最低业位的散仙便是了，反正都是长生不老，业位也无法提升，你也治不了我，我也弄不死你，大家都去做咸鱼不也挺好。
正交流之间，忽然一朵魔云从西北方升腾而起，顷刻间阴云密布，黑色雷电闪个不休，不像是天罚，而像是罚天，把天空活活撕裂成两半，魔云顶上，是无数魔头的幻影，碧眼獠牙、恶鬼女姹，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单看气息也是真神层次的魔头。
桃山姑拉了拉戚笼，表情倒没多么紧张，反而笑道：“魔国的天魔出动了，我们等等，让它先来。”
见菩提僧表情露出警戒之色，桃山姑贴的更近了，口喷香气，附耳道：“七十六等业位中，有几等业位是只有魔门才有的，当然，也有几种独属于你们佛门和尚的，如来死了，五大魔祖也没了，如今这世道，大家都只是想去上面混口饭吃，你可别想不开。”
菩提僧表面微微释然，点头道：“仙姑说的是。”
桃山姑媚笑一声，“当然，小和尚，你若是哪个地方特别想开了，仙姐也能帮你一把，姐姐还没给和尚开过光呢，你也别认为仙姐是魔门妖女，不信你打听打听，仙姐向来是真心换着真心，真阴换真阳的。”
菩提僧俊美的脸上微微一笑，将探入袈裟中的温润小手掏了出来，道：“我们也该进去了。”
果然如桃山姑所言，东华山第一层洞天几乎不设防，刚刚飞升到仙云之中，一股大道力量便自动接引，二人眼前云层走马观花一阵翻涌，便落入了第一层洞天之中。
金光照云霞，炉飘五色烟；净明三界外，潇潇玉京遊。
只见滚滚翻涌的云层从眼前一直翻涌到视线的尽头，大洞天的面积跟一个小千世界差不多，所以乍一眼望上去，除了中央的东华山壁外，全是云层，还有飘荡在云层的小岛屿。
“这第一层基本都是给低级修行者闭关用的，当然，是收费的。”
菩提僧稍稍感应一下，顿时吸了一口气，单是他感应到的，金丹层次的修行者便有三千，那么整个第一层大洞天，金丹修士的数量岂不是要上万？
俊美僧人干笑一声，道：“这位百灵子老祖真是生财有道。”
桃山姑咯咯一笑，“是缺财有道才对，你知道开辟一座道场需要多少天才地宝吗？这东华山上下，可以说都穷的都要当裤子了，要么怎么魔门的银子都敢收，要知道剑仙一脉可是论迹不论心，认剑不认人的。”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既然是低层次修士的闭关之地，自然不是真神们交易的场所，他们又顺着引导进入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什么悟道之地、双修圣殿、仙界七十二景、阎罗收鬼之所、真神一对一陪练服务、风水宝地开挖投资计划，可以说为了赚钱，东华山上下将大洞天的潜力开发到了极限。
不过能达到真神之境的，基本上不缺灵石，甚至也不缺法宝，来此基本上跟菩提僧一样，是来交换信息的。
而迎接二人的，也正是桃山姑口中的齐大姑，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真神，看见艳丽无双的桃山姑，勉强点了点头，似乎是有那么点交情但交情也不算太深的样子，而一看菩提僧的秃头，顿时色变道：“和尚，我们这里可没什么东西能化缘的。”
第八十章 先天八卦
菩提僧摸了摸光头，俊美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丝郁闷，看来‘皮相美色’对于某些女真神不管用啊。
“小僧是来打探消息的，”菩提僧笑道，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神石，抛了过去，“当然，小僧会付钱的。”
“提前跟你说，灵石现在价格跌了，要是做交易的话，这、这是——”
齐大姑一脸狐疑的打量着菩提僧，当然，灵石还是要收的，直到感觉手上的分量不对，扫了一眼，顿时呆滞了。
“这、这是神石！？”
只见石身表面并没有灵气光晕，但内部却像是有血液在流动，握在手上甚至有一种火辣辣的刺痛感，齐大姑见多识广，自然意识到，这不是灵石，而是比灵石更高一层的神石，应该是上古神祇殒落，才会诞生的一种先天玉石。
而恰好，开辟道场所需要的材料中，其中有一项便是神石，而且是大量的神石。
齐大姑面色一变，变的热情至极：“客官里面请，请上座，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给客官上茶，上仙茶！”
菩提僧笑而不语，心道东华山上下果然是穷疯了，要知道这齐大姑虽然名字很俗，态度更俗，但在自己的感应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二劫真神，在小千世界称宗做祖的存在，居然这么的‘体贴’？
升仙炉、紫云蒲团、各种仙桃灵李、还有据说是百灵子老祖最喜欢喝的仙茶，要不是菩提僧言明自己是个和尚，齐大姑都要直接找几个魔门美姬来上门服务了，当然，收费也不便宜。
自从知道菩提僧手上有大笔的神石，齐大姑对他的待遇一升再升，旁边的桃山姑都快变成隐形人。
菩提僧犹豫道：“贫僧有一些**——”
“**？没有任何问题，我师姐专解任何**问题，无论是道士、和尚，一针见效，包治百病。”
菩提僧感觉这话有点问题，结果齐大姑悄悄朝他眨了眨眼，一手拽着她，一手往里间拖，和尚面色微变，他居然感到对方的气力在他之上，要知道他的这具分身可是上古菩提木，就算是跟一些上古妖兽相比都只强不弱，却被对方提小鸡一样拽着，不由分说，直接推入了一道后门之后，刚一进门，便是一阵走马观花式的乱转。
‘这是，上古传送阵的感觉，所以我现在不在第五层了？’
菩提僧环顾左右，只见四周像是女儿家的闺房，梳妆台、红床、屏风、还有屏风后的女人。
“没错，道友，现在这是在第六层，也是我们师兄弟平日修行的大洞天。”
‘此人能听到我的心中话，我这具佛躯可是六根清净，纤毫不染，难道是某种大道神通？’
“道友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我东华山的一种大道法门，只不过不是后天大道法门，而是先天大道法门，又被称作神魔法。”
‘神魔法——’
“道友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想，在下绝对不会阅读您的意识。”
菩提僧淡淡道：“那你应该称呼我为佛友，而非道友。”
屏风背后的女子轻笑一声，道：“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大师着相了，况且在上古之时，一切佛道魔皆称道友，我们东华派继承上古之风，自然如此。”
“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我叫裘文璇，是老祖的二弟子，专精卜卦一道，尤其是先天卦法‘文相鸟扑’，是先天八卦的一种特殊演化。”
菩提僧沉吟片刻，道：“贵派与上古到底有什么联系，这不算是秘密吧。”
“这道不算是秘密，我可以免费告诉大师，只不过下一个问题便要收费了。”
“好。”
裘文璇顿了顿，道：“很简单，我师百灵子，其师承便是上古仙人东离真人，修炼的也是上古仙门神通，神魔法也好，‘文相鸟扑’也罢，皆是如此。”
菩提僧心道原来如此，果然在大千世界，还有上古传承么，那齐大姑的力气也好解释了，传说中，上古仙门精通肉身变化，能镇妖神，上古天庭横霸宇内的名声基本上全是这些老家伙打出来的。
“贫僧想要知道后天大道中靠前的演化，越靠前越好。”
裘文璇有些惊讶道，“道友想要知道这些干什么？后天大道的演化并非越靠前越好，事实上，后天之道的演化，越是开始，破绽就越大，反倒是越往后才越完善，现今公认的强势大道，基本上都是在一万名靠后才演化出来的。”
菩提僧道：“小僧自有用处，不劳女施主费心，女施主直说，这道消息要花多少钱便是。”
裘文璇道：“大师真是问对人了，上古仙人肯定不会知道后天大道的演化，而大千世界出身者，又对于上古缺乏了解，这先天演后天起初无序，渐渐混沌，最后才演化出有序来，有名有姓的最少也都是一千名靠后的后天大道了，也只有我们东华山有一些上古资料——”
菩提僧笑而不语，这拉高身价的把戏做买卖的都懂，什么理念、理想、超凡脱俗，最终目的还不是把客户兜里的钱掏出来；自己手上的神石是硬通货，他不担心对方不上钩。
果然，在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双方确定三百块神石换一个消息，这在菩提僧的预算之下，当然，也在对方的预算之下。
“大师真是好嘴皮子功夫，真是一毛不拔，”裘文璇气呼呼的喘着气，论起斗嘴谈价格，哪里比的上天天念经的大师。
“客气客气，”菩提僧摸了摸光亮的脑门，笑道：“并非贫僧一毛不拔，实在是有心无力，一毛不可拔，还请女施主见谅。”
“哼，和尚你等着，等我卦一卦。”
似乎只要涉及到金钱方面，东华山一个个的保准原形毕露，裘文璇之前的神秘形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娇憨、小心眼。
屏风背后的人影似乎取出了一个龟壳状物，轻轻摇晃起来，菩提僧双眼一眯，他居然感受到了先天之气的波动，而且不是一种，是八种。
第八十一章 十大道
乾、坤、巽、震、坎、离、艮、兑。
这是先天八卦，而后天八卦则是八八六十四卦，二者合一，囊括一切风水相术。
菩提僧感觉到，那八道先天气息便是先天八卦。
虽然看不清晰，那扇屏风隔绝了一切，但菩提僧明显感应到，这先天八卦不是阴阳相卜相生，靠着彼此融合演化，更像是铁锤与砧板之间的碰撞，激出璀璨的火花，这‘火花’便是一种特殊的天道韵律。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天数倒转！”
裘文璇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戾，像是老鸦尖叫，不似人声，道：“后天大道演化，第一条后天大道是——”
‘轰！！’
屏风上忽然仙光大亮，浓郁的仙光一下子覆盖整个房屋，光芒照过菩提僧，倒映出了一颗菩提树，那爆炸的余波被这仙光一照，渐渐压了下去。
‘天子神兵级别，这是仙器！？’
菩提僧月光一般的眼神眯了眯，没有说话。
而片刻后，裘文璇的干咳声才缓缓响起，有气无力道：“这一次可是亏大了，卦象反噬，好多年没出过这样的事了，是有大能者以**力遮掩了第一到第五名出世的后天大道——得加钱！”
“给你加一百神石，”菩提僧能感应到对方气息明显衰弱，也很干脆给了对方一个补偿。
加钱之后的裘文璇果然迅速开口：“虽然对方遮掩天机，但并非一无所获，若是我惊动那一位意志，对方主动遮掩天机，搅乱八卦，我现在早就被卦象反噬致死了，然而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或许只是对方随手一道法力封禁。”
“能看出是什么级别？”
“先天大神级别的法力，至于业位，看不透。”
先天大神级别的，那岂不是开天辟地诞生那一批老怪物？
裘文璇又道：“那些老怪物个个洞天通地，若想人不知，那人就不会在天地内诞生，也根本不可能被我摸到一鳞半爪，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老怪物殒落了，只剩一道法力封印，便只会防御反击，没多少威胁。”
怪不得你一点不紧张，菩提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道：“你的意思的，你知道前五道后天大道的跟脚了？”
“当然，不然本姑娘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裘文璇一边喜滋滋的点着神石，一边头也不抬道：“这前五道大道跟先天五行有关，也跟天仙、地仙、人仙、神仙、鬼仙五种神仙业位有关，更重要的是，这五道大道只被人用过一次。”
菩提僧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天大道与先天大道最大的不同，便是后天大道不具备唯一性，也就是说，你能掌握这一条后天大道，别人照样能掌握，大千世界虽然诞生的时间不算长，还不到万年，但大部分后天大道被合道的次数，少说几次，多则十几次，几十次的也不是没有。
只合过一次，而且这五条后天大道的名目还被大佬封印，那位老怪物又有很大可能殒落了——这很可能隐藏了一个大秘密。
菩提僧和裘文璇都有默契的换了个话题。
“之后的后天大道呢？”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让我推算！？你们佛门中人一点同理心没有吗？”裘文璇一脸哀怨，“得加钱！”
果然，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在戚笼付出了第二个问题的价钱后，对方果然服务到家。
“第六条大道是后天降秩之道，能人为的将官员的官职、神祇的神祇、乃至于真神的业位打落一个层次。”
“听起来倒是挺厉害的，”菩提僧摸着下巴道，三劫真神和二劫真神、真神和非真神，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问题是，此种后天大道所需的法力十分恐怖，敌人层次越高，所需法力就越庞大，一般打落一尊真神的法力，足以把施术者法力耗空。”
“……”
“第七种是后天升序大道，能融合各种属性的后天法术、推演神通、进行大规模天地改造，法力消耗仅次于后天降秩之道。”
“阿弥陀佛，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第八种是后天仙云大道，作用便是能召唤上界仙云，那仙云多半含有一道先天之气，能强化飞遁，使用大天罡云禁术，还能偷渡。”
“偷渡？”
“上界有什么东西要运到下界，或者反过来，下界有什么东西要送到上界，皆可以借用这道后天仙云大道，说是后天大道，其实是借后天之法，行先天之变，这一条大道用的好，能赚好多好多灵石、不，仙石！”
听裘文璇这羡慕的语气，似乎恨不得打落修为重修，重炼这偷渡**。
“第九种是后天建木大道，传闻之中，上古之时，天地初开，有合拢之兆，上古大能便用十色神泥捏成天柱，置于天地之间，天高一丈、柱长一丈；上古大破灭后，天柱裂，四极废，所有的先天之柱全部毁灭，经过后天演化，便成了这后天建木大道，是木系大道的一种特殊变种，合此大道，便拥有强大无比的生命力，除此之外，没了。”
“没了？”
裘文璇语气微妙道：“实不相瞒，我师门之中，便有一位师弟修炼此类大道，因为我东华山传承上古仙门，那师弟极有信心，能推演出这后天建木大道的奥妙。”
“之后呢。”
“我那师弟转劫重修了。”
“……”菩提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胎仙业位，需要前十出世的后天大道，目前看来没一个靠谱的，不，那后天仙云大道倒是还不错，可惜他上面没人，没有门路。
“那第十道呢？”
“第十道大道没了。”
“没了？”
“后天大道生生不息，不断推陈出新，而有生便有灭，这条后天大道因为长时间无人合道，已然消散，彻底消失了。”
菩提僧面色僵了僵，道：“原来如此，小僧还有一事要打听。”
“请付钱，不，请说。”
“有一门上古神魔法，唤作《托天圣灵碑》，我想知道它三层之后的功法。”